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
“臣留了底本�!�
“燒了�!�
“諾”
張紹退下前,又說:“臣都留在了腦中�!�
……
齊凌沒有去見齊鴻最后一面,
他回想起最后一次真切見到齊鴻是在他大婚時,按理說太子不大婚,
弟弟們都不能大婚,
但當(dāng)年父皇有意要將他的婚事拖延,特事特辦,令齊鴻先娶了婦人。
大婚那日齊鴻喝得醉醺醺,不肯去洞房行合巹之禮,
癱軟在地抱著他的腿說要和太子兄長秉燭夜談。
最后還是齊凌讓趙睿、鄭思危帶著幾個人把他架了進(jìn)去。
鄭思�;貋砗蠊笮�,
說五皇子那個將門出身的婆姨兇悍極了,
洞房里一排女仆役還拿著棍子守著,像軍營刀門帳一樣,難怪五皇子不肯入洞房。
當(dāng)時年少輕狂的太子還慶幸說:“……幸虧孤那個未過門的夫人是個楚地女,楚女溫柔,不像關(guān)中女子,擅舞蹈弄棒。”
“殿下,這可說不一定,未過門的太子妃的娘親可是章華長公主,那可是彎弓殺人的主。聽說鄭家的駙馬入洞房的時候,抖如篩糠,也不知尿沒尿褲子�!�
當(dāng)時眾人都在婚宴上酒醉放浪,不知是誰接的口,還挨他狠狠踹了一腳。
齊鴻大婚后,封了吳王。
王爵加頂,他就成為了一塊地上的諸侯、登基時卷上朝賀的名字,朝貢時一個低下的頭顱、反叛時一支兵力、賣國的一個叛徒、如今的階下囚。
皇帝下令秘密處斬的時候沒有一絲猶豫,只是在使者走出門后,又將他叫了回來。
吩咐說:“行刑前,給吳王做碗葵菜湯,別放薤和蔥。”
……
齊鴻雖死,他這件事還在往最壞的方向越演越烈。不提他供出來的人將掀起政局動蕩,單就向敵國出賣的消息,不日北方必有大患。
而齊鴻剛剛被抓回來,負(fù)責(zé)審判他的張紹就出事了——因為齊湄鬧了一通,眾人都知道了李弈從北涼郡押解了犯人回來。
除了齊湄這個腦袋糊涂的混賬,聰明點(diǎn)的人都猜得出來那會是誰。
壁中之犬,尚有一斗。
就在這個巧合的時機(jī),張紹的家人打死了長亭侯府上的人,那個人還剛剛好就是文昌侯的友人。
接下來很快就來了張紹和鄭安的矛盾,甚至牽扯進(jìn)了文昌侯孫長孫長君的出現(xiàn)不同凡響,他是開國元勛孫驊的孫兒,恒王齊漸和臨淄王世子齊元襄的老丈人,代表著很大一部分中立的勢力,這次他罕見的站出來指責(zé)張紹是酷吏,要求齊凌重懲,釋放出的訊號不同尋常。
如若齊凌偏袒,必使包括孫氏在內(nèi)的一部分人離心,接下來的尚書臺是否能順利推進(jìn)都成了巨大的問題。
甚至,不得不說,表面上這只是鄭安和張紹的矛盾。
但實際上,能把孫長君逼出來表態(tài),和尚書臺的誕生關(guān)系甚大。
與其說他們是沖著張紹來的,不如說是沖著自己來的。
千頭萬緒,無從下手。
齊凌憤怒得腦袋發(fā)熱時,曾想將這些保守的老頑固殺干凈,拿出齊鴻的供詞,以迅雷之勢將鄭安、鄭沅緝捕下獄,夷三族。
可光夷鄭氏不足、還有孫氏。
孫氏還會牽扯到恒王和臨淄王。
臨淄王說不定還會牽扯到皇后和東宮。
……
這背后還有多少人,殺完之后,朝中尚有人否?
他腦中漸漸冷靜下來之后,發(fā)現(xiàn)擺在眼前的似乎只有暫時退讓和舍棄掉張紹這一條路。
張紹曾對他說:“臣很羨慕世家大族的公子,生來就有卷牘,有高士名儒教授學(xué)識。臣家中買不起書卷,能觸到鐫字的竹簡只有父親當(dāng)小吏時帶回來的《九章律》,臣別無他法,只得將《九章律》一字不漏全都背了下來,才有機(jī)會得到京兆尹的賞識,以至于今日能為陛下效力�!�
“臣在京兆尹手底下做事時,太過死板,不知變通,將長亭侯府上人打斷了腿。他在長安市上曾用卷牘的竹簡劈臣的臉面,譏我是個不識文書的寒門子�!�
“臣如今的俸祿一大半都花來買典籍,臣朝暮掌燈,苦讀不輟。就是為了掙回這口氣。“
“臣如今位居九卿,俸祿兩千石,兒子張慶、張遠(yuǎn)都得以識文斷字,有先生教,有書讀,這都是仰仗陛下。臣的身家性命,都是陛下的,我全家當(dāng)效死以報陛下�!�
如何能放棄張紹。
放棄一個在他治下,從背九章律識字、靠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攀升、為他擔(dān)下酷吏之名、雙手沾滿鮮血的寒門子。
……
與丞相等斡旋時,曹舒抱著齊鴻的頭顱站在那里,分明沒有一點(diǎn)味道,卻令他感到惡心,一日未進(jìn)粒米。
最后處理齊湄的事時,皇帝情緒已繃到了頂點(diǎn)。
這兩日宮如鬧市,殿如歌臺,侯卿將相、一唱一和,樁樁件件、句句幕幕。
最后讓他險些崩潰的,竟是皇后的一句話。
此刻她安靜在自己身下,幽香滿懷,赧色半頰,挨在掌中的半張臉滾燙,說——
“我思念你,陛下�!�
……
朱晏亭從沒有感到宮苑內(nèi)這么安靜,能清楚聽到自己胸膛跳動的聲音。
她感到齊凌的體重一點(diǎn)一點(diǎn)壓過來,直至完全交付到她身上,那柄佩刀已經(jīng)挪去,叮呤咣啷掉在地下,還把榻上的矮幾都掀了下去,他氣息拂在頸窩里,微微發(fā)癢。
她側(cè)過頭,只能看見他埋在頸側(cè)的鮮紅耳根。
愣了愣神,赧然一咬唇。
“妾都說了這許多,你怎么一言不發(fā)……”
齊凌又沉默了一會兒,才抬起頭來,依舊側(cè)著頭沒讓她看到自己的臉色,慢慢把扯了一半的衣帶全部扯落,又去解她的衣裳。
“朕訥于言而敏于行。”
他語氣不滿:“什么許多話,不過是太子、太子,說給朕聽還是說給他聽,這么個小東西有什么好惦記�!�
說著,將她掀翻在了榻上,按著頸牢牢摁入枕中。
“朕給你出個主意。”
“再生一個,你又能再養(yǎng)三年,就不想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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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乾坤(九)
不同于寢殿床帳的堅如金石——
放置在外的坐榻是用豫章產(chǎn)的楠木,
用在椒房殿的不如宣室殿的堅固,本就稍軟。
如今更是發(fā)出令人羞臊耳聞的吱呀聲響。
朱晏亭抬眸時正見自己的袖袂和他身上海水青的衣袍疊在一起,
她聞到?jīng)鼋z絲的味道,
這是用作會見外客所在黼黻上端正清冷的香氣。
鼻尖香味和耳周聲音提醒她,此刻她正在眾人皆可至的所在、伏在錦茵上與衣冠楚楚的君王糾纏,這等做派實屬她自幼承訓(xùn)壘起的牢牢戒條所唾棄不容。
她眼睜睜望著自己的頭發(fā)散落,
金簪滑下來,“嗒”的一聲掉在坐榻上。
外袍零落,頭發(fā)就滿鋪在光裸的肩頭,
低下頭便能看見他佩著玉韘的手,
握在抱腹與懷襟之際,
爆出淡淡青筋。
“嘶啦——”
聲音在寂靜到幾乎只能聽見呼吸聲的殿堂里十分刺耳。
聲音下散露出衣間的膚色更是如流瀉春光,裸膚直接碰觸令周遭熱意攀升。
“……不要在這�!�
她就微微屈膝,翻身欲起。
一番反抗反至糾纏更深,直至唯裹貼身紗衣的腰被一臂牢牢箍住,滴血樣紅暈從面頰一直蔓延到眼角,轉(zhuǎn)過下巴想要看他,卻被一只手輕輕擋了回去。
這與他往日習(xí)慣大相徑庭。
她心中疑竇叢生,
再回顧時,又被堅決擋住了。
齊凌在刻意回避讓她看見他此刻的表情。
她那幾句剖白是否真的剖開了他衣裳,
鞭笞入他的胸膛?
朱晏亭對窺此一幕的期望太過熾烈,
甚至壓制過了羞赧,假意順從一陣,又忽然意圖翻過身,甚至以臂攀挽他的肩膀,
想窺見他的面容。
卻不知齊凌在她身后早將她動作分毫不差收入眼底,
先一步毫不留情的壓制回去。
他溫?zé)嵴菩陌丛诩珉紊希?br />
而后,吻也落上去。
那只手便沿著后頸而上,撫在鬢邊上,帶些安撫的意味。
“阿姊不要動,朕一日水米未進(jìn)了,氣力本就不多,更不想浪費(fèi)在這種地方……”
他額抵她肩胛之后,掃在肩頭的鬢發(fā)一陣細(xì)細(xì)柔柔的癢。
語意撩動心弦。
她肩胛微微顫抖,如蝶翼一樣舒展。
手抓住坐榻上鋪陳的繡茵,看著其上滿天匝地的絹地茱萸。
干燥溫?zé)岬恼沏@入抱腹,在衣間游走,貼在腹上。
過處,肌軟骨酥,背沉腰陷。
脊背貼著他的胸膛,聽見他急促的心跳聲。
“阿姊�!�
肩窩里都是有些潮濕的呼吸,聲聲呢喃,像直接對著背上的肌膚在喚,癢從背透到心扉,如極細(xì)的羽毛在心扉輕輕拂過。
每低低的喚一聲,她的手臂就往下塌陷些許。
她喃喃問:“做什么都要由著你……”
齊凌將她的衣帶輕輕遞到她嘴邊,見她微微偏首,張口噙了。
銜住頸側(cè)一粒鮮紅得似乎輕輕一擠就能滴出血的耳珠。
“誰讓你是我阿姊呢?多擔(dān)待點(diǎn)�!�
……
這一擔(dān)待,就至了夜半時分。
由于很早逐出了宮人,周遭沒有來得及多掌燈,只有幾枝黃昏時就燃著的膏燭焰苗搖搖欲墜。
燈火通明的椒房殿,只有這一隅陷在仿若無邊的昏暗里,格格不入。
朱晏亭后來氣得抓著手邊金簪子,用另一頭輕輕扎他的后背。
那里已經(jīng)遍布她道道指印。
銀牙輕咬,顫聲問“陛下不是……一日水米未盡、氣力不多嗎?”
回答她的聲音敷衍至極
“那要看做什么�!�
……
一面風(fēng)驟雨急,方寸狂瀾。
一面月上中天,靜影清澄。
帷幄沉沉,內(nèi)殿已經(jīng)只剩下均勻悠長的呼吸聲。
齊凌重整衣冠,就在那方楠榻上,一口一口慢慢喝完了一碗清淡的冬葵湯羹。
而后簡喚仆從,悄聲離開。
……
“陛下昨天晚上三更時分就移駕了。”
“特意囑咐奴婢告訴殿下,說在枕邊放置了一物,請殿下過目。”
朱晏亭睡足睜目之時,看見垂落的柔軟帷幕被天光照得如漾著微瀾的水面,便知道時日已經(jīng)不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