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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這里面看電影不讓吃東西,”何初三說。

    “操!那叫看電影嗎!什么破地方!”

    何初三無言以對,只能說,“這個電影要三小時呢,現(xiàn)在還可以進去�!�

    夏六一皺著眉頭轉(zhuǎn)身就進去了,也不理何初三在后頭手忙腳亂地收拾書包。

    放映廳在二樓,他們倆一前一后地走上樓梯,大廳里金碧輝煌的燈光映出夏六一長長的影子,何初三每一腳都踩在他影子上,不由地牽起了嘴角。

    “六一哥,你肯來,我很高興�!�

    “閉嘴!要不是外面找不到中文配音,鬼才過來!看到你那張臉就煩!”

    何初三一溜小跑追上夏六一,轉(zhuǎn)頭對他笑了笑。

    夏六一果然“嫌他臉煩”地踹了他一腳。

    兩人肩并肩走進放映廳,在一片黑暗中尋了靠后的位置坐下。結(jié)果才過了沒幾秒,全場人都突然聽見來自后方的一聲暴喝。

    “媽的何阿三!這不是國語配音嗎!粵語呢?”

    “噓!”另一聲音低聲解釋,“都是中文嘛。”

    夏六一走出文化中心的時候,臉比進去的時候還黑。配音倒也就算了,蛟龍城寨中不少大陸偷渡人員,夏六一耳濡目染,將就著還能聽懂。關(guān)鍵是這狗屁電影院不但不賣魚蛋、爆米花,還禁止他吸煙!

    工作人員跑過來勸止了他好幾次,還沒等他不耐煩地單手把工作人員扔出去——全場觀眾都站起來譴責(zé)他,不堪忍受他多次干擾其他觀眾觀影的言行,要求他立即出去!

    夏六一受此奇恥大辱,掐著煙、臉色鐵青地坐在原位不說話。何初三以為他要猝然爆發(fā)、拔槍示警、讓所有人統(tǒng)統(tǒng)閉嘴,或者干脆暴起揍人、火燒電影院,結(jié)果他只是沉默地站起來,把煙隨地一扔,推開攔在前面的工作人員,徑直走了。

    何初三急忙跟著跑出去,在金碧輝煌的樓梯上追住了他,“六一哥�!�

    夏六一不說話,兩手叉在褲兜里,健步如飛地下樓,大跨步地走到文化中心門外,被何初三撲上來抓住右手臂,“六一哥,對不起�!�

    夏六一沉默地偏頭看他一眼。這小子平時畏畏縮縮地低著頭,這時候緊張起來立直了身,其實已經(jīng)差不多跟他一般高了。兩個人同等高度地對視了一會兒,夏六一面無表情地道,“對不起什么?”

    “我……”何初三說,“我不該挑這種地方,又惹你生氣�!�

    夏六一冷哼了一聲,從兜里摸出條煙,偏頭點上,吸了一口,“你覺得我不懂文化人的規(guī)矩,在里面丟臉了?”

    “沒有,是他們,”何初三想為他辯白吧,想想又的確是夏六一太霸道、干擾人家正常觀影,只能蒼白無力地張張嘴,“他們太計較�!�

    夏六一叼著煙,冷笑著往他頭上不輕不重地呼了一巴掌,“太計較?少他媽幫他們說話!我看你們這些人純粹有病!這電影是這么看的嗎?下個禮拜來我公司,我教你怎么看!”

    何初三老老實實地“嗯”了一聲,“那你還生我氣嗎,六一哥?”

    “跟你置氣,老子氣得過來嗎?!滾!”

    何初三滾過來跟他肩并肩,一起往外走,“我請你去吃魚蛋好不好,六一哥?”

    “氣都被你氣飽了,吃個屁�!�

    “……”你剛剛不是說不氣。

    何初三只能閉嘴收聲,努力讓夏六一聽見自己肚子澎湃的咕咕聲。

    夏六一果然皺了眉頭,“沒吃飯?”

    “嗯。”

    夏六一大巴掌往他背后一拍,“別吃魚蛋,六一哥帶你去對面半島酒店吃龍蝦!”

    何初三肩膀一抖,“不用……”

    “少屁話!走!”夏六一今天心情不爽,卯足勁要當(dāng)土豪,拽起書包背帶一把將他拎走了。

    第11章

    明明是只小狐貍

    十五分鐘之后,何初三一身舊衫破鞋,坐在半島酒店窗明幾凈、景色怡人的餐廳,低頭看著英文菜譜上面浩浩蕩蕩的數(shù)字。

    “六一哥……”他想說這里好貴別吃了我們走吧。

    “拿份中文菜單,”夏六一皺著眉頭對服務(wù)員道。

    印度裔的何阿三本家搖頭,“鬧拆里死,澀兒�!�

    “六一……”何初三又說。

    “那就上兩份最貴的,”夏六一道,“最貴,以克噴死屋!聽得懂嗎?”

    “噎,澀兒。”阿三本家說。

    “六……”何初三說。

    夏六一目光森冷地掃他一眼,“嗯?”

    “沒什么。”何初三。

    夏六一的眼神像是如果他敢再說個不字,就能扛起他從窗戶扔出去!

    得,土豪大佬氣沒消,要花錢買痛快,他能說什么?

    何初三老老實實坐在那里陪夏大佬消氣,餐廳里放著淡雅悠揚的音樂,窗外維港夜景爛漫、華燈滿目,是暗無天日的蛟龍城寨里長大的何初三,從來沒見過的炫麗景象。

    這座燈火輝煌的東方不夜城,繁華璀璨的海上明珠,從來沒有屬于過他,他二十余年生于長于這里,卻只是一個城中孤城里的異鄉(xiāng)人。

    他怔怔地看著窗外發(fā)呆,夏六一忍不住用刀子敲了一下餐盤,“干什么?”

    “六一哥,好漂亮�!焙纬跞粍硬粍拥囟⒅饷娓锌f。

    “說話清楚點!你六一哥是帥,不是漂亮。”

    何初三噗嗤笑了,端端正正地坐回來,誠心誠意地贊美,“六一哥,你比外面景色‘帥’�!�

    夏六一對他這種呆話已經(jīng)見怪不怪,光是冷笑著嗤了一聲。

    請吃個龍蝦,這小子馬屁就拍上了。聽聽這嘴甜的,小馬都要給他磕頭!

    被夏六一斥之以“雜草”的前菜之后,上了大盤的龍蝦和一份牛排,紅酒斟上,蠟燭點上,兩個靚仔臨窗而坐,燈影搖曳,遠遠瞧著還像那么回事兒。

    夏六一是跟著青龍大佬吃過無數(shù)次西餐的,這時候就大大方方地給自己切了塊牛排,豪飲一口紅酒。一邊吃喝一邊抬起眼,正見何初三猶猶豫豫地用小叉子戳那只氣勢磅礴的大龍蝦。

    “不會吃用手抓。”夏六一說。

    何初三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緊緊盯著他們的阿三本家,鍥而不舍地低頭刨小叉子。

    夏六一就看不慣他那裝模作樣的憋屈樣,抬手把他那阿三本家招來,“拿雙筷子。”

    “澀兒?”

    “筷子!聽不懂��?!”夏六一臉一黑。

    “他要一雙筷子�!焙纬跞泵τ糜⒄Z打圓場。

    服務(wù)生古怪地一挑眉,“噎,澀兒�!�

    “媽的,”夏六一對著他背影罵了句,“嘰嘰喳喳一嘴巴鳥語!”

    何初三悶笑著低頭玩叉子,并且放棄大龍蝦,改為小心翼翼地嘗試切牛排。

    然后他就哧溜一下把刀切滑了出去,啪當(dāng)一聲栽進對面夏大佬的盤子里,濺了夏六一一身醬汁。

    夏六一動作一僵,何初三立刻腦袋一耷,認錯態(tài)度積極,“對不起,六一哥�!�

    “撲街仔,”夏六一罵道,隨手把弄臟的西裝外套脫了扔到椅子背上,領(lǐng)帶也扯開扔了。將襯衫兩顆扣子也順勢拽開,他皺著眉往椅子背上一靠,“遲早剁了你一雙狗爪�!�

    服務(wù)生正好將一雙精致的金邊筷子送上,夏六一朝著何初三一昂下巴,“用這個吃�!�

    “��?”

    “花了錢還要被人管怎么吃?用筷子吃能噎死你?!”夏六一一邊罵一邊瞪了還站在邊上圍觀他們的服務(wù)生一眼,“看什么看!滾!”

    “……”服務(wù)生不用翻譯,利落地滾了。

    何初三老老實實地用筷子夾牛排,覺得他六一哥……霸氣爆了。

    ——黑社會加有錢,果然到哪里都橫行霸道。唉。

    何初三埋頭專心填肚子,夏六一直起身幫他切牛排塊,一邊教訓(xùn)他,“你小子就是犯賤,明明是只小狐貍,非要裝成只癩皮狗,等著人家踹你�!�

    “……”何初三覺得走到哪里都要有規(guī)矩,不能任性妄為,有心申辯,想想還是算了。

    夏六一繼續(xù)一邊剝龍蝦一邊狗血淋頭地罵了何初三一通,然后靠著椅子背給小馬打了個電話。

    掛了電話之后,他從桌子下面踹了何初三一腳,“下周五,過來我公司看電影�!�

    “我……”何初三包著滿口龍蝦肉,想說我周五那天得打工。

    夏六一臉色一寒。

    何初三見風(fēng)使舵,一邊艱難地噎下嘴里的東西一邊趕緊說,“我……周五下午過來……咳咳……”

    夏六一這才把殺人的眼神收回去。

    “咳……”何初三還在那里繼續(xù)掙扎,“六一哥……你的水給我……”

    “喝完了再叫就是,要我的干什么!”

    “咳……來不及……咳咳咳……好噎……咳咳……”

    夏六一哭笑不得,把自己那杯喝了一半的檸檬水推給他,“窮酸命,吃個龍蝦都能噎死你�!�

    何初三一邊拼命灌水一邊怨念地看他,心里想還不是因為你。

    ……

    何初三塞了一肚子大蝦大肉,末了吃不掉的幾個面包還打了包,帶回去作明天早餐。挺著小肚子,背著小書包,慢騰騰地跟著夏六一出了半島酒店。

    兩人步行回文化中心的停車場,夏六一開著那輛純黑的平治車剛拐上梳士巴利道,就微微皺了眉頭。

    “趴下去。”他說。

    何初三什么都沒問,利落地把書包往腳底一塞,整個人弓著背縮下去了。

    夏六一又拐了個彎,換了條車多的道,在紅燈前停下,“鉆后面去,衣服擋住臉,系緊安全帶�!�

    何初三摟著書包利落地從兩個座位的縫隙間爬到后座去,書包往腳下一塞,安全帶一扣,順手拿過夏六一脫下的臟西裝,頂在頭上。

    他本來想就這么兩手攥著西裝,盤算了半秒覺得不對,于是將兩條西裝袖子在自己下巴上打了個結(jié),把腦袋裹成個粽子,只露出眼睛那一咪咪縫隙,然后防范于未然地抓住車門頂上的扶手。

    果不其然,綠燈一閃,夏六一油門大踩!轟地沖了出去!

    何初三眼前一花,然后就開始跟著夏大佬的頂級車技,一個勁兒地顛來覆去!上跳下壓!東倒西歪!左搖右晃……

    夏六一車后跟著三輛不知道從什么地方鉆出來的轎車,一路狂飆沖過了兩條街,左轉(zhuǎn)右拐又不知道繞了多少路,甚至在一條大道上嘩啦一下耍了圈漂移!

    二十分鐘之后,跟著他的車已經(jīng)從三輛變成了一輛,司機知道夏六一認出了他們,索性連偽裝都懶得,轟足油門緊跟著夏六一,副駕駛座上的人已經(jīng)摸了手槍出來。

    夏六一面無表情地朝窗外望了一望,突然猛甩方向盤,徑直用副駕駛座方向的車頭狠狠撞向?qū)Ψ剑?br />
    “碰——!”

    劇烈撞擊與轟然巨響之后,那輛車撞破路桿翻下海道,撲通重響,咕嚕咕嚕下沉,兩個馬仔狼狽不堪地從車窗里游了出來。

    僅僅撞壞了車燈的夏六一,一踩油門揚長而去。

    他又拐了幾條道,確認身后再無追兵,于是放慢車速,摸了一根煙出來點上,悠閑地吐了口白圈,懶懶地問,“吐了沒有?”

    “……”后車座上綠著臉拼命忍吐的何初三。

    他死都不能吐,腦袋被包成粽子,要吐就得糊在自己臉上!

    夏六一從后視鏡里望了他一眼,嘴角一翹。

    何初三慢騰騰地把腦袋上的西裝給解下來,拆開正好圈在胃部的安全帶,然后對著那件本就臟污的西裝外套,“嘔——!”

    夏六一掐著煙哈哈大笑,隨手扯了紙巾盒丟到后面砸他。

    肥七心腹被抓,心腹的老婆孩子也被夏六一藏了起來,一根毛都找不到,索性跟夏六一徹底撕破了臉,放出話來要取夏六一項上人頭。這話還沒放熱呢,就發(fā)現(xiàn)夏六一一個人開著車進了他的勢力范圍。他派出的這三輛車下午跟蹤夏六一跟丟了之后,就一直在尖沙咀附近轉(zhuǎn)悠著尋找,只是沒料到夏六一的車居然從文化中心的停車場里開出來,居然是大搖大擺地去看電影?!

    現(xiàn)在三輛車都被夏六一順順溜溜地抹掉了,聞訊而來的肥七站在海道邊,看著被撞破的欄桿,破口大罵,恨不能將肚子上的脂肪切下來砸到不中用的手下臉上!

    他那邊氣得要死要活,夏六一這邊卻是十分愉悅。叼著煙將車停在蛟龍城寨邊上,他下車拉開后座車門,親自把吐得臉青臉白的何初三給拎了出來,清理狗毛一樣抖抖拍拍他,將他拎直了站好,笑著問他,“好不好玩?”

    何初三還在軟綿綿慢騰騰地用紙巾擦嘴,直到把自己打理干凈了,才牛頭不對馬嘴地問,“為什么不讓他們看見我?”

    “屁話,”夏六一不耐煩地說,“看見你,你還有命上學(xué)么?老子這么忙,懶得再派兩個人跟著你�!�

    何初三盯著他,“他們是你仇家?追殺你?”

    “上次那個胖子的人,”夏六一不喜歡被人這么逼供一樣地追問,“行了,快回去!”轉(zhuǎn)身要走。

    何初三卻從后頭抓住他的右臂短袖,繼續(xù)問,“你每天都過得這么危險嗎?”

    “你以為我誰?港督?”夏六一冷笑,掙了一下袖子沒掙掉,剛要回頭發(fā)作,卻發(fā)現(xiàn)何初三的眼神異常認真,是很擔(dān)憂的神情。

    他嗤地笑了,態(tài)度放緩,粗魯?shù)財]了擼何初三的腦袋毛,“擔(dān)心什么?你六一哥吃得了虧?”

    “……”不管吃不吃得了虧,天天被人這么追殺也總有出事的一天吧。

    何初三猶豫了一會兒,“下次……如果去的地方很危險,就別去了�!�

    夏六一笑了一聲,“全香港都是你六一哥的地盤,老子愛去哪兒去哪兒。行了別操這破心,滾回去睡覺�!�

    他將何初三的爪子拎開,就這么叼著煙漫不經(jīng)心地上了車,油門一踩轟然而去,噴了何初三一臉尾氣。

    何初三定定地看著他絕塵而去,站在原地發(fā)了會兒呆,然后默默地抱著書包往城寨里走。

    他這段時間為了替夏六一寫劇本,認認真真翻了圖書館里不少黑幫爭斗的書籍。他覺得自己在目睹一個也許會稱霸全港的黑道大佬的崛起與興盛——夏六一膽大而聰敏、看似隨意而城府極深、有這樣的潛力——但是,也極有可能目睹他最終的沒落。

    江湖路是條不歸路,很少有人能全須全羽走到最后、壽終正寢。夏六一的不羈與無畏,可能會成就他,也可能會害了他。再者說,這些黑道人士干下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就算自己的良心不受譴責(zé),老天也會收了他們——就像許應(yīng)和那個天臺上的小混混、甚至青龍大佬,誰又得了一個“好死”?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都是報應(yīng)。

    他不想見到夏六一那樣。他不知道這是為什么,反正他沒有辦法用一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的心態(tài)去看待夏六一。他不想見到夏六一受傷的樣子,更不想見到他悲慘的結(jié)局。

    何初三,二十二歲,大學(xué)還有一年即將畢業(yè),他從小的夢想是有朝一日,帶著阿爸從這灘腐臭渾濁的泥水里走出去。而現(xiàn)在,他開始思索能不能多帶上一個人。

    他低著頭默默地走進那座被黑暗籠罩的腐朽城寨,希望的光亮卻在他心里發(fā)芽。這個時候的他是那樣的年輕、稚嫩、單純、天真。他以為自己能改變未來。

    第12章

    送你一個這么大的生日蛋糕

    何初三周日晚上看課表,才發(fā)現(xiàn)下周五看電影那天是六月一日,黑道大佬的兒童節(jié)。

    何家阿爸臨睡前出門上廁所,聽見他兒子房間里嘩啦嘩啦數(shù)硬幣的聲音。

    何阿爸在心里唏噓感慨了一番——真不愧是我兒子,再窮也不耽誤泡妞!

    周五那天下午,何初三背著小書包,抱著個外表樸素的小紙箱子,早早地到了桌球室門口。

    馬總經(jīng)理奉大佬之命,親自開著車在那里候著,見到何初三過來,嗶嗶按了喇叭。

    “吃中飯沒有?”小馬問他。

    “小馬哥好,”何初三一邊坐進后座一邊說,“吃了。”

    小馬于是開車帶他回總公司,一邊打著方向盤一邊從后視鏡里打量他,實在看不透他這張看似純良的臉蛋。

    “快畢業(yè)了?”小馬問。

    “嗯,明年。”

    “準備做哪行?”

    “我是學(xué)金融的。”

    “高材生。我聽說大佬想找你分管幾個桌球室,你不答應(yīng)?”

    “嗯,我不會管人�!�

    小馬嗤了一聲,“不會就學(xué)!”

    何初三抱著紙箱子老老實實的,“我笨,只會讀書�!�

    小馬心里頭又嗤一聲,真他媽會裝!明知道大佬想拉攏你進公司幫手理財,推得還真干凈!

    兩人各懷鬼胎地到了公司,直接進了總裁辦公室樓下的大會議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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