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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他不是第一次謊稱抱病逃離這種場合,多數(shù)時候都是他媽主動說謊,為了不讓他給全家丟臉。

    “那不行,這是重要場合,你可不能狀態(tài)不好�!奔緛嗛行┳灶欁缘卣f,“哦對了,你徐叔叔還幫你找了一位特別知名的心理學(xué)專家,他也是臨床醫(yī)生,專門研究雙相的。徐叔叔打過招呼了,明天就可以帶你去專家那兒咨詢,都說很有幫助的,說不定這次能治愈呢。”

    蘇洄點了點頭,穿過沉悶而空曠的客廳,一言不發(fā)。

    從十四歲開始,到現(xiàn)在也有五年了。

    一次次地接近希望,一次次復(fù)發(fā),他已經(jīng)對治愈不抱希望。

    推開客廳一角的玻璃門,蘇洄走進后花園,繞過一條草木環(huán)繞的鵝卵石路,來到自己的房間。

    他站在外面脫了鞋,移開玻璃門,赤腳走進去。房間里被收拾得很干凈,沒有任何危險物品,被認(rèn)定“對他有害”的東西也全部被擅自清除出去,包括他新買的一些書,蘇洄甚至連翻一翻也來不及。

    玻璃門外,花園里的無盡夏開了,大片大片的藍(lán)在綠意里起伏。蟬鳴四溢,陽光充沛。但蘇洄感到透不過氣。

    他試圖將身上的負(fù)擔(dān)全部卸下,重重的書包,緊貼皮膚的上衣,都扔在地板。面對鏡子,蘇洄盯了一會兒自己凸起的肋骨,抬手,撫摸肋骨下方淺粉色的疤痕。

    隱約可以看見,心臟正抵著那層薄薄的皮膚和肌肉,小幅度跳動著。

    這是他活著的證明。

    愣神間,手機震動的聲音傳來,打破蟬鳴,但很短促,很快就消失了。

    蘇洄感到奇怪,蹲下來,從包里翻找出手機,打開一看,的確有一個未接來電,是陌生號碼。

    眼前沒來由地浮現(xiàn)出寧一宵坐在長椅上的樣子,他上下浮動的喉結(jié)。

    蘇洄握著手機走了兩步,重重倒在床上,又滾了半圈,把臉埋在柔軟的被子里,撥回了電話。

    電流聲刺激著他的心,一聲一聲響著,大約過了十幾秒那頭才接通,一個聲音出現(xiàn)。

    “蘇洄?”電話里,寧一宵的聲音比面對面時更低沉些,那頭還有一個小男生的聲音,正說著“寧老師這一題我不太懂”。

    聲音移遠(yuǎn)了,蘇洄聽到寧一宵說等一下,讓小男生先做題,最后才對他開口,又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嗯�!碧K洄的聲音隔著電波信號與棉被,用有些黏糊的語氣叫了他的名字,“寧一宵�!�

    電話那頭的人靜了一會兒。

    似乎找到了一個較為安靜的地方,寧一宵的聲音比之前大了一些,也清晰許多,“我打電話給你,是想找你要今天王老師說的那篇文獻,他說你有,不過撥過去之后我發(fā)現(xiàn)可以下載到,所以就掛……”

    “寧一宵�!�

    蘇洄又一次叫了他的名字,打斷了這些解釋。

    “嗯?”

    蘇洄趴在棉被里,同時感到窒息和安全。

    “你有沒有很想逃走的時候?”

    這句話令寧一宵有一瞬間的恍惚,想起些不太美好的回憶。

    有想逃走的時候嗎?很多。

    明明身處補課學(xué)生家的陽臺,可他卻突然嗅到海水淡淡的腥味。

    在某個瞬間,寧一宵仿佛又變成了那個無助的孩子,困在小漁村的日與夜里,走在路上都會被幾個年長幾歲的男孩兒圍堵起來,推搡他,用“野種”或是更難聽的稱呼羞辱他。

    當(dāng)時的他別無選擇,一個人的拳頭打不過一群人,逃不出那個地方,只能帶著一臉的傷回到家,看著母親抱著自己哭。

    蘇洄很有耐心,沒催促他,是寧一宵自己從回憶里走出來的。

    “有�!彼y得誠實,而不是偽裝成一個陽光的、沒有傷口的人。

    電話那頭的蘇洄像是深吸了一口氣,停頓了幾秒,聲音還是悶在被子里,聽上去又虛無縹緲,也沒有邏輯。

    “我們能逃到哪里去呢?”

    蘇洄隨時會說出一些奇怪的話,對于這一點,寧一宵以為自己已經(jīng)習(xí)慣了,可聽到他嘆著氣說“我們”,心還是動了動。

    “我覺得我像一只螞蟻�!�

    在寧一宵還愣神的時候,蘇洄又跳轉(zhuǎn)了下一句話,“被關(guān)在玻璃罩里的螞蟻。只要我好好地待在里面,就很安全,可一旦我想要出去,爬到玻璃罩的邊緣,人類的手指就會摁在我的身上,我動不了。”

    像是一種很奇異的心靈感應(yīng),寧一宵透過這通電話,竟然感受到他的苦悶與沮喪。

    他是個完全不會安慰他人的人,缺乏共情力,只是很會隱藏,但這一刻,寧一宵竟然產(chǎn)生了想要安慰蘇洄的念頭。

    蘇洄的聲音很輕,“我不想做一只被飼養(yǎng)的螞蟻�!�

    哪怕他知道自己的人生不會有太幸福的過程,也不會有多么完滿的結(jié)果。但至少要自由,哪怕是痛苦的自由。

    “你不是�!睊暝^后,寧一宵還是開了口,“你不是螞蟻�!�

    他是個完全不懂得如何安慰人的人,也認(rèn)為安慰是世界上最無用的事。寧一宵只做有價值的事,只做對自己的未來和前途有幫助的事。除非有益于他的前進,否則,他不會被任何人的感受所影響。

    可是,現(xiàn)在的自己在做什么。寧一宵也不懂。

    似乎也覺得這樣有些荒唐,僅僅一句否定也顯得很沒道理。所以他又加以解釋,“我是說,雖然我不太清楚你發(fā)生了什么,但總有一天,你會擺脫這些。”

    電話那頭靜了好一會兒。

    他不由得想,自己說的話是不是聽上去很無力,沒有任何幫助。

    但這些也是他賴以生存的東西。

    電話那頭忽然傳來笑聲,緊接著,是蘇洄很輕、又帶著笑意的聲音。

    “寧一宵,你是玻璃罩外面的螞蟻�!�

    P.冰島雪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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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等寧一宵說話,蘇洄對他說了謝謝,語氣輕松,“你去忙吧,我不打擾你了。”

    他沒有說再見的習(xí)慣,因為保證不了下次還能好好地和人見面,在寧一宵說“好”之后,蘇洄掛斷了電話。

    這是很困難的,處于躁期的他幾乎沒有辦法主動切斷對話,他總是不停地說,不停說,思緒像狂奔的鹿,哪怕是對方要求暫停,也無法打住。

    但和寧一宵通話的時候,蘇洄很敏銳地感知到對方沉默里的情緒,也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抓著他不放的樣子,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這是不對的,所以蘇洄強行切斷了表達欲。

    他想在寧一宵面前做一個正常的人。

    掛斷電話后,寧一宵在陽臺處獨自站了片刻,看了一眼時間,才回到補課孩子的房間。大約是他開門太突然,坐在里頭的學(xué)生正把衣服撩起來,扭著身子瞧自己的后背。

    推門的第一眼,寧一宵就看到了他側(cè)腰的一道淤青。

    “怎么了曉辰?”

    丁曉辰慌忙放下衣服,轉(zhuǎn)頭看向?qū)幰幌炖镄÷曊f著沒什么。

    寧一宵給他補了一學(xué)期的數(shù)學(xué)課,很清楚他是個善良膽怯的孩子,見他不說,便也沒有多問,坐到了他自己的位子上,“剛才我給你布置的練習(xí)題,做完了嗎?”

    “還有兩題。”丁曉辰低聲說。

    寧一宵點點頭,“我先看看你做了的題�!�

    他像什么都沒有看到那樣檢查丁曉辰的作業(yè),批改了一番,最后撿出些典型的問題又講了講,替他鞏固知識點。

    課時快要結(jié)束,丁曉辰埋頭記筆記,寧一宵看了一眼時間,又撇過眼盯著少年瘦弱的骨架。

    “老師,我記好了�!�

    “嗯�!睂幰幌c了點頭,起身要走,剛打開門,又背對著他靜了靜,合上臥室門,轉(zhuǎn)身看向丁曉辰。

    “你背上的傷是怎么回事?”

    丁曉辰仰頭看著他,覺得此時此刻的寧老師和以往不太一樣,他的臉上沒有溫柔的笑,看上去很冷靜,沒有表情。

    他猶豫了許久,出于相處下建立起來的依賴,還是將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寧一宵。

    說起來其實也很簡單,一句話就能解釋清楚:丁曉辰的父親酗酒,長期家暴他和他的母親。

    小學(xué)五年級的時候父親生意遇到困難,飽受挫折,所以開始頻繁喝酒,喝醉了脾氣很大,會責(zé)罵母子倆,他們一旦還嘴,就是一頓打罵。時間一長,這就成了父親發(fā)泄的習(xí)慣,直到如今依舊如此。

    寧一宵與他的父親見面不過幾次,印象也不過是沉默寡言、很少找他詢問孩子的成績,這種事只有丁曉辰的母親操心,他爸一概不管。

    但寧一宵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對自己的親生孩子做出這種事。

    明明他知道自己不該管,也管不了,但寧一宵還是管了,或許是看到丁曉辰獨自檢查傷口的那個瞬間,想到了過去的自己。

    那天他給丁曉辰買了化瘀的藥,回去的路上思考了很久,給丁曉辰編輯了長長的一條信息,大抵意思是教他如何避免被打,還有一些鼓勵,譬如他已經(jīng)是個大孩子,雖然現(xiàn)在難熬,也要學(xué)會堅強,保護好自己和媽媽。

    但有過相同遭遇的寧一宵最清楚,這是最沒辦法的事,哪怕報警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一個家庭關(guān)系,一張結(jié)婚證,再嚴(yán)重的暴力行為都可以變得合乎禮法,犯罪的真實意義可以輕易被掩埋。

    之后的幾天,寧一宵還是一如往常地上學(xué)、跑實驗。

    在學(xué)校里他一直幫老師的忙,任何用得到的時候都上,不怕辛苦也不怕累,這次也算是有了回報——爭取到一個大廠實習(xí)的offer,寧一宵緊繃的生活步調(diào)終于放松些。

    他先是辭去了咖啡廳的工作,結(jié)了錢,又對照著網(wǎng)站上的出租信息四處看房子,想找間便宜的短租房,捱過在北京昂貴的夏天。

    一周后,王教授把他叫到了自己的組會上,寧一宵就坐在他帶的十幾個研究生的后面,教室的最后一排。

    組會上,他再次見到了蘇洄。這次蘇洄沒有遲到太久,而是趕在王教授來之前匆忙進來。他看起來心情不錯,穿了件很柔和的淡粉色短袖衫,襯得他雪白無比,推門時,臉上充滿光彩。

    寧一宵注意到他手背在身后,腳步輕巧,耳垂上仿佛墜著什么閃光的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直到蘇洄走近,寧一宵才看清,那是一個銀色的小愛心。

    晃晃悠悠地,蘇洄笑著來到寧一宵身旁坐下,一副熟稔姿態(tài),放下包,輕快地對他說“早上好”。

    寧一宵回過神,正想回,卻見他不知從哪里拿來一束花,遞給自己。

    很小一束,一手就可以握住,里頭是三枝盛放的粉白色芍藥花,還有幾枝雪白的茉莉,散發(fā)著清香。

    “送你的�!碧K洄很小聲說,“謝謝你上次聽我訴苦�!�

    寧一宵很快就回想起電話里蘇洄黏而輕的聲音,想起了他說的螞蟻。

    “拿好�!碧K洄將這一小束花塞到他手里,“我自己包的,可能不是特別好,但是花開得很好,我在花園里挑了好久,差點遲到。”

    寧一宵很不習(xí)慣收花,之前情人節(jié)不免會收到一些公開或匿名的禮物,但寧一宵的態(tài)度都是很冷淡的,他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不知道應(yīng)該如何處理。

    禮物大多是無用的,花是最無用的,觀賞期很短,幾天就枯萎。

    戀愛對于這個階段的他太過奢侈了。

    垂眼盯著手里的花,寧一宵忽然想,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就聯(lián)想到戀愛。

    “這是最后一撥芍藥了,這個叫冰島雪糕,我很喜歡的品種�!彼氖种钢模耆梢杂没▓F錦簇形容,層層疊疊的重瓣雪白中透著微微的粉,寧一宵的視線不由得從花,轉(zhuǎn)移到蘇洄透著粉的指尖。

    “很好看吧�!碧K洄垂著眼,笑的時候像小孩,“這個是寶珠茉莉,很香,我養(yǎng)了很久呢。前段時間下雨差點把它們淋壞,幸好陳媽幫我救了一下,不過還是有幾株枯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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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P.冰島雪糕(22)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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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小聲說了許多,直到王教授進來,才將身子轉(zhuǎn)正,從包里拿出筆電,很乖順地目視前方。

    寧一宵將手拿下去一些,低頭盯著手里的包花紙,才發(fā)現(xiàn)上面有字,毛糙的邊緣是撕下的痕跡。

    這看起來像是蘇洄臨時撕下的一頁書,用來給他包了花。

    那一個小時的組會里,寧一宵的神經(jīng)比以往都放縱,他難得地沒有全神貫注,而是邊聽邊寫代碼,好像在用這種方式逼自己專注。

    直到組會快結(jié)束,他盯著跑代碼的頁面,心里卻依舊想著紙上最后一行字:

    [擺脫誘惑的唯一方式是接受誘惑。]

    組會后他們幾個人都被留下,王教授詢問了會后的一些想法,又聊了聊論文的框架,討論了實驗結(jié)果。

    離開時已經(jīng)是上午十一點半,陽光很好,透過綠蔭的縫隙灑在蘇洄那張漂亮的臉上,他幾乎在發(fā)光。

    蘇洄走在前面,和王教授聊他看過的一篇文獻,說話時手偶爾抬起,做一些孩子氣的小動作。

    “一宵?”

    身旁的張爍叫了第三聲的時候,寧一宵終于回過神,側(cè)過頭對他笑了笑,“嗯你說,我在聽。”

    張爍也笑了,沒發(fā)覺什么,對他講自己調(diào)試代碼遇到的問題,就差把自己的電腦拿出來現(xiàn)場讓寧一宵幫忙調(diào)試。

    大家走了一路,到了要與王教授分別的教學(xué)樓下,張爍剛好也有選修課在同棟樓,便和老師一起走了。

    忽然間只剩下寧一宵和蘇洄。

    蘇洄扭頭,臉上有很可愛的笑意。他后退了一大步,來到寧一宵的右邊,聲音很輕,“你把我的花藏起來啦?”

    寧一宵幾乎聞到他身上好聞的植物香薰氣味,點頭,臉上帶著笑意,“我放在書包里�!�

    為此他把書和筆電都拿在手上。

    “會壓到吧?”蘇洄假裝很著急,湊上前來,“別壓壞我的花�!�

    寧一宵一愣,扭頭想把包取下來看,但蘇洄的手已經(jīng)摁了上來,就摁在他的手腕上。

    “逗你的。”蘇洄忍不住笑了,松開了手,“你好容易當(dāng)真啊。”

    “壓壞也沒關(guān)系�!碧K洄望著他,寧一宵的五官很深,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很認(rèn)真,也很冷,右眼眼尾的痣是唯一柔和的地方。

    “我還有的�!�

    還有很多可以送你。

    寧一宵不說話了,沉重的書和筆電似乎要將他的身子壓偏,心也偏到右邊。

    他開始想象蘇洄所擁有的花園,這似乎并不是一個好的預(yù)兆。

    又并肩走了許久,蘇洄要離開了,他從口袋里拿出一顆糖,細(xì)細(xì)剝開糖紙,塞進嘴里,而后抬起頭,下意識看向?qū)幰幌?br />
    “你要吃嗎?”他眼睛很亮。

    寧一宵不喜甜食,想拒絕,但蘇洄攥著的手已經(jīng)伸到他面前。

    “很好吃的�!彼f。

    寧一宵只好接過,是一顆糖果。

    “我走啦�!�

    蘇洄又一次在他沒有準(zhǔn)備好的時候離開了,腳步輕快,和他來的時候一樣,留下寧一宵站在原地,攤開手心。

    他盯著糖紙,忽然發(fā)現(xiàn)有些眼熟。

    記憶忽而拉回到不久前的一個艷陽天,還在咖啡廳打工的他收拾桌子,發(fā)現(xiàn)自己端去的餐盤里多了一枚糖果。

    那個客人他不記得長相,只記得很瘦,很白,帽檐壓得很低。

    糖紙五彩斑斕,很漂亮,回到后廚的時候,一同打工的女同事還開玩笑,說他原來愛吃糖,還說這個糖價格不菲,是瑞典手工定做的,想買都很難買到。

    寧一宵活到這么大,去過的地方屈指可數(shù),從小漁村到縣城,再到首都,單調(diào)得只能在地圖上畫個極度尖銳的三角,更別說大雪紛飛的北歐。

    所以這顆糖果他記了很久,因為那是他工作時難得收到的感激。

    寧一宵回憶起當(dāng)時過低的冷氣,回憶起那個客人小到幾乎聽不清的聲音,還有他雪白的手。

    他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能再獲得一顆珍貴的糖果,更沒想到,當(dāng)初那個人是蘇洄。

    難怪。

    寧一宵腳步一停,在人來人往的宿舍樓下如同定格。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從影音室出來后,和蘇洄同撐一把傘時,自己會感到奇怪。

    [寧一宵,你這里有一顆痣。]

    那時候的他明明沒有做過任何自我介紹,蘇洄不應(yīng)該知道他的名字。

    但他知道,他早就知道。

    一種奇妙的感覺充盈在寧一宵周身,持續(xù)到他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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