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你老半天不出來,又沒帶大哥大�!毙√}舉起磚頭大的手機道。
“快打給大佬!問他賬冊有沒有轉(zhuǎn)移過?”
小蘿搗鼓了一陣,疑道,“他不接電話。”
“打給阿南!”
“就是打給阿南。”
“阿毛呢?”
“他也不接。”
崔東東接過電話自己撥了一遍,心生疑慮。
“不好,出事了!”她一把拽起小蘿,“走!”
小蘿被她往門口拉了幾步,突然睜大眼睛發(fā)出低叫。汽車發(fā)動機的轟鳴聲由遠(yuǎn)及近,崔東東順著小蘿示意的方向朝外一看——正見幾輛警用沖鋒車從院外遠(yuǎn)處的山路疾馳而來。
崔東東面色瞬寒,趕緊抽出槍握在手里,沖到門邊鎖死了大門。小蘿關(guān)上了就近的窗戶,拉上窗簾。兩人躲在窗后從縫隙里朝外偷偷望去,只見幾名便衣帶著幾十名軍裝警員漸次而下,將整個別墅團團包圍!
警員們飛快地在包圍圈內(nèi)架起防護欄,持槍把守。另一輛警用轎車隨即疾馳而至,謝家華帶著兩名下屬匆匆下車,與守在包圍圈外的同僚低語幾句,后者隨即端出了一只喇叭,在他的示意下開始喊話。
“里面的人聽著!你們已經(jīng)被包圍了……”
……
屋外喇叭聲不絕于耳。屋內(nèi)的崔東東面色慘白,垂下眼去飛快地思索——差佬怎么會找到這兒?他們在跟蹤我們?可是如果他們的目的是逮捕我,為什么不在總公司和財務(wù)室就實施逮捕?為什么剛才沒有阻止我燒了財務(wù)室?如果是為了最終跟著我找到賬冊,可是賬冊又到哪兒去了?除了大佬和我,還有誰知道賬冊的下落?是誰拍了秦皓跟謝家華的那張照片放在我家門口?大佬為什么不接電話?小三子為什么偏偏在這個時候生病暈倒……
她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何初三春風(fēng)和煦的笑臉。一陣冰寒透體而過,她低頭看見了自己小臂上突起的雞皮疙瘩。
“東姐!現(xiàn)在怎么辦?”小蘿焦急的呼喚打斷了她的思緒。
崔東東四下看去,別墅里空空如也,連半點遮擋物都沒有。她剛才看見大批警員往院后去了,后門想必也被重重包圍。沒有退路,她們手里只有一把槍,如何能夠逃離困境?
她嘆出一口氣,將槍插回腰間,“我出去自首。記住,你只是我女朋友,你什么都不知情�!�
她轉(zhuǎn)身向門邊走去。小蘿神色復(fù)雜地跟在她身后,緩緩地抬起了手,正要一記手刃劈向她頸后,她突然轉(zhuǎn)過身將小蘿按在了墻上!然后用力地親了一口。
她貼著小蘿耳側(cè)低語道,“賬冊可能已經(jīng)到了他們手里。要是我進去以后再也出不來,你拿上藏的那筆錢,自己去澳洲�!�
小蘿發(fā)出一聲氣憤的喘息,舉起拳頭要捶打她,被崔東東輕而易舉地扣住手腕,牢牢壓在墻上,“瘋婆子,別鬧�!�
“你別去!”小蘿尖叫道,“你……唔唔唔!”崔東東捂住了她的嘴,硬將她向遠(yuǎn)處推去。
“我自首——!不要開槍——!”崔東東朝屋外喊道,拉開了屋門,高舉雙手作出投降的姿勢。小蘿就在這個時候從屋內(nèi)沖了出來,硬要將她往回拽。
小蘿一邊拉扯她一邊急道,“你聽我說,我……”
“砰——!”
一蓬血雨,驟然濺了崔東東半面殷紅!她呆在當(dāng)場,小蘿染血的身軀倒進了她的懷里!
崔東東渾身戰(zhàn)栗,竟是啞口失聲,她一手摟住小蘿一手拔出槍,轉(zhuǎn)頭朝對面開了槍!一位警員應(yīng)聲倒下!一連串彈雨隨即朝她們襲來!崔東東手臂和腿部接連中彈,一邊開槍一邊拽著小蘿朝門內(nèi)退去!她奮力將大門關(guān)上,子彈隨即在門上破開一溜槍眼!
她顧不上還擊,跪倒在地?fù)涞搅诵√}身上,慌亂地捂住了小蘿胸口的血色,焦急地?fù)崦√}的臉。她手臂上的血淌落在小蘿的身上和臉上,兩人都一樣狼狽而虛弱。
“東姐……”小蘿吃力道。
“你不要說!我不聽!”崔東東瞬間涌出了淚水。無邊的恐懼吞噬了她,她不知所措,驚惶而絕望,“不準(zhǔn)跟我說亂七八糟的話!不準(zhǔn)死!瘋婆子!聽到了沒有!”
小蘿咽了一口血,還是繼續(xù)說了下去,“我,我知道,你喜歡小滿……你跟我在一起,是因為我唱歌的聲音很像她……我沒有她漂亮,脾氣差,還不聽話……”
“別說了,別說了,”崔東東哭道,“傻丫頭,我喜歡你,我喜歡的是你!”
“我剛才,認(rèn)出開槍的人了,是,是我騙過的那個差佬,是我的報應(yīng)……你不要怪他,不要找他報仇……你也不要怪何先生,是我……是我起了小心思,想帶著你遠(yuǎn)走高飛,是我自愿幫他的,你千萬,千萬不要怪他……”
崔東東滿面是淚,根本不明白她在說什么!小蘿吃力地抬起手,撫了撫她的臉,低聲又說了幾句,手便垂下了。
片刻之后,崔東東聲嘶力竭的哭吼聲響徹了整棟別墅。
……
屋外,謝家華揮著手臂,一邊跑一邊聲嘶力竭地大吼著�;�。槍聲漸歇,他沖到了被擊倒的警員面前,“家寶!家寶!”
中槍的警員叫謝家寶,是他的堂弟,前不久剛從外勤部門調(diào)回O記。他在謝家華的焦急呼喚下暈乎乎地睜開了眼睛,滿臉劫后余生的茫然。謝家華撕扯開他的外套,胸口的防彈衣上赫然一處凹陷。
謝家華松了口氣,但馬上怒道,“你剛才為什么開槍?!”
“我,我不是故意的,”謝家寶帶著哭腔道,“我看見了方小蘿,我手發(fā)抖,槍走火了……”
謝家華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站起身來。
他招來這次行動的副指揮,低聲對其耳語道,“有一個叫秦皓的,警員編號PC54358,檔案號TX10421,是我派入驍騎堂的臥底。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一定要幫他證明和恢復(fù)身份�!�
副指揮緊張地點了點頭。謝家華隨即拉下肩頭對講機,“B隊守��!A隊跟我從后門進去!”
他帶著一隊警員繞到院后,舉起望遠(yuǎn)鏡小心翼翼地探查形勢。只見后屋的走廊內(nèi)空空蕩蕩,客廳那頭隱約傳來崔東東的哭聲。他向隊員們比出手勢,眾人跟隨著他匍匐而行,逼近后屋。
“轟——!!”
震耳欲聾的重響突發(fā)!眨眼間天崩地裂!走在最前面的謝家華被驟起的沖擊波掀翻在地!火光與黑煙剎那間吞噬了他與整棟別墅!高墻石磚在轟鳴聲中猝然倒塌!地動山搖!
“轟——!轟隆隆——!”
……
陸光明猛踩剎車,在山路邊停了下來。地面仍在微微顫抖,巨大的轟鳴聲不絕于耳。他急匆匆下車,奮力攀上了車頂,向遠(yuǎn)處的山間別墅望去——只見滾滾濃煙沖天而起,那棟三層小樓已經(jīng)夷為平地!
他急忙跳下車來,重新坐進駕駛室,踩足油門向山上疾馳而去。
……
謝家華從昏迷中醒來,入目是醫(yī)院雪白的天花板。
他的意識還停留在自己昏迷之前。
當(dāng)時他收到線報,驍騎堂的副堂主崔東東逃往了郝承青的故居別墅。他帶人包圍別墅,發(fā)現(xiàn)里面除了崔東東還有她的同性女友方小蘿。在場的另一名警員——他的堂弟謝家寶——曾經(jīng)因為拒不收受賄賂而被崔東東和夏六一設(shè)局陷害,被方小蘿欺騙感情并拍下了艷照公開,因此受到降級調(diào)崗的處分,遭到旁人恥笑多年,好不容易才重新調(diào)回組內(nèi)——見到方小蘿后情緒失控,槍走火擊傷方小蘿,崔東東隨即開槍反擊,雙方陷入槍戰(zhàn)。后來屋內(nèi)槍聲停止,他帶人小心地逼近,然而剛剛踏入后院,小樓就發(fā)生了爆炸。領(lǐng)隊的他首當(dāng)其沖,被爆炸波掀倒在地……
坐在床邊的人見他醒了,趕緊湊上前來,“嗨,嗨?能聽見嗎?”
謝家華還有些耳鳴,聽不太清,意識仍是混亂。只覺得周圍一片喧嘩,似是有人按鈴叫了醫(yī)生。不久后白大褂充斥了他的視野,光芒刺眼。醫(yī)生離去后,周遭的一切漸漸清晰起來。他扭轉(zhuǎn)著腦袋看向四周,發(fā)現(xiàn)床邊站了三個人——他的堂弟謝家寶、秦皓,還有陸光明。
他下意識地首先去瞪陸光明。
謝家寶見他神情不對,惴惴不安地辯解道,“阿華哥,你,你不認(rèn)識他?他是廉記的,說是你朋友,在這兒看護你一下午了。還有他,古Sir跟我們說他是你手底下的臥底,叫秦皓,你還記得他嗎?你還認(rèn)得出我嗎?”
謝家華頭疼地閉了閉眼,緩了一陣,才干啞地發(fā)出聲音,“阿皓�!�
“在,家華哥。”
“把他倆趕到外面去�!�
“是�!�
秦皓公事公辦地看向二人。謝家寶嘴一癟,自己老老實實地出去罰站走廊。陸光明笑瞇瞇地作了個投降的手勢,也跟著謝家寶出去了,不一會兒外面就傳來他熱情友好地向謝家寶套話的聲音。
謝家華示意秦皓關(guān)鎖了房門,讓他坐到近前,“古Sir為你證明身份了?案子現(xiàn)在情況怎樣?”
秦皓低垂著頭,還未開口。謝家華聽到隔墻傳來的隱約聲音,驟然發(fā)出了暴喝,“謝家寶你給我把嘴閉上!蠢貨!讓他滾!”
……
屋外,陸光明笑瞇瞇地說:“聽,你堂哥說讓你滾�!�
“是讓你吧?”謝家寶將信將疑。
“聽說第一槍是你開的,是不是因為你先開槍才引起嫌疑人反擊?”陸光明繼續(xù)套道,“你堂哥是生你氣了才讓你滾吧?”
“是我笨!是我沖動!是我害了大家!”謝家寶本就自責(zé),被他一說差點哭出來了,連聲自罵。
“陸光明!”隔著墻又傳來怒喝。
陸光明聳了聳肩,對著一臉惶恐內(nèi)疚的謝家寶,笑瞇瞇地做了一個在嘴邊牽拉鏈的動作。
……
屋外終于安靜了。謝家華回過頭看向秦皓,秦皓仍是低頭不語。
謝家華托起他的臉仔細(xì)看了看,只見秦皓滿眼晦澀,深深自責(zé)。
“我傷到哪兒了?”
秦皓低聲道,“有一些皮外傷,還有輕微的腦震蕩,醫(yī)生說要留院觀察兩天�!�
“其他同事呢?”
“他們都沒事,例行檢查之后就出院了。家寶被子彈擊中了防彈衣,肋骨軟組織挫傷。”
謝家華嘆了一聲,“這個傻仔,這次闖了大禍�!�
秦皓眼眶微熱,垂在身側(cè)的拳頭握得嘎吱作響。
“家華哥,對不起,闖大禍的人是我�!彼粏〉�,“這次行動徹底失敗了,那些資料全都是偽造的,其中沒有任何能將驍騎堂定罪的證據(jù)。我被人利用了�!�
謝家華訝然地看著他,隨即抓住了他滲出血跡的手,避免他的指甲更深地?fù)溉胝菩�,“你慢慢說,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秦皓垂著眼,緩緩道來。
“昨天崔東東從泰國回來了,帶了兩個泰國人,跟我說今天要與他們做交易。我懷疑其中有詐,是她故意做‘局’考察我的身份,所以并沒有急著通知你。今天早上,我正在等她的通知,突然有一個陌生男人打電話給我,說夏六一和崔東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我是臥底,讓我趕緊逃走。我不信他,他讓我去看門口的信箱,我在那里看到了這個。”
他從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張照片,那是他與謝家華坐在迪廳飲酒對談的偷拍。
“我仍然以為這是崔東東在試探我。但那人說這張照片就是我做臥底的鐵證,如果夏六一和崔東東見到這張照片一定會馬上‘清理’我,怎么可能還作試探。他說他也是臥底,是國際刑警,讓我趕緊逃走收網(wǎng),并且給了我‘財務(wù)室’的確切地址�!�
“那個地址確實是崔東東近期去過的地址,是我懷疑的對象之一。我到那里之后果然發(fā)現(xiàn)了大量的賬目資料和幾臺電腦。當(dāng)中的一些名目與我之前調(diào)查到的一些名目是一致的,是驍騎堂多年來各項黑色收入與洗錢的證據(jù)。我相信了他,趕緊通知你收網(wǎng)……”
謝家華神色嚴(yán)峻地聽他說著。他當(dāng)時接到秦皓的通知后,據(jù)此申請了搜查令與逮捕令。當(dāng)搜捕行動進行到一半時,他又接到了秦皓的電話。
“那個男人又給我打電話,說崔東東逃到了青龍的別墅,我又趕緊通知了你,并且趕到別墅想跟你匯合。但是等我到那兒的時候,別墅已經(jīng)發(fā)生爆炸……”
“你昏迷的時候,我跟商業(yè)罪案調(diào)查科的同事們一起核對了‘財務(wù)室’里的賬目,發(fā)現(xiàn)僅僅只有名目是真,其下所有數(shù)據(jù)都是假造的,連那間‘財務(wù)室’都是一周前剛剛用假身份租下來的,是特意做給我的陷阱!我們調(diào)查了那個打給我的電話號碼,也沒有任何有用的線索!根本找不到任何能將驍騎堂成員定罪的證據(jù)!”
秦皓說著說著,抬起頭看向謝家華,悔恨道,“今天發(fā)生的所有的事都是一場大烏龍!是那個打電話給我的男人預(yù)謀策劃的!如果我當(dāng)時不那么沖動,不那么急于求成,花時間仔細(xì)審查那些假證據(jù)……”
他搞砸了這場他賭上性命的臥底行動,他搞砸了謝家華一年多來的暗中支援與苦心經(jīng)營,搞砸了所有的事。今日這場轟轟烈烈的、大張旗鼓的封鎖搜查,一無所獲;對崔東東的圍捕,只得到了一座廢墟與兩具焦黑的尸體。所有人的辛勞付之流水,這次行動成了警界的一個大笑話,甚至還不知如何對新聞媒體、對受到爆炸驚嚇的市民們交代。
謝家華握住了他重新開始顫抖的掌心,“這件事不怪你,你的身份泄露,人在危急中不一定能保持冷靜的判斷,那個人就是利用了這一點。但我不明白那個人是誰,為什么要處心積慮這么做,這么做對他有什么好處……”
他猛然間想到了什么,急問道,“崔東東呢?”
“爆炸之后,我們在廢墟里發(fā)現(xiàn)了兩具尸體,懷疑是她和方小蘿的。”
“夏六一呢?”
“他失蹤了,暫時不知下落�!�
“那驍騎堂現(xiàn)在誰坐堂話事?”
秦皓面色蒼白,在等待謝家華醒來的這段時間里,他早已明白了誰是幕后主謀,這場戲耍了警方與夏六一的烏龍大戲的唯一獲利者——
“是何初三�!�
第80章
你瘋了嗎?!
深夜時分,夏六一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臺電視機,正在播放晚間新聞。
“警方于今日上午十點三十三分包圍封鎖了位于油麻地的一棟辦公大樓,并帶走部分工作人員。有關(guān)人士表示目前案件正屬偵查保密階段,詳細(xì)情況不便公開……”
他頭腦仍然有些昏沉,試著起身,卻發(fā)現(xiàn)自己幾乎不能動彈——他的雙手雙腳被四只手銬分別銬在了四根床柱上,將他拉成了一個長長的大字。
他轉(zhuǎn)著頭四下看去,發(fā)現(xiàn)自己被關(guān)在了一間陌生的地下室里。四下空曠,只放置了一張床,一臺電視機,洗漱的水盆和一只馬桶,門口掛著厚重的鐵鎖,布置成了一間密不透風(fēng)的囚室。
何初三背對著他坐在床邊,正在聚精會神地看著電視。
夏六一驚訝而茫然,剛想出聲喚何初三,電視里的畫面卻突然一轉(zhuǎn)。
“今日上午十二點十五分,警方包圍位于XX道的一棟私人住宅,附近居民表示當(dāng)時聽到這里發(fā)生了激烈的槍戰(zhàn),槍聲持續(xù)一段時間之后,該住宅隨即發(fā)生爆炸……”
被警方黃線封鎖的別墅廢墟猛然間躍入眼簾,熟悉的街景與殘留的磚瓦徹底喚醒了他的神智與記憶,刺耳的轟鳴炸響在他的腦海中——那正是青龍的別墅,是他派崔東東去取龍頭賬冊的地方!警察為什么會包圍那里?!為什么發(fā)生槍戰(zhàn)和爆炸?!東東人呢?!
電視畫面中,幾名救護人員抬著兩副裝了裹尸袋的擔(dān)架從廢墟中走了出來,其中一副裹尸袋的邊緣泄出一縷焦黑的頭發(fā)。
夏六一的呼吸驟然急促,四肢激烈地掙扎起來,銬在床頭的手銬發(fā)出了“叮叮當(dāng)當(dāng)”的激烈響動。
何初三這才注意到了夏六一的清醒。他轉(zhuǎn)過頭來看了看夏六一,站起來走近床頭,“醒了?”
夏六一瞪著何初三,用力拉扯著手銬,“這是怎么回事?!”
何初三平靜地陳述道,“秦皓是臥底,我把你們的犯罪資料給了他,幫他端了驍騎堂。別墅的炸藥也是我放的�!�
夏六一驚訝地看著他,完全不能相信眼前發(fā)生的一切,完全不能相信從何初三嘴里說出的每一個字。但是電視屏幕上的斷壁殘垣墟刺目地提醒著他,這一切真實地發(fā)生著。
“你說什么?你為什么這么做?”他遲疑道。
何初三伸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溫?zé)岬闹讣忭樦o皺的眉弓,下滑到他的鼻梁,仿佛他是一個總也長不大的小娃娃一般,溫柔地把玩著他。
他的目光順著自己的指尖而在夏六一的臉上游走著,輕聲道,“你忘了我說過,我一直想把你關(guān)起來,銬在床上,哪兒都不讓你去�!�
夏六一后知后覺地感覺到了寒冷,渾身的血液像在倒流,他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你別說瘋話,你想干什么?東東人呢?她在哪兒?”
“我真不想讓你傷心,”何初三道,但他還是接著說了下去,“爆炸發(fā)生的時候,她跟小蘿正被警方包圍在別墅里�!�
夏六一腦海中驀地浮現(xiàn)出剛才電視畫面中那兩具黑色的裹尸袋,耳邊又仿佛響起了雷鳴般的轟炸聲。他僵了良久,始終是不能相信,“你到底在胡說什么?”
他拽著手銬,想伸手拉住何初三,“阿三!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威脅你?!”
何初三順勢抓住了他的手腕,揪扯下了襯衣衣袖上的那枚造型精致的袖扣,用力一掰,拉扯出藏在其中的竊聽器。又撿起放在床腳的夏六一的皮鞋,從后跟處卸下了一塊定位器。
他向夏六一展示了這兩樣?xùn)|西,“你的手機,你的車,你的辦公室里,都有這些。我對你的行蹤和目的一清二楚�!�
他從衣服里掏出一個古舊的筆記本,在夏六一眼前晃了一晃,“你讓東東姐去別墅找的是這個吧?我提前拿出來了,她到死也沒有找到�!�
夏六一呆滯地看著他手中的筆記本——那正是驍騎堂的龍頭賬冊,一個最不應(yīng)該與他心目中干干凈凈、清清白白、純潔靦腆的何初三聯(lián)系在一起的東西。呈現(xiàn)在眼前的這一切讓他如墜深淵,措手不及。若現(xiàn)在置他于如此境地的是其他任何一人,他都尚能冷靜思索、沉穩(wěn)應(yīng)對,但他現(xiàn)在腦中一片空白……眼前這個人,真的是何初三嗎?
他呆了良久,才發(fā)出嘶啞而微弱的聲音,“為什么?”
何初三俯身湊在他耳邊,低低地笑了,“你不是要去做危險的事嗎?我廢了你的幫會,鎖了你的手腳,殺了你的軍師,看你還能做什么?”
“你瘋了嗎?!”夏六一終于嘶聲吼了出來。
“對,就是這樣,”何初三卻道,“再大聲點,再生氣些。”
夏六一喉頭哽噎而阻堵,再也發(fā)不出一丁點聲音!他愕然地看著何初三,覺得對方失心瘋了!
“罷了,這樣也夠了�!焙纬跞溃谒涞哪橆a上摸了一摸。
何初三轉(zhuǎn)身關(guān)了電視機,走向地下室門口。守在外面的保鏢隨即鎖上了房門,何初三的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
夏六一僵硬地躺在床上,心亂如麻,恍然若夢。
……
何初三沿著樓梯上了小樓,關(guān)上了通往地下室的偏門�?蛷d的沙發(fā)上大搖大擺地坐著喬爺和他的老師爺。Kevin站在他們身旁,正在彎腰為他們倒紅酒。
“何兄弟,來一杯?”喬爺仿佛屋主人一般熱情好客地樂道,示意Kevin給何初三也滿上一杯。
何初三大方地在他對面坐下,接過了Kevin遞過來的酒杯。“喬爺,聽見了?”
“聽見了!哈哈哈!”喬爺樂不可支,笑得老臉皺成一團!“何兄弟這一手玩得真絕!我看夏小六要被你活活氣死!當(dāng)年你一個人挑起了和義社與驍騎堂的大戰(zhàn),又一個人從我的場子里逃了出去,我就知道你不簡單!這次將夏六一和差佬耍了個團團轉(zhuǎn),輕輕松松上了位,真是年少有為�。」�!”
“哪里,多虧喬爺信任我,答應(yīng)扶我做龍頭,還提供人手和炸藥給我,不然我單槍匹馬,哪里玩得轉(zhuǎn)?”
“但你留著夏六一做什么?”喬爺突然收了笑,陰鷙的眼底露出狐疑與殺意。
何初三笑了一笑,“不見龍頭棍,不改話事人。”
喬爺疑道,“你還沒找到龍頭棍?”
——這是江湖上的老規(guī)矩:每一個龍頭大佬都會秘密地選擇一個絕對信任的人替其保管龍頭棍;一旦大佬發(fā)生意外,此持棍人可召集元老、幫眾,另選話事人;獲得眾人認(rèn)可,掌有龍頭棍,才能成為真正的龍頭大佬。當(dāng)年許應(yīng)害死青龍卻遲遲不能上位,就是因為替青龍保管龍頭棍的元叔遲遲不肯現(xiàn)身。
何初三道,“現(xiàn)在夏六一跑了,崔東東死了,驍騎堂的龍頭棍卻沒有出現(xiàn)——我猜崔東東就是夏六一的持棍人。只要一天沒有夏六一死掉的消息,只要龍頭棍一天沒有出現(xiàn),他就還是驍騎堂的堂主,我就是他的代堂主,這叫‘挾天子以令諸侯’……”
他停下話頭,端起紅酒品了一品,看向喬爺,微微一笑,“再說了,你該不會以為他睡了我這么多年是白睡的吧?我總該好好地向他討回來才是�!�
“噢!”喬爺品出了他笑容里的味道,大笑了起來,“原來何兄弟這么多年都忍辱負(fù)重��!哈哈哈!”一邊笑一邊湊近何初三,神情猥瑣地問道,“哎,像夏六一這樣的,在你們‘那種人’眼里,是不是操起來特別爽?特別帶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