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幾個暗衛(wèi)要將呼延圖拖出去殺掉,呼延圖卻突然開口:“我的母親是北狄第一美人,我的父親是部族中最英勇的戰(zhàn)士。”
太監(jiān)將死尸拖出去,擺正了蒲團,皇帝手捻清香,似沒聽見呼延圖說話。
“大昭本與我部族永結(jié)盟約,互開商市,可你出爾反爾,引騎兵入境,毀我部族,殺我父親,搶走我母親。”
皇帝厭厭聽著,香灰落在手背上,他“呲”了一聲,抖了抖手背,將香插到香爐中去,花白眉毛一皺:“行啦,要殺我,且排不到你�!�
呼延圖哧一聲輕笑:“剛才那個是假的,你該是真的了�!�
暗衛(wèi)一個接個倒在地上,呼延圖站直了身子,脖子一扭,伸了伸手腳,收了縮骨功,比方才高起一截來,對皇帝道:“你的命是我的�!�
他身上沾毒,這才不怕被人捉住,只消拖得片刻,這些暗衛(wèi)便會毒發(fā)。
謝玄藏身在頂梁上,呼延圖被擒,他一時猶豫,他們雖仇家一樣,可呼延圖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輩。
誰知下面形勢幾番變故,又一直不見紫微真人,他才伏在梁上,按兵不動。
“頂著你的臉,讓你的親族自相殘殺,必有意思得很�!�
呼延圖說話間已經(jīng)攻到皇帝面前,誰知他看起來老邁,連走路都要人攙扶,竟反應(yīng)迅捷,一把扯過侍候在旁的太監(jiān),撞到呼延圖的刀尖上。
他抽出刀來,把太監(jiān)踢到一邊,見皇帝躲要杏色幃幛后,冷笑了一聲,刀尖才至,便被銀絲纏住。
紫微真人立到他面前:“北狄王庭竟還有血脈存世。”
皇帝這才想到,后宮中還有些北狄美人,其中那個說是第一美人,送上來獻舞,她舞不曾跳,卻把自己的臉劃花了。
干脆割了舌頭,扔在后宮,也不知是死是活。
呼延圖退后一步,刀被銀絲緊緊纏住,他干脆放手,身子挪騰,勾起地上掉的長劍,再次刺向皇帝。
這一擊又被擋住,呼延圖冷笑一聲,從懷中掏出三只草人,拔掉草人頭頂釘著的鋼針,把草人往三具暗衛(wèi)的尸體上一扔。
那三個暗衛(wèi)倏地吊了起來。
“玉臺上那個木偶人是你做的罷,粗鄙不堪看,讓你看看什么叫傀儡術(shù)。”他驅(qū)動符咒,那三個暗衛(wèi)仿佛活了一般,三柄長劍齊刷刷攻向紫微真人。
皇帝退到供桌后,紫微真人半點不懼,拂塵一甩:“邪魔歪道�!�
三個暗衛(wèi)死前效忠帝王,死后效忠呼延圖,兩人纏住紫微真人,一人直攻皇帝面門,招勢凌厲,出劍如風,若不看眼睛,都不知道這是三個死人。
紫微真人一道光明符隨風拍去,黃符紅光大作,在暗衛(wèi)尸體上炸開一個洞,炸掉了他胸口草人的胳膊。
他的胳膊立時便不能動了,只能用兩只腳一只手攻擊紫微真人,紫微真人旋身而起,兩腳向后踢出,把攻擊皇帝二尸踢倒在地。
這三具尸首人打倒了又再立起,絲毫不知疼痛,呼延圖手握單刀扯了扯嘴角:“我聽說你生平最怕飛星術(shù)�!�
紫微真人抽回拂塵,卷到胳膊上,他原來并沒拿呼延圖當一回事,聽見飛星術(shù)三個字,臉色一沉。
呼延圖拿走的那本飛星術(shù)是假的,他自然練不成,此時說出來,不過詐一詐紫微真人,心中暗哂,謝玄倒很能沉得住氣。
謝玄并非沉得住氣,而是他臥在梁上,耳邊竟聽見了小小的聲音。
謝玄剛走,小小便被人搖醒,她驚醒過來,就見師父笑瞇瞇坐在她面前。
作者有話要說:呼延圖:我還能茍一茍,帶走精英小怪
謝玄:我排著隊,拿著報仇的號碼牌
第109章
殺帝
小小半夢半醒,看見師父就在眼前,她一骨碌坐起身來,眼眶酸脹,低聲喚道:“師父!”
心中有許多話想說,想告訴他這一路找他有多么辛苦,他們碰上好人,也碰上惡人。
想到委屈處,鼻尖一酸,就要落淚。
師父沖她點頭微笑,似乎她要說的話,他心里都明白,小小吸吸鼻子,咽回眼淚,綻出一點笑意。
只要找到了師父,受什么委屈都是值得的。
“師父,咱們回去罷,葡萄都該結(jié)果啦�!�
再不回去,結(jié)出來的果子就該被小虎子摘光了,今年就吃不著井水湃的冰葡萄了。
師父用疼惜的目光看著她,伸手揉了揉小小的頭。袍袖一揮,幕布搭起,竟然演起了紙影戲。
這是小小與謝玄小時最喜歡的游戲,每到夜晚便纏著師父演給他們看,紙人謝玄與紙人小小,一同攜手斬妖除魔。
兩個小紙人背著劍手牽手,迎面碰上三個妖怪,都長成人形,一個木色,一個紅色,一個金色。
火星落在木妖怪身上,頃刻便將它燒成灰燼;紅色的妖怪中了一刀,倒地死了。
可金色的那個,火焰刀劍都拿它沒辦法,不論謝玄攻擊多少次,它都不死。
還越變越大,越來越強壯。
小小坐在幕布前,緊張極了,就怕紙人會被妖怪傷害。
突然紙人小小跳了出來,她轉(zhuǎn)圈,金色的妖怪也轉(zhuǎn)圈,她抬手,金色的妖怪也抬起手,她舉起尖刀刺向心口,金色的妖怪便像泄了氣似的,越縮越小。
紙人謝玄一劍便將它刺死了。
幕布收起,師父肅然看向她,把金色紙人交到小小手里。
小小接過紙人,猛然回神,心中一凜,對自己說:“不能,師兄不能去報仇。”
她剎時清醒,坐了起來,扯動胸前傷口,疼出一身冷汗,一只手捂著胸口,一只手緊緊攥住被子,咬牙忍下胸前劇痛。
丑臉?gòu)D人就坐在床沿,見小小醒了,一臉欣然。
對著小小比劃了兩下,把謝玄留下的金銀給她看,小小只覺掌中壓著什么,攤開掌心,一只金色紙人在她掌中。
一見紙人,眼前便有殘影劃過,先是玉臺上木傀儡被燒,后是殿宇中人傀儡身死。
小小恍然大悟,皇帝養(yǎng)了三個傀儡替死,一木一人一金身,要讓他死,得先殺了這三個傀儡。
木的燒了,人已經(jīng)死了,破除金光,便能殺他。
丑臉?gòu)D人面上詫異,她替小小換衣擦汗,都不見她手中握著東西,這東西是從何處來的?
小小輕聲問她:“他去了多久?”
丑臉?gòu)D人比劃個手勢,謝玄已經(jīng)去了大半個時辰。
小小翻坐起來,她臉色煞白,身形單薄,看著一陣風便能吹倒,丑臉?gòu)D人趕緊上前扶她,點點床鋪,讓她繼續(xù)躺下。
小小搖了搖頭,她取出香爐,點起一根枝香,對丑臉?gòu)D人道:“香點盡了,若我還不醒來,請你一定搖醒我�!�
丑臉?gòu)D人不知她要做什么,滿面擔憂的看著她,點了點頭。
小小點起清香,本該盤腿打座,可她實在沒了力氣,一舉一動都牽扯傷口,鮮血一層一層浸濕白布。
她咬住舌尖,強振精神,靠在床上,眼睛一闔,神魂離體。
魂魄離身,便不再感受肉身痛楚,反而精神一振,小小飄出窗外,站在屋頂遠遠望見謝玄的命火。
在瑩瑩火光之中,如巨燭高燃,金光沖天。
一念間就到了奉先殿中,她一入殿內(nèi),便明白師父紙影戲中那個金色的妖怪是誰了,皇帝藏身在簾幕后,一道金光將他穩(wěn)穩(wěn)罩住。
這道金盅就只有他自己能破。
袁一溟腿上中了一劍,擋在皇帝面前。
小小繞到謝玄身邊,可謝玄瞧不見她,隱約聽見她的聲音,知道她必是離魂來此,心中暗急,壓低聲道:“快回去!”
小小豈能回去,她來之時眼見四面八方暗軍涌來,只憑謝玄和呼延圖兩個人,要怎么殺光破千軍萬馬。
呼延圖以飛星術(shù)恐嚇紫微真人,紫微真人當即臉色一沉,卻又挑眉笑起來:“你既不是商家人,便練不成飛星術(shù)。”
說著散出光明符,那黃符張張豎了起來,在皇帝面前壘成符墻,緊緊貼在三具暗衛(wèi)的尸身上,尸體一切一切炸開。
草人成灰,每炸一具,呼延圖便受一次反噬,他捂住胸口,嘴角淌下血絲,用手背一抹:“老不死的,我雖不會,可你等的那個人會�!�
紫微真人手中拂塵一卷而上,銀絲見風便長,呼延圖向后挪騰躍動,堪堪避過。
可銀絲仿佛生了眼睛,他躲到何處便跟到何處,繞著殿柱抽在他身上。
一束銀絲分成兩股,將呼延圖抽得皮開肉綻,另一股纏在他身上,跟著雷符擊出,呼延圖被纏得緊緊的,眼看雷電將至,就要把他劈成焦碳。
謝玄從房梁躍下,出劍相助,劍劈銀絲,紛紛揚揚落了一地。
他雖厭惡呼延圖,可更厭惡紫微真人與皇帝。
紫微真人收回拂塵:“想不到,你竟跟這種妖人混在一起,你師父知道了,又作何想?”
“你不配提我?guī)煾�!”謝玄長劍擊出,與呼延圖二人合力攻向紫微真人。
紫微真人兩面受到夾擊,竟也不落下風,憑一人之力攔在謝玄和呼延圖的面前,牢牢護住皇帝。
小小趁此機會,從紫微真人身邊滑過去,她身形一快,帶起輕風,吹拂幛幔。
紫微真人一手使劍一手使拂塵,與謝玄呼延圖纏斗,竟在此時分神望了一眼那拂動的幛幔,白眉微動,又收回目光。
一人一魂,打了個照面。
小小心中詫異,紫微真人分明看見她了,卻當作沒有瞧見她。
奉先殿外響起了喊殺聲,袁一溟橫劍在身前,對皇帝道:“陛下,必是咱們的人已經(jīng)掃平寧王叛黨,來救駕了�!�
方才死的那個雖是人身傀儡,但皇帝也已經(jīng)聽見了呼延圖與袁一溟說的那些話,知道貴妃與袁一溟私通。
他此時卻假裝不知,對袁一溟微微笑道:“袁卿辛苦,你的忠君之心,朕不會忘�!�
皇帝嘴里雖說著褒揚之詞,可袁一溟卻并不安心,忽然渾身一震,目光飄忽,跟著鎖住皇帝,舉刀向他砍去。
皇帝退后一步,提刀擋住:“你瘋了不成!”
袁一溟刀刀攻向要害,可不知為何,力氣綿軟,幾刀攻去,都被皇帝擋了回來。
小小本想用咒術(shù)操控皇帝,讓他自裁,破他的護體金光,可金光罩著實厲害,她找不到一絲縫隙,只好先操控住袁一溟。
袁一溟也是修道之人,卻因貴妃權(quán)色破了道心,此時雖選擇救下皇帝,可心里又隱隱害怕他聽見了那些話,秋后算帳。
心志不堅,極易操控。
袁一溟神識被奪,眼見自己攻向圣人,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小小沒想到袁一溟這么容易就中了咒術(shù),心頭了悟:“你本來就想殺他�!�
袁一溟被一雙眼睛鎖住,耳畔聲音清如山泉微風。
他的神魂張口答道:“胡說,我一心效忠陛下!”
“你殺心已動,殺機在前,不趁此時取他性命,自身難保�!�
這正是袁一溟此時此刻心中所想,卻被人這么說了出來,他大聲喝問:“你是誰?”
沒人回答,可他提劍的手卻越來越有力,皇帝喝罵道:“賊子,朕既往不咎,你敢恩將仇報。”
刀劍相撞,嗡嗡出聲,袁一溟原來還有一分猶疑,聽到這話更不留情,劍風一掃,掃下皇帝頭上束發(fā)金冠。
皇帝畢竟老了,勉強支撐,氣喘吁吁,對紫微真人道:“你這逆徒,還想造反?”
紫微真人也落入下風,退了兩步道:“陛下該將符咒拍出,小徒這是中了咒法�!�
皇帝一聽,從頸間取出符咒,剎時殿中金光大作,刺得小小睜不開眼,她以手擋光,道道金光,如同金針,扎在她的神魂上。
小小忍不住輕呼出聲,被金光壓制,伏倒在地,一聲之后便咬牙忍耐,抬頭望去皇帝身上的金光竟弱了。
小小雙手結(jié)咒:“太微玄宮……”
就在她念咒之時,耳邊傳來敲打聲和嬰兒哭鬧聲,小小心知那根香已經(jīng)點到盡頭,可她不錯過眼前這個機會。
她摒除雜念,咬牙念道:“與我互生,不得妄動。”
張開眼時,就見紫微真人分神用拂塵擊打袁一溟,一記擊胸,將他打得吐血,這短短一瞬,謝玄搶上前來。
小小一把撕破符咒,金光罩碎,第三具傀儡身破。
紫微真人纏住呼延圖,似乎沒有余力再壓制謝玄,小小剛要退出皇帝身體,就在此刻,謝玄出劍刺來。
小小往后一躍,對他說道:“你不能殺他!”
這口吻自仇人嘴里說出,讓謝玄一怔,呼延圖堪堪攔住紫微真人,見謝玄凝劍不發(fā),破口大罵:“不在此時,何時報仇!”
謝玄一劍刺出,正中皇帝胸口。
劍尖入肉,穿骨而出,皇帝方才一直藏在簾后,他仔細看了呼延圖的長相,卻不曾看過謝玄。
這樣一張面目映在眼前,他兩只手握住劍刃,定定看向謝玄,口中涌出鮮血,到得此時,似乎明白了什么。
眼珠緩緩轉(zhuǎn)向紫微真人,嘴唇顫抖著想要說些什么,一字未出,垂下頭去。
小小神魂退出,倏地回到自己身體中去。
天光漸亮,奉先殿前圍滿了人,紫微真人見皇帝身死,收回了拂塵,沖謝玄微微頷首:“做得很好。”
他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謝玄與呼延圖對視一眼,退到一處,并肩而立。
這場惡戰(zhàn),雙方竟只有擦傷,謝玄覺出不對,手握長劍,對紫微真人道:“你是故意的�!�
紫微真人長眉微垂,呵笑出聲:“倒還算不得太蠢,只是功夫差勁,差點便過了子夜。”
第110章
天魔考
“你想當皇帝?”謝玄沖口而出,又不可置信,以紫微真人的手段,他想當皇帝,何必唱這么一出戲。
紫微真人聽見這句,面上露出被冒犯的神色來,他瞇眼看向謝玄,仿佛看著塊不開竅的頑石。
而偏偏這塊頑石竟被賦予金芒,又是復雜又是惋惜的搖了搖頭:“無知小兒�!�
說完便將手中拂塵一甩,口中念念有詞,拂塵銀絲飛漲,纏上房梁。
謝玄與呼延圖本是仇敵,卻也幾經(jīng)生死,此時對視一眼,謝玄先道:“咱們倆的帳,等出去了再算�!�
不管紫微真人想做什么,跟呼延圖的恩怨,先都暫且放下,二人若不能一心對敵,只怕出不了奉行殿。
呼延圖早就將生死這事置之度外,單刀一掂,目視前方:“正有此意�!�
紫微真人聽見他們二人說這般話,只微微一笑,手腕輕動,袍袖被風吹得鼓動起來,衣衫獵獵作響。
那只蒼老的手,握著拂塵柄,只輕輕向下一拉,“喀拉”一聲,奉先殿的大梁竟然斷了。
大梁一斷,四邊柱子都向中間傾倒,呼延圖輕叫一聲:“不好,他這是想要活埋咱們。”
頂上琉璃瓦片一塊塊砸落在磚地上,剎時間似地動山搖,奉先殿內(nèi)供奉的牌位紛紛倒在地上。
謝玄一手掐訣,以風為罩,牢牢罩住自己與呼延圖,將頭頂砸落的瓦片擋在風罩外。
屋頂琉璃砸在風罩上,碎成一塊一塊,罩中兩人分毫無傷。
呼延圖心中暗驚,難道這便是飛星術(shù)的厲害。
紫微真人手握拂塵似握只大筆,揮灑自如,手腕一轉(zhuǎn),房梁一折而斷,兩邊檐角倒塌,謝玄趁勢躍出,帶著呼延圖站到偏殿殿頂。
紫微真人過得片刻方才躍出來,一東一西,兩邊對峙。
奉先殿前殿后,密密麻麻滿是弓箭手,一見謝玄便架起弓箭,百道寒光齊齊對準了謝玄和呼延圖。
池一陽立在人群之首,高喊一聲:“師父!”
紫微真人目光一掃,見池一陽沖他緩緩點頭,就知一切都在掌握,經(jīng)此一事,朝中不存異己。
原來圣人也是一樣的打算,想憑七星宴,一石三鳥。
殺了有反叛之心的藩王,收回封地;捉住謝玄,關(guān)押起來取血煉丹;
最后一招,他是想除掉紫微宮,把他他身邊的明釘暗釘一并拔除,從此安枕無憂。
只這一切都被紫微真人算到。
“乾龍困水,死無生�!必韵笫菑膩聿粫e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