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有人在打架？
陶眠立刻飛身前往聲源處，絕不是看熱鬧。
他一趕到，第一眼看見的是榮箏。
“小花！你怎么回——”
陶眠的喜悅還沒來得及完全流露出來，就被五花胸口蔓延的紅色血跡震得瞳孔微縮。
“咳……小、小陶……我回……回山……”
榮箏想說她回山了。
在她身后，一張熟悉的臉探了出來。
是來望，但是發(fā)出沈泊舟的聲音。
“該說不愧是師父么？我套了至少二十層的結(jié)界，卻依舊困不住你�！�
第255章
自己夸自己
陶眠其實(shí)是個脾氣很好的人。
他極少發(fā)怒。
世人總有許多煩憂，眾生皆不易。陶眠作為長生者，經(jīng)歷過太多離別。眼前人終將化為一抔土，誰還能跟一抔土置氣？
所以他遇到有人對他失禮、刻薄，頂多只是一笑了之，并不多計較。
何況亂發(fā)脾氣，也很不養(yǎng)生。
但這次，陶眠是真的清晰感覺到，憤怒的火焰自他的心底生出，蔓延全身，幾乎要將他燒壞。
靈魂如若占據(jù)肉身，是有時限的。沈泊舟沒辦法長時間借用來望的身體，因而在傷到榮箏后，他就被迫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趁著這個間隙，陶眠把從半空墜落的榮箏接下來，將她平放在地上。
“師、師父……”
不喚小陶，喚師父，看來是傷得極重，不禁露出脆弱的一面。
榮箏自幼流離失所，沒有爹娘照顧，疼了病了，只是默默忍耐。
后來是陶眠讓她安定下來，所以只要喚出“師父”二字，她就仿佛有了支撐依靠，痛也不再痛了。
“徒弟，沒事。”
陶眠一只手蓋在她的額頭上，靈力自掌心涌出，流進(jìn)五弟子的經(jīng)脈。
“師父絕不會讓你有事。”
榮箏閉上眼睛，感受著額頭傳來的清涼感，配合著陶眠的動作，努力平息體內(nèi)凌亂的真氣。
陶眠說話時的聲音低下來，卻給了她莫大的安定力量。
仙人為徒弟暫時止住了血，先把命吊住。
隨后揮袖，施了兩層結(jié)界，將榮箏護(hù)在其中。
免得等下陣仗太大，再傷了她。
還有來望。
陶眠不知道對方什么時候來到了桃花山，但猜一猜，也能想到對方一定得到了桃花山有難的消息，才飛速趕來。
“對不住了來望，讓你被牽連�！�
來望道人也算他的朋友，朋友第一次來桃花山，沒好吃好喝招待，先被附了身還挨了揍。
“等風(fēng)波過了，必盛情款待。”
陶眠同樣用結(jié)界把來望保護(hù)起來，同時撿走了他那把佩劍。
這時沈泊舟也回到自己的身體中，恢復(fù)意識。
師徒相對，中間隔著熠熠火焰。
這火，不僅在他們之間劃開了一道天塹，也將前塵往事燒灼。
只剩飛煙。
沈泊舟望進(jìn)陶眠的眼，火光也燃不起那雙黑眸，里面是深深的寒冰。
望見這樣的陶眠，沈泊舟不由得想起來，他在千燈樓撞連環(huán)時，第一次看見的，陶眠的眼睛。
那時是深不見底的湖泊，而如今，這深湖凝結(jié)，寒意襲人。
沈泊舟微微笑了。
“師父，誰能把你惹得這么生氣，也算是一種本事。”
他還夸上自己了。
陶眠沒有絲毫笑意。
“我給過你機(jī)會。”
事已至此，沒有任何兜圈子的必要，陶眠直白地說了。
他給過沈泊舟機(jī)會。
千燈樓，沈泊舟找回身體，就和陶眠大打出手的時候，那時仙人的確動了殺心。
但是六船短暫地回來了。
又走。
盡管只有短短一瞬，卻讓仙人生出了一絲希望。
也許他的六弟子，還有回來的機(jī)會。
他想和徒弟再度坐在院中，由夏入秋，靜等樹葉慢慢染紅。
抱著這樣可笑的希望，陶眠沒有對沈泊舟下手，哪怕他從第一眼就分辨出來，他在偽裝成六船。
他們回到了桃花山。
沈泊舟作為一個演員，的確盡職盡責(zé)。也許他從心底最瞧不上六船這種老實(shí)人，但他為了自己的目的，還是選擇忍氣吞聲、寄人籬下。
只是偶爾對著院子里的木柴發(fā)發(fā)脾氣。
他在猛跺木柴的時候，陶眠躺在旁邊的榻上，垂著的眼皮其實(shí)沒有完全閉緊，而是盯著沈泊舟賭氣的背影。
心里幽幽嘆氣。
孽緣。
沈泊舟跟在他身邊的這一年，也是陶眠身子最虛弱的一年。
沈泊舟大多數(shù)時候都在為陶眠搗藥煮藥送藥。
久而久之，陶眠也好奇了。
這愣小子等什么呢？
多少次，這么好的下手機(jī)會，他不要。
難道還等仙人恢復(fù)到全盛時期，跟他來一場堂堂正正的比試？
萌生這種想法，陶眠都覺得自己是睡太多睡傻了。
日子一天天拖下去，兩人相安無事。
過于太平了，導(dǎo)致仙人就算想動手，也沒什么借口和動力。
他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人心隔著肚皮，永遠(yuǎn)無法交換，但也能平穩(wěn)地過。
這樣的日子，確實(shí)是“拖”著走的。
到后來，沈泊舟似乎淡忘了他的野心，而陶眠也不再惦記著讓六船回來。
仿佛他們是真正的師徒，沒有隔閡。
但一場大火，燒光了所有的假象。
沈泊舟從來沒有遺忘，他是什么身份，背負(fù)著什么存在。
而陶眠，在需要他拔劍的時候，他的手和心，也并未猶豫。
假的就是假的，裂隙不是沒有，只是人短暫地捂住了眼睛。
有過須臾的坦誠相待。
有過片刻的放下戒心。
……
但那些都是一閃而過的，如蜻蜓點(diǎn)水，鳥越群山。
過了就是過了。
兩人對話，幾乎每次都是沈泊舟問，陶眠答。
沈泊舟先言，陶眠看心情回。
但這次，仙人最先開了口。
“你是第一個，讓我持劍相向的弟子。”
隔著火光，沈泊舟的面容看不清。
但他的聲音有一瞬停頓，然后才接了陶眠的話。
他說，那于我而言，真是幸事。
幸在何處呢，沈泊舟至死都未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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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求仁得仁
陶眠動手了。
仙人不可輕易動怒，因為他得了一分天道，有了震天動地的力量。
他們不會放縱自己的情緒，天地變色，災(zāi)異就會出現(xiàn)，百姓要受苦。
如果可以，陶眠也不想如此。
風(fēng)波后他唯有慶幸榮箏提前叫村民們先走，不然傷及無辜，陶眠又要自責(zé)許久。
但現(xiàn)在，他還來不及想許多。
陶眠極少用劍。劍在他手中，太過鋒利，仙人平時不喜歡擺弄這些尖煞的物件。
但現(xiàn)在，那柄平庸的劍到了他手，竟然也能變得如同那些百年千年的神器一般，鋒芒逼人。
陶眠一個起手，萬道劍氣乍現(xiàn)，還沾著絲絲水光。
冰夷劍法。
陶眠就要用這套曾經(jīng)傳給六船的劍，來對付如今的沈泊舟。
沈泊舟和陸遠(yuǎn)笛榮箏已然斗了半晌，自身有消耗。
面對仙人，他自知勝算不大。
逃跑雖然丟人，但對于現(xiàn)在的他，卻是最有利的辦法。
若是換作一年前，沈泊舟權(quán)衡利弊，一定毫不猶豫地逃了。
但如今的他，不知為何，卻死擰著一根筋，堅決不逃。
破釜沉舟。
他想他大概是瘋了，扮演太久六船的角色，人也變得又老實(shí)又傻，固執(zhí)地堅持一個道理。
和仙人打，怎么能贏呢。
可他一甩劍上五師姐的血，迎上了仙人的攻勢。
劍氣揚(yáng)起了地面的火，他那身淺白的衣服染了灰，被風(fēng)吹得獵獵鼓起，如同飛蛾撲火。
劍刃相接，仙人也看清了沈泊舟的眼。
那雙眼，把他帶回了初到千燈樓的日子。
風(fēng)光的沈家二公子，抬眸乾坤闊，日月星辰都無法遮蔽他的一身光華。
若是當(dāng)初，僅擦肩而過，該有多好。
他還能聽著薛掌柜講些沈二公子的八卦閑言，只把他當(dāng)作個有些天真囂張的富家子，付之一笑。
……
沈泊舟用他的劍擋下了十余道劍氣，卻仍有幾道越過屏障，刺入他的體內(nèi)。
這些劍氣厲害極了，如同被淬毒的針扎入體內(nèi)，讓他差點(diǎn)失去了行動的能力。
但是沈泊舟沒有放棄。
他依然向著陶眠襲來，帶著一股不肯回頭的決心。
陶眠擋下了他的一擊，在還擊時，又是數(shù)道不客氣的劍意。
沈泊舟的衣衫，漸漸有多處被血跡染紅。
或許是疼痛將他的眼睛激得猩紅，他的劍招也愈發(fā)狠厲。
轉(zhuǎn)瞬間，又是數(shù)十劍，半空中傳來武器錚錚的響聲。
陶眠知道，沈泊舟已是強(qiáng)弩之末。
“放棄吧，”他說，“負(fù)隅頑抗，只會讓你死得無比痛苦�！�
沈泊舟犯下的罪過太多。如果說他之前做的惡，與陶眠毫不相干，對他動手還有些不講道理。
那他燒山、傷榮箏來望、害村民離開故土……樁樁件件，陶眠無法再輕易放過他。
沈泊舟今日必須謝罪，仙人最大的讓步，是叫他死得輕松些。
可沈泊舟不愿屈服。
他的左手已經(jīng)抬不起來了，沒有力氣，外加受了傷。
右手不是他慣用劍的手，使起來有些不夠靈活，但他毅然向仙人揮出了劍。
劍刃相接，又分開。左臂傳來的疼痛突然加劇，這讓沈泊舟一時間沒有承受住，單膝跪了下來。
他右手握劍，用力扎進(jìn)地面，支撐著身體，大口大口喘氣。
前方傳來草葉摩擦的聲音，緊接著，一雙墨色的布靴，出現(xiàn)在他面前。
冰冷的劍尖，緩緩抵上他的喉嚨。
沈泊舟被迫抬起頭，嘴角額頭帶血。
喉嚨一口腥甜，他咳嗽一聲，又是一口血吐出來。
他仰望著仙人，唇角向一側(cè)咧開。
“你總是這么高高在上�！�
“你不是我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