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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矮子道:“人之靈竅便一點靈犀,他靈犀蒙昧,說是說不出來,但他活了下來,就有保命的法門,不如將他帶去�!�

    他雖不能說話,但他還能走,這回出鏢,就將他灌醉了抬到鏢車上,等走到那一程,他自然就能找到原來那條路。

    鄭開山猶豫許久,到底答應了,一口氣給這人的父母妻兒二百兩銀子,就算是買斷了他的性命,這次外出,生便將人再帶回來,死那也是個了斷。

    小小收拾好了東西,紅姐給的衣裳她挑了一件臟穿的收下了,青梅給的鞋子她留在鄭家,他們的銀子都被三清觀搜走了,只有貼身幾兩碎銀,一半補給紅姐。

    又預備了一袋面餅兩包醬肉兩只燒雞,還有尋常用的傷藥。

    最要緊的是符咒,竹簍被三清觀的人搜走了,桃木劍謝玄隨身背著,可朱砂黃符都在簍中,他們手上一點存貨也沒有了。

    好在這些東西,鄭爺早就吩咐人備下。

    尋常走短鏢,不過是帶足食水罷了,這一回卻預備了滿滿一箱子的黃符朱砂線香,連黑狗血都備了幾囊袋,隨他們取用。

    謝玄不知這幾人的底細,小小一眼便能看得出這些人是好是壞,她霧色雙眼將這幾人掃了一圈,瞳仁微張,捏了捏謝玄的手。

    這幾人中,除了老道士的五蘊之氣是灰蒙蒙,不辨善惡之外,余下都是黑色,沒有一個是善人。

    謝玄拍拍她的手:“咱們不過同路,到了商州便會分開,我們坐最后一趟鏢車。”

    一共五輛車,鄭開山騎馬行在最前,余下的鏢師趟子手一個不少,謝玄和小小頭上壓著斗笠,又換了龍威鏢局的衣裳,胸前一個“威”字,混在人群之中。

    馬隊走到城門口,守城的兵丁俱是熟識的,開門放行,還說了一句吉利話,“祝鄭爺馬到功成”。

    謝玄壓低帽沿,無驚無險出了城門,心頭略松,抱著小小放上鏢車,跟著自己也跳上去,神情終于歡快起來:“等到了商州,咱們就坐船去京城�!�

    他打聽過了,鄭爺?shù)呢浭撬偷缴讨荽犎サ模麄儾灰疸y,只要坐上一艘去京城的商船,將他們一路帶去京城就好。

    小小點點頭,豆豆從她懷中鉆出來,它連著兩天吃“素”,又成了一條吃不飽的豆,用腦袋頂謝玄的手背,撒嬌似的磨蹭他。

    謝玄拍拍它的腦袋,從布袋里掏出塊餅來,掰一塊給豆豆,豆豆溫馴地從謝玄手里吃,怕咬著他的手指,腦袋歪了好久才咬著,叼著餅咽進肚子。

    謝玄對它道:“留點肚子,今兒夜里你有吃的�!�

    商州路途并不遠,只是押著鏢車走不快,其中一夜得在山間露宿,前三回的車馬,就是在山間出事的。

    白日一路無事,趟子手在鏢車兩邊喊著龍威鏢局的號子,聲聲響徹山野。

    “龍威虎嘯,請江湖朋友借道�!�

    這一帶哪個不知鄭開山的龍威鏢局,尋常出鏢并不用這么叫喊,只要鏢旗一亮,四方朋友見到旗上的標識,自然要賣個面子。

    但既然鄭開山親自帶隊,趟子手便使出全身的力氣,一聲響過一聲,賣力氣給鄭爺看。

    謝玄與小小坐在最后的鏢車上,老道士就在他們前一輛,不到半路他就又吃得爛醉,整個人躺在鏢車的箱子上,翻了個身,差點兒滾到車下去。

    謝玄躍過去,一把將他托起來,老道士還迷迷蒙蒙,擰開葫蘆灌酒,酒一條線似的灌進他的喉嚨,咚咚咚直飲了半晌。

    謝玄好脾氣的扶著他,一是看他年紀大了,二是他有些像師父的模樣,瞧見了便不能不管。

    就這么扶了片刻,謝玄臉色微變,這酒葫蘆不過是尋常大小,似這么個倒法,早就該一滴不剩。

    可老道士這個酒葫蘆,倒了半日還汨汨出酒,好似沒有盡頭,越是聞越是酒香撲鼻。

    老道士終于喝夠了,打出了一個長長的酒嗝,紅通通的鼻子動了動,吧唧著嘴說:“好肥的豬耳。”

    謝玄見他又露一手,有些尊敬這位前輩,躍回車上,從竹簍中取出一包青醬肉,打開油紙包,放到老道士的手邊:“老前輩,沒有豬耳朵,就只有青醬肉,拿這個給您下酒。”

    老道士睇了他一眼,也不客氣,捏了一塊肉往嘴里塞,沒一會兒便把一包肉都吃盡了,吮著手指頭把酒葫蘆抱在懷中,又在鏢車上睡去了。

    謝玄也不惱,他心中敬佩有本事的人,又輕輕躍回去,旋身坐到小小身邊。

    他這一起一落,也被那對一矮一長的兩兄弟瞧在眼里,紛紛側目,雖不知道謝玄手段如何,就他這一手輕身功夫,那便是少有的。

    一直到黃昏時分,鏢車行到山崗前,大隊人馬又停了下來,趟子手道:“各種英雄,再往前便是死人崗,崗上路極難行,咱們先停下用飯�!�

    鏢師趟子手都歇下起火野炊,還有帶來的醬肉面餅,燒了一鍋野菜湯。

    小小自己架起鍋來,把燒雞串起來再烤過,烤得雞皮發(fā)脆,油脂滴在柴上,又把野菌子摘來,在雞油下面烤了。

    那一隊鏢師都是粗漢,哪有小小做飯好吃,老道士聞著味兒就來了。

    小小撕了半只雞給他,抬眼看向老道:“您吃吧。”

    老道士先不用手拿,鼻子湊上前,從雞頭聞到雞屁股:“好香好香。”正要拿在手上啃,抬頭看了小小一眼,一直耷拉著的眉眼驟然一抬又耷拉回去。

    接過小小手里的烤雞,撕了兩條雞肉,卷在軟餅里吃著。

    謝玄去前車取水,矮個兒笑盈盈過來,手里托了一把鮮果,遞給謝玄:“小兄弟,這果子是才剛摘來的,分你一些。”

    他見謝玄功夫了得,想與他結交,進了死人崗也有個照應。

    謝玄接過鮮果,對他點點頭:“多謝。”

    矮子自道:“我叫齊英,我兄弟叫齊遠,我看小兄弟功夫了得,咱們進山之后相互也有個照應。”

    謝玄拱拱手:“我姓萬,叫萬金,我?guī)熋媒腥f銀。”隨口胡謅,把師父被道門通緝的金額當作姓氏。

    矮子倒不計較這是不是師兄妹倆的真姓名,大家不過同路發(fā)一筆財而已。

    他笑道:“小兄弟可知前頭為何叫死人崗?”

    謝玄還真不知道,矮子道:“倒也不是路過就要死的意思,那是幾十年前,山中小鎮(zhèn)一夜之間成了空城,活不見人,死不見尸,越傳越兇,這才叫作死人崗。”

    謝玄看他眼神閃爍,知道他有所隱瞞,托著果子笑一笑:“謝謝齊兄告知,我與師妹對這些事一竅不通�!�

    矮子連連擺手:“哪里哪里,不過大家同走一條路,這些事還是要告訴萬兄才好�!�

    他雖這么說,可并沒見他去告訴那個干瘦中年人和老道士,顯然是瞧他們一個萎靡一個老邁,這才來拉攏謝玄師兄妹。

    說完他又問:“萬兄同那老道走得近,他可是有什么過人之處?”

    拳怕少壯,可道術卻不同,他怕那老道真有什么深藏不露的本事。

    謝玄搖搖頭:“我也不知,只是見他這個年紀還要替人押鏢,心中不忍�!�

    矮子也知道謝玄沒說實話,彼此這就算是打過招呼了。

    謝玄一回到小小身邊,就見那老道吃了整整一只雞,又把半袋餅子吃完,一時神色微妙,他這肚量跟豆豆一模一樣。

    小小藏了半只雞腿,拿給謝玄:“師兄快吃�!痹俨怀�,連這個都沒有了。

    謝玄笑一笑,把雞腿留給小小,自己只吃干糧,才將將塞飽了肚皮,趟子手便來催促:“再晚些進山,就找不到落腳的地方了�!�

    謝玄收拾東西背在背上,鏢師趟子手背著貨物,鄭開山還走在最前,趁著天黑之前,找到一處空地安營扎寨。

    那個瘋子到這會兒才醒轉過來,他眼睛睜開,知道自己身在林中,仿佛重回噩夢,嘴巴微張,想喊卻喊不出聲來。

    仿佛被釘在原地,動也不敢動,兩只手只肯抱著自己的身體,眼神萬分驚恐,壓下頭只盯著自己的腳尖,嘴唇一張一闔。

    他沒了舌頭誰也不知他究竟在說什么,座中這些人,都是經(jīng)過大風大浪的,見他行為古怪,只當他已經(jīng)嚇傻了,紛紛不再理會他。

    鏢師之前,也有他的舊友,給他留了飯食,他明明腹中打鳴,但對肉食面餅看也不看,什么也不肯吃。

    謝玄一直注意這個瘋子的舉動,就像那矮子說的,這人既能幸存,必是知道什么關竅,只是看他的行為,一時不能推測出些什么。

    謝玄在看那瘋子,小小也在看,往日進了山林,她總是無比舒暢,可這一回,剛邁進來,她便覺得喘不過氣。

    整片密林,看似枝繁葉密,處處生機,可對小小來說,卻是死氣沉沉,她感受不到這林中樹林的喜悅,只有一股又一股淡淡死氣,在林間圍繞。

    小小先是抬頭看樹,等到天色愈暗,她眼前影影幢幢,望向鏢隊的人,只見每人頭頂除了五蘊命火外,她眼中所能見的,又多了一重。

    第二卷

    倉庚鳴

    第44章

    活皮影

    小小揉揉眼睛,用力睜大,想看得更仔細些。

    隨著眼中霧色漸深,人人頭頂?shù)拿鸲甲兓四�,她原來只能瞧見一團代表著命火的光,如今卻能看見那光團細分成了幾束。

    只有寸毫長,裹在五蘊之氣中。

    白日之間有些難辯,進入密林,陽光遮蔽,這才在眼中顯現(xiàn)。

    這幾人中,除了那個瘋子的頭頂只有一毫光芒外,余下那些,有的兩毫有的三毫。細細辨認,又有不同。

    有如瑩火微光,有如油燈一豆,兩毫光芒之中,也有一毫明亮,一毫黯淡,那個鄭爺便是如此,他雖頭頂有三光,但光光黯淡,合攏起來卻依舊比旁人的要亮些。

    小小目光尋常謝玄,眼睛方才轉過去,便覺得光芒刺目,用手指遮在眼前,眼里流出淚來。

    小小伸手抹掉眼淚,用手指掩住眼睛,指間露出一條縫來,等眼睛好受些了,方才放下,細數(shù)謝玄頭頂毫光。

    總共六道,這六道光本就比尋常人的要亮,再融成一束,怪不得師兄命火灼灼,妖魔鬼怪不敢進前。

    小小想將這話告訴謝玄,才叫了一聲師兄,頭頂綠葉便沙沙響動。

    林間未曾起風,這一棵接一棵的樹木卻接二連三的響起來,一顆響完了,連一顆接著響,沙沙聲傳得極遠。

    小小一下皺起了眉頭,這些樹在說話,用葉瓣的沙沙聲傳信,她的耳朵沒有聽見這些樹在說什么,但她就是知道。

    小小緊緊抿住嘴,直等到謝玄拿了被褥鋪蓋過為,一把緊緊攥住了謝玄的手:“這個林子,我有些怕�!�

    “是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小小搖搖頭,這里什么不干凈的東西也沒有,就連鳥雀之魂都沒有,正因為太干凈了,所以讓她害怕。

    謝玄頗有些驚訝,小小自幼能見鬼,斷頭鬼掏腸鬼替死鬼,什么鬼不曾見過,看她人小,膽氣卻壯,這里什么也沒有,倒把她給嚇住了。

    “不怕�!敝x玄從懷中取出紅繩來,“我們綁上,你就不怕了。”

    紅繩一頭系著謝玄手腕,一頭系著小小的手腕。

    大家都在這塊空地露宿,也有人聽見小她害怕,幾個鏢師紛紛瞧過來,他們心中也沒有底,山林越暗,便越似有什么東西正蟄伏欲出。

    可除了小小這樣的女孩兒,有誰能說自己害怕。

    是以小完這句,并無人笑她,反而同情地看她幾眼,心道,若是今夜自己也在這兒交待了,只盼鏢局能多給些銀子,叫家中的孤兒寡母有個著落。

    謝玄把紅繩系在小小手腕,低頭之際,感覺一道目光投來,他裝作不經(jīng)意間掃過去,除了幾個鏢師之外,只有那個不起眼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立刻收回視線,看向別處,他至始之終在這六人小隊里都沒有什么存在感,既不說話,也未有出格的舉動,謝玄對老道格外關注,對高矮兄弟也有防范,只有這人,看不清他是個什么來路。

    此時見他投來目光,裝作不知,緊緊握一握小小的手:“系了紅繩便無事了,咱們左右不離,挨過今夜就好。”

    小小點了點頭,抱著竹簍,想看看豆豆如何,它中午就沒出來要吃的,是不是嫌棄飯菜不好,生悶氣了。

    豆豆盤成一團,頭啣著尾巴尖兒,聽見小小探頭看它,微微抬頭,無精打采的樣子,連腦袋都不擺動了。

    小小伸手進去,揉揉它的頭,豆豆也不吐出紅信,縮著脖子,比往日里謝玄罵它還乖巧的多。

    看來這個林子,它也不喜歡。

    林中入夜極快,方才還能見著火燒一般的云霞,很快便全暗了。

    鏢師趟子手們在營地四方都堆起火把,預防野獸,中央更起了篝火,幾人值夜添柴,一時間將林子照得亮如白晝。

    高矮兩兄弟自方才起便用紅繩布陣,他們取出一團手指粗的紅繩,在紅繩之上系了銅鈴,將這幾團紅繩,繞著樹在樹桿上。

    “大家伙兒若要出陣只能走這塊石頭的方位,我兄弟二人將這塊地方守得鐵桶一般,什么東西也進不來。”

    那個干瘦中年人也自袋中摸出黃符,默不作聲的將符咒貼在樹桿。

    老道士瞧了,只是嘿嘿兩聲,他什么舉動也不做,手枕在頭后,腿蹺起來,嚷嚷:“有沒有鹵豬頭鹵豬耳朵吃�!�

    謝玄既然受了鄭開山的恩惠,便也站起來與那三人一道,高矮兄弟用的陣法就是他替李瀚海藏魂時用的,并不是將鬼怪攔在外頭,而是將自己藏于陣內。

    修道之人精元強健,可普通人被困一夜必會委頓,何況還有個本來就靈犀不通的瘋子在。

    他皺皺眉頭:“這些人可能受得住?”

    矮子也瞧出來了,謝玄功夫雖好,可混江湖不久,那點仁心瞧著十分天真,他們?yōu)樨�,只要鄭開山平安,余下人的性命,都不要緊,結陣做作,不過為了多得些銀錢。

    他輕輕一笑,神色世故:“小兄弟,抓大放小,有些事是身不由己�!�

    謝玄為他語中世故,更道這人不能相交,也不再說什么,到那瘋子的身邊,在他前心后背都貼上黃符。

    “雖不知你遇上了什么,但這兩道符總可保你一夜平安。”

    謝玄在他身前貼了鎮(zhèn)神符,后背貼了破穢符,瘋子依舊縮身抱頭,符一上身,竟安然下來,慢慢睡了過去。

    謝玄又去看樹上貼著的符咒,他自小畫符箓,一本書畫得爛熟于心,盯著那張張黃符,皺眉道:“這符,我怎么未曾見過�!�

    中年人神色一動,矮子先笑起來:“小兄弟,玄門各宗,自家有自家的法門,你方才多大的年紀,豈能什么都知道�!�

    他這樣說,倒也有理,謝玄并不放心,拿出自己畫的符咒,貼在他與小小睡的那幾棵樹后,連同老道士那里,都一并貼了。

    結陣、架火,十幾號人圍坐在中間,入了夜,林中反而一絲風都沒有,紅線上系著的銅鈴紋絲不動。

    小小坐在謝玄身邊,無人有睡意,都睜著眼睛等待黑夜過去,就只有那個老道士,把酒葫蘆一橫,枕在腦袋后面,當作枕頭,呼呼大睡。

    謝玄看了,頗為佩服,他自小到大從沒怕過,坐在人中竟然也有些忐忑,心中想到,這有什么好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該似這位老前輩一般灑脫。

    也把身子往后仰,一只手墊著當枕頭,一只手攤平了,對小小道:“來,咱們也睡一會兒�!�

    小小并不困倦,但她還是靠在謝玄肩頭,喁喁說道:“我的眼睛……更清楚了�!�

    幾個鏢師圍坐一堆,如臨大敵,自家兄弟生死不知,輪到他們,還不知道有沒有福氣活過今夜。

    俱都坐在鄭開山的身邊,有的悶頭喝兩口酒,有的吃幾塊肉,沉默寡言。

    鄭開山皺皺眉頭:“咱們兄弟大風大浪,什么沒有見過,怎么擺這個哭喪樣,把酒肉俱出,咱們同飲同樂,往日押鏢不許你們消遣,今日沒什么顧忌,該玩的都玩罷。”

    鄭開山說的消遣,便是開賭局,押鏢的規(guī)矩,到了夜里也要留幾人值夜,長夜漫漫,相對苦坐多么無趣,這些人便自己湊局,圖個熱鬧,熬上一夜也不發(fā)睏。

    可鄭開山下過令,怕他們沉迷賭局,讓宵小鉆了空子,只要押鏢局途中開賭,一律從鏢師降到趟子手。

    幾人得了鄭開山的令,摸出一付色盅來,就在大石上開局賭大小,三把過后,方才頹喪之氣一掃而空,林中又熱鬧了起來。

    矮子到鄭開山的身邊:“鄭爺,咱們只要兩兩結隊,離開之時萬不要孤身一個,咱們這么多人,有火有符,什么東西也不敢進來。”

    前幾回都是尋常人著了道,這回有幾個玄門人在,什么妖魔鬼怪,要來之前也得惦量掂量。

    其中一個吃得多了要解手,他解了褲帶就想在樹邊方便。

    矮子趕緊道:“不成!紅繩符咒碰上污穢物便效用全無,我陪你去林中便是�!�

    那大個子生得高壯,仿佛座小山一般,矮子在他的面前就似個矮樹墩子,兩人結伴入了林中,沒一會兒又回來了。

    一人問他:“可有事?”

    “能有什么事兒?一泡尿罷了。”又伸手去摸色盅,賭起點數(shù)大小來。

    矮子并不回到他兄弟身邊,反而坐到了瘋子的身邊。

    他一直長袖善舞,十分會與人打交道,突然不言不語,連他兄弟都覺得古怪,走過去他:“哥,林中沒什么罷?”

    矮子搖搖頭。

    高個兒見他搖頭就放心了,一屁股坐到他身邊石上,從懷中掏出餅來,遞給矮個:“哥,你吃這個,這個烘得軟些,過了今兒晚上,咱們就去醉紅樓,好好吃一頓酒,再叫兩個漂亮小娘侍候侍候。”

    他手中的餅子剛要遞過去,瘋子突然發(fā)難,一把拍掉了高個兒手里的餅,高個子一下怒了:“你這瘋子,搗什么亂?”

    高個兒伸手便要打他,瘋子在火堆中跳來跳去,他竟也知道往鄭開山那里跑,幾個鏢師到底與他有交情,見高個兒要打他,都皺眉看過來。

    “他一個瘋子,莫要與他計較�!�

    這番吵鬧,把小小吵得坐起,眼睛隔著火光看向眾人,瞳仁中霧色深濃,她輕輕一扯腕間紅繩。

    謝玄立即坐起:“怎么?”

    小小眼睛盯著火,瞳中卻沒有半點火光,她輕聲道:“矮子不是矮子�!�

    謝玄皺眉,小小接著說道:“矮子是皮影�!�

    矮子的身后,吊著一個又窄又長的灰影,影子有樹那樣高,細手細腳,牢牢吸住了矮子的四肢手腳,仿佛將他提在手中。

    矮子此時,就像是個活皮影。

    小小話音一落,林間無風葉動,沙沙聲響不斷,小小倒抽一口冷氣。

    葉瓣搖曳之時,樹影之中處處是那細而窄長的影子,它們有的比樹還高,從頭頂往下望,盯著紅圈里的十數(shù)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豆豆:我突然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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