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沈蘇看眼四周,立刻想到要怎么安慰她:“路之遙比你慘多了!他去的NS周圍全是學霸,畢業(yè)肯定很艱難,得跟著家里找好的學長苦學四年,說不定還要留級呢……”
路之遙不敢置信地捂著胸口:“你們聊天歸聊天,為什么要來傷害我��?”
果然,人倒霉的時候只要看見身邊有更倒霉的,心情馬上好大半。
夏商商彎彎唇,摸摸他的頭發(fā)說:“誒呦,想不到我們遙遙還是高材生�。∠裎疫@種去念私立野雞大學的,隨便選點水課就能混畢業(yè),真是沒辦法充分體驗到學習的快樂了。”
“商商姐,欺負我有意思嘛?”
“有啊。”
“我聽說,您的鄰居,我的師父顧寧止他也去加州誒,你們還繼續(xù)當鄰居嗎?哎,有人陪著就是幸福,出國了也不缺人管�!�
“……路之遙,你想被我揍啊?”
——
時間過得極快,天氣越來越炎熱,教室里的立式空調(diào)輸送著涼涼的空氣,門窗外隔絕掉悶熱。教室右上角的倒計時擦擦寫寫,只剩個位數(shù)了。
今天已經(jīng)是他們最后一天的到校日子。
學校作考場會提前封閉,最后五天他們得在家里復習。
臨近高考,教室里只剩下三分之一需要參加考試的同學,還有幾個沒事情干來上學的。人少之后,課堂氛圍自然變好了。
劉靜嫻上完課也坐著沒有走,課間有很多人抓緊時間排著隊來問問題。
提問解答,和底下三三兩兩的交談。
大家的說話聲都有點悄悄的。
路之遙摸摸肚子,忽然轉(zhuǎn)過頭說:“聽說考前吃豬排飯代表著考試勝利,大家去不去吃��?”
有人抬頭看他:“為什么?”
“不知道,反正就是有這個說法嘛�!�
“我沒聽過這個說法誒。”
“豬排飯學校食堂好像沒有吧,只有雞排飯。這么一說,我還真的挺想吃的�!�
“我也想吃啊,怎么才過兩節(jié)課就那么餓……”
議論一陣,大家又都回歸試卷。
連路之遙都忙著背單詞,省得出國之后徹底變成白癡。
……
上午的最后一節(jié)是物理課,十一點五十分下課。前五分鐘,忽然有外賣小哥背著兩箱外送盒,敲敲教室門說:“不好意思打擾下,外賣到了�!�
物理老師問他們:“你們還集體訂飯了?”
“沒有啊�!�
“是誰訂的誰訂的?”
大家左看看又右看看,都是滿臉的疑惑好奇。他們的學校食堂條件好,基本不會有人去外面訂飯吃。
而且進校門要刷卡,外賣小哥是怎么進來的?
“是姓劉的老師訂的,一共十八份豬排飯。”外賣小哥邊把箱子放下來拿出食物,邊說,“應該是你們每個人一份吧。”
“……”
教室里忽然安靜下來。
大家再次看來看去,瞪大眼睛,卻沒有人說話。
劉老師?還能是哪個劉老師。
是劉靜嫻……
小哥把盒飯都放在第一排的桌子上。同學們紛紛站起來,每人領一份,拎回自己的座位上。
“這家店我知道,他們家的盒飯還賣得挺貴的。”
“老師,可以現(xiàn)在吃嗎?”有人問物理老師。
物理老師點點頭,溫柔地說:“餓就吃吧,豬排飯代表考試勝利對吧�!�
“老師你怎么知道的?”
“老師大學選修過日語,日語里的豬排跟勝利是同音�!�
“原來是這樣,”那男生笑著掰開一次性筷子,又用并不標準的日語重復一邊,“乃露哄多哦!”
“好好吃,牙白,我好想快要哭了……”
真的有女生紅眼眶了,“我不想畢業(yè)啊�!�
第48章
小書房里裝著榻榻米,
坐在窗邊光線正好,
喝茶看閑書很舒服。
沈蘇備考的前幾天,張槿正好手邊沒緊急的事,就推掉幾場學術會議,直接讓自己放假在家陪考了。
“囡囡,
考完試想去哪里玩?媽媽帶你去俄羅斯好不好�!�
俄羅斯的酒烈啊。
沈蘇瞥她一眼,想想說:“我要和同學出去玩�!�
“好啊,”她媽媽裝作毫不在意,
使勁試探,
“準備去哪兒啊?”
“還沒想好,她六月底就要去美國了,所以去哪兒玩都聽她的。”
張槿還惦記著之前送沈蘇回來的小男生:“你那些朋友都準備出國嗎?”
沈蘇“嗯”了聲:“還有一個人去新加坡�!�
“……”
沈蘇繼續(xù)看手邊的書,也沒想到自己媽媽突然安靜下來,是在緬懷那個將要去“新加坡的陸謙”。
“媽媽,
為什么寒食散在魏晉往后都不流行了?”
“本來是治療傷寒的藥,
被名士何晏推廣了才走紅的,三國志里有寫,何晏長期服食后‘魂不守宅、血不華色,精爽煙浮,容若槁木,
謂之鬼幽�!幽暌鎵圩兂纱呙�,大家終于明白寒食散不是好東西。離開黑暗的魏晉風流時代,自虐式歡樂就不流行了。其實也死灰復燃過,你可以去看……”
“之前的魏晉名士,
沒人知道寒食散是不好的嗎?”
“知道歸知道,所知不詳,甚至有些人因為知道才喜歡,畢竟那個朝代……”
張槿邊喝啤酒,邊給女兒答疑解惑。
雖然她們只是在聊閑書。
高考前的幾天不用去上學。
沈蘇早晨寫一小時試卷,吃過午飯,抱著電腦看半天電影。吃過晚飯,又捧著各種各樣的書籍坐在床邊看。睡前再寫一小時試卷。每天只復習兩小時。
三年累積,腦袋里的知識準備完全,心態(tài)就十分平和。所謂大考大玩,小考小玩。
這兩天,過得比剛上高中的幾天還輕松。
張槿坐在女兒身邊,仰著脖子“咕嚕咕�!钡睾绕【啤�
喝得開心,就從古代歷史知識扯到政治,從政治扯到經(jīng)濟,又跟沈蘇講了半天北方的經(jīng)緯度地理氣候人文風俗習慣。
——這是在默認她將去B市念書。
沈蘇聽著聽著,忽然笑了:“媽媽,你都關照好了,我要沒考好去不了怎么辦�!�
“那就待在本市最好,從本科讀到博士的老師媽媽還都能認識,”張槿微愣,把啤酒罐捏扁,認真地說,“想復讀也行,反正家里給你讀書的錢,永遠都有。”
沈蘇沒說話,伸手去搶她正準備開的第三罐啤酒:“爸爸說你每天只能喝兩罐的�!�
“那你爸呢?他現(xiàn)在又不在家,千里之外呢鞭長莫及啊�!笔菢藴仕Y囌Z氣。
撐起身就要去抓那罐酒。
沈蘇趕快藏在身后,板著臉說:“……我還在家里呢,不準喝!”
張槿只好訥訥地坐回去,說道:“好吧好吧,不喝就不喝唄,那么兇干嘛。”
語氣有點委屈。
沈蘇深呼吸,覺得自己去外地念書最大的麻煩,就是平常沒人來管媽媽了。
張槿作為985學校的正級教授,科研學術水平、人品、教學水平都很優(yōu)秀。就是有點酗酒的壞習慣,礦泉水不喝喝啤酒,紅酒當葡萄汁,白酒威士忌也都當飲料喝。
她曾經(jīng)喝嗨了帶著酒瓶去教室,邊喝邊給學生上課,助教攔都攔不住。不過竟也沒講錯課。
被沈市長知道后,兩人大吵一架。
沈蘇聽著她爸拿師德秩序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等等來教育她媽,從普通的講道理到后來一堆堆的文言文爆出來,“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沈蘇家里的大小事情基本是媽媽做主,但沈市長有絕招。
絕招就是,語氣誠懇溫和卻如唐僧念經(jīng)般叨叨叨叨叨叨叨叨……
最后,成功讓張槿老師同意控制每天的酒精攝取。
……
沈蘇握著啤酒,嚴肅地說:“答應過要控制酒精的,不能等我走了沒人管你,就隨便喝啊。”
“明白了。”
“不能嘴上敷衍……”
聽見熟悉的教訓話,張槿忙舉手投降,說道:“我向囡囡保證,你不在家我也絕對不亂喝啤酒�!�
“不亂喝啤酒?”沈蘇看著她,露出點微微笑意,“應該是不亂喝包括卻不僅限于啤酒的任何一種酒,對不對?每天兩罐啤酒的酒精程度是上限�!�
真是親女兒……
“囡囡,媽媽第一次覺得你還真挺適合讀法,”她皺著眉,又有點奇怪地說,“可你早想學法律,讀文科不輕松多了,那時候物理的分數(shù)考不高,還天天熬夜學呢�!�
“……”
她其實從小偏好理科,未來的夢想是當科研人員。八歲就讀遍各種諾貝爾得獎者的自傳傳記。
家里人也不知道,為什么她一下就想去念法了。
半響,沈蘇把書本合上,說道:“有點困,我今天早點睡吧�!�
張槿沒察覺出什么,抬手摸摸她的發(fā)頂說:“囡囡�!�
躺在床上,她側(cè)躺著睜眼看透過窗簾的微光。
感覺心沉沉的,身體也沉下去了。
閉著眼半天,回憶紛紛涌來。整個人又變輕了,表情舒緩。沈蘇帶著清醒意識地睡著,淺淺地,做著以真實素材編制再現(xiàn)的夢。
還是幼稚園大班生的沈蘇和陸琴揚,并排坐在彩色小板凳上。陸琴揚指著電視里法官的假發(fā),樂不可支地笑起來。
她的家長總是很晚才會來接她。
沈蘇就讓媽媽也晚點來,坐在教室里陪好朋友一起看動畫片或電視劇。別的小朋友基本都走光了。
老師會拿幾包小餅干,倒在盤子里分給她們吃。有時候不忙,還會坐下陪她們聊天,問些老套的話:“你們長大以后要干什么�。俊�
沈蘇小朋友內(nèi)斂羞澀地笑笑,沒有回答。
陸琴揚是古怪的小孩,覺得電視里法官頭頂?shù)募侔l(fā)好好笑,就偏指著說:“我以后要當法官!”
“……”
老師的話早已模糊不清,大多是意外和鼓勵。
其實所有細節(jié)都模糊不清。
只是后來,附中入學有英語演講比賽。主題很是俗氣的:未來的夢想。
學長學姐們的演講比賽,新生只是坐在演藝廳里當觀眾。
陸琴揚是跟沈蘇不同的班級,但這種時候的紀律管理很松散,她們就自然而然地坐到一起。以后,每次在演藝廳或小禮堂的活動,她們都是坐在一起的。
開場的學姐一口標準倫敦腔英語,閉上眼睛,讓人懷疑自己面前有臺正在播英劇的電視機。頓時把底下,悄悄帶著自命不凡的新人震住。
沈蘇也被震住。
靜悄悄地聽著學姐的演講。她演講完一鞠躬,全場掌聲轟鳴。
就在滿場的掌聲里,陸琴揚偏頭,在她耳邊說了句什么。
沈蘇沒聽清,等掌聲消失才小聲說:“我剛剛沒聽見�!�
“我說,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她頓了下,笑說,“你猜我以后想干什么啊?”
應該沒告訴過,因為她不記得了。
但想到臺上學姐的演講,沈蘇心下微動,笑問:“法官?”
“誒你怎么知道?”
她顯然沒預料到,笑容還未揚起又垂下說:“不過我沒她那么有計劃,沒她那么英語流利。完全被比下去啊,附中太可怕了太可怕�!�
“哦,”沈蘇挑挑眉,笑得眼睛微彎,“那你聽我的,英語肯定能練得比學姐還好�!�
“我猜你要說背單詞�!�
“還要跟著錄音,一幀一幀反復糾正發(fā)音,才能練出那種標準英腔……”她看著陸琴揚越皺越緊的眉頭,笑說,“騙你的,當法官哪里需要什么英腔。讀文科,考法學院嘛。我相信你可以的。”
“嘿嘿,我也只能讀文科,不費腦子。”
這天晚上,沈蘇夢見陸琴揚穿法官袍的模樣了。
只是光線刺眼,沒看清五官面容。
她想知道,她眉目的朝氣活潑,時常左顧右看靈動的眼眸,穿上純黑法官衣袍時,會不會真的去除私心雜念,變成法治化身。
……
早上天蒙蒙亮,沈蘇就醒了。
她看見手里屏幕亮著,就揉揉眼睛,去看新進的短信。
陸謙發(fā)來的:“——你有沒有良心��?!”
沈蘇躲在被窩里笑了下,明知故問,回復道:“怎么了。”
安靜四天,別人都怕打擾到她。
明天就是高考的第一天,陸謙終于忍不住了。他真有點委屈,怎么沈蘇都不能主動問候問候他的,他不找她是懂事,但也很寂寞的!
她忙著學習就把他徹底忘掉?
通宵達旦學習的陸謙,捧著手機回完短信。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哪里不太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