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尹策沒說好與不好,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另一旁,周彌已經(jīng)吃完了早餐,悄無聲息地收拾和整理好了小餐桌。
她有意沒多去留心兩人的對話,但偶爾聽入兩句,總算弄明白了,談宴西和尹策應(yīng)該是表親關(guān)系,無怪乎他身邊的人,都要對尹策客氣三分。
她覺得談宴西其實是挺溫柔一個人。
他自己多住兩天院都覺得沒時間,卻叫尹策去領(lǐng)假散心。
臨近中午,莫妮卡也來了一趟,匯報些工作上的事,帶了幾分文件給他簽。
午后,談宴西一連接了好些電話,私人的工作的都有。
他住院的事多半沒叫人放出消息,他那些圈內(nèi)“朋友”,各個都如平常一樣,邀請三少去哪兒哪兒捧個場。
談宴西接完手頭這個電話,轉(zhuǎn)頭一看,周彌坐在椅上,手臂撐在床邊柜上,一手托腮,若有所思狀。
談宴西:“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真是好脾氣。我要是生著病,還這么多人來煩我,恐怕我早就發(fā)火了�!敝軓涋D(zhuǎn)頭看他一眼,忽地探身,去夠他拿在手里的手機(jī)。
她目光盯著他,仿佛只要他神色有一絲不悅,便會立即收回手。
談宴西只是微笑看著她。
她便輕輕一抽,將他手機(jī)拿了過去,“你說,如果你關(guān)機(jī)一下午,世界會不會就此停止轉(zhuǎn)動�!�
談宴西微揚(yáng)了一下眉,笑說:“不知道。但值得一試�!�
周彌便當(dāng)著他面,長按音量加號鍵和電源鍵,彈出的菜單里,她手指往右一滑,選擇了關(guān)機(jī)。
這個過程中,她依然在觀察他的表情。
他只是笑著,全然縱容。
周彌把關(guān)機(jī)的手機(jī)丟到一旁,又問他:“你會不會覺得,突然閑下來了會很無聊?”
談宴西笑說:“那你給我找點(diǎn)事兒做?”
“看電視么?”周彌盯著他,“或者,開一部電影?”
談宴西的表情表明他興致闌珊。
“那要不然我讀書給你聽?”周彌開玩笑說。
哪知道談宴西說:“好啊�!�
“……認(rèn)真的?”
談宴西笑說:“不你自己提議的嗎?”
他將枕頭一扶,躺上去,半閉著眼睛,說:“你隨便讀點(diǎn)兒什么我聽聽,正好我睡個午覺�!�
周彌看他一眼,清清嗓子,正要出聲,他卻拍了拍身旁的空位。
猶豫一瞬,周彌蹬掉鞋子,爬上床,他手臂伸展,讓她當(dāng)枕頭枕上去。
周彌轉(zhuǎn)頭看一眼,看見他偏于瘦削的下頷骨,耳后至脖頸一線的皮膚,是無機(jī)質(zhì)感的一種白皙,微微抬眼,便是他靠近喉結(jié)處,那粒淺褐色的痣。
談宴西只覺她的呼吸縈繞于頸間。
一霎,一小片溫?zé)崧湓诹俗约汉斫Y(jié)上。他不由地喉結(jié)滾動,微微低頭,睜一只眼去看了看。
片刻,她緩緩地念:“Un
jour,
j&039;étais
agée
déjà,
dans
le
hall
d&039;un
lieu
public,
un
ho
est
venu
vers
oi……”
聲音清脆而空靈,腔調(diào)拿得漂亮又婉轉(zhuǎn),閉上眼仿佛電影序幕的獨(dú)白,叫人沉浸,即便不懂其意。
夏日綿長,外頭日光白得晃眼,那藍(lán)條紋的窗簾布,都被照得褪了色。
他有種介于困頓和情-欲之間的心癢難耐,在這冷氣十足的潔凈的房間里,好似那些日光,都徑直地曬在了他的皮膚之上。
-
次日周一,周彌要去上班。
她是多帶了一套換洗衣服過來的,清早在病房的浴室里洗漱過后,即可直接去往公司。
晚上下了班,周彌又去了一趟醫(yī)院。
談宴西已經(jīng)可以開始進(jìn)流食了,姚媽送來親自熬的清粥。
尹策也在,沒了昨天的情緒,正心平氣和地跟談宴西聊新的項目規(guī)劃。
周彌坐了一會兒就得走了,她回去還得加個班,不知道幾點(diǎn)能弄完,今天是沒法在這兒整晚陪著了。
姚媽就說:“那我跟周姑娘一塊走吧,繞點(diǎn)路是繞點(diǎn)路,免得等司機(jī)跑兩趟�!�
尹策看了姚媽一眼,對談宴西說:“三哥,我自己開車來的,我送姚媽回去――規(guī)劃書我這兩天就會做出來。”
談宴西點(diǎn)頭,叫他們路上小心。
到了樓下,姚媽問尹策,“你往哪兒去啊,順路不順路?”
尹策頓了一霎,報了個地名。
姚媽說:“唷,這完全是兩個方向啊,這來回不得兩小時。”
尹策這時候看了周彌一眼,“我跟周小姐倒是同路。您看要不這樣,我送周小姐,姚媽您讓司機(jī)送回去。”
周彌忙說:“沒事,可以不用管我。我自己坐地鐵回去就行�!�
尹策說:“那不行的,不然,回頭三哥要怪我辦事不周到�!�
姚媽也糾結(jié)起來了,看向周彌,等她做決定。
周彌實在不想給任何人添麻煩,最后只好折衷,對尹策說:“麻煩你把我送去地鐵站吧,我住的地方坐地鐵更方便�!�
尹策猶豫一下,還是點(diǎn)頭說:“行�!�
周彌自知坐后座像把人當(dāng)司機(jī),很失禮,但還是故意忽略了這一點(diǎn),堅持坐在了后排。
尹策的車是特斯拉Model
S,流線型車身很有未來感,倒挺符合他給人的高材生的印象。
車?yán)餂]有任何多余裝飾品,足夠干凈。
一路過去,尹策一句話都沒說,空間寂靜得只有引擎運(yùn)作聲。
地鐵站很近,幾分鐘就到了。
尹策將車停在入口處的路邊,在周彌拉車門的時候,回頭看了她一眼,“路上注意安全�!�
平直的目光,看不出任何情緒。
周彌點(diǎn)點(diǎn)頭,謝他送她到地鐵站。
尹策:“不用謝。應(yīng)該的�!�
-
談宴西出院之后,休養(yǎng)了幾天,又有新項目要忙。幾周過去,周彌跟他見了屈指可數(shù)的幾次,只夠時間一起吃頓飯。
微信上倒是聊得比往日頻繁。
他有一周都在外頭出差,時不時地給她來一條信息,問她在做什么。但聊不到兩句他又有事,微信上全是這種有頭沒尾的對話。
周彌無所謂,怎樣都是習(xí)慣的。
有一天晚上十點(diǎn),談宴西給她打了個微信電話,說是剛開完會累得很,想聽聽她的聲音。
結(jié)果,周彌這邊說著話,他那邊就沒了聲音,直接就睡著了。
周彌鬼使神差地沒掛斷,手機(jī)充著電,放在一旁,自己抱著電腦加班。
她翻譯一份文書,十二點(diǎn)多才弄完,拿起手機(jī)一看,那通話時間還在繼續(xù)。直到洗漱過后上了床,睡覺的前一秒才把它掛斷。
第二天早上,談宴西顯然是震驚于那147分鐘的通話時長,發(fā)了個問號過來。
周彌平靜地回復(fù):昨晚睡著了,忘掛了。起夜才發(fā)現(xiàn)。
-
七月將過去一半,周彌這天接到談宴西電話,問她:“在哪兒?”
一般,談宴西這么問,就意味著要見她。
于是周彌說:“你忙完啦?”
談宴西說:“嗯。接你過來吃個飯�!�
周彌說:“改天吧。我今天生理期�!�
談宴西電話里笑了聲:“單只見見你不行?”
周彌沉吟:“……司機(jī)多久過來?”
談宴西估計是聽出她聲音有氣無力,“你不舒服?”
“……嗯。請了假,在家里休息呢�!�
談宴西說:“那我過來看看�!�
“不用。你過來我也沒辦法招待你……”
談宴西不容拒絕的口吻:“地址發(fā)給我�!�
她搬新家后,談宴西還沒往她這兒來過。
周彌把地址發(fā)到談宴西的微信上之后,就疼得迷迷糊糊睡過去了。
被一陣挺急促的拍門聲驚醒,趕緊爬起來,她走到門口,往貓眼里看一眼,看見談宴西站在外頭,才恍然想起來他說要過來的事。
門打開,談宴西神色少見的幾分焦急,可能在沒有空調(diào)的門外待了些時間,額頭上浮了一層薄汗,“半天不開門。還以為你暈過去了。”
周彌不好意思地笑笑,“睡著了�!�
沒拖鞋,周彌叫他就這么進(jìn)來。
自己準(zhǔn)備往廚房去,給他燒水倒杯茶,突然他手臂伸過來,將她腹部一攔,半摟進(jìn)懷里,推著她往臥室走,“不舒服就躺著去。”
他身上一件薄薄的白色襯衫,衣袖挽起露出手腕,身上幾分熱氣,像把夏天帶進(jìn)了她的領(lǐng)地。
周彌房間很小,一米二的一張床,旁邊擺下一個衣柜,就不剩什么了。
但收拾得干凈,沒什么雜物,倒不顯得十分局促。她的床單里面是豆綠色,外面白色底,印平鋪的樹葉圖案,夏日里視覺清亮的配色。
周彌掀開被單,躺回去,又把把空調(diào)遙控器拿過來,溫度再調(diào)低幾度。好像是怕他熱。
談宴西在床沿上坐下,轉(zhuǎn)頭看她,幾無血色的一張臉,有些憔悴,少見的脆弱感。
她側(cè)躺著,頭發(fā)遮住半面臉,睜著清亮的眼睛。
是在看他。
片刻,她腦袋往他那兒湊了湊,臉頰挨近他的手背。
談宴西一時就頓住了,實難抵抗這種行為――像平日高冷獨(dú)立,怎么喂食也喂不熟、從不主動的野貓,某天突然撒嬌似的蹭一蹭褲腿。
他垂眸看了她好一會兒,被她挨著的那只手忽地往上一翻,修長的手指一下捏著她的下巴,問:“想沒想我?”聲音幾分沉啞。
===29(投影于井中...)===
周彌說:“你想過我,
我就想過你�!�
答案未免太像投機(jī)取巧,談宴西笑出一聲,“你這么說,
我可就走了啊�!�
“難道你不想我?”周彌笑著反問。
靜默的一霎,像是一首歌播完后的小段空白。談宴西手掌搭著她肩膀,稍稍用力一推,她翻過身仰躺。
余光瞧見他撐在自己枕邊的手臂,
微微繃緊的肌肉線條,
視野盡頭他俯身而下,湊近一張清峻面容,
眼里有盛夏落日燃燒的一種熱度。她適時閉眼。
唇齒纏-綿,抬起手臂摟他后頸,
指尖沿他脊椎微微凸起的骨節(jié)蜿蜒而下。
談宴西立即發(fā)現(xiàn)她意圖昭彰的鬼把戲,伸手將她手腕一捉,
臉退后,警告似的看她一眼:別點(diǎn)火。
周彌笑得眼睛里亮晶晶的。
這一吻就到此為止了,即便發(fā)展下去也只是打擦邊球,過不了癮。
談宴西坐起身,
問她:“還疼?”
“沒那么嚴(yán)重�!敝軓浶φf,
“吃了止痛藥,
已經(jīng)好很多了。而且,我主要是想趁機(jī)光明正大地請假偷偷懶。”
談宴西目光掃過床頭小柜上的一只藥盒,
拿起來看了看,藍(lán)白色包裝,大寫的“eve”,
細(xì)看說明文字都是日文。
他說:“那也不能放著不管。我讓姚媽給你找個中醫(yī)瞧瞧�!�
周彌高中時候就看過中醫(yī),周寄柔每天早起給她煎藥,
熏得走廊里都是那苦味。連喝半年,稍有效果,一停藥卻恢復(fù)原樣。再喝下去,怕是胃先遭不住,后來就放棄了,說服了周寄柔,改服止痛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