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柔和的五官帶著與生俱來的靈秀之態(tài)，皮膚細(xì)膩白皙，柳眉杏眼，眸底總是盛著一汪清泉，不笑時就生出幾分春寒料峭之感。
可一旦她彎起眸，仿若剎那萬物復(fù)蘇。
拂生知道他們沒聽明白，于是說：“我一會畫出來�！�
“好�！�
徐吟嘯緊接著又說：“萬一仙主大人已經(jīng)開始刻了，我們豈不是白商量了�！�
“這不是重點。”照秋棠突然打斷，聲音有點急，“你們有沒有見過仙主大人刻的那個木雕小雀鳥�。俊�
葉陵川：“像鴨子的那個？”
眾人：“................”
聞耀：“我他媽兩眼一黑�！�
第487章
仙主英明！
“仙主大人不會把師妹刻成師傅吧？”聞耀滿腦子都是那個鴨子一樣的小木雕。
“不能再等了�！狈魃惨庾R到把靈木交給無淵是件多么恐怖的事。
聞耀也急：“可是師傅還在外面�！�
葉陵川提出建議：“打暈？”
眾人：“............”
拂生：“就這么辦吧�！�
照秋棠和徐吟嘯大為震驚：“你們這猶豫的時間是不是有點太短了？”
話沒說完，拂生幾人已經(jīng)沖出房門，兩人急忙跟上：“不是，真打算動手�。�！”
青山長老正在姜雀的小院前瞎晃，邊松筋骨邊給她收拾院外的落雪，嘴里還在不停念叨。
“也不知道到以后還回不回來住了，當(dāng)了宗主后那兔崽子一定很忙�！�
“不過也無妨，人在哪里家就在哪，一起住在渺神宗也好得很。”
“好幾年沒下過這么大的雪了，真厚�！�
“師傅。”拂生突然在身后喊他，青山長老回過頭，拂生便已落至身前。
“拂生？”青山長老見她喘著粗氣，眉頭霎時擰起，走近問，“怎么了這是？”
他剛問完，拂生原地晃了兩下，說頭暈，青山長老近前查看。
啪！
額頭上被貼了一張定身符，聞耀和葉陵川也在這時趕快來，一個喂昏睡丹，一個貼頭腦空空符。
照秋棠和徐吟嘯趕來時，青山長老已經(jīng)倒下了。
聞耀和葉陵川火速將青山長老抬回房間，解下發(fā)冠，脫去外衣，蓋好被子，隨后摸了摸小老頭的腦袋真誠道歉。
話落，關(guān)上房門朝無名峰狂奔而去，就怕他們擔(dān)心的事真的發(fā)生。
幾人沖得太快，在無名峰上都往前沖了幾步才停下。
一陣木屑的清香涌入鼻腔，聞耀眉心一跳，拔腿奔向房門緊閉的扶崖殿。
幾人顧不得尊卑之別，一把推開房門，屋內(nèi)景象映入眼簾的瞬間，聞耀整個僵在原地。
無淵正背對著他們，微側(cè)著身，露出他面前正在刻著的一座木雕，已經(jīng)能隱約看出輪廓，兩分像鬼，三分像妖，十分不像人。
聞耀腿一軟，癱在門邊：“完了，全完了�！�
屋內(nèi)的玉容音早就聽到他們的動靜，這會兒看著他們被嚇到臉色發(fā)白，溫聲喊人：“別怕，靈木還在�！�
幾人眸光微亮，同時朝玉容音看去，玉容音往旁邊走了兩步，露出身后散發(fā)著瑩瑩碧光的靈木。
“我的老天爺，嚇?biāo)牢伊��！甭勔闹乜诰徚税胩臁?br />
眾人虛驚一場，這才心平氣和地踏進(jìn)扶崖殿，玉宗主拂袖關(guān)上門，幾人走到無淵身后，看他刻木雕。
聞耀看了兩眼，忍不住閉上眼，慶幸道：“還好仙主大人有分寸，知道先拿別的木頭練手。”
“可我覺得�！庇袢菀艨聪驘o淵身側(cè)堆著的木頭，放低聲音，“這不是練手的問題�！�
幾人視線隨著玉容音緩緩下落，這才注意到無淵腳下那幾塊被刻過的木頭，幾人盯了半晌，同時吸了一口涼氣：“我嘞個老天爺！”
照秋棠捂著眼睛：“仙主大人確定是在刻姜雀？我怎么看著沒一個像人的�！�
幾人大聲蛐蛐，就怕無淵聽不見似的。
徐吟嘯添油加醋：“你說姜雀回來發(fā)現(xiàn)自己變丑了，會不會哭死�。俊�
無淵周身散發(fā)著淡淡寒意，手中動作不停，好像真的聽不到。
聞耀和葉陵川對視一眼，突發(fā)咳疾，咳得都快斷氣了，無淵也沒給他們一個眼神。
眾人：“............”
幾人猶豫片刻，終于你推我搡地走到了無淵對面，恭聲喚了句：“仙主大人�！�
無淵終于停下刻刀，抬眼看人，目光冷得幾人同時打了個哆嗦，下意識想往人身后躲，但在場諸位沒人不怕仙主，于是都硬邦邦地杵在原地，勸說的話也都被那一眼凍在了嗓子眼里。
僵持片刻后，無淵嘆口氣，將刻刀收回須彌袋，并給聞耀幾人手里塞了塊木頭，惜字如金：“來試�！�
眾人立刻反應(yīng)過來，齊齊給無淵鞠了一躬：“仙主英明！”
無淵：“...........”
鬧心。
他很想親手刻，但是，怕她回來會氣哭。
聞耀幾人刻得很帶勁，一個個使出了全身力氣，但表現(xiàn)最好的還是拂生和照秋棠，無淵在旁邊安靜觀戰(zhàn)，發(fā)現(xiàn)拂生刻出的人像與別人不同。
他垂眸看了會，恍然意識到，她刻的是真正的姜雀。
無淵眸底的冷光散去些，氳出幾分暖意，不過也很快消散。
最后，雕刻靈木的任務(wù)毫無意外落到了拂生手里，照秋棠和葉陵川輔助。
聞耀和徐吟嘯也就比無淵好一點吧。
無淵看完他們兩刻的，心情緩和許多。
“我對木刻其實不是很了解，還是先看幾本書再開始�！狈魃幌氩萋书_始，畢竟靈木只有這一根，千萬不能出任何差錯。
“那我們陪你一起看�！甭勔驼涨锾凝R聲開口。
徐吟嘯和葉陵川已經(jīng)朝門外走去：“我們?nèi)フ視�。�?br />
兩人很快搬來七八本與木雕相關(guān)的書籍，大家待在無淵房中就開始看，邊看邊商量，每個人身上都烘出點暖氣，冷清的扶崖殿終于有了幾分人氣。
無淵獨坐于眾人之外，安靜看著靈木，他肩上的傷口還在流血，指腹上也有刻刀留下的斑駁錯落的傷痕。
玉宗主走過來，今晚第五次提出給他療傷。
無淵緊抿的唇終于動了動：“不必，小傷而已�！�
一貫的疏離有禮，不容反抗。
玉容音沒再開口，退到一旁去照看塵虛道長，拂生幾人的討論逐漸激烈，有緩緩?fù)Ｏ隆?br />
拂生越看越覺得這事情沒那么簡單：“我需要練習(xí)，大量的練習(xí)�！�
原來木刻竟有那么多講究，她不能隨便開始。
“好，練，你需要什么就說，我們來幫你準(zhǔn)備�！�
照秋棠立刻道：“我找人給你做一套最好的刻刀�！�
徐吟嘯也不閑著：“我?guī)湍阏夷静�，我會找一些跟靈木材質(zhì)差不多的，方便你上手。”
“好，還有一些地方......”
幾人商量了大半宿，抬頭一看，屋外天色黑如濃墨，房中已不見無淵的身影。
只有玉容音和已經(jīng)被放到床上的塵虛道長。
“仙主大人呢？”徐吟嘯問，他剛想偷摸給仙主大人上藥呢。
玉容音也不清楚，語氣有些疑惑：“他說他回房休息了�！�
聞耀也沒反應(yīng)過來：“這不就是他的房間？”
“仙主大人他是......去姜雀的房間了吧。”照秋棠輕聲開口。
幾人沉默下來，沒再多問。
他們也沒有睡意，干脆在這里守著靈木，等仙主回來。
天色將明時，醉酒的塵虛道長終于清醒，昨晚的事忘了大半，只記得自己迷路，聞耀幾人便給他大概講了下原委。
當(dāng)然，幾人揍他的事一個字也沒提。
“所以你們是要給誰鑄肉身�！眽m虛道長一清醒，腦子也回來了，一個問題直擊要害。
聞耀幾人笑笑沒說話，玉容音溫聲開口：“道長，借一步說話�！�
塵虛道長看過幾位小年輕，應(yīng)了聲‘好’。
兩人緩步走到天清宗山門前，塵虛道長從玉宗主口中知道了事情始末，一路沉默，然后突然開罵：“嫁誰不好，嫁崇明他兒子，這家的男人都克妻！”
“好好的婠煙說沒就沒了，好好的小丫頭也這么沒了�！�
“還都是魂飛魄散，要命！”
玉容音隨他發(fā)泄了幾句，待塵虛道長冷靜下來才問他：“道長，如果姜雀魂魄回不來，那靈木鑄成的肉身還能不能活？”
第488章
我以后要是想她了怎么辦
“能活�！�
塵虛道長不醉酒的時候挺正經(jīng)，也知道玉容音為何會這么問：“但要借助你們九重療愈術(shù)的最后一重，‘復(fù)生’�！�
“會跑會跳，但無魂無魄，不過是個有逝世之人幾分影子的活木偶罷了。”
“況且老朽記得，你的九轉(zhuǎn)療愈術(shù)尚未練到這最后一重�！�
“是�！庇袢菀敉驘o名峰方向，眉目柔和：“所以我要閉關(guān)了�！�
塵虛道長一時語塞，看她許久，搖頭嘆息：“何必呢？”
人已經(jīng)死了，活著人又何必強(qiáng)求。
不過水中撈月，竹籃打水，總歸一場空。
玉容音輕笑，緩聲道：“姜雀是我宗長老，我總不能什么都不做，若他們當(dāng)真找不回魂魄，這活木偶好歹是個念想。”
塵虛道長被她這句話勾起一些往事，一時也沒有回話。
安靜待了一會，兩人話別。
塵虛道長原地站了片刻，轉(zhuǎn)身回?zé)o名峰，他已經(jīng)答應(yīng)老祖要管這事，無論他心里怎么想都會在這里待到事情結(jié)束。
哪怕最后回來的只是個活木偶。
......
之后的日子，大家都很忙。
拂生每天悶在房里刻木雕，聞耀負(fù)責(zé)給在紫霄靈域的沈別云和孟聽泉傳消息，并且應(yīng)對青山長老的盤問。
照秋棠、徐吟嘯、葉陵川和異界弟子們埋頭經(jīng)書，尋找凝魂之法。
無淵則前往各大世界遍訪醫(yī)修，連妖修魔修也不放過。
老祖去奈川境看了眼婠煙便回了滄瀾界，在無名峰上住下，幫無淵暫時照看滄瀾界。
紫霄靈域的天道也來了滄瀾界，只在來的第一天跟無淵打了個照面，隨即便隱在暗處防著奉天。
滄瀾界第二場雪落下時，拂生開始雕刻靈木。
她的手藝已經(jīng)爐火純青，連頭發(fā)絲都能刻得生動，但雕刻靈木到底是個細(xì)致活，日日夜夜，不知不覺，已近除夕。
扶崖殿內(nèi)暖意融融，無淵、塵虛道長和聞耀幾人圍站在拂生身后，看她刻最后的眼睛。
木屑簌簌而落，拂生手中的刀越來越慢。
塵虛道長以為她是怕刻壞，等了一會見還沒刻完，便窩到旁邊椅子上喝酒去了，只有聞耀他們明白，為何拂生會刻得這么慢。
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
刻兩只眼睛到底費不了多少功夫，拂生還是刻完了最后一筆，她收回刻刀，輕輕吹去肩膀上的木屑，退后一步，抬眸看著木雕。
今天是個好天氣，無風(fēng)無雪，萬里無云，清晨的光輕柔地籠罩著木雕，眾人安靜地看著木雕，沒有人開口說話。
徐吟嘯啞著嗓音喊塵虛道長：“道長，我們......刻好了�！�
塵虛道長醉了，手里的酒葫蘆‘哐當(dāng)’掉在地上，清冽酒氣絲絲縷縷地漫出來，沖散了扶崖殿里好不容易聚出來的一團(tuán)暖氣。
“刻好了，魂魄呢魂魄在哪兒？”
徐吟嘯臉色慘白下去，木雕成了，他們一直逃避的問題也終于到了該面對的時候。
魂魄呢？
魂魄在哪兒呢？
“我們沒有�！甭勔⒅约旱挠白�，說，“我們沒有她的魂魄�！�
塵虛道長從椅子上摔下來，撿起酒葫蘆，搖搖晃晃地看著幾人，說醉話：“崇明啊崇明，你早知道婠煙已經(jīng)魂飛魄散，偏要浪費我一株靈木，蠢貨，蠢貨！”
他仰起頭，把最后一滴酒磕進(jìn)嘴中，醉醺醺地笑：“不過我還有個辦法，我有辦法能讓這木雕活過來，跟活人一模一樣，就是沒有靈魂，像婠煙但不是婠煙，你要是愿意——”
“不要�！睙o淵冷聲開口，聲音繃成緊緊的一條，“我不要�！�
“我就知道你不要。”塵虛道長摔回椅子上，看著無淵，“我就知道你不要�！�
“那這已經(jīng)刻成的木雕你也不要？”
他醉了，分不清過往和現(xiàn)在。
扶崖殿里明明沒人回答他，塵虛道長卻好像聽到了答案，喝下的酒從眼角涌出來，沖著無淵豎大拇指：“燒了好啊，好！干干凈凈一了百了！”
“不燒，我要！”照秋棠突然喊了一嗓子，驚得塵虛道長的酒都醒了幾分，迷迷糊糊地朝人看去。
拂生、聞耀、葉陵川......殿里所有人都在看她。
照秋棠緊緊攥著拳，盯著塵虛道長：“我說我要，要怎么做？”
聞耀怔怔看著她：“你，你什么意思？那又不是姜雀我們要她做什么？”
照秋棠哭著朝他喊：“那你倒是把姜小雀的魂魄給我回來�。 �
“我們還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時候，這段時間我們翻了多少典籍，見了多少醫(yī)修，有結(jié)果嗎？”
“沒有！什么辦法都沒有！沒有一本書能告訴我們一個魂飛魄散的人要怎么救？！”
“如果我們一直找不到辦法怎么辦？！”
“如果她真的回不來了怎么辦？！”
“我以后要是想她了怎么辦？��！”
“秋棠�！毙煲鲊[攬著她的肩把人抱進(jìn)懷里，手足無措地安慰，“沒事的沒事的�！�
聞耀和葉陵川垂下頭，沒人能回答照秋棠的問題，拂生抬頭朝無淵看去，似乎想說些什么，最終也沒有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