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你——”
藍橘當場要發(fā)作,藍枳抽完一巴掌,立刻把窗子打開,側(cè)坐在上面喊。
“族長打人了!哎呦,好痛!”
“你、你血口噴人!”
“哎呀,可憐我這一把老骨頭啊,都要散架了,連口熱飯都沒吃,就被族長打了耳光!咳咳,族長還要我啊,幫她做——”
藍枳說到這里,藍橘猛地沖上前來,將窗戶關緊。
在此之前,藍枳已經(jīng)光速離開窗邊,嘴角噙著冰冷笑意。
“藍橘,”她低聲說,“這回知道被人搬弄是非顛倒黑白……是怎樣一種滋味了?”
她從自己懷中取出干凈的手帕,細致地擦著每一根手指。
“當年你對我做的……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第410章
未說出口的話
當年,因為橘姑娘的身世不明,藍枳是暗中把她帶回采女族的。
她和自己坐在同一頂轎子內(nèi),只有這樣,其他族人才不會發(fā)現(xiàn)她的存在。
她們?nèi)菝蚕嗨�,如果到了地方需要歇息,通常兩個人是交換著來的。
藍枳自己都覺得神奇,這樣的把戲竟然從來沒有露餡過。
等回到族中后,楚北笙說讓橘姑娘住在楚家。但橘姑娘也是未出嫁的女兒,藍枳覺得不合適,就讓她住在了自己那里。
她帶著橘姑娘,見了族中年紀最大的一位老婆婆。
這位婆婆已經(jīng)伺候過兩任族長了,算上藍枳是第三任。正因為她的資歷老,她才是唯一一個知道真相的活人。
她見到兩個一模一樣的“藍枳”時,渾濁的眼淚滑過眼角。
“長壽的神明啊,那個女孩子……竟然又找到了家�!�
這時藍枳才知道,原來當年母親孕育的是一對雙生姐妹。但因為只有她是真正繼承力量的女兒,所以母親狠心放棄了另一個。
這位被放棄的,就是橘姑娘。
婆婆一邊講述一邊落淚,當時她勸過老族長,把另外一個孩子放在族中私下養(yǎng)大就好,不必這么殘忍地將她趕出去。但是藍玉和沒有聽從。她說這兩個孩子長得像,將來必出是非。她作為母親,必須狠下心,否則就是對整個藍家不負責任。
后來藍枳再回想起母親的話,她想,縱使母親有諸多不是,但她說的“必出是非”這一句,卻最終應驗了。
可那時藍枳并沒有想得太多。她對藍橘只有愧疚,就算她自己沒有任何對不起藍橘的地方,她卻在代母受過。
藍橘聽說自己的身世后,也是涕淚漣漣,或許是想到自己這么些年的苦難與不易。
她哭得梨花帶雨,抹著眼淚,對藍枳露出一個笑容。
“還好……我在這世上還有一個親人。”
藍枳被她這一句虛偽的慶幸,欺騙了很長時間。
那時藍枳在內(nèi)心打定主意,一定要讓她僅剩的親人,光明正大地出現(xiàn)在族人面前,可現(xiàn)在不是最好的時機。
所以她把妹妹藏在小樓上,好吃好喝供著,滿足她的一切要求,只是不允許她單獨出門。
藍橘起初很聽姐姐的話,因為她還沒有摸清情況,也不了解藍枳的為人。
在發(fā)現(xiàn)藍枳身上有一種愚蠢盲目的善良之后,藍橘就開始了她的反擊。
她的腦海中,始終忘不掉那日在高臺上起舞的藍枳,和臺下人崇敬癡迷的目光。
她嫉妒藍枳所擁有的一切,而這些,是她本該擁有的。
命運待她不公,她不再信命,她唯一信仰的,是被她抓在手中的東西。
藍橘逐漸尋找機會,在藍枳沒有看管住她的時候,偷偷跑出小樓。
最初藍橘沒有什么目標,她想起來自己偶然一次從藍枳嘴里套出楚北笙的家,于是她只身前往楚家。
楚家的木樓要比所有族人的木樓更氣派,藍橘瞇起眼睛,注視半晌,琢磨著怎么混進去。
這時有人推開大門走出來,是外出散步消食的楚北笙。
“藍枳?”
楚北笙沒料到這個時間,藍枳竟然會主動來找他,面露驚訝。
結(jié)果眼前的“藍枳”,忽而柔柔弱弱地喊他一聲——
“北笙哥哥�!�
“……是你?”
藍橘哭著撲在楚北笙的懷里,后者心里一揪。
“這里不是說話的好地方,你隨我來�!�
楚北笙帶著藍橘進了楚家,連藍枳都沒有邁進過楚家的大門。
楚北笙許久未見到橘姑娘了,他時常向藍枳問起,藍枳回得含糊,他也不好深究。
藍枳只是說,藍家認可了橘姑娘的身份,現(xiàn)在將藍這一姓氏歸還給她,從此她就是藍家的二女兒,族長的親妹妹。
楚北笙聽到這里,才算松了口氣。此刻他與藍橘重逢,對方雖然神情憂郁,但臉頰比初見時圓潤些許,看來藍枳并沒有短她吃喝。
然而藍橘一開口,就是在小聲啜泣。楚北笙問她怎么了,她忸怩著不肯說,任由楚北笙一個人亂猜。
“是不是……和藍枳有關?”
當他猜到這里,藍橘的哭泣聲停了一瞬。
“真的是藍枳?她對你不好?可是她跟我說……”
“北笙哥哥,你別問了,”藍橘把故弄玄虛這一套拿捏得恰到好處,“姐姐對我很好,只是我自己……心里難過。”
到底為何難過,她沒細說,這是第二次和楚北笙見面時,才要說的話。
后來藍枳譏諷楚北笙眼睛有幾分瞎,這話也不是沒有根據(jù)的。被藍橘視為“愚蠢善良”的藍枳,最起碼能意識到她這個妹妹心眼很多,楚北笙則是完全把她看作善良無辜小姑娘。
很快,藍橘就開始在楚北笙面前編瞎話。她說藍枳其實知道當年母親把妹妹放逐的事實,卻遲遲不肯找她。
她說在她回到族中后,藍枳總是不讓她出門,不讓族人知道她的存在。
她明明是藍家的女兒,她不求族長那樣風光的位子,她只希望能光明正大地活著,藍枳卻不答應。
“姐姐是不是很討厭我呢?或許我從一開始就不該回到這里,我還不如繼續(xù)在外面漂泊……”
楚北笙讓她別說這種喪氣的話,他會和藍枳好好談談。
然而他和藍枳天生性格相沖,只要兩人意見不合,必定會大吵一架,鬧得不可開交。
藍枳不是個喜歡解釋自己的人。她只是說,讓藍橘暫時待在小樓之中,是在等候合適的時機。她不僅是藍橘的姐姐,更是藍家的族長。族人對于族長只能從藍家人中選出這件事早有不滿,她任何一個草率的舉動,都可能將藍家拖入無可挽回的深淵。
藍枳認為她自己把話說到這里就可以了,畢竟楚北笙將來也要繼承家業(yè),他應該能明白作為家族的掌舵人,不可能隨心所欲做決定。
但楚北笙彼時被愛意蒙蔽了雙眼,他寧可相信認識沒多久的藍橘的三言兩語,也不肯多聽來自自幼結(jié)識的藍枳的幾句忠告。
他堅稱是藍枳怕藍橘袒露自己同為藍家女兒的身份,會影響到她在族中的聲望,對她的族長之位帶來威脅。
她是害怕親妹妹取代她。
藍枳覺得楚北笙不可理喻。
“你竟然認為,我害怕藍橘取代我?我告訴你,靈石的神力只會附著在一位藍家后人身上,甚至在我繼承之后,我娘立刻失去靈石的庇護,病故了。楚北笙,你的想法太荒謬可笑了,竟然說我擔心自己的位子被取代……藍橘有這個資格嗎?”
藍枳說話很直。在楚北笙提起這茬之前,她從來沒想過藍橘會不會代替自己成為族長這碼事。
但楚北笙提起,她就不得不打碎他無端的臆想。
藍橘根本沒有資格競爭族長之位。就算當年母親同時養(yǎng)大她們兩個,最后能成為族長的,也必然是藍枳。
這件事從她們姐妹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藍枳覺得楚北笙的想法可笑,還不僅如此。
有一句話她那時沒有說出口。
“如果除了我以外,還有一個人能繼承這個位子,我是萬萬不會去爭搶的,這族長之位,誰愛坐誰坐。”
第411章
你想得對
那天藍枳對楚北笙說的那句“藍橘沒有資格”,被窗外偷聽的藍橘恰好聽見。
當時藍橘把自己的嘴唇咬出了血,無盡的恨意從她心中滋生。
藍枳……
她不但奪走了本該屬于自己的機會,還在沾沾自喜。
不出意外,這一回楚北笙和藍枳依然是不歡而散。楚北笙下到一樓,就見到門口泫然的藍橘。
“北笙哥哥……”
“藍橘?你都聽到了?”
藍橘緊緊用手捂住嘴巴,淚流不止。楚北笙心疼得不行。
“走吧,你跟我回家。”
藍橘頭上帶著遮面的幃帽,這是藍枳為她準備的。其實在楚北笙來尋藍枳之前,藍枳已經(jīng)在放松對妹妹的看管了。
藍橘故意在她面前裝出抑郁哀愁的模樣,藍枳怕把人真的悶壞了,就允許她戴著幃帽,在人少的時候出去轉(zhuǎn)轉(zhuǎn)。
而現(xiàn)在,楚北笙望著那頂幃帽,怎么看都覺得不順眼。
他將其一手摘下,隨意扔在路邊。藍橘下意識地捂住自己的臉。
“不,我不能,姐姐……”
“別怕。”
楚北笙把她的手拿下來。
“你本應該堂堂正正地活著,不要管藍枳給你的那些枷鎖�!�
藍橘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跟在楚北笙身后,那些年輕的族人見到她,紛紛恭敬地向她行禮。
“族長。”
“族長——”
在族人的問候聲中,藍橘的膽子漸漸大了起來。雖然眼角還是紅的,腰板卻挺直了,仿佛她真的是采女族尊貴的族長。
楚北笙發(fā)現(xiàn)她的變化,露出欣慰的神情,小聲湊到她耳邊說話。
“你看,沒有人會懷疑你�!�
他們姿勢親昵,族人還會悄悄議論。
“楚家的哥哥和族長的關系真好�!�
“之前不是有傳言說他們不和么?現(xiàn)在看來,傳言不可信啊�!�
藍橘聽見這話,忽而緊緊地抓住楚北笙的衣袖。
“怎么了?”
楚北笙頓足側(cè)過臉,只見藍橘氣哼哼的,小聲嘀咕。
“傳言才沒錯,你和她就是不和,我們才是天生一對�!�
她被藍枳欺負到這樣的地步,都沒有說藍枳一句不是。只是在涉及自己時,顯露一點少女的嬌氣刁蠻來,楚北笙更覺得她可憐可愛。
他反握住藍橘的手。
“是,我們才是天生一對�!�
藍橘乖乖被他牽著手,半晌不說話。等快走到楚家時,她才猛地轉(zhuǎn)頭,問楚北笙。
“我都聽族人說了,你是族長的婚約對象。你將來會和姐姐成親,對么?”
“……對�!�
楚北笙其實很不想承認,但這是必然會發(fā)生的事情。
藍橘一改之前柔弱可欺的樣子,眼睛里閃著堅定的光。
“我決定了,我要和姐姐爭一爭族長的位子。如果我成了族長,我們是不是也……”
她前面還說得鏗鏘有力,等到了后半句,聲音越來越小。
“是什么?”
楚北笙看出她的羞怯,故意打趣她。
“唉呀,我不說了�!�
兩人在少人的小徑你儂我儂,這時從對面走過來一個步履瀟灑的少年。
那少年劍眉星目,見到楚北笙的第一眼,就露出無限的嫌棄。
隨后他眼珠一轉(zhuǎn),看見在旁邊的藍橘。
“族……不對,你不是族長,”他一眼認出藍橘,“你是那個除了會哭一無是處的家伙!”
程百里是為數(shù)不多知道藍橘存在的人。
藍橘的臉色一變,這時楚北笙上前一步,把她擋在身后。
“程百里,你在這里做什么?”
“我做什么?我還想問問你做什么呢!”
程百里怒視著人。
“楚北笙,你和藍枳族長是有婚約的,你現(xiàn)在把這樣身世不明的女人帶回家,是何居心?”
“藍橘不是身世不明的女人。她已經(jīng)得到藍家的認可,現(xiàn)在是藍家的女兒。你放尊重點�!�
“藍家的女兒又如何?我唯一尊敬和侍奉的藍家人,就是藍枳族長。倒是你,別有二心。明明都是要和族長成婚的人了,還在這里拈花惹草,和別人不清不楚!”
“娶藍枳根本不是我的本意,”楚北笙惱羞成怒,“那都是楚家的長輩和族中長老定下來的!”
“那你干嘛不退婚?”程百里一針見血,“你貪圖藍枳族長尊貴的身份,嘴上抗拒這份婚約,卻又沒有半點反抗之舉。說到底,你不過是個自私自利的懦夫�!�
“那你呢,”楚北笙反唇相譏,“你又是什么?你愛慕藍枳,卻又只能當她身邊的一條狗。她有多看你一眼嗎?”
程百里最煩的就是楚北笙的這副做派,一并恨上了老族長。
當年老族長不顧藍枳族長自己的意愿,強行為她訂下這樁親事。藍枳族長對于楚北笙并無多少好感,甚至到現(xiàn)在,兩人關系都僵到這種地步了,她礙于母親的遺言,仍然勉強自己和楚北笙好好相處。
藍枳一輩子都被她的母親,被整個采女寨拖累了。程百里整日整夜在想,要怎么做,才能讓藍枳脫離采女族的牢籠。
哪怕需要以他自己的性命為代價,他也會毫不猶豫。
他早就知道楚北笙不是什么好東西,這個鬼鬼祟祟跟著族長回來的“妹妹”,也不是省油的燈。
族長為了全族能有好日子過,為了不讓藍家神舞在她這代斷送,已經(jīng)嘔心瀝血,現(xiàn)在還要因為這些無關緊要的破事煩心。
有時候程百里真是恨不得手起刀落,把眼前這兩個歹人的腦袋割下來。
楚北笙對于程百里的存在也是相當膈應。他嘴上說的是一套,其實內(nèi)心里總是在想,藍枳對于眼前的少年,總是獨有一份偏愛。
程百里認識藍枳更早,族人都說族長和楚家的長子是青梅竹馬,其實藍枳和程百里才是真的兩小無猜。
就像藍橘的事,藍枳竟然能把它透露給程百里,足見兩人關系親密。
楚北笙甚至想,要不是因為有老族長的遺言在,程百里藍枳的好事早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