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全對�!�
向晚星并不知道自己小小的賭氣舉動給整個考場帶來了多大的波瀾,日后又給她帶來了多大的名聲,她的初衷只是想快點出來,阻止洛望飛和宋惜碰面。
到了考場外,向晚星卻并沒有看見宋惜,只看見了洛望飛。
她心里滿是絕望,以為東窗事發(fā),一切都完了,她和宋惜的友誼已經(jīng)四分五裂。
“宋惜呢?”向晚星苦著一張臉,還想再掙扎掙扎,給宋惜好好解釋。
洛望飛聞言臉色一沉,沒好氣地說:“和其他人走了,她朋友也多了去了,不需要你操心�!�
向晚星渾身發(fā)冷,“她以前沒朋友的啊,她就是被欺負(fù)了,所以才轉(zhuǎn)學(xué)過來的啊�!�
洛望飛面色也嚴(yán)肅起來,連忙拉著向晚星往宋惜離開的方向追,還不忘問一句:“你們什么時候交的心,過去都一清二楚了,我都不知道�!�
他們跑過了半個學(xué)校,也沒有看見宋惜。
最后是在一個偏僻的小巷,向晚星和洛望飛才找到了被人圍起來的宋惜。
向晚星毫不猶豫就撿了地上的一個裝滿水的塑料袋扔了過去,正好砸到人群中央的一個男生身上。
“誰��!”男生回頭大喊,看了看被弄臟的衣服,罵出聲來,“老子這衣服好幾萬!”
洛望飛把向晚星往旁邊一推,讓她去報警,自個兒站著對上那男生的視線,“我�!�
第63章
捉奸大戲
被砸的男生看到洛望飛愣了一下,
迅速去看他腳上的鞋子,認(rèn)出是一個平價牌子之后才又拽了起來,抬起下巴問洛望飛:“你是宋惜的第幾個啊?”
洛望飛懶散站著,
聽到這話露出一副鄙夷的神色,
涼涼說了一句:“心臟看什么都臟,我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不行嗎?我和她沒什么關(guān)系,
我就是純純見不得爛事�!�
男生驟然笑起來,
帶著明晃晃的譏諷:“呦,
英雄救美啊。”
說著,他旁邊的人也笑起來,然后朝洛望飛靠近了,大有把他包圍的架勢。
洛望飛雙手插兜站著,
一副渾然不怕的輕松模樣,實際上兜里的手已經(jīng)悄然握緊了。
他看著宋惜,
不明白她現(xiàn)在為什么還不跑。
難道她真指望自己一打七嗎?
拜托,他又不是葉問。
但是洛望飛又不能這么走了,
丟下宋惜不管,那樣確實良心過不去,而且向晚星會唾棄他一輩子的。
遇見事情把女生丟下的男人,和臭魚爛蝦沒區(qū)別。
他決不能丟這個臉。
那幾個人越來越近,
眼看就要把他圍住。
洛望飛臉上還掛著風(fēng)輕云淡的笑,
仿佛沒什么大不了,仿佛他當(dāng)真是個高手。
他個子高,常年打球,手臂上的肌肉線條也漂亮,
那幾個人有些遲疑。
只有洛望飛自己知道,他放在兜里的手已經(jīng)微微顫抖起來。
估計是要挨一頓打了。
那幾個人越走越近,
洛望飛深吸一口氣,也準(zhǔn)備殊死一搏,渾身上下的肌肉都繃緊了。
“等一下!”向晚星猛地?fù)淞诉^來,拽住了洛望飛的胳膊。
洛望飛佯裝的鎮(zhèn)定驟然瓦解,他連忙把向晚星往外推,同時出聲撇清關(guān)系,“你誰啊,認(rèn)錯人了吧�!�
向晚星死死扒著他不松手,洛望飛急了,壓低了聲音幾乎明示她:“我們要打架了,要是不小心傷到你,可沒人負(fù)責(zé)的�!�
眼看那幾個男生都注意到了闖入的向晚星,洛望飛側(cè)身,擋住了他們的目光,一根一根掰開向晚星搭在他手臂上的手指,聲音極低地哄她:“你去繞路,把宋惜帶走,我給你們墊后�!�
向晚星死活不肯松手,“那你怎么辦呀。”
洛望飛愣了一下,故作輕松地笑起來,“我是男生啊,我不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皮實。里的男主都能一打十,我也能,你要是不放心,帶宋惜去找警察來�!�
洛望飛握住向晚星的手,輕輕地捏了一下,“真的,我不騙你�!�
然后毫不猶豫地推開了她,拉高了聲音說:“對不起啊,你搭訕的時機不太對�!�
向晚星退了一步穩(wěn)住身形,看著那幾個人逼近洛望飛之后空出來的角落,角落里面色蒼白的宋惜。
如洛望飛所說,她悄悄繞個路,就能把宋惜帶走。
向晚星轉(zhuǎn)過身,往前走了一步。
她聽見幾個男生笑起來,空氣里傳來一股刺鼻的香煙味,還有他們刺耳的笑聲,“嘖,艷福不淺啊,你怎么這么討女生喜歡,說說唄�!�
向晚星又往前走了一步,想起從前洛望飛拉著她逃跑,對她說過他壓根不會什么散打搏斗。
她停了下來,恰好聽見洛望飛的回嗆。
“畢竟我從來不會強迫女生,也不用下作手段。”
周圍陷入片刻的沉默。
向晚星隱約聽到人的指節(jié)因為緊繃而發(fā)出的彈響聲。
非常輕微的聲音,卻在當(dāng)下的寂靜里格外清晰,接二連三地響起,她無法忽略。
“你不就是小白臉嗎,裝什么�!辈恢钦l說出了這話,反正不是善茬。
洛望飛本著打架可以輸?shù)浅臣懿荒茌數(shù)南敕�,正要開口回一句長得帥何嘗不是一種本事。
向晚星殺了回來,氣勢洶洶,猛地沖到他面前,用力把他一推,破口大罵:“何渡!你個渣男!你還真就想裝不認(rèn)識我��!你不要臉!”
本來已經(jīng)揮起拳頭的幾個男生頓時愣住,宋惜也還在反應(yīng),唯有洛望飛明白了她的意思,試圖把她推出戰(zhàn)場再次切割,冷著臉呵斥她:“你胡說八道什么,這樣就沒意思了啊,離我遠(yuǎn)點�!�
向晚星當(dāng)即提高了嗓門,發(fā)出尖銳的謾罵聲,震得其他人耳膜一痛:“現(xiàn)在你跟我裝!當(dāng)初你可是叫我寶貝的!不是你上趕著追我的嗎!你就是變心了!為什么!為什么!”
向晚星猛地一轉(zhuǎn)頭,目光如炬,鎖定了宋惜,“是不是她!”
向晚星氣勢洶洶,要朝宋惜沖過去,一個男生抬手想攔她,被她一巴掌拍開。
那個男生當(dāng)即要發(fā)火,洛望飛正要沖過來把向晚星拉到自己身后,向晚星氣勢洶洶地抬起下巴,挺直了腰,高聲道:“都別攔我!我跟你講,要是你敢動我!那就是一尸兩命!大家都別想活!”
這話一出,所有人腦子都陷入了宕機,就連那個剛剛挨了向晚星一巴掌的人也遲鈍而緩慢地把目光轉(zhuǎn)移到她平緩的腹部,抽了抽嘴角,然后看向剛剛說自己從不做下作事情的洛望飛,目光里滿是深深的震驚和鄙夷。
洛望飛扶著自己的額頭,有點不想面對現(xiàn)實。
他還不如挨一頓毒打,至少還有那么一點的骨氣。
向晚星就在這一片震驚中雄赳赳氣昂昂穿過了七個高挺的男生,走到了宋惜面前,然后一把拽住她的衣領(lǐng),把她從地上拽起來,罵了一句“你也別想逃”,拉著她撞開了好幾個還在發(fā)愣的人,把她帶回了巷子口,往洛望飛身邊一推,一臉的兇狠,仿佛要狠狠收拾他們這兩個人一頓。
幾個外校的男生心里油然生出一股看好戲的期待來,甚至想掏出一把瓜子。
衣服被弄臟的那個男生更是看著向晚星的目光帶上了一絲欣賞和好奇。
夠勁,夠狠,夠漂亮。
他抱著手臂,期待起這個女孩的下一步行動。
在他們的期待目光里,向晚星一個轉(zhuǎn)身,直接站在宋惜旁邊,架起她的胳膊,拉著她飛奔出逃。
直到洛望飛推倒的木箱子砸在地面上發(fā)出一聲巨響,其他人才愣愣反應(yīng)過來他們被一個女孩給騙了。
這年頭,居然有人用捉奸戲碼進行詐騙!還敢謊稱自己懷孕!
其他人紛紛罵出臟話來,踢開了木箱,想去追,而那個被弄臟衣服的男生卻笑出聲來。
“你笑什么��?”他的同伴不解。
男生回答:“沒什么啊,挺有意思的。”
其他人不理解,只覺得受了騙,一肚子火氣。
而男生卻只是有些惋惜沒能知道她的名字。
半個小時后,兩撥人在警局再度相見。
向晚星拍著桌子,義憤填膺,繪聲繪色地描述宋惜的慘狀,儼然是一個正義凜然的少女,沒有半點捉奸時候的撕心裂肺。
被她指控的幾個男生看呆了,深深感嘆她的演技精湛,甚至懷疑她是不是有個雙胞胎姐妹。
對于欺負(fù)宋惜的罪名,他們一概不認(rèn),也完全不擔(dān)心,料定了宋惜不會說什么。
她一直是這樣的軟包子,要不然也不會被欺負(fù)到轉(zhuǎn)學(xué)。
他們怎么也不會想到,向晚星只是拍了拍宋惜的肩膀,鼓勵了她一句,那個向來認(rèn)命向來不會反抗的宋惜,第一次抬起眼直視面前的警官,沒有說對不起,而是說:“他們是慣犯,以前勒索我,對我造成了嚴(yán)重的精神傷害�!�
其他人紛紛覺得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唯獨那么一兩個人,看見了向晚星和宋惜緊緊握著的雙手,戲謔地笑了笑。
她有了朋友啊。
有了靠山,也有了軟肋。
友誼能讓怯懦的人變得強大而無畏。
他們的目光重新放在了宋惜身邊的那個少女身上,充滿打量。
毫無疑問,這個女孩是漂亮的,雖然不如宋惜那么驚艷,但是五官也精致耐看,更重要的是,她的身上,她的眼眸里,全都是勃勃生機。
如果說宋惜是擺在屋子里的漂亮屏風(fēng),那么這個女孩就是在山坡上怒放的雛菊。
他們沒能看多久,一道身影擋住了他們的視線。
方才約架時候都面無波瀾的少年此刻真正動了怒,眉眼沉沉,看向他們的目光里是毫不掩飾的挑釁,手臂上也隱隱冒出青筋。
警官走進來打斷了這群青春期少年的怒目而視,敲了敲本子,通知他們監(jiān)護人已經(jīng)到來。
聽到這話,那幾個外校的男生紛紛笑起來,眾星捧月一般看向坐在正中的男生,正是被向晚星弄臟衣服的那位。
那個少年也笑得分外張狂,朝著向晚星問:“你叫什么名兒?認(rèn)識一下?”
向晚星嫌惡地撇過頭,懶得搭理他。
卻有人替她開了口:“初一?”
向晚星渾身一顫,手指下意識地蜷縮,指甲摳著座椅的邊緣,幾乎斷裂。
她轉(zhuǎn)過頭,卻看見那個帶頭欺負(fù)宋惜的男生站了起來,興高采烈應(yīng)了一聲,“老林!你終于來了!”
她緩慢地抬起頭,看見一張自己萬分熟悉的臉,濃眉大眼,標(biāo)準(zhǔn)國字。
她覺得整個世界都有片刻的失真,在一片眩暈里,她聽見一中的帶隊老師叫這個中年男人“林總�!�
而帶頭欺負(fù)宋惜的那個男生,警官叫他的名字“林出一”。
向晚星慢騰騰地拿出手機,搜了一下林出一,順藤摸瓜搜到了他的家庭成員列表,仔細(xì)看了起來。
一場完全沒有肢體沖撞的事件很快調(diào)解結(jié)束,宋惜口中的過去也沒有證據(jù)保留,但林總還是給了宋惜一大筆的賠償,作為封口費。
宋惜沒要,壯著膽讓林總管教好他自己的兒子,表示她也不缺錢。
走出警局,宋惜氣勢耗盡,一陣腿軟,趕上向晚星和洛望飛,想請他們吃飯,謝謝他們。
宋惜興致勃勃說了許多菜式,拍著胸脯說隨便點,她請客。
向晚星只是垂眼看著地面,緩慢搖了搖頭,目光渙散。
“怎么了?”宋惜終于察覺出不對勁。
向晚星看著宋惜滿是關(guān)切的臉,嘴唇動了動,卻還是什么都沒說。
要怎么告訴你,那個林總是我的父親。
我一直以為他死了,還曾經(jīng)哭著鬧著,想找仙人復(fù)活他,無數(shù)次在道觀寺廟里跪下求神拜佛乞求他還活著。
如今我才發(fā)現(xiàn),他沒有死,他只是組建了一個新的家庭,還把我曾經(jīng)的名字林初一給了他的兒子。
母親口中父親的早死是謊言,父愛也是謊言。
我和母親在菜市場討生活,餓得前胸貼后背的時候,他風(fēng)風(fēng)光光迎娶了白富美。
我的母親長出白頭發(fā),而他居然沒有絲毫歲月蹉跎的痕跡。
這一切的一切,要怎么說出口呢。
并不是宋惜和她的友誼不夠深,而是這故事太長太長,這傷口太疼太疼,她的語言又不夠好,無法繪聲繪色說出她小時候的艱難,形容出她此刻的痛苦和恨。
她甚至現(xiàn)在都沒有傾訴的力氣,只剩下多年夙愿變成笑話的疲憊無力。
向晚星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說了句“沒什么,考砸了,我想休息,好累。”
宋惜體貼地沒再問下去,和向晚星回了酒店,把房間留給向晚星好好休息,拿著手機,撥通了沉寂許久的父母的電話,掐了自己一把,學(xué)著向晚星哭訴受了欺負(fù)。
盡管房間就只有她一個人,向晚星還是把被子蒙過頭,一個人睜著眼睛流眼淚。
很多人給她發(fā)信息,問她考得怎么樣,心情怎么樣。
她都沒有回復(fù)。
如同無法回復(fù)宋惜一樣,她也無法告訴這些同學(xué)她漫長而晦澀的生長痛,貫穿半生的原生家庭創(chuàng)傷。
她說不出自己有多痛,有多難過,除非把自己的舊傷疤撕開,一遍遍讓別人看自己的鮮血淋漓。
可是別人看再多遍,也無法理解。
所以向晚星只是沉默,只是一個人躲在房間里,安靜地哭泣。
她也無法向母親,向葉阿姨哭訴。
那只會讓她們也跟著難過。
外面的雨已經(jīng)停了,所有人都?xì)g欣鼓舞,唯獨向晚星站在她人生的大雨里,與世隔絕。
她哭得肩膀一抽一抽,聽見有人敲門。
她沒出聲,不想和人交流。
洛望飛的聲音透過房門傳入她的耳朵里,“向晚星,開下門,我來陪你�!�
她沒動,洛望飛靠著門坐下,隔著門和她說話:“一個人哭多沒意思啊,兩個人才好玩。你快點開門,不然大家都看見我坐在你房門口了�!�
向晚星粗糙抹了一下眼淚,走到房門處,給他開了條縫,正想說不要他陪。
洛望飛伸出手卡在門縫里,把門推開,迅速地進了房間,關(guān)上門。
他沒有開燈,在黑暗里抱住了向晚星,溫暖干燥的臉龐貼上她濕潤的臉,說了一句:“向初一比林初一好聽多了。”
他摸著向晚星的臉,抬起袖子給她擦眼淚。
她一直哭個不停,他也沒出聲讓她不要哭,只是安靜地給她擦眼淚,直到袖子打濕,直到他的肩膀也全是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