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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住口。”老夫人終于開口,打斷了兒子的話,她拐杖一抬,擊在聞人已小腿上,聞人已猝不及防,跪在地上。

    “戚氏母子欲用邪術(shù)暗害嫡母,所謀甚大,不可輕饒�!�

    老夫人突然改了口吻,院中諸人紛紛看向她,穆國公上前一步:“母親……”

    老夫人瞪他一眼,若是早聽了她的,留子去母,就將聞人已養(yǎng)在正房中,兩兄弟雖非同母也似親生,又如何會(huì)出今天這樣的事。

    “這是家事,又非家事,將戚氏母子分別關(guān)押,把事情問明白,上疏給圣人,請(qǐng)圣人定奪�!闭f完她對(duì)聞人羽道,“小道長,可還滿意么?”

    至多也不過如此。

    聞人已扒住老夫人的腿:“祖母!”不敢置信他們竟真的要將這事報(bào)給朝廷,倘若真的報(bào)給朝廷,他的前程就全完了。

    老夫人垂眉看他,只說了兩個(gè)字:“何必�!�

    何必這樣心急。

    說完柱著拐杖要走,穆國公緊跟在后:“母親,母親不可如此,阿已的前途,國公府的名聲……”

    老夫人身邊的下人婆子已經(jīng)將戚氏架起,連帶聞人已都被扶起來帶離小院,一個(gè)打扮得十分樸素的婆子向聞人羽稟報(bào):“老夫人吩咐收一處干凈屋子,請(qǐng)夫人暫居,公子和兩位小道長請(qǐng)罷�!�

    聞人羽將母親馱起,跟著仆婦到了園中湖畔的院子,里面果然收拾的干干凈凈,他將母親扶到床上。

    那婆子帶來兩個(gè)小丫頭,由就她們照顧大夫人的日常,還給小院送了些吃食來。

    聞人羽替母親施針,謝玄扯扯小小的袖子,作了個(gè)口型“卓”,他們是來找卓道士的,連姓卓的一根毛也沒看見,反而鬧了這么一出,姓卓的已經(jīng)回了紫微宮。

    謝玄心里拿聞人羽當(dāng)半個(gè)朋友看,朋友遇上了這種事,丟下他就走,不夠義氣。

    他邁步進(jìn)屋,提醒聞人羽道:“你就真留下來了?萬一他們反悔了怎么辦?”

    聞人羽替母親掖掖被子:“我不能替夫人決定,等她醒來,由她自己決定�!�

    大夫人方才眉頭緊皺,昏迷之中也甚是痛楚,銀針輕捻,她緊皺的眉頭漸漸松開,呼吸也安謐了。

    聞人羽收針站起,對(duì)小小和謝玄道:“叫你們瞧見這些,實(shí)在……”

    謝玄按住他的肩:“你想不想喝點(diǎn)酒?”

    廚房送來的都是素菜,俱是聞人羽吃慣了的,謝玄拿眼一掃,滿桌清清白白,不是豆腐就是雙菇。

    他擺擺手:“這種時(shí)候還吃什么清菜豆腐,拿幾壇酒來,什么燒雞燒鴨子的,只管拿來�!�

    小丫頭飛快吩咐廚房,沒一會(huì)兒東西就送來了,一桌之上一半是魚肉葷腥,一半是素食豆腐。

    小丫頭嚅嚅稟報(bào):“這兩壇是素酒水,是專給公子預(yù)備的。”

    謝玄拿過一壇素酒拍開封口,往聞人羽懷里一塞,又拍開一壇蓮花曲,這才聞見一股酒香氣,他先自灌了一口酒,把酒壇子一擱,撕了半只燒鴨子,扔給豆豆。

    豆豆不吃,它抬起頭看著謝玄,見謝玄不理它,又去看小小。

    小小摸摸它的腦袋:“那東西暫時(shí)還不能吃�!彼c(diǎn)點(diǎn)床上的大夫人,“要是再有東西來害夫人,你就別客氣�!�

    豆豆用尾巴卷起半只燒鴨,拖到大夫人床邊,張口大吃起來。

    小小也覺得餓了,她嫌酒味太辣,盛了兩個(gè)魚圓慢慢吃著,還給謝玄也盛了一碗:“別空腹喝。”

    謝玄拿起碗,幾個(gè)鴿蛋兒大的魚圓往嘴里一倒,大嚼吃完。

    聞人羽看他們?cè)谒媲斑@樣自在,反而好受了些,他捧著酒壇遲遲不飲,喃喃說道:“他們……竟然不怕。”

    聞人已身邊跟著靈體,可從老夫人到穆國公,都沒拿這當(dāng)一回事。

    他本以為,穆國公府將他送到紫微宮修道,是有向道之心,如今看來,不過是拿他當(dāng)叩開紫微宮宮門的門環(huán)罷了。

    謝玄看他一臉要死不活的樣子,替他夾了筷素,心里不痛快的時(shí)候就大口喝酒,可聞人羽連酒也喝不得,只能喝這甜糖水。

    聞人羽舉杯要飲,又將素酒放下,拿了一壇蓮花酒,光是聞一聞酒香便覺得心中舒暢許多,找杯子要倒一杯,掃了一圈也沒見到。

    “就這么從喉嚨口往下灌,那才痛快呢。”謝玄見他自己破戒,挑了挑眉頭。

    聞人羽學(xué)著謝玄的樣子,舉起小壇倒了一口,嗆得滿面通紅,辣意從喉嚨順到肚中,嗆完之后,竟真覺得心中痛快了些。

    于是悶聲不響的往嘴里灌了大半壇子。

    謝玄一把按住他的手,就見他面頰飛紅,通身酒氣,這才半壇人已經(jīng)醉了。

    他人醉了,倒不胡鬧,只是一雙眼睛越發(fā)顯得明亮,定定看著謝玄:“我連母親也護(hù)不住,又何以修道濟(jì)蒼生呢?”

    問完開始念經(jīng),從《太上》念到《救苦》……

    謝玄小小對(duì)望一眼,謝玄把半只燒雞一放,架起聞人羽,把他送回房中去,一路走一路亂七八糟的安慰他:“想修道就修道,你不想修就不修,又沒人逼迫你。”

    聞人羽聽了,定定看他一眼,竟然閉嘴不念了。

    等謝玄把聞人羽架到床上,吁一口氣要離開的時(shí)候,就聽見聞人羽嘴里喃喃“桑姑娘。”

    謝玄本來轉(zhuǎn)身要走,腳步一頓,回到床前:“你說什么?”

    聞人羽半天才睜開眼睛,又盯著謝玄發(fā)愣:“桑姑娘……你跟桑姑娘……真好�!�

    謝玄笑了,還替聞人羽拉了拉被子,留下一只紙鶴,關(guān)上了房門。

    誰知聞人羽并沒再閉上眼睛,他扶著床柱坐了起來,跌跌撞撞走出湖心小院,紙鶴就在后頭一路跟著,他也不管。

    拉了個(gè)下人問聞人已關(guān)在何處。

    下人抖抖索索指了個(gè)方向,原來戚氏母子就關(guān)在戚氏的小院中。

    聞人羽走到院墻邊,腳尖一店,翻墻進(jìn)去,除了院門口有守衛(wèi),這院子靜悄悄的,伺候丫頭全都拘了起來。

    聞人已聽見腳步聲,還以為是父親來了,急急扒住門框,待看見是聞人羽,他便冷了臉:“兄長來,是來看我的慘樣?”

    聞人羽見他關(guān)在錦繡屋中,桌上還有吃有喝,原來這樣就叫慘樣。

    聞人已見他還是這會(huì)冷清的模樣,心中怨毒,哼笑一聲:“你有什么了不起的,紫微宮那個(gè)老頭子,登堂入室,對(duì)父親說家中有一個(gè)孩子該入他的道門�!�

    這是聞人羽自小就知道的事。

    “父親歡喜得發(fā)瘋,當(dāng)時(shí)家里有兩個(gè)孩子,你我出生不過就差一日�!�

    但聞人羽被抱了出去,成了紫微真人的弟子。

    “是父親選了你,若是他選我呢?我便是你如今的地位,別在我面前擺出這張超然世外的臉,你若真的超然,怎么處處用著國公府的銀子?還叫人到道門中侍候你?世子之位為你懸空?就連澹王府都送了禮來,還想讓你當(dāng)王府的女婿!”

    “你占著這么多便宜,你憑什么?就憑你早一天生?就憑你命好托生在太太的肚子里?”

    家中從沒有人對(duì)他說過這樣的話,細(xì)細(xì)一想,家中人除了問好之外,什么話也沒同他說過。

    聞人羽看向這個(gè)與他有七八分相像的弟弟,對(duì)他道:“福禍無門,唯人自招。”

    說著轉(zhuǎn)身離開,袖中那道黃符到底不曾拍出去。

    第79章

    富貴障

    穆國公緊跟在母親身后,老夫人扶著婆子的手,進(jìn)屋便靠在榻上,婆子替她墊上軟枕,又奉上茶來。

    老夫人年老少覺,自來喝的茶都十分清淡,但今日不同,她眼皮一掀:“不要這個(gè),沏一杯釅茶來�!�

    穆國公在屋里轉(zhuǎn)了一圈,氣得面皮紫漲,指尖發(fā)抖:“畜生!畜生!這畜生是想將國公府的臉面全撕下來,扔在地上踩!”

    他說完便對(duì)老夫人道:“母親,絕不能把這事兒捅出去�!�

    老夫人闔上眼,不說不動(dòng)的躺在軟枕上,直到丫環(huán)又送了茶來,她喝上一口,覺得精神稍振,這才放下茶盞,冷眼睨著兒子:“那你有什么辦法?”

    穆國公語塞,他當(dāng)然沒有辦法,聞人羽那么堅(jiān)定,軟硬不吃,還能有什么辦法。

    他望著母親,躬身道:“聽?wèi){母親定奪�!�

    老夫人冷哼一聲:“聽我的定奪?你要是早聽我的定奪,哪有今日之事,大好的前程都是叫你自己敗壞的!”

    這一口怨氣憋在心中多年,到今日總算一吐為快。

    “你早二十年聽我的,便不該納那個(gè)下賤玩意兒,可你少年得志,剛坐上國公爺?shù)奈恢�,里里外外都有人奉承,娘的話也不愛聽了,可你到底是我的兒子,既然求我,我也不好駁了你的面子。”

    說得穆國公面上尷尬,低聲道:“娘,這都是舊事了�!�

    老夫人還沒說完:“或者你十四年前聽了我的,將阿已送去紫微宮,阿羽留在家中,由嫡子承家業(yè),庶子得清名,可你舍不得,舍不得那女人掉眼淚�!�

    “毀了一門親,得罪了澹王府,好,你主意這樣大,我只好捏著鼻子認(rèn)了,還要處處替你打點(diǎn)周旋�!�

    當(dāng)年紫微真人說有他有一徒兒在國公府中,老夫人便想將聞人已送去紫微宮。

    可戚氏聽見了消息,攔住穆國公又哭又求,說她這輩子便只有這點(diǎn)指望,若把這點(diǎn)指望也奪走,就是要了她的命。

    “我想著你跟阿羽他娘總能再有孩子,先將阿已養(yǎng)在衡娘膝下,總是親兄熱弟。可你又舍不得衡娘教導(dǎo)你那眼睛珠子,恨不能拿她當(dāng)后娘看待。怎么樣?一個(gè)下賤種子教出來的,是什么好玩意兒!”

    “怎么?你今兒倒不敢疼她了?”

    穆國公紫漲的臉皮漸漸轉(zhuǎn)紅,他四十多歲的人,便在朝中也有臉有面,卻垂手在母親這里聽訓(xùn),自從二十年前當(dāng)上國公,母親再未這樣訓(xùn)斥過他。

    老夫人連聲冷笑:“這許多年你抬舉她,把個(gè)妾都叫成二夫人了,如今倒要聽我的定奪了?”

    穆國公滿面通紅,低聲哀求:“娘,不論如何,這也是家事�!�

    “何況……何況阿羽早就不拿自己當(dāng)國公府的人了,咱們家往后還要靠阿已才行。”

    這一句話,說動(dòng)了老夫人。

    出了這件事,老夫人心中也不滿意聞人已,可除他之外,穆國公府就再?zèng)]有別的男丁了。

    她一想還是覺得聞人已愚蠢至極:“蠢鈍的東西,不說衡娘死了,就是我死了,你難道就敢扶她為正?你敢么!”

    穆國公還當(dāng)真不敢,在宅中再寵愛,那也是家事,戚氏出身太低,怎么能當(dāng)國公夫人。

    “這事不關(guān)阿已的事。”

    老夫人本來已經(jīng)氣順,聽這一句又喝罵起來:“蠢貨蠢貨!這么看他倒真是你的種。”

    罵也無用,眼前總得支應(yīng)過去。

    穆國公看母親的臉色,就知道她有辦法,他原來是偏愛戚氏,后來是偏愛小兒子,聞人羽又是這付油鹽不浸的樣子,只有靠小兒子才能成襲家業(yè)了。

    老夫人大罵一通,心中氣順,這自然是家事,所以她才說要上疏給圣人,圣人病重,哪還有精力看這些東西。

    又給了阿羽交待,又全了臉面。

    老夫人漸漸氣平:“只要人沒出門,就有法子,你與衡娘是結(jié)發(fā)夫妻,這么多年總有情分,你到她跟前,磕頭請(qǐng)罪也好,端茶遞水也好,總要將她的心勸回來,再不濟(jì),她難道就不替兒子想想?”

    老夫人抬抬手,又飲一口茶:“澹王府送了禮來,赤霞郡主聽說還未許配人家�!�

    她這么多年掛心的只有一個(gè)兒子,盼著兒子能回家來,娶妻生子,過尋常人的日子,把這條路擺到她眼前,她有多少苦,都能咽得下。

    穆國公一時(shí)躊躇,這許多年,也只有聞人羽回來的時(shí)候,他們二人才同處一室,連話都少說,又要怎么轉(zhuǎn)圜。

    想問母親,又怕再挨訓(xùn)斥。

    老夫人看了兒子一眼,目光大有深意:“你放心,上至皇后下至貧女,女人為著兒子,總是能忍的�!�

    穆國公出了正院,先去戚氏的院落,去看聞人已。

    就見聞人已坐在屋中,桌上飯食一筷未動(dòng),他立時(shí)心疼起來:“阿已天大的事也要吃飯,你放心罷,我已經(jīng)想了法子�!�

    聞人已看了穆國公一眼,穆國公從未在小兒子臉上見過這種神色,蹙了眉頭:“阿已,你這是怎么了?”

    聞人已猛然回神,趕緊站起:“知道父親為我奔走,兒子哪里吃得下去,雖不是我的過失,可二夫人到底是我親娘�!�

    穆國公立刻滿意了,覺得這個(gè)兒子才真是孝順:“你只管用心讀書,天塌下來也有我給你頂著,只是你母親……”

    聞人已立即拜倒:“母親這樣做也是為了我的前程,求父親給母親一條生路,哥哥要打要?dú)⒅还軟_著我來�!�

    “他敢!”穆國公把兒子扶起來,“你放心罷,你小時(shí)養(yǎng)在正屋,也叫她一聲娘,她自不會(huì)斷了你的路�!�

    聞人已還是滿面憂色,穆國公寬慰他幾句,轉(zhuǎn)身去了戚氏的屋子。

    戚氏正在悄悄收拾東西,把金銀細(xì)軟都縫進(jìn)衣裳里,到了莊上想要日子過得自在,一樣要花銷金銀。

    她脫了錦衣,換上素服,她這些年來保養(yǎng)得宜,當(dāng)年若不是有十分姿色,也勾住男人的心,聽見腳步便低聲輕喚:“國公爺。”

    穆國公本來惱她作下這事,無法收拾,現(xiàn)在有了辦法,就又覺得她可憐起來,都是一片慈母心腸。

    “你做的好事!”

    戚氏低眉垂淚:“是妾做的,可我是為著阿已,我的阿已哪里不好?既通詩書,又知上進(jìn),國公爺若肯讓他承爵,又怎么會(huì)說不著一門可心意的親事。”

    澹王府送了禮來,穆國公便心思活動(dòng),以為澹王府還想重修舊好。

    憑什么聞人羽出家多年還有個(gè)王府惦記他當(dāng)女婿,自己的兒子便只得與落魄世家女子結(jié)親?

    她切切低語,珠淚暗彈,戳中穆國公的心腸,他心中實(shí)是拿這個(gè)兒子當(dāng)?shù)兆涌创�,替他說親,挑的也是世家嫡女,都被人婉拒。

    勛貴家中那些適齡的女兒,都還等著圣人故去,新帝御極之后的頭回選秀。

    也有肯結(jié)親的人家,說的都是庶出的女孩,豈不是辱沒了兒子,如何能相配?

    “你縱有這念頭,怎不同我商量�!焙饽镆膊×诉@么多年,眼看著便難熬下去,如今倒好,偏叫兩個(gè)野道找出這東西來。

    “我不要緊,只要阿已無事,打殺了我,我也甘愿�!逼菔闲闹婆e在即,她死了,聞人已得守孝,三年之后,還不知世道如何,穆國公怎么也舍不得。

    “別說這話,你放心,不過是低聲下氣罷了�!蹦聡f完這句,戚氏便替他揉胸口捏腰背,兩人反而濃情蜜意起來,要不是老夫人派的人跟著,差一點(diǎn)便滾到一處。

    穆國公整整衣冠,先派人去湖心小院,打聽妻子還未醒,干脆回書房去了,半句也不愿意跟那個(gè)只識(shí)清風(fēng)明月的兒子說話。

    聞人羽回到院中,睡是睡不著了,縱身一躍,躍到屋頂,從這里能看見整個(gè)國公府。

    他以紫微宮為家,可心底卻依舊對(duì)穆國公府存著兩分溫情,到此時(shí)已然褪盡,坐在屋檐上發(fā)怔。

    謝玄聽見動(dòng)靜,推窗看見聞人羽坐在屋頂上,想了想抱上一壇子酒,跳上去坐在他身邊:“喝一口罷�!�

    反正都破戒了,喝多喝少都是破戒。

    聞人羽接過酒壇便往嘴里直灌,頭回喝嗆得直流淚,這回便不嗆了,覺得辣得痛快,他問謝玄道:“若是你遇上這事,如何?”

    謝玄搶過壇子,也灌上兩口:“我不知道,我沒有娘�!�

    他見過有娘的人,村中那些孩子,笑他和小小是野孩子,被他的拳頭揍怕了,謝玄嘴上雖不說,可難免羨慕。

    他低頭想了想,說道:“要是我有娘,我娘還被人害了,我管他是誰,非得叫他們償命不可。”

    聞人羽看他一眼,先點(diǎn)頭后搖頭,將剩下的半壇子酒都灌進(jìn)肚內(nèi)。

    他喝得醉了,手上一松,酒壇滾落,跌到地上,摔了粉碎。

    大夫人一醒,穆國公便來了,三人在屋中不知說些什么。

    謝玄坐在院中的樹桿上,想通過窗戶看看里面如何,既喝了酒,那就是朋友了,朋友的事兒不能不管。

    “你說,這事兒怎么了?”謝玄一邊偷看,一邊問小小。

    小小坐在樹上,抬頭看著師兄懸在半空的腳丫子,看他鞋底都磨破了,想著要替他再納一雙鞋子。

    “不知道。”她一面說,一面低下頭。

    穆國公眉間眉間黑云凝聚,命火陡然黯淡,就要倒大霉了。

    三人在屋中說了總有半個(gè)時(shí)辰,只聽見大夫人暗泣兩聲,聞人羽對(duì)著母親也不心軟,氣得穆國公渾身發(fā)抖:“你這孽子!”

    “國公爺要么自己送官,要么就由我報(bào)官,你看著辦罷。”說著將母親背起,快步出了院門。

    穆國公跟在他身后,想將他攔住,謝玄坐樹上躍下,擋住了他的路:“這位大人,你這膽子可真大�!�

    謝玄晃晃腦袋,一臉不恭,連國公爺也不愿意稱呼一句,吊兒郎當(dāng)對(duì)著穆國公咧咧嘴。

    若非小小謝玄是玉虛真人的徒弟,穆國公已經(jīng)讓兵丁把這二人押下去,投入監(jiān)牢。

    可他要是真的這么做,這事被玉虛真人知道,還不知要鬧出什么動(dòng)靜來,是以忍氣吞聲,想趕緊把這兩尊瘟神給送走,假裝看不見謝玄對(duì)他不恭敬。

    謝玄最厭人道貌岸然,干脆抱著胳膊,一條腿都抖起來。

    穆國公果然氣得臉面漲紅,伸出手來:“請(qǐng)……”

    謝玄一把按住他的手:“不必你請(qǐng),我們自己會(huì)走,我這是夸你,你那個(gè)小兒子如今不過想要世子之位,他哪一日想要國公之位呢?”

    謝玄大有深意的說完,大步離開了國公府,走到門外還轉(zhuǎn)過身來,對(duì)僵立在那兒的穆國公挑挑眉頭。

    豺狼虎豹困之猶不能心安,何況日日養(yǎng)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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