第25章
騙過江景之,她本來挺開心的,后來被江景之的眼神看得心里發(fā)慌,晚上洗漱后腦子里還是他說的刺激感官恢復(fù)記憶的辦法。
煲湯是不可能的,手疼、腳疼、頭疼,她總能找到借口的,江景之總不能強(qiáng)迫她為他煲湯吧?
而且難喝的湯算什么刺激�。堪ご虿糯碳つ�。
謝儀舟心道,他若是真想恢復(fù)記憶,干脆把腦袋湊過來,被她打上一棍子說不定比那亂七八糟的刺激有用的多。
總之,無論如何,她都是絕不可能配合江景之的。
謝儀舟下了決心,暫時(shí)放下這事,尋思起她的正事。
她一會兒琢磨這幾日所見,一會兒想著之后與謝啟韻的會面,半睡半醒時(shí)還惦記著要趁這幾日多了解下京城的情況,做足了準(zhǔn)備,遇見各種意外才不會手足無措。
輾轉(zhuǎn)到深夜睡去,謝儀舟做了個奇怪的夢。
夢里江景之追著她要她幫忙恢復(fù)記憶,沒有湯,那就選比湯更刺激的。
江景之抓著她的手腕撲了過來,把她壓在榻上親吻,就與清水鎮(zhèn)那個迷亂的夜晚一樣。
親了會兒,他松開她,道:“果然很刺激,再來一次�!�
謝儀舟心慌意亂,倉皇地扇了一巴掌過去,把他的臉扇歪了過去。
江景之緩慢地轉(zhuǎn)過來,頂著臉上的巴掌印深深凝視了她好久,突然道:“是你要我永遠(yuǎn)與你在一起的,怎么親一親都不可以?”
一句說完,下一句緊跟著來了,“你竟然趁著我什么都不記得,欺騙我、拋棄我、想要離開我。春花……謝儀舟,你到底有沒有心?”
江景之與餓死鬼的突然融合嚇得謝儀舟一個激靈從夢中醒來,渾渾噩噩老半天才回神。
幸好江景之總是很忙,不經(jīng)�;馗�,在謝儀舟的刻意回避下,兩人好幾日沒見面,給了她充足的時(shí)間去反思這個可怕的夢境。
這樣平靜地過了幾日,到了與謝啟韻約定的日子,江景之專程來找謝儀舟。
“手……”
“手好了,但我今日腳疼!”江景之才說出一個字就被謝儀舟匆忙打斷,“還是下不了廚�!�
江景之端著茶盞,上下打量過謝儀舟,道:“你用腳下廚?”
謝儀舟:“……腳疼,站不住�!�
江景之:“所以今日不能去見謝啟韻了?還是要我……我找人抱著你去?”
聽到他及時(shí)改口的謝儀舟臉猛地一紅,語氣生硬道:“……餓死鬼若是敢這樣亂說話,我是會打他的�!�
這句話十分沒有底氣,與她上次和江景之動手的決然天差地別。
江景之察覺不對,探究地端詳過謝儀舟閃躲的眸子,琢磨了下,放下茶盞,道:“一視同仁,來,打我�!�
謝儀舟:“……”
想打,不敢打,萬一真和夢里一樣,打他一巴掌刺激得他恢復(fù)了記憶,她還要不要活了?
第37章
“還我銀子!”
“打人不好,
我決定改過自新,做個溫柔姑娘。我今后再也不與人動手了�!敝x儀舟莊重宣誓。
江景之不語,只對著她輕挑眉梢。
“真的!”謝儀舟強(qiáng)調(diào)。
未免夢境成真,
她要對江景之溫柔一點(diǎn),與對待餓死鬼截然不同的溫柔去對待他。
“無論如何都不與人動手?”
“不動手�!�
“行。”江景之站起身,道,“走了。”
他本想與謝儀舟同去城北的映雪湖畔赴謝啟韻的邀約,
謝儀舟怕他去了就沒人敢接近自己了,
不答應(yīng),江景之便轉(zhuǎn)去宮中處理政務(wù),兩人順路,正好能送她一程。
謝儀舟深知他的脾性,
見好就收,跟著他往外走去。
江景之當(dāng)初是平叛歸途中被心腹手下暗算才會受傷的,
下手的人早已喪命,但幕后始作俑者藏得很深。
謝儀舟在那日見過宣王爺之后,就覺得始作俑者一定是皇室中人,必是為了皇位下手的,為此,
她特意把王爺皇子都打聽了一遍。
本朝還剩三個王爺,
一個在二十多年前卷入皇位的皇位斗爭里,被關(guān)在獄中近十年,被明德帝放出來時(shí)已一身惡疾,
自顧不暇;一個是顯王,出生時(shí)傷了腦袋,
智力只有幾歲孩童那么大;最后就是宣王爺了。
皇子倒是有幾個,從小就被性情惡劣的江景之壓制著,
不敢造次。
只有六皇子有些血性,五六年前弄出了點(diǎn)小動作,剛冒頭就被江景之抓住,至今還在偏遠(yuǎn)的北地塞外待著。
那之后,所有皇子都縮起了脖子,不敢有半分逾越。
分析完皇室所有人,謝儀舟覺得嫌疑最大的仍是宣王爺。
她猜測今日映雪湖之約多半會再遇見他,潛心琢磨著怎么應(yīng)對呢,前方的江景之忽然停步,謝儀舟停步不及,一頭撞在他后背上。
江景之回頭道:“忘了與你說,林喬那邊的事情已經(jīng)基本處理妥當(dāng),你想他盡快回來,還是晚一些?”
謝儀舟一直以為林喬是去幫他順著方震的線索抓捕潛逃水賊的,他沒回來,她不能丟下林研不管,因?yàn)檫@個緣故,離京的想法被擱置了許久,現(xiàn)在陡然提起,謝儀舟先是一怔,而后眼神黯淡了下來。
總是要分開的。
……林喬有時(shí)會擅自行事,但有人出主意總比一個人瞎捉摸好……
“早些晚些?”江景之道,“早些的話,五日之內(nèi)就能回來,若是晚些,兩三年也有可能�!�
“兩三年”這個時(shí)間段突兀地打斷了江景之的情緒,她疑惑問:“這么久?”
江景之道:“這不是怕你的手恢復(fù)不過來嗎?”
“……”謝儀舟登時(shí)明白了,什么詢問她的看法,江景之分明是在故意氣她。她若是敢說想要林喬早些回來,他一定會找借口說回不來。
“說話。”
謝儀舟板著臉開口:“我想他晚些回來,他回來越晚,我就賴在這兒更久,使勁花你的銀子。”
“行。”江景之道,“我不缺銀子�!�
沒刺到他痛處的謝儀舟悶悶轉(zhuǎn)身,走出幾步,不甘心,回頭道:“我若是想他早些回來呢?”
江景之道:“他明日就能啟程回來,只不過你也知道他膽子大,行事張揚(yáng),難保在江波府得罪些什么人,歸途中說不準(zhǔn)會遇到什么意外�!�
這是明晃晃地在告訴她,林喬不能順利回來!
那為什么還要問她?
謝儀舟怒目而視。
江景之微笑,“生氣了?想打人?方才不是還說要做個溫柔的好姑娘嗎?”
他果然是故意的!
謝儀舟嘴角壓得低低的,兩手緊攥,努力不讓自己動手。
江景之面不改色地任由她用眼神鞭打,片刻后,眉眼一皺,神情認(rèn)真起來,道:“我是不是說過你的眼睛給我一種熟悉感?你以前是不是也經(jīng)常這樣瞪餓死鬼?”
謝儀舟立刻轉(zhuǎn)過臉,一言不發(fā)地往外走。
江景之跟在她后面,用恍然大悟的語氣道:“你不肯為我煲湯,不再與我動手,果然不想我恢復(fù)記憶……等等,難道那時(shí)候你每天都對餓死鬼非打即罵?”
謝儀舟不理。
江景之記起那個由一口湯引起的夢,又歪曲事實(shí)道:“你該不會還因?yàn)榕禄ㄣy子,不給他吃東西吧?”
“不然你為什么怕我恢復(fù)記憶?總不能是看餓死鬼英俊不俗,出手輕薄了吧?他重傷動彈不得,你若是想做什么他可反抗不了……”
聽他越說越離譜,謝儀舟怒而轉(zhuǎn)身,道:“賠我銀子!”
江景之:“什么?”
“上回在城外你給的銀子是報(bào)答救命之恩的,不算賠償。餓死鬼打翻了我的碗,弄臟我的褥子,吃了我許多食物,你賠我銀子!”
“這也要清算?”江景之無奈嘆氣,“行,多少?”
謝儀舟在心里默算了算,道:“三兩�!�
江景之做好了她獅子大開口的打算,聽見這個數(shù),失笑道:“三兩銀子也追著討要?看來謝三小姐不僅小心眼,還很摳搜�!�
謝儀舟道:“我就是摳搜,若是能重來,我連一口飯都不要給餓死鬼吃了!餓死他!”
“為了三兩銀子氣成這樣?”江景之還在取笑她。
謝儀舟不想與他說話,沉著臉道:“快還我銀子!”
“三兩銀子我還會賴賬?”江景之端著清貴的君子姿態(tài)道,“等你離開那日我定會還你�!�
謝儀舟現(xiàn)在很懷疑他還會不會放自己走,但她今日與江景之說的話夠多了,不想給自己找更多的氣受,轉(zhuǎn)過身,快步遠(yuǎn)離江景之。
她加快了步子,江景之動作沒見改變,人卻如影隨形,時(shí)刻在她身旁晃悠。
謝儀舟不能再快,干脆放緩步調(diào),江景之也隨之慢下,陰魂不散的小鬼一樣糾纏著她。
這個時(shí)候就該按住他狠狠抽打一頓!
……他就想讓她動手呢,她偏偏不動。
謝儀舟忍氣吞聲了一路,等到了映雪湖附近,頭也不回地下了馬車,連身后江景之叮囑她當(dāng)心都沒搭理。
映雪湖寬闊清澈,河堤上種滿了桃李,每逢春和日暖的時(shí)節(jié),花樹綻放,鮮艷明媚,這里就成了怡人的散心賞景去處。
而今秋陽高照,花樹枯黃,河堤上的美景削弱,湖對岸的小山卻綴滿火紅的楓樹,紅楓與枯黃枝葉、蒼翠的常青樹木共同織就出姹紫嫣紅的瑰麗景象,遠(yuǎn)遠(yuǎn)望去,仿佛是夏日濃烈的晚霞倒扣下來,覆蓋在整座山峰上。
這時(shí)節(jié)在湖心蕩舟,配上茶點(diǎn)酒水,賞著絢麗秋景,不失為一樁美事。
有這種閑情逸致的人不在少數(shù),湖面已有小舟悠然浮動。
謝啟韻已經(jīng)到了,在船頭與謝儀舟招手,身后站著周琦與兩個侍婢。白日里涼意輕,幾個姑娘的穿著都不算多,周琦卻裹著件披風(fēng),瞧著快要被風(fēng)吹散了。
他若是再倒下,又得謝啟韻去照顧。
“再看不慣也不能動手打人�!敝x儀舟記得宋黎杉格外看不慣只會添麻煩的文弱男人,特意囑咐了她一句。
宋黎杉道:“知道,要和三小姐你一樣溫柔忍耐�!�
謝儀舟:“……”
真是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侍衛(wèi)!
謝儀舟嚴(yán)肅道:“你少說話,多多觀察周圍,當(dāng)心有人在暗處使壞�!�
狐假虎威地教訓(xùn)完宋黎杉,謝儀舟走上前去。
姐妹二人生疏地客氣了幾句,周琦過來作揖,道:“上次在刑部出丑,嚇到了三小姐,還請三小姐恕罪�!�
人家禮數(shù)周全,謝儀舟不能無禮,客套地問候了他的身體。
周琦道:“在下身體已無礙,多謝三小姐關(guān)懷�!�
閑話說完,謝家兩姐妹帶著侍婢上了小舟,周琦則留在了岸上。
“上次在刑部給你跌了臉面,他心里過意不去,特意來當(dāng)面與你賠不是。不過他身子虛,受不得寒氣,就不與我們一起泛舟了�!�
謝儀舟與周琦才見過一面,也不適合一起泛舟賞景。謝啟韻說得很委婉,給所有人都留了體面。
等侍婢在矮桌上擺好精致的茶點(diǎn),謝啟韻道:“都是周琦讓人準(zhǔn)備的,你嘗嘗合不合口味�!�
周琦接連兩次在謝儀舟外出時(shí)出現(xiàn)在她面前,她可不敢用對方準(zhǔn)備的吃食。
謝儀舟捏起一塊糕點(diǎn),道:“這有什么可自責(zé)的?”
謝啟韻笑答:“他生性謹(jǐn)慎敏感,總想把事情做得完美,否則那日也不會明知身子不適還陪我去接大表哥。他本想送些禮賠不是的,怕唐突了你,最后改成了糕點(diǎn)�!�
謝儀舟覺得周琦更可疑了。
她問:“你與周琦年底成親?”
“是�!敝x啟韻輕聲回答。
“快了,恭喜。”謝儀舟道著喜,想起王惠卿打算為她指的親事,沒忍住問了一句無關(guān)的話,“你是自愿與周琦成親的?”
他二人看起來并無情愫,對方又是個要面子的病秧子,少不得要人精心照顧,謝啟韻完全可以找個更合適的、可以照顧她的人,更重要的是,周琦可能摻和進(jìn)了謀害太子的事件中。
謝啟韻臉上的笑淺了幾分,溫聲道:“哪有什么自愿不自愿的,合適就好�!�
至于哪里合適,她沒說,看起來也不愿意說,從旁邊取了個匣子推到謝儀舟面前打開,道:“這是外祖母給你的謝禮�!�
匣子里是一塊紅色寶玉,通透晶瑩,周身泛著流動的光澤,不識貨的人也能看出它是不可多得的寶物。
謝啟韻未過多介紹,推來第二個匣子,這個里面是一些精美的珠寶首飾。
“這是我娘給你的謝禮�!敝x啟韻道,“外祖家只有一個舅舅,你幫忙救出他,對外祖家來說是天大的恩情,盡管收下,不必客氣。”
謝儀舟順勢放下手中糕點(diǎn),撫摸上那兩只匣子。
她想繼續(xù)問周琦的事情,可她與謝啟韻不熟,總打聽別人的未婚夫君,于禮不合。
謝啟韻看起來也沒有什么能與她說的了,兩人之間一時(shí)寂靜,氣氛有些尷尬。
小舟晃悠悠蕩了會兒,謝啟韻遲疑地再次開口:“祖父讓我問問你……你消氣了嗎?”
謝儀舟在入京之前與謝太師沒見過幾面,入京后,一老一少,祖孫二人偶爾見面說的也是請安話,謝儀舟對他沒有怨念,也沒有多少孺慕之情。
謝太師在謝儀舟眼中,與謝家大伯、二伯等人沒有任何區(qū)別,他們想要明哲保身也好,想要爭得更大的權(quán)勢也罷,都與她無關(guān),讓謝儀舟難以和解的,始終是她的親生父母。
“我不會給府中惹事,你讓他不用擔(dān)心,也不要來找我�!敝x儀舟道,“等太子傷勢痊愈,他就會放我離開�!�
謝啟韻靜了會兒,道:“你還是不愿意留在府中。”
謝儀舟不語。
氣氛又一次冷下。
林喬能放心把林研交給謝儀舟,是因?yàn)樗兄簽E的憐惜弱小的善心,此時(shí),謝儀舟面對她離開后,謝府小輩里僅剩的唯一一個健全的姑娘,善心發(fā)作,躊躇道:“你若、若不是真心想與周琦成親,或許我可以求太子……”
“不用�!敝x啟韻拒絕了。
兩人再無話可說。
幾次相處下來,謝儀舟對這個堂姐很有好感,若有可能,她希望她能自由選擇。可謝啟韻沒有做出改變的想法,謝儀舟干涉不得,心中沉郁,悶著一團(tuán)濁氣般,難受的厲害。
她不愿意沉迷在這種情緒中,強(qiáng)迫自己去想江景之的事……總坐在小舟上,便是有人想接近她也沒辦法。
“湖上水汽重,我覺得有些涼,去岸上走走吧�!�
謝啟韻點(diǎn)頭,讓人搖船轉(zhuǎn)向。
小舟輕輕搖擺,接近湖岸時(shí),謝啟韻忽然低聲說道:“這一個多月來,周琦常與我打聽你的事……”
話未說完,外面守著的侍婢驚叫了一聲。
謝儀舟尋聲望去,透過小舟垂掛著的紗幔,看見一艘小船筆直地、飛快地朝她們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