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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不過下次要保護好手�!彼a充說。

    “哦。”蘇洄語氣可愛,抿著的嘴唇露出一絲笑,領(lǐng)著寧一宵繼續(xù)往前,并且糾正他,“這不是雕塑,是裝置藝術(shù),我做的都是,不過沒有受過專業(yè)的教育�!�

    “你可以試試。”寧一宵脫口而出,卻忽然想到蘇洄說的,他沒有辦法選擇自己想學(xué)的專業(yè),不由得產(chǎn)生憐憫。

    他不明白,像蘇洄這樣的人,這樣好的出身,為什么會這么不自由。

    自己的不自由源于物質(zhì)的匱乏,源于不夠好的命運,這些都沒辦法改變,從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決定。

    但蘇洄不一樣,也不應(yīng)該是這樣。

    蘇洄并不知曉他心中所想,還在暢想著有可能出現(xiàn)的美好未來,“其實我偷偷看了很多在這個專業(yè)非常厲害的學(xué)校。

    希望我的病快點穩(wěn)定下來,然后我就可以說服他們讓我去學(xué)習(xí),我真的很想離開這里,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寧一宵想說會的,但又覺得這樣似乎太過輕巧,像故意奉承,其實他清楚這不簡單,但又不愿意戳破蘇洄心里的希冀。

    靜默片刻,他轉(zhuǎn)換了話題,“你是怎么找到這里的?你的家人沒來過?”

    蘇洄笑了,很乖巧地搖頭,“這是我外婆送給我的十六歲生日禮物,一個其他人找不到的地方�!�

    他晃了晃手里的鑰匙,“除了她,沒人來過這里。”

    “不對�!币庾R到說錯,蘇洄立刻改口,“今天我的秘密基地迎來了一位新的客人�!�

    他站定,露出紳士的笑容,伸出手臂,像童話里的小王子,“歡迎光臨�!�

    寧一宵很難描述這一刻的心情,好像全世界的好事都在同一秒發(fā)生,好到不真實。

    這里除了巨大的海浪和星球,還擺放著許多小的裝置,蘇洄一一介紹著,從“融化的向日葵”到“彩球風暴”,一切都精巧可愛,充滿創(chuàng)造力。

    他語速很快,有著和平時不太一樣的活躍和亢奮,像童話故事里引路的小兔子,一舉一動都透露著天真。

    忽然的,蘇洄似乎看到了什么,有些興奮地拉起寧一宵的手腕,指了指角落里的一處小裝置,帶著他小跑過去。

    “寧一宵,這是我的避難所。”

    蘇洄總會很鄭重、很真摯地叫他,喘著氣,笑著,令寧一宵在這一瞬間不那么討厭這個名字。

    但他無法直視蘇洄的笑容,只好去看他做的作品,盡力做個專心的看展人。

    蘇洄口中的避難所,更像是一個被廢紙團起粘合造出來的大大的繭,外面覆蓋著厚厚的雪白絲線,看起來昂貴,內(nèi)里卻很廉價。

    廢紙全部被刷成了藍色,涂料泛著淡淡的熒光。

    蘇洄說這是他為自己設(shè)計的,每當不開心的時候,他會試著鉆進去,就好像人生回到了起點,他變回那個小小的胚胎,很安全。

    說著,他撥開絲線,真的鉆了進去,蜷縮在里面,半低著頭朝外面望著,眼神很柔軟,很可憐。

    “寧一宵,要不要進來試試?”他伸出一只手。

    不知為何,寧一宵第一反應(yīng)是拒絕,“里面空間好像不大�!�

    他覺得不應(yīng)該是自己。

    可蘇洄卻很堅定地說,“我想讓你進來�!�

    他的內(nèi)心掙扎了半晌,最后還是屈服于蘇洄小動物一樣的眼神里,擠進了他的避難所,他溫暖安全的繭。

    空間的確不大,寧一宵如想象中那樣蜷縮著,擠在蘇洄的身邊。

    他們無比的親密,身體每一個邊緣的曲線幾乎完全相貼,沒有距離。

    他占據(jù)著蘇洄一部分的安全感。

    藍色的廢紙繭在蘇洄白皙的臉上映照出淡淡的微光,熒藍色,仿佛他們正置身于全世界最小最小的水族館,這里沒有鯊魚,沒有白鯨,只有他們彼此。

    “是不是很有安全感,被包裹的感覺�!�

    蘇洄望著繭的上方,手臂貼著寧一宵的手臂,靜靜凝視,“只要我傷心難過,就會躲進來,假裝我其實是一顆蟲卵,還沒有見過世界。做一個時時刻刻都不出錯的成年人,真的好難�!�

    寧一宵望著他,有片刻的失神。

    他看了一場免費的展覽,但卻覺得這價值高于一切,高到他愈發(fā)清楚,這不屬于他,他也負擔不起。

    “是啊�!睂幰幌滩蛔〕姓J,“好難�!�

    蘇洄笑著轉(zhuǎn)過臉,臉上帶著一絲童真。

    “寧一宵,謝謝你收留我�!�

    視線相觸,他心跳頓了頓。

    “不知道要怎么形容你陪著我的感覺,好像沒辦法說清楚,所以就想把你帶到這個繭里,讓你試試看�!�

    狹小避難所里,熒藍微光環(huán)繞,蘇洄看他,眼神溫柔,說話的時候,唇齒間粉色的舌釘若隱若現(xiàn),像是某種瑰麗的預(yù)兆。

    “就是這樣,很安全�!�

    這是不對的,所以蘇洄強行切斷了表達欲。

    他想在寧一宵面前做一個正常的人。

    掛斷電話后,寧一宵在陽臺處獨自站了片刻,看了一眼時間,才回到補課孩子的房間。大約是他開門太突然,坐在里頭的學(xué)生正把衣服撩起來,扭著身子瞧自己的后背。

    推門的第一眼,寧一宵就看到了他側(cè)腰的一道淤青。

    “怎么了曉辰?”

    丁曉辰慌忙放下衣服,轉(zhuǎn)頭看向?qū)幰幌�,嘴里小聲說著沒什么。

    寧一宵給他補了一學(xué)期的數(shù)學(xué)課,很清楚他是個善良膽怯的孩子,見他不說,便也沒有多問,坐到了他自己的位子上,“剛才我給你布置的練習(xí)題,做完了嗎?”

    “還有兩題�!倍猿降吐曊f。

    寧一宵點點頭,“我先看看你做了的題�!�

    他像什么都沒有看到那樣檢查丁曉辰的作業(yè),批改了一番,最后撿出些典型的問題又講了講,替他鞏固知識點。

    課時快要結(jié)束,丁曉辰埋頭記筆記,寧一宵看了一眼時間,又撇過眼盯著少年瘦弱的骨架。

    “老師,我記好了�!�

    “嗯�!睂幰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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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第83章

    N.填補傷口(22)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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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點了點頭,起身要走,剛打開門,又背對著他靜了靜,合上臥室門,轉(zhuǎn)身看向丁曉辰。

    “你背上的傷是怎么回事?”

    丁曉辰仰頭看著他,覺得此時此刻的寧老師和以往不太一樣,他的臉上沒有溫柔的笑,看上去很冷靜,沒有表情。

    他猶豫了許久,出于相處下建立起來的依賴,還是將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寧一宵。

    說起來其實也很簡單,一句話就能解釋清楚:丁曉辰的父親酗酒,長期家暴他和他的母親。

    小學(xué)五年級的時候父親生意遇到困難,飽受挫折,所以開始頻繁喝酒,喝醉了脾氣很大,會責罵母子倆,他們一旦還嘴,就是一頓打罵。時間一長,這就成了父親發(fā)泄的習(xí)慣,直到如今依舊如此。

    寧一宵與他的父親見面不過幾次,印象也不過是沉默寡言、很少找他詢問孩子的成績,這種事只有丁曉辰的母親操心,他爸一概不管。

    但寧一宵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對自己的親生孩子做出這種事。

    明明他知道自己不該管,也管不了,但寧一宵還是管了,或許是看到丁曉辰獨自檢查傷口的那個瞬間,想到了過去的自己。

    那天他給丁曉辰買了化瘀的藥,回去的路上思考了很久,給丁曉辰編輯了長長的一條信息,大抵意思是教他如何避免被打,還有一些鼓勵,譬如他已經(jīng)是個大孩子,雖然現(xiàn)在難熬,也要學(xué)會堅強,保護好自己和媽媽。

    但有過相同遭遇的寧一宵最清楚,這是最沒辦法的事,哪怕報警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一個家庭關(guān)系,一張結(jié)婚證,再嚴重的暴力行為都可以變得合乎禮法,犯罪的真實意義可以輕易被掩埋。

    之后的幾天,寧一宵還是一如往常地上學(xué)、跑實驗。

    在學(xué)校里他一直幫老師的忙,任何用得到的時候都上,不怕辛苦也不怕累,這次也算是有了回報——爭取到一個大廠實習(xí)的offer,寧一宵緊繃的生活步調(diào)終于放松些。

    他先是辭去了咖啡廳的工作,結(jié)了錢,又對照著網(wǎng)站上的出租信息四處看房子,想找間便宜的短租房,捱過在北京昂貴的夏天。

    一周后,王教授把他叫到了自己的組會上,寧一宵就坐在他帶的十幾個研究生的后面,教室的最后一排。

    組會上,他再次見到了蘇洄。這次蘇洄沒有遲到太久,而是趕在王教授來之前匆忙進來。他看起來心情不錯,穿了件很柔和的淡粉色短袖衫,襯得他雪白無比,推門時,臉上充滿光彩。

    寧一宵注意到他手背在身后,腳步輕巧,耳垂上仿佛墜著什么閃光的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直到蘇洄走近,寧一宵才看清,那是一個銀色的小愛心。

    晃晃悠悠地,蘇洄笑著來到寧一宵身旁坐下,一副熟稔姿態(tài),放下包,輕快地對他說“早上好”。

    寧一宵回過神,正想回,卻見他不知從哪里拿來一束花,遞給自己。

    很小一束,一手就可以握住,里頭是三枝盛放的粉白色芍藥花,還有幾枝雪白的茉莉,散發(fā)著清香。

    “送你的�!碧K洄很小聲說,“謝謝你上次聽我訴苦�!�

    寧一宵很快就回想起電話里蘇洄黏而輕的聲音,想起了他說的螞蟻。

    “拿好�!碧K洄將這一小束花塞到他手里,“我自己包的,可能不是特別好,但是花開得很好,我在花園里挑了好久,差點遲到�!�

    寧一宵很不習(xí)慣收花,之前情人節(jié)不免會收到一些公開或匿名的禮物,但寧一宵的態(tài)度都是很冷淡的,他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處理。

    禮物大多是無用的,花是最無用的,觀賞期很短,幾天就枯萎。

    戀愛對于這個階段的他太過奢侈了。

    垂眼盯著手里的花,寧一宵忽然想,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就聯(lián)想到戀愛。

    “這是最后一撥芍藥了,這個叫冰島雪糕,我很喜歡的品種�!彼氖种钢模耆梢杂没▓F錦簇形容,層層疊疊的重瓣雪白中透著微微的粉,寧一宵的視線不由得從花,轉(zhuǎn)移到蘇洄透著粉的指尖。

    “很好看吧�!碧K洄垂著眼,笑的時候像小孩,“這個是寶珠茉莉,很香,我養(yǎng)了很久呢。前段時間下雨差點把它們淋壞,幸好陳媽幫我救了一下,不過還是有幾株枯掉了……”

    他小聲說了許多,直到王教授進來,才將身子轉(zhuǎn)正,從包里拿出筆電,很乖順地目視前方。

    寧一宵將手拿下去一些,低頭盯著手里的包花紙,才發(fā)現(xiàn)上面有字,毛糙的邊緣是撕下的痕跡。

    這看起來像是蘇洄臨時撕下的一頁書,用來給他包了花。

    那一個小時的組會里,寧一宵的神經(jīng)比以往都放縱,他難得地沒有全神貫注,而是邊聽邊寫代碼,好像在用這種方式逼自己專注。

    直到組會快結(jié)束,他盯著跑代碼的頁面,心里卻依舊想著紙上最后一行字:

    [擺脫誘惑的唯一方式是接受誘惑。]

    組會后他們幾個人都被留下,王教授詢問了會后的一些想法,又聊了聊論文的框架,討論了實驗結(jié)果。

    離開時已經(jīng)是上午十一點半,陽光很好,透過綠蔭的縫隙灑在蘇洄那張漂亮的臉上,他幾乎在發(fā)光。

    蘇洄走在前面,和王教授聊他看過的一篇文獻,說話時手偶爾抬起,做一些孩子氣的小動作。

    “一宵?”

    身旁的張爍叫了第三聲的時候,寧一宵終于回過神,側(cè)過頭對他笑了笑,“嗯你說,我在聽。”

    張爍也笑了,沒發(fā)覺什么,對他講自己調(diào)試代碼遇到的問題,就差把自己的電腦拿出來現(xiàn)場讓寧一宵幫忙調(diào)試。

    大家走了一路,到了要與王教授分別的教學(xué)樓下,張爍剛好也有選修課在同棟樓,便和老師一起走了。

    忽然間只剩下寧一宵和蘇洄。

    蘇洄扭頭,臉上有很可愛的笑意。他后退了一大步,來到寧一宵的右邊,聲音很輕,“你把我的花藏起來啦?”

    寧一宵幾乎聞到他身上好聞的植物香薰氣味,點頭,臉上帶著笑意,“我放在書包里�!�

    為此他把書和筆電都拿在手上。

    “會壓到吧?”蘇洄假裝很著急,湊上前來,“別壓壞我的花�!�

    寧一宵一愣,扭頭想把包取下來看,但蘇洄的手已經(jīng)摁了上來,就摁在他的手腕上。

    “逗你的�!碧K洄忍不住笑了,松開了手,“你好容易當真啊。”

    “壓壞也沒關(guān)系�!碧K洄望著他,寧一宵的五官很深,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很認真,也很冷,右眼眼尾的痣是唯一柔和的地方。

    “我還有的�!�

    還有很多可以送你。

    寧一宵不說話了,沉重的書和筆電似乎要將他的身子壓偏,心也偏到右邊。

    他開始想象蘇洄所擁有的花園,這似乎并不是一個好的預(yù)兆。

    又并肩走了許久,蘇洄要離開了,他從口袋里拿出一顆糖,細細剝開糖紙,塞進嘴里,而后抬起頭,下意識看向?qū)幰幌?br />
    “你要吃嗎?”他眼睛很亮。

    寧一宵不喜甜食,想拒絕,但蘇洄攥著的手已經(jīng)伸到他面前。

    “很好吃的。”他說。

    寧一宵只好接過,是一顆糖果。

    “我走啦�!�

    蘇洄又一次在他沒有準備好的時候離開了,腳步輕快,和他來的時候一樣,留下寧一宵站在原地,攤開手心。

    他盯著糖紙,忽然發(fā)現(xiàn)有些眼熟。

    記憶忽而拉回到不久前的一個艷陽天,還在咖啡廳打工的他收拾桌子,發(fā)現(xiàn)自己端去的餐盤里多了一枚糖果。

    那個客人他不記得長相,只記得很瘦,很白,帽檐壓得很低。

    糖紙五彩斑斕,很漂亮,回到后廚的時候,一同打工的女同事還開玩笑,說他原來愛吃糖,還說這個糖價格不菲,是瑞典手工定做的,想買都很難買到。

    寧一宵活到這么大,去過的地方屈指可數(shù),從小漁村到縣城,再到首都,單調(diào)得只能在地圖上畫個極度尖銳的三角,更別說大雪紛飛的北歐。

    所以這顆糖果他記了很久,因為那是他工作時難得收到的感激。

    寧一宵回憶起當時過低的冷氣,回憶起那個客人小到幾乎聽不清的聲音,還有他雪白的手。

    他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能再獲得一顆珍貴的糖果,更沒想到,當初那個人是蘇洄。

    難怪。

    寧一宵腳步一停,在人來人往的宿舍樓下如同定格。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從影音室出來后,和蘇洄同撐一把傘時,自己會感到奇怪。

    [寧一宵,你這里有一顆痣。]

    那時候的他明明沒有做過任何自我介紹,蘇洄不應(yīng)該知道他的名字。

    但他知道,他早就知道。

    一種奇妙的感覺充盈在寧一宵周身,持續(xù)到他上樓。

    宿舍空無一人,他找了許久都沒有找到可以充當花瓶的東西,又下了樓,走出去,買了瓶礦泉水,擰開瓶蓋一邊喝,一邊回到宿舍。

    最后,寧一宵剪開空的塑料瓶,接了半瓶水。又拆了包花的紙,壓平收起,把那些嬌貴漂亮的花放水瓶里插好,但怎么擺也沒有蘇洄包得好看。

    它美得與這里格格不入,連棲息地都不過是塑料水瓶,廉價而不穩(wěn)定,看上去很不般配。

    他看了很久,直到室友都回來,一瞧見便大驚小怪,“哪兒來的花啊?”

    “嘖,長得帥就是不一樣,又有人給你送花,這次不用我們幫忙處理了?”

    第084章

    N.柳暗花明

    “Shaw,剛剛有一個人找你,說他這里有你想要的東西�!�

    寧一宵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

    徐治對他說過的所有話,那些發(fā)生過的事,全部都與母親日記里的關(guān)誠一一對上。

    所以他不是徐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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