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我以為是我告訴陶眠師父他做的事，才讓他受罰�！�
陶眠摸摸小孩的頭頂。
“程越，你在說這件事的時候說謊了么？”
“沒有……”
“那你就沒錯�！�
陶眠牽著小程越的手，帶他回去。
“小果子把你教得太有責(zé)任心和道德感了。程越，不必對自己太過苛刻，這樣你會感到很疲憊�！�
陶眠推開門。小孩把自己的房間永遠(yuǎn)收拾得整整齊齊，桌上還擺著前幾天陶眠給他買的橘子。
陶眠讓程越坐在椅子上，自己半曲著腿，方便自己和他對視。
“顧襄初來乍到，我們在了解他，他也在慢慢熟悉我們。這一過程，我們彼此都要磨合和糾正錯誤。不止是顧襄，就算我有做得不妥的地方，小程越也要指出來�！�
程越抬起眼睛爭辯。
“陶眠師父永遠(yuǎn)是對的�！�
陶眠彎起眼睛。
“我也會犯錯。年少輕狂的時候以為自己能承擔(dān)所有后果不怕犯錯，等到老了瞻前顧后卻還是免不了走錯一步。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快兩千歲的人了，我卻感覺和一千歲時相比沒什么長進(jìn)。若是故人相見，也許會被笑話吧。”
他輕輕嘆息。
第434章
溪水邊的人
顧襄被陶眠訓(xùn)斥過一次后，大抵是真的被嚇到，最近乖巧了許多。
他不再像之前那樣，不喜歡做的事就耍賴任性推給程越，而是乖乖學(xué)著幫仙人的忙，話也比之前少了很多。
看著小孩可憐兮兮地把花盆搬來搬去，給花曬太陽，陶眠開始反省自己，是不是之前有點(diǎn)過分了。
程越站在陶眠身邊，他剛剛從鎮(zhèn)子上買東西回來。
看著院子里忙來忙去的顧襄，程越神色淡淡。
“他本來就應(yīng)該幫陶眠師父分擔(dān)這些活，您無須感到內(nèi)疚�！�
程越這話說的時候根本不背著人，顧襄聽見之后橫他一眼。
陶眠叫他們倆都歇歇，他洗了一盤瓜果。顧襄抱著果子啃，也不說話。陶眠抬手摸摸小孩的頭發(fā)，又問程越剛剛?cè)ベI東西順不順利。
去往鎮(zhèn)子的那條路，程越走了很多次，早就爛熟于心。倒是有一件事，他忽然想起，和陶眠提了一句。
“我在山腳下見到一個受傷的孩子�！�
“受傷的孩子？”陶眠皺著眉，“是村里的么？”
程越搖搖頭。
“不確定。但他當(dāng)時離村子不遠(yuǎn)，有可能是�！�
顧襄一直在豎起耳朵聽，這會兒他撐著胳膊。
“我知道我知道！”
程越斜他一眼。
“你知道什么？”
“我聽說了，最近山下的村子來了一個流浪的小孩，因?yàn)槭菃“�，所以大家也不知道他從哪里來的。�?br />
“不會說話？”陶眠心想這小孩還有點(diǎn)慘，“那他如何生活呢？”
“誰知道，”顧襄沒心沒肺地回，把手中的果核放在一邊，又揀了個果子，“活不下去就會到其他的村子吧，反正我之前是這樣的�！�
兩個小孩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陶眠卻總覺得惦記。
在看著他們回屋子睡覺后，獨(dú)坐在庭中的陶眠思量一會兒，起身出了桃花觀。
今夜是十五，明月高懸，一路清輝。仙人踏著月色下山，忽而身側(cè)傳來簌簌的葉子聲。
他抬頭，一只純白的靈鹿站在路中間。
陶眠抬眸，意識到他就是那天被程越從顧襄手中救下來的幼鹿。他伸出手，幼鹿踏著石板噠噠上前幾步，溫順地蹭著他的掌心。
“之前我收養(yǎng)的那孩子傷到你了，我代他道歉。已經(jīng)好好管教過他了，今后他不會再犯這樣的錯�！�
幼鹿的眼睛烏黑清澈，好似聽懂了他說的話。
“我也慶幸，當(dāng)時還有程越在。程越是個好孩子。你見過他了吧？他是我徒弟的養(yǎng)子。小果子當(dāng)初怕我孤單，讓他陪著我。如今我的確在很多事上要依賴他了。他才十歲，就能獨(dú)當(dāng)一面……”
提起程越，陶眠的眼睛彎起來。隨即他又想起顧襄，輕嘆一聲。
“顧襄的性格比程越極端，喜怒不定。我有時候不知道該怎么去教他才好。管得松了，怕他走歪路。管得太嚴(yán)，又擔(dān)心適得其反，讓他更叛逆。唉，如今看來，我之前的弟子們都是在哄著我過日子�！�
陶眠絮絮說了一陣子，最后松開手，把幼鹿放走。
“好了，讓你聽我廢話好久……我要下山辦點(diǎn)事，我們就此分別吧�！�
陶眠擺擺手，轉(zhuǎn)身又向山下走。
嗒嗒。
身后再次傳來腳步聲。
他停了停腳步，繼續(xù)向前。
嗒嗒。
又是腳步聲。
陶眠無奈回頭，幼鹿緊跟在他身后，鼻尖還不小心撞到了他的后背。
“小孩晚上都要睡覺的，你不睡覺出來瞎逛，還跟著陌生人走……小心別人把你做成烤小鹿。”
幼鹿根本不害怕，用鼻子頂了頂他的背，反過來催促他快走。
“好好，我走我走�！�
陶眠妥協(xié)了，心想這幼鹿興許就是貪玩，過會兒覺得無聊，它自己就離開了。
這回變成一人一鹿沿著山路走。年紀(jì)小的就是活潑，這只幼鹿一會兒嗒嗒跑到陶眠前面給他領(lǐng)路，一會兒跳到后面用鼻尖去推著他的背，催著他快點(diǎn)走。
陶眠來到山腳下，其實(shí)有點(diǎn)茫然。
“我是來找一個小孩的，這小孩不會說話。程越說他有傷，還是孤兒……”
這事陶眠如果不知道就算了，但程越提起來，他就很難不上心。
程越說這個孩子和他年紀(jì)差不多，十歲左右。這個年紀(jì)，程越和顧襄就能躺在溫暖的房間里沉沉入睡，他還要挨餓挨打。
“我就試著找找，找不到就算了……或者你幫我一起？”
陶眠轉(zhuǎn)頭問幼鹿，幼鹿無辜地望著他。
“呃……我還是自己努力吧。”
找人這事兒陶眠其實(shí)沒有抱太大的期望。他沒有任何關(guān)于那個孩子的物品，甚至不知道他的長相。
他只能有個大致的方向。
陶眠找了將近一個時辰，都沒能找到半點(diǎn)蛛絲馬跡。
他嘆了一聲，決定放棄。
“可能他已經(jīng)去別的村子里吧�！�
幼鹿剛才不知去哪里玩兒了，這會兒身上掛著好幾片葉子。
陶眠把它身上的葉子撥弄掉，它卻反過來咬住仙人的袖子。
“嗯？要帶我去哪兒……”
仙人被它拽著，腳步踉蹌。
嘩啦。
他聽見水聲。
這里是桃花溪的下游，水流平緩開闊。落花隨水流至此地，浮在靠岸的地方。
陶眠對這條溪水都有心理陰影了，他一看見它，就想到渾身浴血的元鶴。
不知道這回桃花溪會給他送來什么……
陶眠被靈鹿?fàn)恳鴣淼酱说兀谇謇涞脑鹿庀�，他看見溪邊有個半蹲著的身影。
那身影小小的，是個孩子。他穿著一身老舊的黑衣服，不知從哪里弄來的，明顯大了一圈。
他挽起袖子，用手捧著溪水，送到嘴邊。聽見身后有人，他猛地起身回頭，身體僵住。
警惕心真強(qiáng)……
陶眠不想嚇到他，就站在原地，目光溫和。
“你是誰家的孩子？這么晚了不回家，是不想回，還是回不去？”
那孩子定定地望著陶眠，先摸了摸自己的臉，又用袖子抹去臉上的水。
他有些緊張，一手攥著衣擺，另一手給陶眠指了指自己喉嚨。
看來小顧襄說得不錯，這孩子的確不能開口說話。
陶眠注意到他挽起來的袖子露出的傷，和干瘦的手臂。
他想了想，伸出一只手，試探地問對方。
“你要是沒有去處，可以跟我走。只是山里的日子清貧，你若不嫌棄，就隨我來吧�！�
陶眠雖然不差錢，但他也不喜歡鋪張浪費(fèi)。
他和眼前這陌生的孩子商量，后者似乎不相信有這種天降的好事，遲遲沒有動彈。
陶眠又想了別的辦法。
“如果你不想跟我走，那你想去別的地方？我還有朋友……”
小孩猛地?fù)u頭，他向前跑了幾步，來到仙人面前。
仙人伸手的高度和他的個子差不多，他用頭輕輕撞了一下仙人的手。
陶眠微微睜大眼睛，繼而微笑起來，揉揉小孩的頭發(fā)。
“走吧，我們回桃花山。”
第435章
天邊的桃花
陶眠給新來的小孩起名叫陶罐。
本來是看這小孩長得黑，等打水洗漱后，發(fā)現(xiàn)孩子長得還很白，就是臉和身上都是土，用溫水擦過就變成本來的膚色。
但名字已經(jīng)起好了，陶罐的意思也是不用改。
陶眠趁他在洗澡的時候，給他收拾出一間干凈的屋子。陶罐頭發(fā)滴水，站在門外時，陶眠讓他趕快進(jìn)屋。
“別著涼了，把門也關(guān)上。”
陶罐默默地關(guān)好門，打量著屋內(nèi)的布置。
他看見陶眠在鋪床，主動上前幫他。
陶眠自己鋪得亂七八糟，他每次都是湊合睡睡。陶罐比他要仔細(xì)多了，每一個角落都撣平。
“你有能力照顧好自己，我就放心多了�！�
陶眠一看這孩子自理能力比他還強(qiáng)。
結(jié)果陶罐聽他說完這句話，抻被角的手突然又把它弄亂。
陶眠：……
“我看見了，看得一清二楚�！�
陶罐站直身子，安靜地望著陶眠，他太平靜了，從他的眼中根本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緒。
“陶罐，”陶眠給他擦擦頭發(fā)，擦不好，反而把它們?nèi)獊y了，“你不用擔(dān)心我會把你丟出去，至少在你成年前，你都可以安心住在這里。”
陶罐因?yàn)樗令^發(fā)的動作而被迫垂著腦袋。他輕輕點(diǎn)頭，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相信了陶眠的話。
陶眠讓小孩早點(diǎn)休息，他回了自己的房間。
拆掉束發(fā)的玉簪，外衫也解了。陶眠把手指插入烏發(fā)之間，緩緩按揉著。
三個小孩，程越顧襄陶罐。
到底哪個才是他的徒弟。
直覺告訴陶眠他不會隨便撿到小孩。就像當(dāng)年元日上山，雖然沒做成他的弟子，但元日的孫子元鶴拜入了桃花山。
如今金手指遲遲不上線，陶眠打算把這三個小孩都先養(yǎng)大。也不是非要他們做他的弟子，等他們成人了，有自己的想法，再放他們下山就好。
陶眠自己想得很簡單，結(jié)果第二天就鬧起來了。
陶罐起得很早，他打好了熱水，來到陶眠門前，等他起床。
顧襄也難得起個大早。他揉著眼睛，發(fā)現(xiàn)院子里突然多了個陌生人，警惕地望著對方。
“你是誰？”
陶罐沉默地望著他，神情閃過一絲驚訝。
顧襄瘋狂回憶，終于從記憶的角落里，找到了這個人的身影。
“你是那個臟兮兮的小啞巴！你來這兒干什么？桃花觀不歡迎你！”
程越是三人中起得最早的，這會兒他巡山都巡過一遍了。昨夜陶眠帶了一個小孩回山，他聽見動靜了，但是沒有問，總歸仙人自己會說。
但他沒想到，這孩子竟然是他隨口提到的啞巴小孩。
程越秉持著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念頭，站在不遠(yuǎn)處安靜地看著二人對峙。顧襄性格不好，新來的小孩脾氣也犟。顧襄說著說著，兩人就打了起來。
當(dāng)然，是顧襄先動的手。
都折騰出這么大的動靜，陶眠再不起床就不禮貌了。屋門吱呀一聲開啟，陶眠一手一個，提著兩個小孩的衣領(lǐng)把他們分開。
“為什么在我門口打架？”
“仙人是他先動的手！”
“……”
陶眠看看鼻青臉腫的小顧襄，又瞧瞧毫發(fā)無傷的小陶罐。他用膝蓋想也能知道是誰先動的手。
顧襄這小孩好斗但菜，陶眠心想以后還得教教他，動手之前先衡量一下彼此的實(shí)力，別傻乎乎地做個莽夫。
他們打起來的理由，仙人大概也能猜到。顧襄氣得要命，陶罐還一副與他無關(guān)的樣子。
“程越，你也過來。”
陶眠喊站在不遠(yuǎn)處觀戰(zhàn)的小程越。程越三兩步走過來，站在他面前。
“陶眠師父。”
陶眠讓顧襄和程越并排站著，讓陶罐站在自己這邊。
“從今天開始，陶罐就要和我們生活在一起了。他……”
陶眠的話還沒有說完，顧襄就沖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