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我不會的,有些想法,如若太危險極端,我會懸崖勒馬。”
沈泊舟把視線又轉回到李風蟬身上,她一回身,乍然看到邱林,嚇了一跳,收回去的劍都拔出來了。
邱林下意識地去擋,但一不小心用了受傷的那條手臂,扯到傷口了,把他疼得齜牙咧嘴。
李風蟬一邊關切地問他“沒事吧”,一邊又在忍笑。想笑,但是不能笑,最后憋在臉上,成了個不倫不類的表情。
邱林不止一次在心儀的姑娘面前出丑,露出了懊惱的神情。他泄氣地說了句什么,李風蟬反而被他逗得哈哈笑出聲。
她笑得直彎腰,大約是良心發(fā)作,把邱林帶到了醫(yī)堂的弟子那邊,請他們?yōu)樗鷤凇?br />
雖然登場不怎么帥氣,但似乎和李風蟬的距離拉近了一些。邱林師兄想開了之后,就露出洋洋喜色,又找了一個話題,和李風蟬有說有笑地聊起來。
哪怕傷口疼得他齜牙,但他仍然堅持不懈地張口說話,邱師兄真男人。
沈泊舟遠遠地望著這一幕,少年和少女的背影離得很近。
他看到這里,心中的雜亂思緒,似乎消減了一些。
“我從桐山派其他弟子的口中,聽到了一些,關于沈泊舟那天的作為�!�
六船開口言說。
陶眠本來還有一肚子話,但這時,他知道不該打擾徒弟,于是把話塞回肚子里,聽徒弟講。
“他們雖然厭惡沈泊舟的狂妄之行,但言語中不乏羨慕之意。羨慕他無與倫比的才氣,羨慕他肆意打破拘束的勇氣,羨慕他勢不可擋的銳氣�!�
“仙人師父,”他喚陶眠的這聲很輕,大概是不想讓旁人注意,又覺得這稱呼帶給他安心的感覺,所以仍是喚了,“我大抵是你最沒用的徒弟。我只能做一個平庸的人,一個規(guī)矩的人,一個時刻聽你的話,不胡作非為的人。我不能像沈泊舟那樣,天縱奇才,也不能像李風蟬那樣,一鳴驚人。百年千年之后,陶門弟子被列入史冊。和做出驚天動地的大事的師兄師姐相比,我只會被一筆帶過。桃花山仙人的六弟子,費盡心力,走過了短暫而平凡的一生�!�
小六很少說這么長的話,陶眠在聽的過程中,一直注視著徒弟的雙眼。
等到六船說完,陶眠才緩緩地來一句——
“小六,排比句學得不錯�!�
“……”
六船本來陷入淡淡的感傷情緒之中,這下被仙人盡數打散,他有些哭笑不得。
“這……那我是不是要回一句‘過獎了’?”
“不用,我不隨便夸人,你收著就行�!�
陶眠又從石頭縫里面拔出了一根草,這是最后一根,其他的早就被他薅走,現在這里面已經徹底禿了。
他讓六船看這根草。
“看出什么了?”
“很綠�!�
“……”
陶眠用手指捏著草的根處,讓徒弟接著看。
因為石頭的縫隙窄,生存環(huán)境惡劣,所以草的根要扎得很長很深。
“這回看出什么來了?”
六船又想了想。
“這草的根要比尋常的野草長,是叫我潛心深耕,不要畏懼苦難的意思么?”
陶眠用狗尾巴草敲了敲六船的腦門。
“這不是完全想反了嗎?你再看那邊,土地上生長出來的野草�!�
六船順著陶眠手指的方向望去,那里有一小片草叢。因為土壤肥沃,又吸飽了桐山的天地靈氣,長得茂盛極了,而且不止是一兩株,是一整片都生長得很好。
“你總是以為師父就要對徒弟有什么特別高的期待,而我對我的每一個弟子的期待,就是平安、喜樂、長寧。
平安是希望你們身體康健,無病無災。喜樂是希望你們心情愉悅,泰然處世。長寧,是為師想讓你們活得坦蕩,無后顧之憂,一世安寧。
我只是這樣一點小小的心愿,陰差陽錯,卻總是無法被滿足。你的五師姐比較爭氣,她知道我之所愿,就努力地去讓它圓滿。
至于你,六船。你說你只能當一個平庸的普通人。平庸又有什么不好呢?我的弟子,可以選擇波瀾壯闊立于潮頭,也能平靜無波地度過一生。平庸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嗎?不是的。你翻開史冊,看到戰(zhàn)亂、疾病、災苦被反復描述,而被一筆帶過的,反而是那些走得太順遂的人。我希望我的弟子都能過得順遂,就像那些生長在沃土中的青草,碧色連天�!�
看著若有所思的六船,陶眠笑著,把那根柔嫩的草遞到他手中。
“慢慢悟吧,徒弟,師父會陪著你走完……”
說到這里,陶眠的聲音一頓。
“怎么了?”六船關切地問。
陶眠搖搖頭。
“想起了你的二師姐罷了�!�
他把目光重新落在那些青草之上,風一吹,依依地垂著頭。
“徒弟都是有出息的徒弟,師父卻是沒出息的師父。我這個當人師父的,反而要由著歲月,上了一課又一課啊�!�
他的嘆息消散在風中,掠過了那片茸茸綠草。
第185章
小陶仙君不屑
李風蟬贏了一輪后,剩下的,陶眠簡單看看,不怎么上心。
繼李風蟬和楚壹之后,上場比試的是肖飛絮和持戒堂的李煥。
李煥有點緊張,看來肖師兄的實力在桐山派有目共睹。
“能和肖師兄同臺,是我的榮幸。”
他的聲音有些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過于期待。
肖飛絮頷首,仍是不咸不淡的表情。
“開始吧�!�
他一手拔劍。
李煥先攻,肖飛絮后起手。這李煥雖說是堂內的弟子,桐山六式卻也練起來了,還有模有樣的。
而且他的速度很快,卻不穩(wěn),大概是想通過速戰(zhàn)速決的方式,來結束這場比試。
時間拖得越久,對李煥就越不利,他自己深知這一點。
肖飛絮接下了李煥的第一招,穩(wěn)穩(wěn)當當。隨后李煥旋身又是一劍,這一劍同樣被肖飛絮化解。
兩人你來我往地對招,看得人津津有味。
陶眠倒是瞧出來別的門道。
“這肖師兄……是真不想贏啊。”
李風蟬還沒有回來,現在只有六弟子陪陶眠坐在大石頭上。
“是因為他……沒怎么積極地還手?”
陶眠手里不知道從哪兒又抓來一根嫩草,晃啊晃的。
“他們能打得‘有來有往’,就是肖師兄在放海了�!�
和陶眠說得差不多,肖飛絮對這場比試的態(tài)度并不怎么積極。
李煥攻過來,他就擋一下,然后象征性地回一招。
在場稍微內行一點的人,都看出肖飛絮在非常認真地敷衍,唯一高興的只有李煥。
傻黑甜,還真以為自己跟肖飛絮五五開呢。
道謙長老嘆一口氣,有點哭笑不得之感。
如果肖飛絮單純地敷衍,他尚且能斥責兩句。
但他這大弟子敷衍得太努力了,看得出來在給自己即將到來的失敗準備充足的理由。
“他在等一刻鐘結束�!�
小陶仙君忽然說道。
果不其然,當李煥的劍招又一次被肖飛絮拆解掉后,主持本場比試的薛瀚敲了敲手邊的銅鈴。
“二位,時辰到了�!�
按照比試的規(guī)定,在一刻鐘之內沒有分出勝負,算兩個人都敗。
肖師兄連一滴汗都沒出,還裝作氣喘吁吁的模樣。
“多謝李師弟不吝賜教�!�
李煥雖然輸了,但絲毫不減喜色。
“師兄客氣了�!�
他也對著肖飛絮拱了拱手。
簡單地客套過后,肖飛絮像完成什么極為艱巨的任務,大大地松了一口氣,連走路的腳步都輕快許多。
道謙長老對這個徒弟是完全沒辦法,只是手指在他的額頭輕輕敲了兩下。
“下次不許了�!�
“是,師父。”
肖飛絮回得賊快,想都沒想。
一猜就知道,他絕對是“下次還敢”。
因為肖飛絮這組都敗了,所以只要接下來的比試決出一位勝者,就能進行到最終輪。
而這壓軸的一輪比試,就是二長老的大弟子、桐山派即將變成四師兄的現任大師兄黃連羽,和四長老的二弟子玉銘之間的比試。
雖然陶眠本身看不慣黃連羽的作風,但大師兄在桐山派道貌岸然許多年,人氣當然是不低的。
玉銘則相對低調,不怎么在人前拋頭露面。而且他年紀小,是幾位長老真?zhèn)髦凶钅晟俚娜恕?br />
但反過來說,他這般年紀,就被收為長老真?zhèn)鳎彩怯蟹峭话愕谋臼潞筒湃A傍身的。
玉銘和姐姐玉則五官有相近之處,比起姿容妍麗的姐姐,玉銘還沒有完全長開,眉眼之間有股揮之不去的稚氣。
他的聲音也是少年變聲之前的聲線,哪怕再故意裝作老成,也能讓人聽出來年齡小。玉銘私下里沒少因為這個郁悶。他成為長老真?zhèn)魇菓{真才實學,但山里的弟子們總因為他年紀輕而不服氣,說他只是沾了姐姐的光,不然誰能注意到他呢?
玉銘少年意氣,渴望證明自己。所以姐姐報名了試劍大會后,他磨著師父,也跟著取得了參加的資格。
他過五關斬六將,終于,現在就是證明的機會了。
對手是黃連羽,令人尊敬的大師兄。玉銘把他視為榜樣,希望自己也能和黃師兄一樣,受到師門上下的認可和尊敬。
所以這不僅僅是證明實力的機會,也是能和大師兄同臺比試的機會。
玉銘能感覺到自己的雙手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大師兄,師弟終于有機會,能站在你面前了�!�
玉銘主動和黃連羽打招呼,后者微微一笑。
“玉銘師弟,不必過于拘謹,也無需顧慮太多。場上只有對手,沒有師兄弟。不論輸贏,都是憑自己的本事。”
黃師兄的場面話說得很漂亮。
玉銘用力地點點頭。
“師兄說的是,那玉銘也不客氣了�!�
“放馬過來吧,師弟�!�
兩人簡短地交流兩句,就各自向后退了一步,做好準備。
薛掌柜看了看兩位弟子,見他們已經就緒,手中的小錘敲了一下銅鈴。
“開始吧。”
玉銘抽劍先起手,一招鳳棲桐樹,聲勢極大。
黃師兄在拆招之前,還有余力夸贊一句。
“師弟起手就是鳳棲桐樹?果然厲害�!�
這套話說得敷衍,陶眠聽見后嗤笑一聲。
小陶仙君不屑。
(還有一更)
(寫不完了急急急急,大家明早再看叭�。�
第186章
更糟糕的事情發(fā)生了
場上的對決很精彩,陶眠卻沒有看下去的興致了。
他寧愿琢磨石頭的紋路。
沈柏舟低聲詢問他,怎么忽然不感興趣了。
陶眠晃了下頭。
“玉銘雖然天資高,到底是經驗少。黃連羽這人我很煩,但能坐在桐山派大師兄的位置這些年,沒點本事可坐不穩(wěn)當�!�
這場比試的結果其實很明了。
如果玉銘再長個幾歲,修煉幾年,一切還是未知數。只可惜他現在還青澀幼稚,論劍術論法術論心眼,和黃連羽尚且有一定的距離。
陶眠自己不看,也不讓徒弟看。
“小六!”他突然很興奮,“這兒有一根筆直的棍子!”
“……”
沈泊舟配合著他,裝出很有興趣的模樣。
“我看看�!�
陶眠從身后變出來一根又長又直的木棍,天然形成,風力采摘,沒有任何人工的痕跡,渾然一體。
本來興致缺缺的沈泊舟,也不免被那根堪稱完美的木棍吸引了目光。
這回可好,兩人都沒有多余的閑情逸致關注比試場上的事兒了。
李風蟬和邱林聊了兩句閑天,就要往小陶道長這邊回。
現在她對邱師兄的印象僅僅停留在“小時候搶我口糧如今已經深切為當年殘忍之舉而悔過自新的某位師兄”。如果讓她選,她還是更喜歡待在陶眠那邊。
不為別的,就為了看看他還能怎么折磨桐山派的人。
眼前的比試,她同樣也沒興趣。反正不論如何,她都要跟這場的勝出者一決勝負。
想跑,但根本跑不了。
李風蟬也有點醒悟了,陶眠之前是在忽悠她呢。哪里去找那般難得的絕世秘籍?
看小陶窮得叮當響,如果有這玩意,他絕對要自己先毫無保留地賣掉。
怎么可能分給旁人。
李風蟬碎碎念叨著,把自己那點小想法都說出來了。
陶眠一聽有人在嘀咕他,立馬拉長耳朵提高警覺。
“我突然感覺到渾身不適�!�
沈泊舟有點適應他的節(jié)奏,現在已經不會輕易為他的各種“不適”“難受”“惡心”“頭暈”而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