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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21章

    謝家華一身整潔筆挺,在他們對面坐下。

    “夏六一,”他不帶任何情緒地道。

    “謝Sir�!毕牧汇紤谢貞�(yīng)。

    “玩火者將自焚,你好自為之�!�

    夏六一牽起嘴角笑了笑,“有勞謝Sir費心�!�

    屋外有人敲了敲門,探頭進(jìn)來,“Sir,你的電話�!�

    謝家華看了夏六一一眼,起身離開。走到外間,接過下屬遞過來的大哥大,“喂�!�

    “謝Sir,我已經(jīng)在檀島等了你一個半鐘頭,奶茶都續(xù)過兩次啦,您老人家到底來不來?”

    謝家華看了看表,冷冷道,“再等十五分鐘,”掛了電話。

    他對下屬交代一番,叮囑他們盯緊夏六一,然后離開警署,步行去了兩條街外的檀島咖啡店。陸光明對著報紙玩填字游戲,桌上故意留著兩杯喝空的奶茶杯。

    “老板,再來杯奶茶,”他瞥見謝家華進(jìn)來,招呼道,“你要喝什么,謝Sir?”

    “一杯熱水,”謝家華對服務(wù)生道。

    “只喝水?”陸光明笑道,“要不要吃點什么?”

    “說吧,”謝家華道。

    陸光明瞇眼一笑,識趣地省去那些寒暄,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個文件夾,推向謝家華,“與夏六一、肥七來往過的‘探長’名單,以及一些相關(guān)材料。”

    謝家華打開翻了翻,合上,“你想知道什么?”

    “上次說的,關(guān)于‘那位’�!�

    謝家華面無表情,“你憑什么認(rèn)為我會幫你,去查自己的親人?”

    陸光明笑了笑,“憑你沒有出手揍我,還肯陪我喝奶茶。謝Sir,其實你自己也懷疑過他,對吧?這段時間,上頭有沒有關(guān)照你少管閑事?”

    謝家華沉默了一會兒,“你不懷疑我也參與其中?”

    陸光明一聳肩,“不會�!�

    服務(wù)生這個時候端上了奶茶與熱水,陸光明向后一靠,倚在沙發(fā)上,瞇縫著眼地喝了一口奶茶,抿了抿嘴,“我相信你,因為有人跟我提過你�!�

    “唐嘉奇,”他說出一個名字,“廉政公署調(diào)查主任,八年前因公殉職。他是我前輩……也是我表哥�!�

    謝家華手中杯里的熱水,不易察覺地泛起輕微漣漪。

    ……

    正是夜晚八點,燈光明亮的辦公室里,還剩了一半埋頭苦干的職員。何初三混在其中,低頭翻著一疊材料。

    對著電腦修正了兩個數(shù)據(jù),他神情恍惚地,看向桌上的大哥大。

    他這兩日幾乎滴米未沾,然而感覺空空蕩蕩的地方卻并不是肚子,而是胸口。

    他將大哥大拿起來,按下幾個號碼,猶豫一會兒之后,又理智地放下了。

    坐在位置上發(fā)了一會兒呆,他強迫自己重新將視線移回電腦屏幕,正摸索著鍵盤,突然大哥大一邊唱著曲子一邊震動起來。

    他一把抓起來!“喂?”

    “小三子?”崔東東在那邊道,“他回來了,在家。你過兩個鐘頭再來,還有其他人�!�

    何初三放下電話,呆了一呆,跳起來抓了公文包就跑!“Ricky!幫我關(guān)電腦�!�

    “阿Sam,這么急,趕著結(jié)婚啊?”同事在后面打趣道。

    何初三光速沖回租屋,連拿鑰匙的步驟都省了——他房門前兩天被警察踹壞,到現(xiàn)在也沒修,手輕輕一推就能推開。幸而地處偏僻,也沒被小偷惦記上。

    他熬上一鍋瘦肉粥,保溫壺裝好,急匆匆又趕到了九龍?zhí)粒谙牧坏姆孔痈浇攘丝煲粋鐘頭,直到看見小馬和其他幾個看似小頭目的人從里面出來,分頭上了幾輛車離開。這才抱起保溫壺沖了進(jìn)去。

    門口保鏢都認(rèn)識他,話也沒問就放了行。何初三急急奔入客廳,夏六一裹著一床薄毯坐在沙發(fā)上,正跟崔東東低聲說著話。

    何初三氣喘吁吁闖入,夏六一回頭冷不丁見到他,登時瞪起了眼睛。

    夏大佬扭頭去瞪崔東東,東東姐一聳肩膀,“瞪我干什么?你出來之后第一件事不是問我他怎么樣嗎?好好的,沒缺胳膊沒少腿,我叫過來你自己看!”

    夏六一喉嚨里一噎,再扭頭看向何小癟三——這小子聽了崔東東這么一席話,熱血上涌,居然臉紅了!

    何初三紅著臉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步,“六一哥……”

    “媽的別過來!給老子跪那兒!”大佬還沒消氣呢,等會兒收拾你!

    何初三愣了一愣,垂下眼去,抱著保溫壺,老老實實地屈膝要跪。

    倒是夏六一陡然想起來他膝蓋上還有傷,趕緊又罵道,“停停停!滾門口去站著!看著就煩!”

    何初三直起身又老老實實滾到門口,貼著墻縫期期艾艾地站著。夏大佬和崔東東繼續(xù)一番密謀,完事之后,崔東東瀟灑起身告辭,走到何初三面前的時候,往他肩上意味深長地拍了拍,“交給你了,小三子。”

    “你跟他廢話什么?”夏六一在里面罵道,“帶著他一起滾!”

    崔東東沖何初三眨了眨眼,伸出右手食指往嘴上輕輕噓了一下,再往屋里面一揮。何初三耗子一般,順著她指示就貼墻溜進(jìn)去了。

    他動作敏捷地走近沙發(fā),往茶幾上擺放了保溫壺,若無其事地關(guān)心道,“六一哥,吃過東西了嗎?”

    夏六一被折騰了整兩天,不眠不休,精神雖然不錯,但體力上頗有損耗。他裹著毛毯瞪著何初三,實在是懶得再拿出力氣揍他,因此只是冷哼一聲,別過臉去摸了遙控器,開始看電視。

    何初三熟門熟路摸進(jìn)廚房,備了碗勺,端出來盛上粥,“喝點粥吧。”

    夏六一不理他。

    何初三將粥碗放回茶幾,輕手輕腳地,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夏六一額頭上青筋跳了跳,還是目不斜視地盯著電視。

    何初三靜靜地看著他的側(cè)臉,看他下巴密布的胡茬,眼底充斥的血絲。這位涉世未深的白領(lǐng)青年,從小在城寨里聽多了嚴(yán)刑拷打的故事,不知道夏大佬顛倒黑白、只手遮天的本領(lǐng),胡亂腦補出了不少對方這兩日里受過的苦處。

    他看著這個讓自己煩擾憂心了整兩日的黑社會,劫后余生的后怕、欣喜和心疼填滿了胸膛。他輕輕嘆出一口氣,俯身靠近,隔著薄毯抱住了夏六一。

    他察覺到了夏六一瞬間的僵硬與騰然而起的殺氣。然而不怕死地垂下腦袋,他將臉埋在夏六一肩頭,更緊地收攏手臂。

    “六一哥,你沒事就好,我很擔(dān)心你。”

    夏六一面無表情地盯著電視,屏幕上色彩五彩斑斕,漸漸地變成一團(tuán)混亂。他的心臟仿佛遭蟲蝕一般,開始細(xì)細(xì)密密地疼痛。

    他不知道自己是在與什么東西掙扎,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忍耐什么。他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這么的煎熬與痛苦,自責(zé)與歉疚,又是因為誰……

    不,他知道,他其實知道。他心里很大的一塊,還在留給那個人。心臟被陡然撕裂之后留下的血淋淋的缺口,他始終不敢去面對,靈魂里形狀猙獰血腥的空洞,他始終不能夠填補。他怕自己忘了,他痛恨自己的改變與背叛。他沒有資格,他不敢、不能、不應(yīng)該去開始新的感情。

    更不應(yīng)該是和這個小子。

    他背負(fù)那么沉重的過去,還有那么狹窄的將來,他根本看不到他們的結(jié)局。

    但是何初三的擁抱太溫暖了,這樣專注的眼神,溫?zé)岬臍庀ⅲ瑩?dān)憂的話語,這樣大膽而堅決環(huán)繞他的雙臂,太溫暖了,他沒有力氣推開。

    他沒有辦法否認(rèn),他寵這個小子,他在意這個小子,這個外表老實其實一肚子鬼主意的臭小子,這個堅定倔強又聰明機靈的混賬東西……他沒有辦法否認(rèn)這刻意疏遠(yuǎn)的大半年來,心里的掛念與失落。

    在審訊室里那48個小時,反復(fù)回蕩在他腦中的不是如何脫罪,不是如何對付謝家華,不是出去之后如何運作,而是何初三分離之時看著他的眼神,委屈而憤怒,擔(dān)憂而不舍。那一聲六一哥,喊得他心都疼了。

    夏六一身體僵直地坐著,看著茶幾上的粥碗,直到那溫?zé)岬陌谉熃z絲縷縷散盡……

    他終于有些疲憊地、又帶著一些痛楚地,閉了眼,長嘆出一口氣,復(fù)又睜開。

    “腿上的傷怎么樣了?”他開口道,聲音沙啞。

    何初三手臂不易察覺地輕顫了一下,在他肩上蹭了蹭頭,“沒事�!�

    “給我看看�!�

    何初三放開他,低頭撩起兩邊褲腳。膝蓋往下有些細(xì)細(xì)的血口,都結(jié)了疤,傷口雖細(xì)長,但看上去不深,也沒傷筋動骨。

    夏六一仔細(xì)看了一看,從毛毯中伸出手,往他膝蓋頭上按了一按。

    何初三痛嘶一口涼氣,皺眉忍住了。

    “疼?”

    “嗯�!�

    “活該,”夏六一輕聲道,“下次再敢亂來,打斷你兩條腿�!�

    何初三老老實實搖頭,認(rèn)錯態(tài)度十分端正,“再也不敢了,六一哥�!�

    “下次親之前一定跟你先說一聲,”他認(rèn)真誠懇地保證道。

    “像這樣�!�

    他湊了上去,再一次覆上夏六一的唇。

    “……”

    出乎意料地,他沒有被推開。

    被親吻的人閉上眼,第無數(shù)次縱容了他的膽大妄為。良久之后,從毛毯中伸出一雙手,環(huán)上他的肩背,手指輕輕陷入他的發(fā)里。

    輕柔纏綿的唇舌碰觸中,何初三想起兩年前那個深夜,夏六一在枯井一般深邃黑暗的屋頂上與他的對話。他問夏六一為什么不能承認(rèn)那段感情,為什么不敢面對,他不明白為什么相愛的兩個人要互相避開,互相惦念卻只能越走越遠(yuǎn)。夏六一揉著他的腦袋,跟他說你不懂,這里面有太多身不由己。

    他已懂得了那些身不由己。

    因為愛情,也是這樣身不由己的事。

    ……

    夏六一毫發(fā)無損地從警局出來,幾天之后,召集江湖各路大佬開了個大會。他在會上綁出了肥七的一個心腹手下,還請出了肥七那花枝招展的女朋友賴三妹。賴三妹一看見肥七背著她在外頭養(yǎng)的舞女照片,尤其是舞女手上那顆閃閃發(fā)光的大鉆戒,當(dāng)場倒戈,承認(rèn)肥七心懷不軌在先,還拿出一段肥七與華府管家的交易錄音——原本是肥七要挾華府管家所用。肥七那心腹手下也只能點頭供認(rèn)了全部計劃。本來嚷嚷著要主持公道的和氏一方無話可說,只能就此罷休。

    夏六一順理成章地霸占了肥七的碼頭,還吞并了之前被肥七強占的沙大佬“沙家?guī)汀钡牡乇P,稱作是對他自己的損失賠償。而同為和氏子弟的“和義社”兼并了此時群龍無首的和盛會,接管了肥七剩下的地盤。

    散會之時,和義社龍頭大佬,喬爺,對夏六一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夏六一雖然警覺,卻并沒多做擔(dān)憂。驍騎堂現(xiàn)在已不再是蛟龍城寨內(nèi)小打小鬧的小幫派,在夏六一短短兩年多的經(jīng)營之下,它擴張至大半個九龍,旗下數(shù)百名弟兄,幾十家大小檔口,生意涉及夜總會、迪斯高、酒樓、會所、桌球、旱冰場、賭檔、雞竇等等繁多行業(yè),在沙大佬、肥七垮臺之后,更是九龍地區(qū)為數(shù)不多的白面交易上線之一,各方娛樂場所都要找它拿貨,驍騎堂坐地起價,勢大氣粗。和義社雖然是老牌幫會,樹大根深,但想把他夏六一咽進(jìn)肚子里,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門牙,更別提和義社主要勢力范圍在港島,隔著一道海峽,連前往九龍聚眾斗毆都要擔(dān)憂過海隧道高峰期的堵車問題,也是鞭長莫及。

    此事之后,夏六一借口清查臥底、重整幫會,撤了長老們安插進(jìn)來的白紙扇和草鞋,獨獨留下了葛老舉薦的紅棍大疤頭,主要因為用起來順手。大疤頭對他的知遇之恩簡直感激涕零、肝腦涂地。葛老難得被他給了面子,一時也不好再找他的茬。其他長老雖有微辭,卻也拿他沒辦法。

    夏六一對外掃清了障礙,對內(nèi)清理了門戶,手下都是些聰明懂事的自己人,該打該殺的地方,從來不勞他老人家操心。他把時間精力都省了起來,專心致志地跟謝Sir玩起了躲貓貓,雙方你來我往了好幾回,都沒討到什么便宜。

    何初三那天親了他第二回

    之后,大著膽子還想進(jìn)一步動手動腳,被他一巴掌拍了回去。這小癟三憋屈而走,第二天跟公司請了假屁顛屁顛又跑了回來,給他做了三頓飯,陪他看了一天電影。第三天公司有事,被緊急召喚走,一加班就是一整個月見不到人,只成天在電話里一邊敲鍵盤一邊磨磨唧唧地跟他說情話:六一哥,我想你了。六一哥,你今天刷牙了沒有?

    屁!滾!夏六一罵他。

    何初三在那邊低聲笑,“聽起來你也很想我�!�

    “……”夏六一。

    夏六一一天摔一次大哥大,撓兩次床,一個月刷壞了三支牙刷,還氣鼓氣漲又偷偷摸摸地去牙科診所做了次美牙護(hù)理。

    何初三在一片狼藉的破租屋里湊合著睡了十幾天,終于騰出空來收拾房間、重新?lián)Q鎖,四處打掃干凈之后,他往沙發(fā)下面找夏六一被抓那天藏進(jìn)去的東西。

    卻只摸出了被夏大佬摔成兩半的相機,沒找到照片和那卷膠卷。

    他心中有疑,翻找一通,仍然是一無所獲,只能當(dāng)做是被耗子叼了去,同時自我安慰——反正人是他的,想怎么偷拍就怎么偷拍,只是得多買兩塊護(hù)膝。

    ……

    這一個周末陽光溫暖,趁著晚秋天未涼,夏六一親自開車來到何初三公司樓下,抓走了正在加班的何精英,拎去海邊燒烤。保鏢們蠻橫霸道地清空了一整片沙灘,小馬和大疤頭架起爐子炭火,崔東東和她的圓臉小歌女躺在太陽椅上,光是看熱鬧。

    “大佬,中間的雞翅翻一翻,都焦了!你會不會烤��?”崔東東喝著檸檬水還指手畫腳。

    “再嚷嚷就自己來!”臉都被熏黑了的夏六一罵道,“何阿三,油放哪兒了!”

    蹲在他腳邊看材料的何初三,直起身把放在爐子邊上的油瓶遞給他,又默默蹲回去。

    夏六一踹了他一腳,“出來玩兒呢你看什么書!再看老子給你燒了!”

    “我下個月有個職業(yè)考試,看完這頁就來�!焙纬跞参康�。

    夏六一鑷子一夾,直接將那本書拎到了火上,何初三急忙跳起來撿,“好好好,我來了我來了�!�

    “混賬玩意兒,一天不揍就皮癢,把那雞翅給我翻翻!”

    “是是是,馬上翻�!�

    小馬坐在不遠(yuǎn)處桌子前串香腸,這時候就跟正在剖魚的大疤頭嘀咕,“我怎么覺得姓何的小子越來越不對勁兒?瞧他對著大佬笑那傻樣!媽的,你快看他,在干嘛呢?!”

    何初三正扒著夏六一的眼皮,輕緩溫柔替他吹掉眼角一塊煤灰,就聽見小馬在身后喊,“姓何的!過來串香腸!”

    何初三還沒應(yīng)話,閉著眼的夏六一就吼了起來,“老子還沒使喚完,你搶什么搶?!”

    “大佬,我沒有,嘿嘿,我這不是看他閑著嗎�!�

    “滾一邊去!快點串好了香腸送過來!”

    “是!”

    小馬腦袋一耷,咬牙切齒地嘀咕,“他媽的,總有一天背著大佬剁了他!”

    大疤頭低頭默默刮魚鱗,沒敢接他的話。

    夏大佬刷油技術(shù)實在太差,沒兩下就險些把自己衣服燒起來。何初三趕緊把他老人家請到一邊觀戰(zhàn),自己提袖上陣,一邊刷一邊跟他聊天,“六一哥,最近忙嗎?”

    “哪兒忙得過你何精英!失蹤了一個月,還要我親自請你?”

    何初三悶悶笑,“對不起,公司事情太多。”

    夏六一鼻子里哼出一聲,“你這是升職當(dāng)了總經(jīng)理啊,何精英?”

    何初三仍是笑,一臉憨厚老實,“沒有。不過最近真的太忙,我都不想干了……要不然我來你公司做事吧?每年放我兩個月假?”

    夏六一正摸煙的手頓了一下。

    兩年之前,他還處心積慮地想把這個金融系高材生往自己手下網(wǎng)羅,洗錢做賬,物盡其用。但是現(xiàn)在聽了這么一句半真半假的玩笑話,他卻是猶豫了。

    他不再想讓身家清白的何初三趟進(jìn)他這攤渾水里。

    他把煙含進(jìn)嘴里,偏頭點上,“當(dāng)年讓你看個賬本都怕瞎了眼,現(xiàn)在知道求我了?老子現(xiàn)在看不上你,滾!”

    何初三往他身邊“滾”了一步,黏黏糊糊地低聲喚道,“六一哥……”

    夏六一不耐煩地一肘頂開他,避開話題,“你嫌忙?我看你干得挺來勁兒�!�

    “我想過了,”何初三道,“太忙不好,再這樣下去,我都沒時間回去看阿爸�!�

    夏六一又哼了一聲。

    “也沒時間陪你�!�

    “……”

    被肉麻了一身雞皮疙瘩的夏大佬還沒來得及發(fā)作,一旁崔東東就堵著耳朵站了起來,“慘了!再聽下去會被滅口!小蘿,走走走,我們?nèi)ツ沁吷⑸⒉��!毙√}是她那小歌女的名字。

    “走個屁!過來刷油!何阿三你滾去串香腸!”

    第25章

    熟悉的麻袋味道!

    事實證明驍騎堂副堂主的廚藝比龍頭大佬要好那么一丁點——接近于零的一丁點。半個小時后,幾位黑道人士坐在桌前,對著幾盤焦黑的不明物體,吃著自帶的蛋糕,喝著啤酒談笑風(fēng)生,何初三一個人站在爐子前,一邊嘆氣一邊往幸存的幾根香腸上刷新油。

    醬料涂抹好之后,他蹲下去撿起被夏大佬踹到一邊的書,翻了幾頁重新看了起來。

    沒掃過兩行,書就被人一腳踩進(jìn)沙里,“我看我不該燒書,該燒你�!�

    “燒了就沒人烤香腸了。”何初三笑道。

    夏六一踹了他一腳,在他旁邊蹲了下來,往他嘴里塞了塊小蛋糕。

    “嗯,好吃。”

    “小蘿做的�!�

    “你喜歡嗎?我回去學(xué)著做給你吃�!�

    “免了�!毕牧蛔詮慕衲陜和�(jié)再次慘遭換牙之后就對蛋糕反胃。

    “那烤曲奇吧,曲奇喜歡嗎?”

    “唔。”

    “曲奇比蛋糕好,你平時要多吃硬的東西磨牙,不要光吃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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