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個浪漫的職業(yè)。
在人類史上,出現(xiàn)過很多優(yōu)秀的詩人,有的詩人同時也是偉大的哲學(xué)家、思想家、文學(xué)家。
在犯罪心理學(xué)這門學(xué)科產(chǎn)生前,西方的詩人就開始不斷用詩歌的形式來探討有關(guān)的主題。
從最初的亞里士多德,但丁,再到后來的莎士比亞,歌德,雪萊,狄金森,這些偉大的詩人用筆不斷書寫著……
罪惡是他們筆下永恒的主題,生與死,愛與恨,罪與罰,犧牲與復(fù)仇,光明與黑暗,法律與秩序。
詩人敏感、聰慧,他們用自己獨特的視角體會著這個世界,把自己對于善惡的理解融入文字,變成一個一個廣泛流傳的藝術(shù)作品……
華都的夏日午后,蘇回坐在搖搖晃晃的汽車上,抓緊時間著手里的資料。
他的目光落在了一張便簽的照片上,資料本來就不太清晰,外加蘇回的視力不好,他費了一些力氣才辨認(rèn)清楚便簽上面的一行手寫小字——“我本可以容忍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然而陽光已使我的荒涼,成為更新的荒涼�!�
這句話源自美國著名女詩人狄金森的作品——《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
車身忽然一晃,發(fā)出噠的一聲響,隨后司機踩了一下油門。蘇回收回了思緒,目光從手中的資料轉(zhuǎn)到了車內(nèi),公交開始上山了,為了安全起見,他把資料收了起來。
“后面三站有停的嗎?沒停的直接白虎山了哈�!逼囁緳C爆出一聲吆喝。
車上的人全部默契的無人答話,坐車到這里的人基本上都是為了到白虎山里去的,中間的幾站形同虛設(shè)。
司機道了一聲:“好嘞!”隨后一個加速,險些把蘇回手里的包甩了出去。
蘇回已經(jīng)好久沒有開車,他現(xiàn)在的視力,已經(jīng)基本上告別司機位了。
他原本想要打個車,可是司機一聽是白虎山都不愿意過來,這地方離市中心很遠(yuǎn),司機沒有時間在門口等著,回去可能會跑空單,就都不愿意接。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那些人都覺得晦氣,也覺得不安全。
這畢竟是一個關(guān)押犯人的地方。
里面裝的是犯過各種各樣罪行的魔鬼,盡管他們現(xiàn)在被放入了牢籠之中,還是讓人生懼。
蘇回猶豫了一下,到了最后,他還是選擇了坐公交車過來。
如今,公交車開得速度飛快,司機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條路,在陡峭的山崖邊毫不減速,時不時還來個急轉(zhuǎn)彎,半車人的身子都跟著晃動出去,感覺不拉著扶手就會隨時破窗而出。
輪胎在路面上發(fā)出摩擦之響,偶爾會有對面駛來的車和他們的車擦著過去,發(fā)出唰的一響。司機無比淡定,乘客們卻驚出了一身冷汗。
人們的心跳還沒平復(fù),前面又有一個更急的彎路出現(xiàn)。
蘇回坐在車輛的最后排,有點暈車,他用手指攥緊了眼前的扶手,直到骨節(jié)發(fā)白。
蘇回努力維持著身體的平衡,胸口悶得厲害,他低低地咳了幾聲,車晃得感覺要把他的靈魂和內(nèi)臟一起從身體里甩出來了。
蘇回早就已經(jīng)習(xí)慣看不清楚眼前的東西,這種情況在暈車下加劇了,一切好像早就已經(jīng)分崩離析,和常人眼中的世界完全不同,只剩大片大片的灰色,一切扭曲起來,像是畢加索的抽象畫。
他的耳朵也聽不清,車廂里偶爾的對話聲聽起來很遙遠(yuǎn),像是壺里的水快開了一般,咕嘟咕嘟的。
感官終于和身體剝離開來,蘇回感覺自己置身在一個裝滿了水的玻璃魚缸里,魚缸通透,里面沒有魚,只有他。
他隔著水與玻璃,安靜無聲地看著外面的世界。
眼前的所有的人都變成了演員,他好像在看一個電視劇,而他也是其中之一,努力適應(yīng)著自己的角色。
“你是第一次來?”身邊的一個聲音把他從魚缸里拉回了現(xiàn)實。
蘇回側(cè)頭,目光尋找了一下,這才注意旁邊座位靠窗坐的是一位老阿姨。
阿姨大約五十多歲的年紀(jì),燙了卷發(fā),身材微胖,她顯然已經(jīng)對這一路十分熟悉了,在她的腹前攤著兩個袋子,一個放著滿滿的瓜子,一個放著瓜子皮。坐在這搖搖晃晃地車上,抓緊時間磕著瓜子。
蘇回禮貌地點了點頭:“第一次�!�
阿姨看他臉色蒼白,好心遞給他一個塑料袋:“怪不得,就快到了,再忍十分鐘�!比缓笏鹬献诱f,“上山還好啦,你回頭就知道了,難受的是下山,就和過山車似的,速度比這快一倍,特別刺激……”
蘇回想不了那么遠(yuǎn),他只希望能夠把現(xiàn)在熬過去。他和阿姨道了一聲謝,把塑料袋接過來緊緊抓在手里。
阿姨問他:“你要吃瓜子嗎?”
蘇回擺了擺手,又道了聲謝。
阿姨顯然對這個俊秀又有禮貌的小伙子印象很好,問他:“來看朋友的?”
蘇回已經(jīng)暈得說不出來話了,他的喉結(jié)滾動著,現(xiàn)在還不至于吐出來,不過過一會就難說了。
阿姨把他的沉默當(dāng)作默認(rèn),繼續(xù)和他嘮嗑道:“我是來看我兒子的,那個死小子喝酒以后把人打傷了,已經(jīng)過了三年了,大概還需要四年。他現(xiàn)在表現(xiàn)很積極呢,也許能早點出來,你要看的朋友是什么刑啊,剛判的?還有多久?”
蘇回抿了一下唇終于壓下來一口氣,開口說:“死刑�!�
阿姨啊了一聲,用瓜子堵住了自己的嘴,不敢問了,看向他的目光滿是同情,有點害怕,還有點……好奇。
這是一輛通往華都白虎山監(jiān)獄的公交車,車上坐的除了山民,就是來探監(jiān)的人。
監(jiān)獄只在每個月的逢五逢十的日子接待訪客,錯過了就無法探視。
一共三十分鐘的旅程,汽車終于停在了幾棟灰白色的建筑前,白虎山監(jiān)獄到了。
車?yán)锏目照{(diào)打得有點低,車門一打開,一股熱浪就從外面席卷進(jìn)來。
車上的人紛紛下車,蘇回走下來,拎著書包,扶著權(quán)杖站了一會,眩暈才停止。
他遠(yuǎn)遠(yuǎn)望著眼前這一片灰,走在最后,跟著探監(jiān)的人進(jìn)了監(jiān)獄的鐵閘門。
穿過一個小操場,就進(jìn)入了監(jiān)獄的辦公樓,有獄警負(fù)責(zé)挨個登記,輪到蘇回時問了一聲:“證件,有提前登記過嗎?”
蘇回緩了一會,早已經(jīng)恢復(fù)了往日的淡然,他伸出手,把早就準(zhǔn)備好的身份證,警官證,各種手續(xù)以及學(xué)院蓋章的說明信一起遞了過去。
對方看了一下,連忙殷勤躬身道:“哦,蘇老師,何監(jiān)特別叮囑過,說你會過來。你跟著我來吧�!�
小獄警走了幾步又回頭道,“您其實可以到山下打個電話,我們開車去接您�!�
蘇回已經(jīng)從暈車之中緩過來了,擺擺手溫和笑道:“你們工作也挺忙,不用麻煩你們了,坐車上山來也挺方便的�!�
獄警顯然也經(jīng)歷過那一路的云霄飛車,和蘇回聊了幾句以后,又給他介紹著這里的情況,把他領(lǐng)入了行政區(qū)。
下午的監(jiān)獄里,應(yīng)該正是自由活動時間,外面有些嘈雜,蘇回聽不真切,可以分辨出一些雜亂的聲音,還有尖銳的哨音。
獄警帶著蘇回走了一條內(nèi)部獄警才會走的路,這邊人少,建筑很空曠,蘇回的權(quán)杖觸碰在水泥地上,傳來一點點微弱的回音。
他很快被引入一間有著單面玻璃的審問室,獄警給他倒了一杯水,然后對他道:“我們馬上把人帶過來�!�
蘇回點了點頭,把他的權(quán)杖立在一旁,然后又想起什么問:“有其他人來看過他嗎?”
小獄警搖搖頭:“這樣臭名昭著又無比殘忍的殺人犯,親戚大約都避讓不及吧,沒有人來看過他�!�
蘇回又問:“他的父母也沒來過?”
獄警點頭:“他從小沒爹,他媽好像生病了,自顧不暇�!�
蘇回聽到這里點了點頭,他摸了下口袋,意識到自己忘記了東西,抬頭問:“我能不能從你們這里買點東西?”
小獄警問:“蘇老師想買什么?”
蘇回:“煙和打火機�!�
聽他說了,小獄警從口袋里掏出來一盒煙和一個打火機,遞給他道:“唉,蘇老師你客氣什么,何監(jiān)說了要好好招呼你。要是不夠我再給你找一盒�!�
蘇回道:“謝謝,這么多就夠了,我來得匆忙,忘記買了�!�
獄警去帶人,蘇回把煙和打火機放入了書包里,然后又從包里取出厚厚的一疊資料。
資料中有一些報紙以及打印的文件、照片、還有復(fù)印的警方資料。
蘇回低頭,艱難辨認(rèn)著。他把資料按照分類,放在了面前的桌子的不同位置上,檔案上記載了一個名字:宋融江。
這也就是他今天來白虎山監(jiān)獄的目的。
不多時,獄警從外面帶進(jìn)來一位三十多歲的男人,男人的手腳都被銬著,顯然是重刑犯。
他有些瘦,眼窩深陷,頭發(fā)很短,但是他的身體不弱,銬著的手銬的雙臂可以看出肌肉的線條,像是一頭迅猛有力的豹子,他的手肘上還有一些瘀血,脖頸側(cè)面也有擦痕,應(yīng)該是近期打架所致。
獄警把男人按在了蘇回對面的座位上,整個審問室里一時升騰起了一種無形的血腥氣。
這是殺過多人的連環(huán)殺人犯身上才會有的一種氣息。
蘇回抬頭看了一眼道:“把手銬打開吧�!�
獄警愣了一下,明顯在猶豫:“可是……”
蘇回咳了兩聲道:“沒事的,你們在外面看著,而且腳銬還銬著呢,我只是希望我們談話時他能夠放松一些。”
這里是整個監(jiān)獄最為核心的地方,單面玻璃外就有多名帶槍的獄警守在那里,犯人逃不出去,蘇回希望他在這間屋子里的時候,能夠和對方坦然對話。
獄警這才打開了男人手上的手銬,不忘如臨大敵地叮囑他:“等會你可老實點!”
宋融江側(cè)坐在凳子上,晃動著手腕,抬起頭好奇地看向眼前俊秀的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 標(biāo)注:“我本可以容忍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然而陽光已使我的荒涼,成為更新的荒涼�!�
——狄金森《如果我不曾見過太陽》。
第6章
兩位獄警隨后走了出去,從外面把門帶上了。
屋子里一時安靜下來,只有頂面的白熾燈光投射下來,給對面的男人勾勒出輪廓來。蘇回覺得眼前的人影模模糊糊的,兩個眼窩深陷下去,像是地獄里的骷鬼。
看著蘇回,宋融江有些不懷好意地笑了,他的兩顆虎牙尖利:“你不該讓他們打開我的手銬的。”
蘇回抬起頭來,他的眼神是散亂的,有些迷茫地看向他:“為什么這么說?”
“只有腳銬困不住我。”宋融江笑著,他伸出舌頭舔了舔虎牙,掰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發(fā)出咔咔的輕微聲響,然后他壓低了聲音說,“在那些廢物獄警沖進(jìn)來之前,我掐死你,輕易得就像是掐死一只鳥�!�
蘇回迎合他,用右耳去聽,審問室里非常安靜,他順利捕捉到了宋融江的話,隨后問他:“就像是掐死那些女人一樣?”
就在半年以前,宋融江殺死了至少兩位女人,而且都是毆打后掐頸而亡,手段極其殘忍。
蘇回低著頭,依然在整理著那些資料,他神色淡然,面無懼色道:“那你可以試下,男人有喉結(jié),用手扼頸會困難一些�!�
蘇回說到這里,從書包里取出了一支錄音筆,當(dāng)著男人的面按下了錄音鍵。
他并不把他的話當(dāng)作死亡的威脅,仿佛在真心實意地進(jìn)行建議,禮貌性地和他討論。
宋融江瞪著有著血絲的眼睛打量著眼前瘦弱的男人:“你不怕?”
一般的人,面對一個殺死過數(shù)人的殺人犯,多少都會流露出一些情緒來,或者是憤怒,或者是恐懼,但是他在蘇回身上,什么也看不到。
蘇回回答他說:“就算是死亡也沒有什么好怕的�!谝淮紊鼏适е螅僖矝]有另一次死亡。’”
眼前的人是個變態(tài)殺人兇手,兇狠,殘暴,歇斯底里,喜怒無常,這句話蘇回曾在男人的相關(guān)資料上看到過,是抄寫在一張便簽上的。而且這句話套用在蘇回自己身上也很適用。
他已經(jīng)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對死亡早已經(jīng)沒有了畏懼。
“你看過我留下的東西……”宋融江愣了一下,心有所動,隨即點頭道,“是啊,他們沒法再判我一次死刑�!�
蘇回又開口道:“我看你抄寫了很多的詩句,其中有很多是關(guān)于死亡的,有些觀點我很喜歡。比如:死亡也并非所向披靡。”
男人終于收攏了笑容,看向眼前的男人:“狄蘭·托馬斯……”
這兩句詩似是一下子拉近了兩人之間的距離。宋融江身上的那種強烈的排斥感不自由主地淡了下去。
在變成一位殺手前,宋融江的青少年時期,是一個有點文藝又敏感的青年,在他的各種本子上,便簽上,會抄寫上著名詩人的那些詩歌。
那些東西早就已經(jīng)融入了他的生命,成為靈魂的一部分。
“宋融江你好,我叫做蘇回�!碧K回說著話做了個簡單的開場,他的十指交疊在一起,像是在和朋友聊天,“我還不夠了解你,所以想來這里和你聊聊天。”
宋融江從側(cè)著身變成坐正的姿勢,終于肯跟他對話:“有意思,我關(guān)在這里幾個月,我爹媽都沒來過,你是第一個來看我的人。說吧,你到底是誰?是做什么的工作,記者?還是警察?律師?你來這里,想要干什么?”
蘇回還沒開始問他,他倒像是查戶口一般問了起來。
蘇回用那雙好看的眼睛看向他:“我是一名教授犯罪學(xué)的老師,我來找你,只是想要聊聊而已。”
“老師?聊天?”宋融江呵呵笑了,繼而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怎么?想在我死刑前教育感化我?那應(yīng)該派個牧師或者和尚來,才會更有用。”
蘇回?fù)u了搖頭,然后低頭,他用手捂住嘴巴咳了幾聲:“不,我不是為了感化你才來這里,而是為了了解你。我覺得你的犯罪行為較為典型,所以和領(lǐng)導(dǎo)申請,希望把你作為我的研究對象,進(jìn)行一些溝通交流�!�
沒有什么比親自面見一個殺人犯更好讓他了解他了。
今天的這次會面,是警方、監(jiān)獄方以及犯罪學(xué)學(xué)院都蓋了章的。
警方和監(jiān)方的很快批了下來,反倒是學(xué)院內(nèi)部,蘇回為了跑其中的流程,耽誤了一些時間,現(xiàn)在距離男人行刑還有半個月的時間,也就是說他最多還有兩次見他的機會。
他必須在這短短的時間之中,充分了解眼前的這個男人。
“研究對象?”宋融江的眼睛盯著蘇回,又發(fā)出了輕蔑的嗤笑,他感覺自己被人當(dāng)作了小白鼠,“我都是個要死的人了,你為什么覺得我會配合你?”
那些東西都是存在于他腦中的,無論是嚴(yán)刑逼供,還是甜言蜜語都是問不出來的。他打量著眼前這個清秀的年輕人,不知道他是從哪里來的自信。
蘇回所答非所問道:“我之前就看過你的各種案件資料以及相關(guān)的新聞報道,還有警方錄入的口供,庭審記錄……”
宋融江帶著抵觸道:“那你就看那些好了,上面都寫的很詳盡了,我全都招供了,現(xiàn)在沒有什么好聊的。”
蘇回沒說話,他把一份一份報紙攤開,出示在男人面前,在每一張的報紙上,都寫著觸目驚心的題目。
《華都一名女子遇害》
《變態(tài)殺人魔連殺兩名女子》
《華都又一少女失蹤,疑似殺人魔再次犯案》
《的士殺人狂魔宋融江終于落網(wǎng)》
《華都出租車殺人司機一審獲判死刑》
《宋融江即將于一個月后執(zhí)行死刑》
報紙是蘇回早就整理好的,按照時間順序一字排開,宋融江拿起這些報紙,目光垂落下來,在那些字詞上掃過,他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手有些輕微發(fā)抖,不是因為自責(zé),而是因為興奮。
對于這些報紙,宋融江最初是完全沒有關(guān)注的。
有一次他偶然看到了一則關(guān)于自己罪行的新聞報道,那時候他感覺到了一種完全不一樣的感覺。讀著那些報道,他好像獲得了加倍的快感,從此之后,他開始有意識地去搜索自己的新聞,查看別人對他行為的評價。
報道上面的每一段文字,對于他犯案過程的描述,重溫起來,都讓他激動到戰(zhàn)栗。
前幾份宋融江之前都仔細(xì)看過,他也曾剪下來收集,那些報道他熟悉到幾乎可以背誦下來,后面的幾份是他被抓以后才發(fā)表的,他也是第一次看見。
蘇回安靜地等著宋融江看著那些新聞報道,他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可以判斷,宋融江看得很專注。
宋融江看了一會抬頭道:“原來他們是這么寫的……”他皺了眉頭,“不過……”
“不過,你覺得,他們寫的還不夠多,又短,版面又小,還有偏差……”蘇回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宋融江的內(nèi)心想法。
到了最后一條報道,是昨天最新的法治報,對于宋融江的事情已經(jīng)只有小小的幾行字,提及他將被判處死刑,而失蹤女孩裴薇薇還在被尋找之中。
媒體就是這么喜歡遺忘,追逐流量,無論是對偶像歌手還是對這些變態(tài)殺手,都是一樣。
蘇回又點破了宋融江的欲望:“你想要更大的版面,更多的關(guān)注。”
宋融江聽了他的話,沒有說話。那是他即便身陷牢獄,依然保有的虛榮心。
他這一輩子,一直平庸,卻不甘于這種平庸,想不到最后是在殺人這件事上出了名,只可惜都是惡名。
然后宋融江看到了一旁的一疊照片,那是拋尸現(xiàn)場警方拍下的,他伸出手去,想要拿過照片仔細(xì)查看。
蘇回不動神色,伸出手把照片按住了:“你配合我,我可以和獄警打個招呼,給你留下一張物證照�!�
宋融江想要那些照片,那是他“回味”自己罪行的媒介。他收回了手,看向蘇回,似乎還在最后猶豫,隨后他雙手抱臂:“你到底想要聊什么?”
“聊一聊你的故事,你的成長經(jīng)歷。你是一位連環(huán)殺手,研究你,非常具有代表性,對犯罪學(xué)具有深遠(yuǎn)意義�!碧K回冷漠而淡然地陳述道,“就我目前所掌握的資料,你的口供還不太詳盡,而寫這些報道的人,更是不理解你的行為與內(nèi)心世界�!�
宋融江無聲地笑了一下,沒有否認(rèn),他低頭把玩著蘇回放在桌子上的錄音筆。
蘇回的目光認(rèn)真,微散的雙眸像是有蠱惑人心的魔力一般,他輕聲道:“他們根本沒有觸及到真實的你。如果你就此死去,我想,對于你而言,也是一種遺憾吧�!�
“觸及我的內(nèi)心?”話說到了這里,宋融江似是有了點興趣,“那你覺得,你能夠做到嗎?”
蘇回點了一下頭:“我想要試一試,我會把你寫入我的論文里,對你的行為進(jìn)行分析研究,讓更多人了解你……”
也讓更多的人提防這些禽獸。
他需要通過與這位兇手的對話,探索光明尚未照到的黑暗之地。
宋融江揚了一下下巴:“你如果能夠給我搞到一盒煙,那我可以和你聊一聊�!�
這一點早就在他的預(yù)料之中,蘇回低頭露出一個淡笑,平靜而清秀的臉上顯出了一分迷人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