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聽起來像是一個兇手,一個是被害人。
陸俊遲看了看蘇回,他選擇相信他,迅速決斷道:“按照原定計劃執(zhí)行,喬澤你帶著隊去救人,蘇老師,你和我一起趕到穆震元那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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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戶城中,凌亂的腳步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一隊訓(xùn)練有素的警員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了未完工的萬戶體育中心。
暗夜之中,十幾道身影沖入了那片爛尾樓,首先警方發(fā)現(xiàn)了倒在樓下的葉歆宸,有人湊上前去,看到了他頭上的血跡,用手摸了一下他的手腕:“還有微弱的脈搏。”
“是秦安歌嗎?”
“不是,看起來也是一位男性學(xué)生�!�
“救人要緊,快叫救護車!”
其余的人急忙沖上了爛尾樓,喬澤走在最前面,空曠的體育場館之中,走路略帶回響。
四周圍一片漆黑,在三樓的盡頭,他們看到了一盞亮著的白色應(yīng)急燈,應(yīng)急燈旁的柱子上,綁著一位少女。
在她的前方,有一個手機支架,直播還在進行著,此時現(xiàn)場已經(jīng)別無他人。
“安全!”
“只有受害人在這里……”
“趕快救人!”
這段時間厲小楠也早就聽到了有人前來,她拼命掙扎著,手上連著的輸液管被快速取下,女孩很快被救了下來,眼睛上的布子被摘下,隨后嘴上的膠帶也被撕開。
整個營救過程一共兩分多鐘,非常順利,這一切都被直播鏡頭原原本本地記錄了下來。
一時間直播間的留言飛速刷了上去。
“警察終于來了……”
“第一次追這么驚心動魄的直播。”
“那些人真的死了嗎?”
“兇手到底為什么殺人啊?”
“等警方通告,等警方通告……”
“還好,最后一個人被救下來了,感謝警察叔叔,我今晚能安心睡覺去了。”
“等一下,主播呢?”
事到如今,終于有人發(fā)現(xiàn)了盲點,這根本就是一出只有受害人在這里的空城計……
實施營救的正是匆匆趕來的喬澤,他走到了直播的手機前按下了停止鍵。
事到如今,震動華都甚至整個華夏的這場恐怖直播終于結(jié)束了。
關(guān)閉了攝像頭后,喬澤急忙給陸俊遲匯報:“陸隊,秦安歌不在現(xiàn)場,厲小楠已經(jīng)被救下,另外在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了一名重傷昏迷男性學(xué)生,救護車正在趕過來�!�
陸俊遲對著耳麥道:“做得不錯,你問問她是否知道秦安歌去了哪里?”然后他側(cè)頭和蘇回解釋,“現(xiàn)場的熱源是另外一個受害人�!�
蘇回補充了一句:“你問問她,秦安歌有沒有帶著武器。”
喬澤轉(zhuǎn)向厲小楠:“主播是秦安歌對嗎?”
厲小楠雖然被解救了下來,但是她失血過多,渾身冷汗,唇色蒼白,就連反應(yīng)都有些遲鈍。
幸好,她的神智還算是清醒。
女孩花費了一段時間才接受了自己還活著的事實,就在剛才,她感覺自己已經(jīng)有一只腳踏入了地獄,一時間,她的眼角又流出了眼淚。
“放心,你現(xiàn)在安全了,我們馬上會把你送到醫(yī)院去�!眴虧煞鲋⒖繅ψ�,他又重復(fù)了一下那個問題,“是秦安歌把你綁在這里進行直播的嗎?”
厲小楠這才點了點頭,然后她顫聲道:“水……我想喝水……”
大量失血以后,她的頭是暈的,感覺整個人都是虛脫的,隨時快要昏迷過去。
“有水嗎?”喬澤喊了一聲。
“水!快把水拿過來!”
有人帶了礦泉水,拿過來給女孩喝了幾口,還有人給她披上了外衣。
厲小楠的渾身都是冷的,這種冷是從心臟處一直蔓延到指尖的,她的手根本連杯子都握不住,喬澤握著瓶子喂給她。
在喝了兩口水以后,厲小楠終于覺得舒服了一些,抬起頭看著眼前的警察,如果不是他們及時趕到,她也會死在今晚了。
“你知道秦安歌去哪里了嗎?”喬澤蹲下身又問。
厲小楠搖了搖頭:“他沒說……”
“那他身上是否帶著什么武器,或者是其他的危險品?”喬澤繼續(xù)問。
厲小楠眼前都是星星點點的,努力在自己的腦海里尋找著答案,然后她艱難抬起頭來,喃喃開口道:“有槍……他有一把秦叔叔留下來的槍……”
秦成盛曾經(jīng)是一位富有的房地產(chǎn)商,他自然有一些防身的東西,其中就包括一把槍。
厲小楠見過一次,那槍很小,還帶了消聲器,今天出發(fā)的時候,她看到秦安歌把那東西裝在了自己的包里,她還記得秦安歌曾經(jīng)和他炫耀過,自己去靶場練習(xí)過射擊,槍法很好。
喬澤聽了以后急忙用對講機聯(lián)系陸俊遲:“陸隊,基本可以確定,嫌疑人的手里有槍,現(xiàn)在不知道去向�!�
陸俊遲道:“知道了,你盡快陪著受害人去醫(yī)院,一定要保障他們的安全�!�
現(xiàn)在,他們將要面對一個拿著手槍的兇徒。
車還在開著,很快就要到忠山國際選擇的臨時記者會現(xiàn)場。
蘇回聽到這個消息是安靜的,似乎一切早就在他的預(yù)料之中。
他能夠感受到秦安歌對穆震元的恨意,那是直接殺了他都無法消除的,他已經(jīng)身在地獄,就想要使出渾身的解數(shù)把其他人也拉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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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已經(jīng)是深夜,秦安歌蜷縮在一輛夜班公交車的后排,看著窗外變化的夜景。車輛已經(jīng)慢慢駛出了萬戶城的區(qū)域,即將進入臨近的市區(qū)。
在暗夜里,萬戶城是黑色的,那種黑色把滿目瘡痍都掩蓋掉了,卻隱藏不掉那難聞的味道。
那是一種讓秦安歌厭惡的味道。
他記得小時候,父親就總是自嘲,說自己的身上有著這種味道。
就算是后來有了錢,父親依然不喜歡浪費食物,他會把所有的東西都吃掉,然后撐到在別墅里走來走去。
父親時而會和秦安歌談起自己童年的生活,什么一家三口擠在一個小房間里,什么一年到頭吃不到一次肉。
每一次他總是用有點厭惡的語氣打斷父親:“爸,你還沒有老呢,怎么就變得嘮叨了?”
他那時候好嫌棄他,可是沒有了父親以后,他好想他……
當(dāng)他住在萬戶城以后,當(dāng)他親眼見過那些人的生活以后,他覺得,他的身上也骯臟了,沾染上了這種味道。
那是貧窮的味道。
無論怎么洗,都無法去除。
然后,他終于意識到,這種味道其實并不存在。
人和人是沒有什么不同的,貧窮和富有之間并不存在那道鴻溝。
窮人可以通過奮斗變得有錢,有錢人也會因為變故家道中落。
存在的是人們的自卑以及旁人的成見,這種東西不在皮肉里,而是在腦子里,深入了人們的內(nèi)臟和骨髓,除非是死了化成一把灰,否則就會一直壓在心頭上。
秦安歌記得父親生前,臨近破產(chǎn)的時候,他時常喝得大醉回到家里,一邊哭,一邊說著過去在萬戶城的那些故事。
其中念得最多的一個名字,就是穆震元。
“我是一直把他當(dāng)做朋友的,就算是他不在公司里了,我也從沒有虧待過他�!�
“為什么他不肯借給我錢?我借得并不多,對于他現(xiàn)在的身家,那些錢難道不是分分鐘就可以拿出來嗎?”
“那是我最好的兄弟啊,他居然說是我錯了!我的心在滴血,你知道嗎?”
那時候父親的眼睛是紅的,看到了靠在門口的他,忽然支起身對他說:“安歌,你記住,朋友是最不可信的。什么有福同享有難同當(dāng),都是騙人的,你不要相信任何人!”
不相信任何人,只靠自己……
朋友是最不可信的。
只有我一個人,也可以做到這件事。
汽車停了下來,秦安歌快步下了車,走了三百余米,就來到了忠山國際的門外。
外面已經(jīng)聚集了幾十名記者,無論是哪家媒體都不想錯過這最新的轟動新聞。
秦安歌穩(wěn)定了心神,深吸了一口氣,摸出了一張記者證,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擠入了人流之中。
忠山國際的大廳內(nèi)外,現(xiàn)在已經(jīng)聚集了很多人,這樣的突發(fā)情況下,安保工作并未做到位。
“你的證件呢?”有保安盤問他。
“我同事都已經(jīng)進去了……”秦安歌說著揚了一下胸口的記者證,證件是陶英旭幫他早就偽造好的。他的個子很高,看起來就像是個面嫩的成年人。
“進去吧,從右邊入場。”保安看了看證件上的照片,又看了看眼前的年輕人,并沒有過多的詢問。
今晚到的媒體太多了,他們沒有時間一個一個仔細(xì)盤問。
秦安歌松了一口氣,工作人員的疏忽導(dǎo)致他沒有費什么力氣就混了進來。
想到就要殺死穆震元,秦安歌就一陣心悸,他終于走到了這一步。
他距離入場只有幾十米遠了,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眼角卻又浮現(xiàn)出了淚光。
眼前的燈亮著,他穿過那條長長的走廊,放慢了腳步……
此時,陸俊遲站在會場外的高處俯視著,狹長雙目微瞇,他的目光鎖定了秦安歌的那道身影。
蘇回望著下方黑壓壓的人群,他看不清,也分辨不出哪個人會是秦安歌,但是他估計時間已經(jīng)差不多,他側(cè)頭問陸俊遲:“來了嗎?”
陸俊遲的目光牢牢鎖在秦安歌的身上,輕輕點頭:“已經(jīng)進場了�!�
既然秦安歌給他們來了一出空城計,那他們也給他回敬一場十面埋伏。
陸俊遲低頭走著,在對講機中沉聲下令:“準(zhǔn)備行動�!�
第93章
發(fā)布會的時間已經(jīng)到了,
大廳里面的人們攢動著。
忽然,現(xiàn)場暗了下來,白色的墻面上亮出投影。
投影的內(nèi)容是一些照片,
那是非常老的照片,
透著焦黃色,
照片拍攝的是兩個少年。
他們站在低矮平房的門口,羞澀笑著,他們邁入學(xué)校,他們走出校門。
一張一張照片出現(xiàn)在了人們的眼前,
從他們小的時候,一直到了長大,
再到人到中年……
在場所有的人安靜了下來,
他們認(rèn)出來,這兩個人正是秦成盛和穆震元。
這些照片記載了他們的人生。在生命的漫長歲月之中,他們是結(jié)伴前行的。
從一無所有的普通少年,
到身價數(shù)億的地產(chǎn)大亨,這一路遇到過多少的艱難,恐怕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嘈雜的人群安靜了下來,都在等著媒體見面會的開始。
秦安歌仰頭看著那些照片,他緊緊皺起眉頭,
為什么要在這里放這些?
他想大聲喊叫,
這些照片都是虛假的。
可是在場的那些記者明顯不是這么認(rèn)為,他們紛紛拍照,記錄著眼前的一幕。
大廳里響起了穆震元的聲音:“今天,很抱歉和大家以這樣倉促的方式會面,在這里,我會給大家做出解答,
也做出聲明。忠山國際一向合法合規(guī),而我本人也從未做出過任何觸犯法律的事……”
人們已經(jīng)聽到了聲音,卻完全沒有看到穆震元的身影。
“在哪里�。俊�
“穆老板來了嗎?”
“沒有看到人啊……”
“……我想大家也已經(jīng)看到了網(wǎng)上的兇手通緝,也了解到了一些相關(guān)的案情。稍后警方會有公告發(fā)出,在這里我不再贅述……我僅在這里做一些澄清和說明,那就是關(guān)于我和鼎盛萬家國際老板秦成盛的一些所謂的恩怨……”
到了這個時候,這只老狐貍還是在打感情牌!
秦安歌咬著牙,憤怒了,他抬起頭尋找著,想要找到穆震元的身影。
下一秒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被一些人圍攏住了。
那些人高高壯壯,明顯不是來現(xiàn)場的記者,他們把他團團圍住,他根本就無法突圍出去。
秦安歌覺得胸口泛起了一股涼意。
他已經(jīng)被數(shù)名警察包圍了?!
他是什么時候被盯上的?為什么對這一切根本無知無覺?
還是說這根本只是個圈套,穆震元因此才沒有出現(xiàn)在臺上?!
少年顧不得找穆震元究竟在哪里,他掏出槍來,想要扣動扳機。
無論是誰,只要殺人就好,那些無良的記者,這些該死的警察……
在那個瞬間,他的右手手腕被人牢牢按住了。
“別動!”那人壓低聲音警告。
秦安歌抬起頭,看到一位年輕的警察。
那人正是已經(jīng)趕過來的陸俊遲,他左手一拉秦安歌的手腕,右手抬起,直接一記肘擊,這一招迅速,猛烈。
秦安歌重重地挨了一擊,整個人一陣眩暈。
他還是不肯放開手里握著的槍,面色猙獰著,做出了一個動作。
他奮力扭轉(zhuǎn)了槍口的方向,對向了自己……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明白,他無法殺死穆震元了,那么他希望借助死亡逃脫制裁。
陸俊遲當(dāng)然不能讓他如愿。
他的手牢牢握緊了秦安歌手里的槍,手指用力扣在保險栓上,讓他無法開槍。
秦安歌感覺自己的手指快要被掰斷,手腕使不上力,瞬間手里的槍就被奪了下來。
隨后他的手被陸俊遲反擰到身后,毫無反抗之力。
秦安歌很快被抓住,身上的其他武器也被搜出,然后他的雙手被帶上手銬。
失去了武器,秦安歌就像是拔去了爪牙的野獸,他張牙舞爪,奮力掙扎著,可是他的雙手已經(jīng)被牢牢銬住,再也做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