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知道找了多久,他終于找到了這個山洞,看到了那個蜷縮起來,皮膚青紫的人。
有一瞬間他連呼吸都停止了。
伸出手去觸碰她冰冷的皮膚,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在不可抑制地顫抖。
然后手下的人發(fā)出一聲含糊又痛苦的,低不可聞的夢囈。
他如夢初醒,手忙腳亂扒掉了自己的衣服,小心翼翼把人擁入懷中。
好像抱住了一塊兒冰。
他不可抑制地顫抖,手腳卻把人擁得更緊。
寧長安烏沉的雙眼里暴風肆虐,最終凝成了一汪水汽。
感受著懷中人漸漸溫暖起來的體溫,他緊緊抱著她,緩緩閉上眼,臉埋進她涼涼的頸窩中,顫抖著長出一口氣。
面子和自尊,在她生命的威脅前,根本不值一提,不管當初結(jié)婚時,文苡雙的心中之人是誰,他都不想計較了。
他投降。
第69章
規(guī)律的“滴滴”聲吵醒了她。
文苡雙睜開眼,盯著簡潔白凈的天花板發(fā)呆。
不是套房里華麗的吊燈,也不是自家宿舍貼了熒光星空的頂燈,記憶往更久遠了飛奔,跟山源公館那套公寓的房頂更是不沾邊……
不對啊,她不是上山摔了嗎?
文苡雙倏然坐起身,視線頓時天旋地轉(zhuǎn),不受控制摔回床上。
耳邊有人驚呼:“雙雙!你怎么樣?醫(yī)生!”
她捂著額頭呻吟:“想吐……”
立刻有一雙手把她扶著趴在床邊,拿了個桶接在床邊:“沒事沒事吐吧……”
在自己摔下山坡后不知道吐了幾次,長時間沒有進食,現(xiàn)在根本沒有東西可吐,在吐出一點酸水后,口水里都出現(xiàn)了泛著綠色泡沫的膽汁。
文苡雙被扶著躺下,這才看清扶著自己的居然自家領(lǐng)導,下意識就要起來:“喬院!你怎么……”
喬路容面色冷靜,按住她:“躺著�!�
他按了呼叫鈴,單手扶了下眼鏡,解釋說:“你摔下去的時候磕到后腦勺,中度腦震蕩,左腳踝骨裂,已經(jīng)打好石膏,其他位置的擦傷和淤青護士已經(jīng)給你上過藥了。”
文苡雙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吊在床腳的左腳,眩暈漸漸褪去,發(fā)出虛弱的吶喊:“我這也太慘了吧領(lǐng)導!嗚嗚嗚嗚……”
喬路容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摸了摸她發(fā)頂,表情憐憫:“放心吧同志,組織記得你的犧牲。”
她想起自己遭遇的一切,悲憤捶床:“我不會是最菜的那一個吧!”
喬路容不知道想到什么,面色一沉,沒有說話。
文苡雙敏銳察覺到領(lǐng)導的表情變化,小心翼翼問:“不會是……我連累到什么人了吧?”
喬路容一愣,哭笑不得:“你在說什么傻話,這次的事情,再怎么追責都算不到你頭上�!�
她眨眨眼,直覺是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發(fā)生了,不知道想到什么,試探著問:“那……或者是……文瀟瀟怎么樣了?”
喬路容眉頭微動,垂眼看她的眼神里多了點高深莫測的味道,直看得文苡雙心虛不已,才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
“看來我們文總工知道點什么內(nèi)情�!�
文苡雙干笑:“哪里哪里,我就是女人的直覺罷了。”
喬路容沒什么表情,語氣平淡:“文瀟瀟流產(chǎn)了�!�
文苡雙的笑容凝滯,唇角的弧度緩緩落下來,眉頭微蹙:“怎么回事?”
喬路容的態(tài)度很冷漠,畢竟又不認識,就是提起一件不重要的事情那樣:“據(jù)說是摔了一下吧�!�
自從知道文瀟瀟的孩子是寧長青的,她的心里就總是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說不上哪里奇怪,反正就是覺得很別扭。
親兄弟倆跟同一個女人糾纏不清,林雅那么看重家族聲譽的人,居然也不反對。
文瀟瀟也是牛,睡完哥哥睡弟弟,兩兄弟都沒打起來。
不過大概率是寧長安那狗東西愛得深切,不愿意為難心愛的女人罷了,不然真要去爭,寧長青那種傻逼肯定是搞不過他哥那個黑切更黑。
第一天在車上,她之所以那么強硬,把話說得直白,場面弄得很僵,就是要名正言順地跟文瀟瀟保持距離,免得出點什么問題把黑鍋甩自己頭上。
宮斗劇可都是這么演的。
后來錄節(jié)目期間,她幾乎就沒有靠近文瀟瀟三米之內(nèi)過。
而此時,奇怪的直覺讓她有一個十分大膽的猜測,于是她問:“領(lǐng)導,文瀟瀟不會……碰巧是被莊貝貝撞倒了吧?”
喬路容正在給她倒水,聞言站直了身子,側(cè)頭看她,鏡片閃過一絲反光,看不清后面的眼睛里什么神色。
他的聲音慢條斯理的,有種漫不經(jīng)心的味道:“我就說,我們文總工果然知道不少內(nèi)情呢�!�
居然真的是這樣!
文苡雙心中尖叫,面上還要打著哈哈應(yīng)付領(lǐng)導:“哪里哪里,跟她一起上去的女生只有莊貝貝嘛……”
喬路容倒是不覺得聊八卦有什么不好,把溫水遞到她手邊,神色饒有興趣:“你怎么就認定一定是女生害她呢?”
她撇撇嘴,看了眼病房門口,確認沒人,才說:“咱喬院不是外人,我就跟你說了,你別告訴別人哦�!�
喬路容面色溫和,很有耐心:“好,你說�!�
“我們姑且推測最壞心的結(jié)果,文瀟瀟其實并不想要這個孩子,那她就一定得找一個倒霉鬼背鍋�!�
她認真分析起來。
“我第一天就跟她吵架撕破臉,光明正大拉開了距離,節(jié)目組要捧的小明星里面,只有莊貝貝跟她撞款了,她本身就會更加介意一些的�!�
“而且呢,那天寧長安把莊貝貝帶走了。”
聽到這里,喬路容的眉頭微不可察動了動,意味不明:“哦?”
文苡雙認真點頭:“真的,當著我面呢,據(jù)說是去他辦公室了吧,誰知道呢,反正回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夜了,我感覺文瀟瀟從那之后就有點瘋�!�
“我不是說行為哈,我們錄節(jié)目她是很正常的,沒什么端倪,但是我偶爾會注意到她的神態(tài)有點變態(tài)……嘖,怎么說呢……就像是變態(tài)殺人狂盯著獵物的樣子,盯著莊貝貝�!�
喬路容的注意力倒是在別處:“當著你面帶走了那女生?你不難過嗎?”
文苡雙一愣,隨即笑了笑:“不啊,我跟他早就離婚了,他就是一天換一個也跟我沒關(guān)系。”
看自家領(lǐng)導還是盯著她,似乎是不信。
她抬手撓撓下巴:“就是有點感慨吧,以前我滿心滿眼都是那個人的時候,遇到這事可能會難受得好幾天吃不下飯,覺都睡不踏實�!�
“但是現(xiàn)在吧,就覺得這泥潭我出來了,誰愛進誰進,那么大的誘惑,勸是勸不住的,只能說尊重,祝福吧�!�
喬路容點點頭,似乎是不經(jīng)意道:“不過這次多虧了寧總,是他親自上山去找到你的�!�
至于兩人脫個精光抱在一塊兒這事就不提了。
文苡雙一愣,有點苦惱的樣子:“那這可是個大人情……好煩,不想跟他有什么瓜葛了。”
喬路容輕笑,語氣輕描淡寫:“放心,這個人情我來替你還�!�
第70章
文苡雙一愣:“�。俊�
她反應(yīng)過來,掙扎著要坐起來:“那這多不好……”
喬路容長臂一伸,姿態(tài)閑適地按住了她肩膀,不讓她亂動:
“你這次遭罪也算是工傷,我作為你的直系領(lǐng)導,為自己的人出頭那不是理所應(yīng)當�!�
這話倒是有理,她噗嗤一樂,裝模作樣地假哭:“哎呀我這是走了什么狗屎運,遇到這種神仙領(lǐng)導嗚嗚嗚……”
喬路容哼笑,神情像一只傲嬌的白狐:“愛慘了吧�!�
“那可太愛了!”文苡雙躺著不能起來,握拳沖天花板高喊,“世界上最好的領(lǐng)導!唔……”
得意忘形,又想吐。
喬路容面色一變,大步上前拿了桶來接。
但是文苡雙只是虛弱地喘口氣,仰天長嘆。
敲門聲響起,醫(yī)生護士聽到按鈴趕來,給她做了一番檢查,總結(jié)道:“腦震蕩比較嚴重,要臥床靜養(yǎng),腳踝的骨裂石膏要打足六十天,到時候看情況拆石膏�!�
文苡雙問:“那我可以出院了嗎?”
醫(yī)生搖頭:“建議你還是再住一晚,觀察觀察�!�
喬路容蹙眉:“老實待著,著急出院做什么。”
文苡雙半真半假回答:“著急工作呀,我可是簽了十五天的高薪合同呢�!�
護士給她換了一瓶點滴,一行人又退出去。
喬路容看不出什么情緒:“后面的內(nèi)容先停了,等寧總處理完那邊的意外,后面找時間補錄�!�
“文瀟瀟……”想起自己的懷疑,文苡雙改口,“寧長青那貨要瘋了吧?”
喬路容似乎是笑了笑,淡淡道:“差點殺了那個女生。”
“��?”她瞪大眼睛。
激烈的場景在喬路容的講述下十分平淡,文苡雙好奇地抓耳撓腮,恨自己不在現(xiàn)場。
不過很快就有個聽故事的機會來了。
她醒來沒一會兒,節(jié)目組的其他人來探病。
喬路容看了看腕表:“正好我去處理跟進這件事的后續(xù),晚上回來給你帶晚飯�!�
“啊?不用麻煩了領(lǐng)導!喬院!”文苡雙連忙阻止,人已經(jīng)沒了影子。
來的人是蕭易,鄭華鈞,尚薇和費子石四人。
看到病房里只剩下他們,蕭易半真半假開玩笑:“文姐,你們研究院招人是看臉嗎?”
文苡雙微笑:“也看智商�!�
鄭華鈞無語搖頭:“人家領(lǐng)導的玩笑你也敢開�!�
蕭易一噎,嘿嘿一笑。
尚薇和費子石都不是多話的人,進來后就沒說話。
費子石坐在床對面的沙發(fā)上裝雕像。
尚薇被她拜托搖起床頭,幫她調(diào)整好位置干脆就坐在她的床邊。
蕭易和鄭華鈞也在沙發(fā)上坐下,問過她的情況后,都是心有戚戚的模樣。
文苡雙對鄭華鈞豎個大拇指:“還好你當機立斷。”
鄭華鈞苦笑:“我也是直覺,副導演突然打電話,我們又什么都聽不清,想想節(jié)目組不可能用這種惡劣天氣開玩笑,搞不好就是要我們回去的,賭了一把�!�
文苡雙安撫:“好事,多虧你機智,救下了你和你的搭檔呢�!�
蕭易連連點頭:“就是就是!你看看我們?nèi)コ鐜X峰的倒霉蛋,費子石他們被野豬追了三里地!”
這件事還沒來得及聽喬路容說,文苡雙稍微坐起來一些,看費子石:“你們還好吧?”
費子石搖頭,話很少:“雨大,林子密,我們上樹躲�!�
她嘆氣:“那么大個野豬,太危險了,我當時都沒看清是個什么東西,轟隆隆就沖我撞過來了�!�
“你們也是,躲樹上也很后怕,當時一直在打雷呢�!�
蕭易感嘆:“我們這幾個還是命大,要說最慘還得是瀟瀟女神呢,唉……趙博文那家伙被打擊得魂不守舍的。”
文苡雙問:“到底怎么回事?”
蕭易講起事情的始末來,那可就是繪聲繪色了。
*
他們?nèi)M分開后,沒走多久,那風雨就大得徹底不能前進了。
正好前面有指示牌,再上去幾百米有個歇腳的亭子,一大群人浩浩蕩蕩十來個,全部都擠在那小小的亭子避雨。
雖然還是有雨花濺進來,總比拿頭去接那傾盆大雨好得多。
他們試圖聯(lián)系副導演,但是所有人的手機都沒有信號。
最大的麻煩是低溫。
大夏天的,又要爬山,所有人都是短袖短褲,這漫天大雨一落下來,一開始的熱氣被消掉后,寒氣就開始蔓延。
眾人或多或少都被淋濕,冰冷的雨衣貼在身上,硬生生在夏天凍出了身處寒冬的錯覺來。
兩個女生很快就受不了了。
尤其是文瀟瀟,臉色慘白,嘴唇青紫,問她說話的時候反應(yīng)都很遲鈍。
眾人一合計,這么下去不是辦法。
這雨還有的下,任務(wù)肯定沒辦法進行下去,不然就先回去。
大家都同意了。
文瀟瀟站起來的時候踉蹌一下,趙博文一直關(guān)注她的狀態(tài),立刻就把人接了個滿懷。
所有人都看向文瀟瀟,也發(fā)現(xiàn)了她糟糕的狀態(tài)。
趙博文擔心得抓耳撓腮:“瀟瀟我怕背你下山吧?你是不是受涼了,面色好差�!�
大雨滂沱,嘩啦啦的雨聲有種震耳欲聾的錯覺。
大家沒聽清文瀟瀟說什么,只看見她虛弱無力地推了推趙博文,自己又掙扎著站起來。
就這么一會兒的功夫,文瀟瀟的面色越發(fā)蒼白,感覺她下一秒就要背過氣去。
莊貝貝看到她朝自己招手,硬著頭皮靠近:“瀟瀟姐姐,你還好嗎?”
文瀟瀟的嘴唇都在發(fā)抖,聲音虛弱不堪:“男、男女有別,就算是這種時候我們也得注意一下的�!�
莊貝貝一愣,立刻就熄下自己也想找個男人背自己一段的心思,扶著她說:“那我扶著你吧,我們慢慢的,一起下山�!�
文瀟瀟點頭。
趙博文緊張巴巴地跟在文瀟瀟兩人身后,他們又排成一長條,原路返回。
大雨沒有絲毫收斂的意思,雨聲持續(xù)不斷,充斥在耳邊格外催眠。
寒冷包裹了全身,大腦轉(zhuǎn)速都被凍僵,時不時炸響轟隆隆的雷聲會讓昏昏欲睡的人們一激靈,稍微回過點神來。
又一聲炸雷,聲音格外巨大。
莊貝貝后背一涼,只覺得文瀟瀟似乎斜斜倒下去,她來不及思考,下意識去扶,就聽見一聲尖叫。
文瀟瀟被她抬手的動靜推倒,咕嚕嚕就順著狹窄的臺階滾下去。
很長一段滾落后,停止下來,她蜷縮著,一動不動。
血跡在她身下蔓延開來,一大片,被雨水沖刷散去,又聚集出更多。
鮮艷刺目。
第71章
寧長青發(fā)瘋了。
手術(shù)室門口的燈光好像索命的魔咒,亮著讓人膽戰(zhàn)心驚的紅光。
門口等候的一群人全部靜默,死寂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