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景明的嘴里一向沒幾句正經話,寧一宵從來都聽不進去,只是這一句他卻在心里表示認同。
如果換做是之前,他或許還是很難理智和客觀地對待每一個對蘇洄有好感的人,安全感的匱乏令他做不到云淡風輕,很厭惡有可能失去蘇洄的任何一點風險。他失去過一次,這種感覺就愈發(fā)強烈。
所有人都發(fā)現(xiàn)不了的弱點,蘇洄看到了,并且愿意一次次奉上全心全意的安全感,所有的不確定因素都被蘇洄打破。
他可以明確地相信,這段感情并不存在任何風險。
“弟弟要走了�!必惱噶酥�。
寧一宵這時候才站起來,走到蘇洄身邊,自然而然地攬住他的腰,同他一起和馮程道別。
等馮程走后,他們幾人轉移陣地,來了景明之前訂好的一間餐吧。
“今天必須給我完全放松,我叫了酒,管夠�!�
蘇洄這段時間的精神狀態(tài)過于緊繃,就連躁狂的癥狀都被壓制了許多,他腦子里其實還存留和壓抑著許多瘋狂的念頭,這種感覺很難受,所以蘇洄這次喝酒幾乎沒有節(jié)制。
寧一宵想攔他,但攔不住,也知道情況特殊,蘇洄嘴上不說,心里還是堵著許多事,只能讓他放縱一次。
“寧一宵,你一點都不喝?”景明勸他,“這家的紅酒真的特別好,試試?”
克洛伊點頭,“確實不錯。”
“不用了,我還要開車。”
“你還開車?”景明簡直無法理解,“你確定?”
貝拉也知道他不喜歡開車的事,建議說:“別開了吧,等會兒打電話給司機不就好了�!�
寧一宵一向有預見性,“算了,他喝成這樣,一會兒沒準兒要在車上鬧一頓,被司機看到他第二天醒了會沒臉見人的�!�
蘇洄已經有些半醉,動作舉止都比平時輕浮了許多,他抓住寧一宵的手,歪靠在他身上,對景明搖頭,“他不想喝就不要讓他喝了,是吧一宵�!�
寧一宵笑著低頭,磕了一下他的額頭,“你說得對�!�
“對了,過幾天Eddy的個人展就正式開放了,到時候我們再一起去看看吧。”貝拉提議,“我們還可以組個慶功局呀�!�
克洛伊點頭,“我會帶著相機去,應該可以拍到很多不錯的照片�!�
蘇洄聲音也比之前大了些,“好啊,我給你們邀請函!”
景明笑了,“能不能給我個什么限量版的邀請函啊,再簽個名,我拿去炫一炫�!�
寧一宵對蘇洄說,“給他A4紙打一份就行�!�
“哈哈哈哈!”
幾人邊吃邊聊,時間過得很快,結束時天已經黑了,景明還沒玩夠,提出要去夜場,但蘇洄已經徹底醉了,路都走不了幾步,距離斷片只有一步之遙。
“他去不了了,你們去玩吧�!�
“那你路上小心啊�!�
告別了景明三人,寧一宵架著喝醉的蘇洄,坐電梯來到地下停車場,扶著他來到副駕,俯身系好安全帶,但蘇洄被安全帶卡著,小聲說“難受”和“不要”,寧一宵只好把他放到后座,空間寬敞許多,蘇洄乖乖地側倒在后排。
剛開出去一小段路,醉到人事不省的蘇洄忽然間“回光返照”地睜了眼,打開窗戶,還哼著歌。
“好涼快呀�!�
寧一宵盯著他,生怕他鉆出去。
“別伸手出去,很危險�!�
但喝醉的蘇洄不太聽話,也聽不懂人話,“什么?”
這樣不行。
開過最繁華的路段,寧一宵沒有按照導航,而是換了一條車不多的路,附近有一片公園,他將車停在了公園后面,這里人跡罕至,停的車都不多。
“這是哪兒?”蘇洄有些迷茫,扭頭看了一眼寧一宵,又看向窗外,“好黑……”
寧一宵替他解了安全帶,“是不是還想在外面玩?玩夠了再坐車吧,不然很危險�!�
他離開駕駛座,開了車門,對蘇洄伸出手,“要不要出來?”
可蘇洄卻搖了頭,“外面很黑……”他抓住寧一宵的手,“你進來陪我。”
寧一宵只好照做,貓著腰進去,坐到蘇洄旁邊,關上車門的瞬間,世界忽然變得非常安靜。
而蘇洄始終盯著他的臉。
“在看什么?”寧一宵捏了他的下巴,“我臉上有東西嗎?”
蘇洄的眼中含著水汽,眨了眨,眼神懵懂。他的皮膚很薄,喝醉了渾身都透出紅,像是被掐過之后留下的粉色痕跡。
“寧一宵……你為什么戴眼鏡�。俊�
果然醉得不清。
“我不是說過……”
沒等他說完,蘇洄便抬起手,取掉了他的眼鏡,戴在了自己臉上。
但這樣的度數(shù)他根本適應不來,所以只好瞇著眼。
寧一宵忍不住笑了,歪頭吻了吻他的嘴唇。
蘇洄一下子愣住了,整個人都很緊繃,甚至往后躲。
“你……為什么親我……”
寧一宵有些疑惑地皺了皺眉,“為什么?我還是頭一次聽到這么新奇的問題。”
蘇洄捂住了自己的嘴,睜大了眼,看上去的確很驚惶。
“我們不是才剛認識……沒多久嗎?”
寧一宵瞇了瞇眼,抬手摸了一下蘇洄的額頭。
沒發(fā)燒。
不會又出現(xiàn)幻覺了吧。
“你喝多了。”
蘇洄搖頭,說話亂七八糟,“我的藥吃多了,我媽媽非逼著我吃,都說了我吃過了,我喝了好多水都沒有用……”
開始說胡話了。
寧一宵湊近了一些,近得能感受到蘇洄呼吸里的酒精氣味,“蘇洄,你現(xiàn)在幾歲?”
蘇洄的長睫毛上下碰了碰,“……20�!�
寧一宵沒忍住,笑了出來,取下屬于自己的眼鏡,“好年輕啊�!�
蘇洄卻被他過分“親近”的舉動弄得不敢動,“你……”
“我?”寧一宵產生了惡劣的念頭,故意逗他,“我27歲了,我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
“什么……”蘇洄不可置信地望著他的臉,整個人暈暈乎乎,無法思考。
“比如……”寧一宵想了想,“你會在20歲那一年的7月12號和我確定戀愛關系,那天你看到了曼哈頓懸日,時長是15分20秒,我們第一次上床的時間是……”
還沒說完,蘇洄就慌亂地捂住了他的嘴。
太有趣了。
寧一宵忍不住笑了,親了親他的手心,嚇得蘇洄又縮回手。
“還想聽嗎?”他又靠近了一些。
蘇洄不敢說話了。
他明明應該是從外公的壽宴逃出來,鋰鹽中毒所以才會這么頭暈目眩,昏昏沉沉,為什么寧一宵會出現(xiàn),還親了他,說了這么多奇怪的話。
雖然自己的確對他一見鐘情,但是……
“不用緊張,你經常這樣,只是大部分時候不會表現(xiàn)出來�!睂幰幌鼘捨克�,“你只會在心里辨別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幻覺。我上次過生日,你也以為我才21歲。”
“幻覺……”蘇洄喃喃自語。
“蘇洄,你怎么一喝醉就全忘了。”寧一宵捏了捏他的臉,“之前不是還在幻覺里和我過了一輩子?變成兩個老爺爺了,不記得了?”
蘇洄直勾勾地望著他,像是有什么話要說,卻又很混亂,皺著眉,哽了許久,原本寧一宵都以為他不會回應了,沒想到他卻開了口。
“我們……過了一輩子嗎……”
寧一宵見他很認真,忍不住逗他,“沒有哦�!�
“我們后來分手了�!�
“就在你20歲那年的冬天,分開了2195天�!�
他說完,蘇洄的表情忽然變了。他看上去很難過,眼神又很困惑和迷惘。
“真的嗎?”
寧一宵點頭,“嗯。”
他沒想到蘇洄突然就掉了眼淚,連蘇洄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會流淚。
這時候寧一宵才意識到,蘇洄的大腦或許真的沒有分清眼前的一切,但他的潛意識卻始終為此而難過,就像是擺脫應激而下意識地選擇丟掉這段創(chuàng)傷。
他開始后悔這樣逗他,于是輕柔地為他擦了眼淚,將蘇洄拉入懷中,“是我不好,我的錯,不哭了。”
“你為什么要告訴我……”蘇洄伏在寧一宵肩頭,咬著牙關想忍,卻還是止不住啜泣,孩子氣地埋怨起來,“我很喜歡你的�!�
“我知道�!睂幰幌銎鹚瑩崦K洄的臉,吻去他的淚水,“不哭了,好不好?”
蘇洄覺得好奇怪,他好像莫名其妙失去了一大段的記憶,從20歲下雨的某一天跳轉到現(xiàn)在這一刻,眼前的寧一宵有些陌生,但自己卻非常害怕失去他。
太荒謬了。
他不清楚這是藥物的副作用,還是他自己的腦子出了問題。
當他止住眼淚后,忍不住又盯著寧一宵看,也不知怎么的,就伸出了手,碰了碰他眼角的痣。
他很想確認,眼前這個人到底存不存在。
寧一宵卻握住了他的手,輕聲詢問,“小貓,可以接吻嗎?”
蘇洄不知道他為什么要叫自己小貓,但望著他的眼睛,就鬼使神差地點了頭。寧一宵靠過來吻了他,一開始只是啄吻,但很快便自如地探入、攪弄,游魚般靈巧地勾出欲望。
外面下雨了,雨線順著車窗玻璃滑落下來。
分開時,他們的唇邊也牽扯出將斷未斷的水線。
寧一宵凝視著蘇洄的眼。他望向自己的眼神里有種和過去不同的愕然和沉淪,透著濕淋淋的酒氣和雜亂無章的思緒,組成十分奇特的美感。
他們之間的對視,漫長得如同一個寂靜的深呼吸。
寧一宵又開口,聲音透著一點啞,“你26歲的12月23日,我們會再見面,那天也下了雪,你的表情和現(xiàn)在很像,好像馬上就要在我面前哭出來。”
“我們會復合,也會一直生活在一起,會變老,像你想象中那樣�!�
蘇洄眨眼的瞬間,又蹙了蹙眉,落下一滴淚。
“你劇透……”
寧一宵笑了,“你明天就不會這么說了。”
蘇洄無言以對,寧一宵卻問他可不可以再親一下,他又一次恍了神,只是這一次比上次激烈許多,是他所始料未及的。
手腕被壓在冰的玻璃窗上,狹小的空間里,蘇洄被抵在車門上,吻得意亂情迷,心底鉆出隱隱的痛和亢奮,很快就失去了理智和判斷力。
他像顆熟透的杏,雙手一握,薄薄的外皮便自然脫落了。但寧一宵也好奇怪,明明剝下了外衣,卻又將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在他光裸的肩頭。
在俯視的視角里,寧一宵的臉格外好看,他的笑容不像是社交時偽裝出來的友善溫和,而是一種收斂了攻擊性的柔軟,帶著挑釁和撩撥,吐出的字句和行為對照起來,顯得極不正經。
“不是說喜歡我?這樣喜歡嗎?”
蘇洄難以招架,下意識弓了腰,摟住寧一宵的脖頸,臉埋入他的肩窩。
他開始控制不了自己的言語和發(fā)音,變得口齒不清,字與字被黏膩的呼吸分隔開。
寧一宵歪著頭,聽他說的中英文串起的胡話,和其中夾雜著的很多個“no”,笑了一聲,反問他。
“Why
not?”
蘇洄對他的隨意感到非常迷茫。
寧一宵卻貼近了,壓低聲音,“我再劇透最后一句�!�
“什么……”
“我們做過很多次�!�
寧一宵的唇角蹭過蘇洄耳垂。
“tless
times.”
--------------------
作者有話要說:
寧一宵,你真是……(指指點點)
第87章
N.焦躁想念
===========================
封閉的車廂里,
手長腳長的兩個人都難以施展開來,擁抱也因為局促變得愈發(fā)緊密。
蘇洄被寧一宵的外套所包裹,手撐在寧一宵肩上,
咬著嘴唇,濕蒙蒙的眼中展露出一種不諳世事的天真,是26歲的他很少會釋放的眼神。
一而再、再而三地撞上車頂后,寧一宵將手放在他的頭頂,
試圖護住。蘇洄全身乏力,
幾乎要向后仰倒下去,又被他撈入懷中,和他接吻。酒精的作用下,
他既沒辦法順利釋放,感官卻又完全被操控,矛盾到幾乎瀕臨崩潰。
窗外的雨漸漸停了,
蘇洄如同繃到極致的一根琴弦,
在激烈的組曲盡頭,
轟然斷裂,完全地昏睡過去。
再醒來已經是在寧一宵的房間里,天已經亮了,陽光透過紗簾,彌漫在房間里。蘇洄頭痛極了,
昏昏沉沉,他揉了揉眼睛,
一側頭便看到寧一宵熟睡的臉。
他下意識的抬手,
指尖碰了碰寧一宵的淚痣,
皮膚的觸感是溫熱的,很熟悉。
寧一宵忽然睜開了眼,
也握住了蘇洄的手,吻了吻他的手背。
“醒了?”寧一宵晨起時聲音總會比平時啞一點,但語氣很溫柔,“累不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