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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許素蘭瞅到這空子,趕緊撒丫子閃人,直接竄去郭立的辦公室,順手把門關(guān)上了。

    郭立被她這動作驚到了,瞪大眼睛看她。

    許素蘭喘了口氣,道明來意。

    兩人事先在電話里聯(lián)絡(luò)過,聊了好一陣,得知是她,郭立松了口氣,笑著請她坐下,又問她怎么慌里慌張的。

    許素蘭據(jù)實以告:“剛剛遇到一個變態(tài),不過就是不小心踩了他一下,我還一直道歉來著,結(jié)果他居然抓著我的衣領(lǐng)不放,嚇?biāo)牢伊�!�?br />
    “還有這種事?”郭立愕然,“他長什么樣兒?”

    “長得倒是人模狗樣的!”許素蘭比劃著,“個子很高,一頭銀發(fā),看著又老又小的……”

    話未說完,郭立霍地站了起來:“這不可能吧?”

    “有什么不可能的?”許素蘭輕哼,“你認(rèn)識他?你們同事?”

    郭立苦苦臉:“那什么,你在這里等我一下!我出去瞧瞧!”

    許素蘭點頭:“好!方便的話,幫我起訴他!這人太嚇人了!莫名其妙!”

    郭立的嘴張了張,到底是什么也沒說,轉(zhuǎn)身去找人。

    走廊里此時空無一人。

    他徑直找去八樓。

    八樓是大老板林知安的辦公室。

    他今天剛好過來了。

    更要命的是,他個兒挺高,一頭銀發(fā),全事務(wù)所獨一無二!

    他懷疑許素蘭說的是他。

    但是,以他對大老板的了解,他絕對做不出這么癲的事來!

    被踩了一下,就揪著人不放,他真沒那么變態(tài),更沒那么無聊!

    他快步幾步,沖到林知安辦公室門前敲門。

    里面沒動靜。

    他探頭瞧了瞧,正猶豫著要不要進(jìn)去,有人從盥洗里走出來,一手捂著臉,一瘸一拐的。

    正是大老板林知安。

    郭立忙走進(jìn)去扶著他,關(guān)切問:“林總,您怎么了?”

    林知安掠了他一眼,回:“遇到鬼了!”

    郭立:“……”

    這叫什么話?

    目光一掠,看到他臉上的指印,愈發(fā)吃驚:“您的臉……怎么了?”

    “剛才不是回答過你了?”林知安拿冰帕子捂臉消腫,一邊嘶嘶的抽著涼氣,一邊咬牙切齒:“死了那么多年的鬼,居然詐尸了!太可怕了!”

    郭立嘆口氣,這話還怎么往下聊?

    不過,看大老板這樣子,那只打他臉的鬼,十有八九是許素蘭了!

    “要是沒猜錯的話,你說的那只鬼,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我辦公室……”他訕笑,“要不要我趕她走?”

    林知安輕哧了聲:“你的意思是說,要把我們的衣食父母趕走?”

    “不敢!”郭立聽明白了,擺手笑道:“那我回去伺候了!她這是個大單,官司應(yīng)該不難打,她給的報酬也很豐厚!”

    “去吧!”林知安點頭。

    郭立轉(zhuǎn)身離開,就要跨出房門,林知安突然叫住了他。

    “她打什么官司?”

    郭立回:“離婚官司!”

    “離婚?”林知安本來正背對著他翻文件,聽到這話,猛地轉(zhuǎn)身看向他,眼睛瞪得大大的!

    郭立有點莫名其妙。

    離婚案子在律所司空見慣,值得這么震驚嗎?

    難不成,大老板認(rèn)識她?

    可是,不對��!

    看許素蘭那模樣,根本就不認(rèn)識他是誰!

    正胡思亂想間,林知安忽又問:“她為什么離婚?”

    “她老公找了個網(wǎng)紅小三……”郭立回,說完卻又搖頭,“啊不,是個老三兒!說是他丈夫的初戀白月光,但沒能娶成,她說她老公當(dāng)年是要想吃絕戶才娶了她,這么多年,她一直不知情,后來看到丈夫?qū)懙囊粋什么狗屁忘情錄,才知道事情原委……”

    “呵……”林知安冷笑,“被人算計了三十二年,到現(xiàn)在才知道真相,真是蠢得不可救藥!”

    “是有點蠢了!”郭立笑回,“不過,她丈夫處心積慮,她也是防不勝防!最近這十多年,她一直做家庭婦女,伺候一家老小,照顧癱子婆婆十年!這要放在以往,都得發(fā)塊最孝順兒媳的獎牌了!”

    “可惜,這一家人呀,除了她女兒,沒一個瞧得上她!連親生兒子都背刺她,跟老三好,還娶了老三的女兒!她那丈夫,給老三兒一擲千金,給她五千家用都嫌多!”

    “她到現(xiàn)在不知丈夫工資多少!就這么過了三十二年,嘖嘖!真真是慘到姥姥家了!”

    他對許素蘭深表同情,見林知安想聽,便多說了兩句。

    可說到“三十二年”時,后知后覺的意識到一件事,愕然問:“林總,你怎么知道她結(jié)婚三十二年?我好像沒提過這事吧?”

    第20章

    林知安被他問得一噎,冷著臉轉(zhuǎn)過身去,沒好氣道:“你哪來那么多廢話?趕緊滾出去賺錢吧!”

    郭立一頭霧水滿腹疑云,但也不敢多問,訕笑著退了出去。

    許素蘭這會兒已經(jīng)等得有點著急了,見他回來,便問:“找到那人了嗎?”

    郭立干笑了兩聲:“沒有!不說他了,咱們直接進(jìn)入正題吧!”

    許素蘭點頭,忙將自己準(zhǔn)備的資料全都拿出來給他看,什么忘情錄,還有她拍攝的那些視頻證據(jù),兩人沙灘恩愛,以及被抓進(jìn)派出所時的情形。

    郭立看得豎起大拇指:“許女士,干得漂亮!”

    “那憑這些證據(jù),我可以申請財產(chǎn)安全保護(hù)嗎?”她問,“他為駱梅花的錢,我能要回來嗎?”

    “當(dāng)然!”郭立用力點頭,“他用你們夫妻共同財產(chǎn),跟婚外的人風(fēng)流快活,出軌實錘,而這本影集,劉能證明他從一開始就沒有忠誠于這份婚姻,只要我們提交,法院會在4時內(nèi)受理,一般情況下,不超過五天,就會批下來的!”

    “那就好!”許素蘭松了口氣,“那就拜托你了!我這離婚案,就全權(quán)委托給你了!等他回來,我就提出離婚!”

    “好!”郭立滿口答應(yīng)下來,朝她伸出手,“許女士,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許素蘭伸手與他相握,猶豫了一下,又將自己搜查吳青遠(yuǎn)書房的事也說了出來,“我請開鎖匠,打開了他的保險箱,這個,不違法吧?”

    “當(dāng)然不違法!”郭立篤定回,“你在自己的家里,打開自己丈夫的保險箱,這違什么法?他的保險箱,本來就不敢對你隱瞞!他刻意隱瞞此事,就是隱瞞了夫妻共同財產(chǎn)!他才違法呢!對了,你在他的保險箱里,發(fā)現(xiàn)了什么?”

    “現(xiàn)金和金條!”許素蘭既然委托他做自己的律師,也就不打算瞞著他,她不懂法,為確保能贏得這場離婚大戰(zhàn),自然是要事無俱細(xì)的向郭立請教,“還有……一本帳本……”

    郭立聽到“帳本”兩字,濃眉微挑,還未及說什么,許素蘭已先將事情自己的打算說出來。

    “這帳本記錄的,是他不想示人的秘密,也是我給自己準(zhǔn)備的,最后一張底牌……”她說著看向郭立,“我并不打算要他的非法所得,只想要與他平分他正當(dāng)?shù)墓べY收入,但我擔(dān)心他的工資收入,可能早被他通過借貸方式轉(zhuǎn)移,了,就是說,我根本就分不到什么,那么,我可不可以拿這份帳本來要挾他呢?這個,違法嗎?”

    “這個……”郭立瞇眼笑,“違不違法的,就看你怎么操作……”

    許素蘭看著他:“我想問郭律的,也是這個問題,我要怎么操作,才能不違法?正常來講,我覺得只要我拿出這帳本,他是不敢跟我倔的,更不敢去告我敲詐勒索,但是,我想要萬無一失,以免他狗急跳墻,跟我魚死網(wǎng)破,到頭來,誰也落不到好!我這把年紀(jì)了,我得要點實際的東西在手里,不能只圖出口氣,不管不顧!”

    “許女士,您考慮得很周到!”郭立滿目贊賞,又沖她豎起大拇指,“您是我見過的,所有離婚案中,最清醒冷靜,也最縝密聰明的家庭主婦了!”

    “郭律過獎了!”許素蘭苦笑,“我如果真的聰明清醒,又怎會被他騙了三十多年?要不是蒼天有眼,叫我無意中發(fā)現(xiàn)他的秘密,我怕是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活得有多可悲!我就是天底下頭號傻瓜,蠢得無可救藥!”

    郭立聞言唏噓道:“許女士,您不必妄自菲薄,更不必自責(zé)自怨,這件事,錯的是您的丈夫,是他太壞太陰毒!您以一顆真心相待,拿他當(dāng)戰(zhàn)友親人,自然是沒有半點防備,他卻居心叵測,處處算計!一個好人,遇上一個壞人,怎么能不吃虧呢?但是,現(xiàn)在您醒悟了,我相信,像他這種齷齪的男人,絕對不是您的對手!您一定會得償所愿的!”

    “謝郭律吉言!”許素蘭淡笑,“剛才我的問題,您還沒有回答我!”

    郭律笑回:“其實以您的聰明,應(yīng)該已經(jīng)想到怎么做了!假如您用那本帳本,明確要挾他,被他偷偷錄音,做為證據(jù)指證您的話,那就是敲詐勒索!但是,如果您只是把這帳本拿出來,無意中讓他瞧見,但對帳本本身不置一詞,沒有任何威脅性語言,他自然也就錄不到什么,那自然也就沒有什么敲詐勒索罪了!”

    “好的!”許素蘭點頭,“我明白郭律的意思了,那么,這個帳本,就是我們家庭中的一個很普通的帳本,這其中有什么秘密,我完全看不懂,也完全不知情!”

    “對,就是這樣!”郭律用力點頭。

    許素蘭又問了一些細(xì)節(jié),問完后心里有底,便告辭出門。

    走到樓下大廳時,看到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隱約覺得有點面熟,只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正沉思間,老人卻主動向她走來,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后,顫聲問:“你是……小蘭?”

    一句“小蘭”,瞬間把許素蘭帶回了父母健在的時光。

    父母去后,再沒有叫她小蘭了!

    也因著這一聲“小蘭”,許素蘭很快記起這老人是誰。

    是父親生前好友安建波安伯伯。

    父母在A市無親無故,她自出生起,便沒見過爺爺奶奶,也沒見過外公外婆,父母說,他們兩人都是孤兒,在同一個孤兒院長大,一路扶持長大,后來便組建了家庭,在A市定居生活。

    父母去世后,她再沒有一個至親。

    幸好有安伯伯在,幫忙操辦喪事,每日陪伴在她身邊,讓她不至于太過彷徨孤寂,只是后來他因為工作調(diào)動,去了千里之外,此后歲月流逝,各種變故后,聯(lián)絡(luò)也中斷了。

    時隔三十年,此時再見到他,許素蘭喜出望外,叫了聲“安伯伯”后,喉頭哽咽,淚盈眼眶,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安建波打量著她,也是百感交集。

    他走時,她還是個明媚鮮妍的小姑娘,時光荏苒,歲月催人老,當(dāng)年的小姑娘也人過半百了,可即便如此,她看起來,也未免太過蒼老憔悴了吧?

    這枯滯的雙眼,晦暗的面龐,半白的發(fā),還有一身洗得褪色的衣裳。

    這些年,她到底過得到底有多差?

    他正要問明情況,忽聽電梯門輕響,滿頭白發(fā)的男人抬步走出來。

    許素蘭立時警鐘大鳴,忙不迭的扶住安建波,一臉戒備的盯緊他。

    第21章

    銀發(fā)男掠了她一眼,沒吭聲,只向安建波點頭:“爸,你來了!”

    “爸?”許素蘭愕然,倏地看向安建波,安建波笑著解釋:“小蘭,我后來跟你方姨組建了家庭,志安自然就是我兒子了!”

    “志安?”許素蘭腦子里“嗡”地一下,下意識反問,“志安是誰?”

    安建波一怔,脫口回:“就是林志安啊!你之前談的那個男……”

    他本想說“男朋友”的,但話到嘴邊,又覺不對,忙咽了回去,換了個說法,“就是你爸爸開車撞……”

    這話說到一半,好像更不妥了。

    他嘆了口氣,最終沒有說下去。

    其實不用他說下去,許素蘭也知道林志安是誰了。

    是她的初戀男友!

    只可惜,她的初戀男友,可比不上駱梅的初戀男友!

    人家的初戀,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戀著她,對她掏心掏肺掏銀子的好,一直把她捧在手心上!

    吳青遠(yuǎn)對她是渣到極點,但對駱梅卻是沒話說,那是絕對的癡情迷戀!

    可她這位初戀男友,是掏她的心,挖她的肺,這邊跟她談情說愛,那邊劈腿小青梅,被她抓個正著,理直氣壯的向她提出分手!

    后來發(fā)生了父母那件事后,他們直接就反目成仇了!

    仇人相見,原本是分外眼紅的。

    但是,到底是隔了三十多年,三十多年太久了,時光的煙塵,將所有的愛恨情仇徹底埋葬,不留一絲痕跡。

    許素蘭這人的性子本就溫軟,這些年做家庭婦女,更是磨得懦弱窩囊。

    但是,她有一個很大的優(yōu)點,就是一旦被逼到了絕境,便會生出莫大的勇氣來,她會決絕的斬斷所有令她痛苦內(nèi)耗的人和事,干凈利落,不留任何痕跡,一旦做出決定,便絕不更改,絕不反悔!

    林志安這個人,早在兩人反目成仇時,便被她毅然決然的深葬在那過往的歲月中,從她決定嫁給吳青遠(yuǎn)那一刻起,她便徹底將他從心底里驅(qū)出去,這么多年,再未想起過這個人。

    她甚至,都忘了這個人長什么樣了!

    臉容易忘,但這名字倒還是記得的,但也只是記得而已。

    她此時看著這張陌生的臉和同樣陌生的名字,心里沒有泛起半點波瀾。

    就是一個跟吳青遠(yuǎn)一樣的負(fù)心渣男罷了,不值得她多思多想片刻,也不值得她多看一眼!

    就是,他成為安伯伯兒子這件事,讓她有點難以接受。

    安伯伯在她心里,可是等同于父親一般的存在。

    現(xiàn)在老父親居然認(rèn)渣渣前男友當(dāng)兒子,她心里莫名有點委屈,又有點嫉妒,好像唯一的溫暖也被人奪走了一般。

    但那點委屈和嫉妒,是轉(zhuǎn)瞬即逝的。

    很快她便回過神來,笑著對安建波道:“安伯伯,既然您兒子來了,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團(tuán)聚了!您給我留個電話吧!等您方便的時候,我再拜訪!”

    “哦,好!”安建波忙將自己的手機(jī)號說出來。

    許素蘭拔過去,響了一聲即掛掉,安建波也趕緊存下來,又互相加了微信。

    “小蘭,你跟我們一起吧?”他熱情相邀,“這么多年沒見,我們找個餐廳坐下來,吃吃飯,敘敘舊!”

    “不了安伯伯!”許素蘭微笑搖頭:“您還是先跟家人團(tuán)聚吧!我們以后再約也不晚!我還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說完,朝安建波點點頭,擺擺手,轉(zhuǎn)身離開。

    從始至終,她沒有看林志安一眼,也沒有跟他說一句話,全程都拿他當(dāng)陌生人。

    不,這個人,本來就是陌生人。

    目送她的背影離開,安建波神情復(fù)雜的看向林志安。

    林志安站在那里,腰背挺直,下巴微揚(yáng),面色一如平日般平靜淡漠,只是那隆起的頜骨和微微泛紅的眼尾,還是出賣了他內(nèi)心的真實情緒。

    安建波嘆了口氣,又看向門外。

    許素蘭已經(jīng)消失在視線中。

    數(shù)日奔波,如同打仗一般,讓她十分疲累,這會兒終于完成想做的事,她心下略安,坐在出租車上就睡著了。

    快到家時,被一陣手機(jī)鈴聲驚醒。

    是吳新打來的。

    她習(xí)慣性的掛斷。

    其實本來想拉黑的,后來仔細(xì)想一想,還是這種方式更折磨人。

    就像之前,她遇到什么急事,想找他時,每次都會被他無情的掛斷.

    她現(xiàn)在也想讓他跟吳青遠(yuǎn)一樣,嘗嘗這種不聞不問但又不拉黑的滋味!

    剛才去辦事,手機(jī)沒設(shè)靜音,這會兒被吵到了,她又重新設(shè)回去,想到對方知道她回家了,打不通電話,必然會去家門口堵她,她立時改了主意,讓司機(jī)掉頭,去了市中心最好的酒店。

    她現(xiàn)在有錢了,也該好好的享受一番了!

    在吳青遠(yuǎn)沒被放出來之前,她不打算回家,以免被那些惡心的人和事騷擾。

    辦理好入住后,她洗了個熱水澡,便往松軟的大床上栽去,被熱水蒸過的身體,又乏又困,她幾乎是毫不費(fèi)力的進(jìn)入了黑甜的夢鄉(xiāng),睡得又香又沉。

    不知睡到什么時候,卻又做起惡夢來。

    那夢她自父母去世后,做了整整五年,后來自己也做了父母,忙著養(yǎng)育子女,那夢才漸漸散去。

    不曾想,今日竟又卷土重來,且,來勢洶洶,叫她再次經(jīng)歷了一次年輕時的驚惶和絕望!

    她的父母,是出車禍去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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