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薛瀚沒有半點挪動地方的意思,看樣子是不準備和陶眠一起去。
沒想到阿九這回也沒有任何動作。
阿九到底還是社恐,不喜歡和桐山派的人打交道。
“祖師像之所以被劈,是因為那里面之前寄宿著邱桐的仙識,又趕上那道雷正好是劫雷�!�
阿九兩手疊在桌面,翹起腿晃了晃。
“現在邱桐在弟子面前現出真身,那殘破的祖師像就沒有修復的必要啦。我告知過司禮堂的人,讓他們等邱桐歸仙之后,再為他鑄一座新的就好了�!�
鑄一座普通的祖師像,就不需要玄機樓樓主的高妙手藝了。
阿九是很戀家的,不喜歡出遠門。
“陶郎,我來這桐山也有幾日了,是時候回去咯。之后若有機會,我們三人再聚呀�!�
陶眠點點頭,也不過多挽留。
他們三人習慣了這樣的聚散,平時各自忙著各自的事情,偶然相逢權且當作是天公作美。
“那我先行一步,你們且坐。”
“去吧去吧,小六船一個人被丟在那里,太可憐了�!�
阿九跟他揮揮手,薛瀚則目送著他離開。
等到陶眠幻化成一個普通的旅人,順著樓梯而下,在長街的人群之中隱沒了身形之后,樓上的二位才收回了目光。
阿九手中捧著一杯冷茶,薛瀚瞥見了,又給她兌了些熱的。
但阿九完全沒有品茗的心情,她托著桃腮,輕嘆一聲。
“三界之間的往來又變得頻繁了呢。那些高高在上的仙,若是往常,根本不會涉足這人間泥沼�!�
薛瀚“嗯”了一聲。
“此番,或許是因為黃泉井忽然現世吧。”
他這樣說道。
阿九鼓了鼓臉頰,大概是覺得薛瀚在敷衍。
“不是這樣簡單呀!薛瀚你好歹也活了一大把年紀,難道會不懂得‘無風不起浪’的道理么。黃泉井不會突然出現的�!�
“那就是……吳掌門那幾個弟子的鼓敲得太離譜了?”
“……”
“一小節(jié)有六個錯誤拍子�!�
“…………”
阿九氣哼哼地別過臉,不想再跟他講話了。
薛瀚自然知道阿九的擔憂。從大處來看,這是天道運行到下一個周期,會出現各種各樣的異象。
比如原本互不打擾,井水不犯河水的仙人魔三界突然出現異常頻繁的往來,比如彼岸和此岸之間的界線出現了漏洞,那些本不該跨過界線的亡靈不請自來。
如果從天道運行的角度來看,這只不過是初期的不穩(wěn)定,過個百年千年,有些異象會自然地消失,哪怕不進行任何人為干涉。
但若要真這么講,那就純屬站著說話不腰疼。
活在這個“不穩(wěn)定的初期”的人,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薛瀚雖然已經算活得長的,但他活得還不夠久。
這些事情對于他而言,也是未知的。
“阿九還是把心放回肚子里吧,”面對著生悶氣的友人,薛瀚把自己面前那碟未動的點心,向她的方向推推,“反正到了危急時刻,總會有個呆頭仙人站出來�!�
本來阿九見薛瀚把點心都給她,還蠻喜悅的。但聽他這么一說,又不樂意了。
“這就是我的擔心之處嘛!陶郎楞兮兮的,到時候別又要犧牲自己�!�
已經離開鎮(zhèn)子的小陶仙君連著打了兩個噴嚏。
“……是誰又在偷偷夸我?”
他揉了下鼻尖,繼續(xù)趕路。
此時已經是夜晚,桐山派亮起了燈火。
白日經受了那樣大的重創(chuàng),山中的弟子們都心有余悸。陶眠發(fā)現今晚點起來的燈燭格外多。
他對善后的事沒興趣,反正邱桐還在,這些瑣事他會安排。
他只是來找徒弟的。
還有,拿到那塊水生天。
徒弟的氣息混雜到其他的弟子之中,不好找。
但同為仙君的邱桐,在陶眠眼中,就如同一個锃光瓦亮的琉璃燈籠。
他循著邱桐的氣息,來到了桐山派的持戒堂。
堂內燈火通明,長老們排排坐,吳掌門沒得坐。
他在堂下跪著呢。
邱桐作為開山祖師爺,自然是坐在最高的位置上。他面容肅穆,不怒自威。
祖宗就是祖宗。
陶眠在人群中一眼瞄見站得很偏的六船,他悄悄湊過去。
“仙……”
“噓。”
沈泊舟自然是發(fā)現了他,正要開口問候一聲時,卻被陶眠豎起手指打住。
沈泊舟立刻閉上了嘴。他知道師父過來,是要帶著他跑路。
邱桐已經把水生天交給了他。
六船和師父悄悄匯報了這件事,陶眠很滿意地點頭,一臉“算他識趣”。
“所以我們現在要離開么?”他問。
“不急,”陶眠興致盎然,看著臺下灰頭土臉的吳掌門和黃師兄,“等這場好戲結束,我們再離開。”
第194章
我也要在背后嘀咕你
桐山派掌門吳正罡,及二長老座下大弟子黃連羽,在黃泉入侵之際,貪生怕死,背棄師門。
再加上之前他們犯下的大小事,現在邱桐要定他們的罪。
兩人分頭逃走,后吳正罡察覺到黃泉氣息散去,就中途折返,企圖混入到救援的隊伍當中。
邱桐看見他那副自以為是的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立即命人把他押送到持戒堂。
至于大弟子黃連羽,他是被邱桐派人抓回桐山派的。作為門派的大師兄,竟然使用引魂散這種邪藥,宗門上下因為此藥差點全軍覆沒。
所幸陶眠及時出手,逼退了黃泉亡魂,沒有造成太大的傷亡。
不然真是幾條命都不夠他們倆死的。
比起這兩個愚蠢的懦夫,二長老道允,也就是黃連羽的師父,顯得無比明智。
他雖然沒有出多少力,但也沒有逃跑。
不然現在堂下跪著的,也少不了他。
目前持戒堂內坐著的是祖師爺邱桐和三長老、四長老。
站在周圍的便是各大堂內的弟子以及長老真?zhèn)鳌?br />
李風蟬和邱林不在,玉則兩姐弟不在。
陶眠問了一嘴,六船說,他們都在醫(yī)堂那邊療傷。
邱林似乎傷得很重,之前比試時他猝不及防接下了李風蟬的那一招,內傷還沒有痊愈。
后來又中了引魂散,再去抵擋黃泉的侵襲。
這么一番折騰,可憐的邱師兄大半條命都要搭進去了。
李風蟬心里有愧,早知道那時就別那么認真了,瞧把邱師兄給打得,爬都爬不起來。
她自告奮勇,一同去了于堂主那里,并守在昏迷的邱林身邊照看他。
經歷了黃泉一戰(zhàn),弟子們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傷,有幾個傷得特別重的,命懸一線,醫(yī)堂的人正在拼盡全力跟閻王搶人。
邱桐現在如此惱火的原因,也有這一部分。
連桐山派掃地的雜役都留下來和門派共進退了,掌門和大弟子竟然二話不說逃跑?
吳正罡跪在堂下,狼狽非常。
他妄圖替自己辯解兩句。
“老祖!老祖明鑒��!我真的是想去搬救兵,才姑且離山了一會。況且,在那之后、那之后我也趕回來了��!”
“住嘴,”邱桐多看他一眼都厭惡,“桐山派歷代掌門人,沒有一個像你這般自私貪婪,滿口謊言。當初之所以在桐山創(chuàng)派,就是為了護佑此方安寧。如今呢?門派出了事,掌門跑得比誰都快!何況那黃泉井到底是什么東西引來的,你吳正罡難道心里沒數?”
邱桐這番話的前幾句,吳正罡尚且還能反駁。
但說到黃泉井的事,他就只好啞口無言。
不管間接的原因是什么,目前最直觀的原因,就是吳正罡先前為了把排場搞大而敲擊的雷鼓。
逃跑只是一方面,這才是真正要定的罪。
吳正罡的臉頓時變得灰白,掌門之位是絕對要保不住了。
至于等待他的還有什么懲罰,那是個未知數,要邱桐再考慮。
黃連羽從進入持戒堂的那一刻就沒有抬過頭。從引魂散被暴露是他放的那一刻,他就沒有想過能再安安穩(wěn)穩(wěn)地做他的大師兄。
他想,黃泉的魂卒難以抵擋,留在這里也只是自投死路。這些人中了引魂散,根本不可能有反擊的力量。
等他們這些倒霉的修士死絕,知道真相的人全部沒辦法開口說話了,那他作為桐山派唯一的傳人,理所當然地繼承一切。
到時候由他來親手開創(chuàng)一個新的桐山派,自己當掌門,那該有多輕松快活。
可惜半路殺出來一個陶眠,完全攪亂了他的計劃。
這個人,不但成為了多年不收徒的大長老的關門弟子,而且還在試劍大會上強硬地插了一腳,現在又一次地壞了他的事!
黃師兄精心策劃的一切全部被冒然闖入桐山派的陶眠破壞了,至于罪魁禍首……
他毫無自覺,還在跟徒弟八卦。
“小風蟬竟然去照顧邱林了?唉呀,昏迷的邱師兄醒來之后發(fā)現錯過一個億!”
“李姑娘會一直守著他,他醒來之后自然能看見對方。”
“等離開桐山派我們要去哪里游玩呢?噢,還有兩塊水生天要找�!�
“也不必如此匆忙,我們可以隨意去逛逛,全看仙……你的意思�!�
陶眠正饒有興致地規(guī)劃著離山之后的事宜,這是他察覺到一道不友好的目光。
“我感覺有人在瞪我�!�
“……是黃師兄。”
“黃師兄絕對又在心里編排我了�!�
小陶仙君毫不認輸,別人嘀咕他,他也要蛐蛐別人。
“他肯定又要說我怎么拜在大長老座下,怎么參加試劍大會,又怎么把黃泉兵馬逼退,壞了他的大事�!�
“……”
黃師兄聽見了都得說一句:你看人真準。
陶眠的興致來得快去得也急。他說著要看吳掌門和黃師兄的笑話,但看著看著他自己反而困乏了。
“我們偷偷地走,不驚動別人�!�
沈泊舟點點頭。
他鬼鬼祟祟地帶著徒弟離開的時候,邱桐瞥了他的背影一眼,隨后把站得最近的肖飛絮叫過來,讓他跟上二人。
陶眠要回他之前住的小院取東西,把留在這里的東西都收好后,他就要和桐山派徹底告別了。
這里的一切與他再無瓜葛。
因為弟子們都去湊持戒堂那邊的熱鬧,所以小院這邊幾乎沒人。
六船在收拾兩人的東西,陶眠倚在窗邊,掌心是一塊“石頭”。
這石頭質地盈潤,呈灰白二色,其中灰色如同絲線纏繞在白色之上,像一滴墨落入水中,流出絲絲縷縷的墨花。
這就是水生天。
陶眠從芥子袋中取了一壺無根凈水,手托著那水生天,懸在花盆上方。
隨著水流澆下,那水生天忽然小幅度地膨脹收縮,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不停地“呼吸”。
沈泊舟也停下拾掇的動作,轉身望著那小塊靈石。
等到壺中的水空了之后,水生天也吸飽了水分。那種“呼吸”漸漸停下來。
陶眠把它轉交給六弟子。
“好了,徒弟,把它服下吧。”
“是。”
六船沒有任何疑心,從師父那里接過水生天后,直接服下。
陶眠好奇地問他。
“怎么樣?”
六船思索后回。
“酸的�!�
“……”
陶眠突然發(fā)作,要從窗戶蹦出去。
“邱桐那糟老頭子該不會是在騙我吧!怎么能是酸的!”
他比人家老了幾百歲,然后說別人是老頭。
六船立刻把他攔下來。
肖飛絮抵達弟子院落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一條腿跨過窗框,嚷嚷著要找人算賬的陶眠。
“……陶道長,是下不來了嗎?”
“…………”
第195章
潭水深處
事已至此。
陶眠干脆把另外一條腿也甩出來,直接站在屋子外面,和肖飛絮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