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送出去三杯星云,其中還有對情侶說自己沒選,調(diào)酒師笑說:“那送你倆一人一個吻吧。”
說完他把兩個托盤遞給路過的服務(wù)生,居然真的拉起那兩位客人的手,一人啄了一下。
客人反應(yīng)不及,哭笑不得。
沒多會兒,他便轉(zhuǎn)到了燕綏之和顧晏面前。
“你們選的什么呢?”他說:“紅桃還是黑桃?該有紅桃了吧……”
燕綏之特別坦然道:“方片,有禮物么?”
“方片?”
調(diào)酒師果然一愣,目光下意識朝C區(qū)方向瞥了一眼,又飛快收回來。
兩人了然。
調(diào)酒師很快意識到燕綏之在開玩笑,哈哈笑了兩聲,“那怎么辦,我沒有準備給方片的酒,要不這樣,送你個熱吻吧!”
“……”
靠在椅背上的顧大律師突然紆尊降貴開了口,特別冷淡:“紅桃,謝謝�!�
燕綏之笑起來,伸手直接從沒人動過的那邊托盤里拿了一杯酒,禮貌地比了個“請”的手勢。
示意這位調(diào)酒師趕緊走。
調(diào)酒師下意識就轉(zhuǎn)了身,走了沒兩步又想什么般回頭說:“啊對了,那杯是大地之心,你用——”
還沒說完,燕綏之就已經(jīng)拿起桌上調(diào)氛圍的香薰燭,用火烤了一下杯壁。
那杯酒原本下層透明,上層浮著一抹紅。被火一燙,那層紅色的倏然翻滾著滲透下去。
“……香薰燭烤一下�!闭{(diào)酒師慢了半拍,咕噥著說完,嘆了口氣傷心地走了。
燕綏之把杯子往顧晏面前抵了抵,“你挑的酒你喝�!�
然后他當(dāng)著顧晏的面,把智能機的備注界面調(diào)出來,改成了“醋溜顧晏”。
“………”
他大概覺得顧大律師礙于場合欲言又止的模樣很有意思。
特別不是東西。
顧晏沒開口,一臉平靜端起杯子喝掉那杯大地之心,撩起眼皮沉沉看了燕綏之一眼,“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你一句,我記憶力很好。”
“威脅?”燕綏之挑起眉。
“不是�!�
顧晏淡淡道:“告知。”
他說著把空杯放回桌上,又道:“今晚來這里的目的是不是達不成了?”
燕綏之“嗯”了一聲,略有些遺憾,“看來是這樣�!�
他們原本打算從那些店主的聊天和抱怨中挑揀些關(guān)于基因調(diào)整的有用信息,但這么一分區(qū),他們顯然聽不到什么。
顧晏站起身道:“那走吧�!�
說話間,C區(qū)有兩個人走了出來,其中一位戴著帽子和口罩,正是之前燕綏之沒看清的那位。
他們似乎要穿過E區(qū)往外走,燈火搖晃過去,從那人臉上一掠而過。
燕綏之看到了一雙藍色的眼睛。
是那位醫(yī)生!
燈光緊接著從燕綏之和顧晏身上繞過,那雙藍眼睛看了過來。
上次在樓道里,燕綏之戴著口罩,但眉眼是露著的。不知道昏暗光線下,對方有沒有看清他的模樣,對他的眉眼還有沒有印像,
如果很不巧留有印象,那這次再碰到就不太妙了。
警惕點的人一定會起疑心。
藍眼睛的目光投落到這邊時明顯愣了一下。
“……”
燕綏之心說自己的運氣是好不了了,這眼神明顯是認出來了。
第95章
藍眼睛(三)
現(xiàn)在的人觀察力記憶力都這么好了?
燕綏之仍然覺得有點詫異。
跟藍眼睛并肩走著的是一個中年男人,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一身行頭看著就價格不菲。他一邊翻看智能機,一邊還在跟藍眼睛說話,后半句伴著酒吧音樂,模模糊糊地傳進燕綏之耳里。
“其他就沒什么要交代的了,我去港口,需要送你去醫(yī)院么?剛好順路�!�
酒吧里除了針對路人的E區(qū),其他區(qū)域都是“內(nèi)部人士”,估計沒幾對情侶,至少這兩人就絕對不是,一看就是來談事情的。
中年男人沒有聽到回答,納悶地抬起頭,這才注意到藍眼睛的目光。
“在看什么?”他順著藍眼睛看過來,表情倏然變得警惕起來。
心里有鬼的人才會這么敏感。
但他顯然在這酒吧里有些地位,面色稍一變,兩個往來的服務(wù)生都停住了腳步。
這時候裝作狀若無事的樣子反而很奇怪。因為正常人突然被一個陌生人盯著看,總會有點反應(yīng)的。要么會覺得對方莫名其妙,要么會認為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狀況。
事實證明,燕大教授真正想要飆演技的時候,意識還是很到位的。
他用比那個中年男人還疑惑的眼光,低頭打量了自己一番,然后重新看向藍眼睛,目光中含著不解和莫名其妙的意味。
被人認出來了怎么辦?
只能假裝自己根本沒記住對方了。
藍眼睛收回目光,沖那個中年男人道:“沒什么,職業(yè)病�!�
中年男人臉上的警惕放松下來,笑了一下道:“這能有什么職業(yè)��?”
“剛才燈光在他臉邊晃了一片紅色,我以為是感染起的疹子�!彼{眼睛說。
“哦,這樣。”中年男人哼笑,“我剛才說的你聽見沒?問你回不回,我剛好送你�!�
藍眼睛搖了搖頭,“我回B區(qū),慢走�!�
他的聲音悶在口罩里,而且似乎刻意壓過嗓子,聽不出本音。
說完后,他便沒了在這里多呆的意思,沖中年男人擺了一下手,轉(zhuǎn)頭從旁邊一條道拐去了B區(qū)。只不過在他轉(zhuǎn)身的過程中,背對中年男人的瞬間,他再度朝燕綏之這邊瞥了一眼。
這次沒帶什么表情,蜻蜓點水似的一掠而過,轉(zhuǎn)瞬就收回目光走遠了。
燕綏之低頭拿起座位上的大衣圍巾,兀自琢磨著。
那個中年男人也沒逗留,沖兩個警惕的服務(wù)生揮了揮手示意沒事,一邊穿大衣一邊朝酒吧大門的方向走。他抬手翻大衣領(lǐng)子的時候,袖口縮了一截,露出了手腕上戴的東西。
顧晏站在桌旁等燕綏之拿東西,目光剛好從那東西上掃過。
那是一串手鏈,看起來像是烏木之類的東西,削磨成珠。在那些黑色的大顆圓珠中間,吊著一個菱形的紅色金屬片。
中年男人翻完衣領(lǐng),動作間,手鏈已經(jīng)重新被袖子遮擋住,再看不見了。
顧晏神色未動,卻記住了剛才那個金屬片的模樣。
如果之前看到,他可能會把那當(dāng)成一個簡單的裝飾圖形。但這會兒他卻瞬間意識到,那應(yīng)該是一個金屬的“方片”。
這種年紀的人,佩戴一些東西總是含有某種意義。
奇怪的是,這種樣式的串珠顧晏居然覺得有點似曾相識。
他好像在哪里見過,而且應(yīng)該是最近。
有人佩戴過類似的東西?
他飛快回憶了一遍最近見過的人,可以篤定那些人里沒有帶這種串珠的。畢竟他這些天見的不是同事朋友就是委托人,都是常打交道的,印象絕對不會這么模糊。真有人戴過,一眼就該想起來了。
如果不是人,會是什么……
除了人之外,他最近接觸最多的就是案子。
是某篇報道?
只有報道或者細致的案件資料里會附有一些照片,有可能出現(xiàn)過這樣的東西,但并非是報道重點,所以他印象不深……
兩人從酒吧出來的時候,黑市街依然熱鬧。那個中年男人剛好鉆進了一輛豪車里,帶著另外兩輛車離開了這條街,顯然對防追蹤經(jīng)驗豐富。
燕綏之和顧晏也上了車,自動駕駛開啟,帶著他們往城中花園的方向行駛。
“剛才怎么回事?”顧晏問,“那個戴著帽子口罩的人你見過?”
“我之前來黑市街找過那家做基因修正的作坊,當(dāng)時便衣和警員太多,各家都很收斂,查不到什么明確線索,只在那個樓梯道里見過那個人。他應(yīng)該是作坊里的人之一,本職是醫(yī)生�!�
“醫(yī)生……”顧晏思索片刻,又問:“還有什么特點?”
燕綏之:“藍眼睛�!�
顧晏:“除此以外?”
燕綏之:“男的�!�
顧晏:“……”
一個藍眼睛的男性醫(yī)生。
多細致的特點。
照這個條件在德卡馬篩選,沒有百來萬人也有幾十萬吧。
就在顧晏有些無言的時候,燕綏之突然朝他伸出手來。
他修長的手指放松地微屈著,蒙住了顧晏下半張臉,家里那款洗手劑淺淡干凈的香味縈繞過來。
顧晏一時弄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只愣了一下,燕綏之便撤開了手。
“怎么?”顧晏疑問道。
剛問完,燕綏之的手又蒙了上來。
顧晏:“……”
“做個試驗�!毖嘟椫f。
這么來來回回好幾次,顧大律師終于耐不住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試完了?”
燕綏之嘖了一聲,“干擾因素太強。”
他看到顧晏涼絲絲的表情,莞爾道:“記憶力很好的顧同學(xué),問你一個問題�!�
“說�!�
“假設(shè)我對你而言是個陌生人�!毖嘟椫@次掩住了自己下半張臉,只露出清晰好看的眉目和一部分鼻梁,“光線很暗,而你只看到了我上半張臉。”
他回憶了一下,又更正道:“準確說來,不是看到,而是這樣一掃而過。那么好幾天后,你冷不丁再見到我,這次沒有任何遮擋,光線依然昏暗,你能立刻認出我么?”
“……”
別說擋臉了,沒臉都能認。
顧晏偏開頭道:“還是換個路人假設(shè)吧�!�
不過假設(shè)或是試驗都只是為了確認,事實上他們不做這些也能有個大致答案——
昏暗燈光下,那樣簡簡單單的瞥一眼,會有印象嗎?當(dāng)然有。
“如果第二次穿著類似的衣服,跟前一次一樣戴著口罩,在同樣略微昏暗的燈光下,確實有立刻認出來的可能。摘了口罩反而可能不大�!鳖欔陶f。
因為那種前提下記住的并不是真正的五官細節(jié),而是那個場景。70%復(fù)刻那個場景時,就很容易讓看過的人產(chǎn)生聯(lián)想。
就像那個醫(yī)生兩次都戴著帽子和口罩,露出一雙藍眼睛,燕綏之就能很快認出來。
是那雙藍眼睛長得特別好認嗎?不是。一條大街上藍眼睛的人能占三分之一,根本不能算什么特征。
燕綏之能認出來,只是因為對方的裝扮跟之前很像。
“剛才在酒吧,我想錯了方向�!毖嘟椫�,“那個藍眼睛醫(yī)生看過來的時候,我下意識認為他對樓道里的我有印象,并且認出來了�,F(xiàn)在細想覺得不對。那天在樓道,他可能根本沒有看清我的樣子,也就無所謂有沒有印象。他剛才之所以愣一下,是因為本身就認識我�!�
“他認識我,我可能也認識他,或者見過他�!毖嘟椫V定道,“但遠沒有到熟悉的程度。”
如果熟悉,即便只露出眼睛,燕綏之也肯定能認出來。
所以這個人他可能只見過一兩面,沒有仔細看過對方的臉。
一個見過但不算熟悉的藍眼睛醫(yī)生。
這比剛才范圍縮小了一大圈,但對于兩位律師來說依然不算什么。除了法院警署看守所,醫(yī)院大概是他們?nèi)サ淖疃嗟牡胤�,打過交道的醫(yī)生也數(shù)不勝數(shù),藍眼睛的同樣很多。
好在剛才那個中年男人說過一句還算有用的話——
他說,“我要去港口,需要送你回醫(yī)院嗎?順路�!�
兩人把行車地圖調(diào)出來,黑市街到港口自動規(guī)劃出了三條路。
燕綏之上次見過藍眼睛步行離開黑市街時所走的方向,跟著三條路相結(jié)合,當(dāng)即篩除了兩條,只剩下最后一條。
“跟這條順路的醫(yī)院……”顧晏點了兩下,地圖上這條線兩邊所有醫(yī)療診所都被打上標記。
一共三個衛(wèi)生中心和一所醫(yī)院。
“區(qū)立中心醫(yī)院。”燕綏之念出那個醫(yī)院的名字,挑眉道:“那就怪了——”
如果是春藤、中央、夏花之類的醫(yī)院他倒能有些答案,偏偏是這所區(qū)立中心醫(yī)院。
這所醫(yī)院他還真沒打過什么交道。
線索到這里似乎斷了一截,又變成了云山霧罩的狀態(tài)。
而這種零散細碎的事情辦起來總會讓人記不清日子,以至于這天晚上,燕綏之接到房東通訊的時候,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七天的試租期居然快要過了。
“你考慮得怎么樣?”房東說,“應(yīng)該住得不錯吧?不瞞你說,我后續(xù)合同都準備好了�!�
燕綏之道:“很抱歉,我應(yīng)該租不了了�!�
顧晏端著一杯水,原本只是上樓來跟燕綏之說聲。
結(jié)果一聽到“租”字,顧大律師當(dāng)即改了主意,靠在門邊不走了,大有通訊聊多久他就等多久的架勢。
燕綏之干脆摘了耳扣,改成外放。
房東的聲音清清楚楚地在房間里響起來,還有點委屈:“為什么?我這么好的房子,租金還不貴,上哪兒找更好的。”
“……”顧晏一臉冷漠,喝了一口水。
燕綏之道:“確實,不過我可能滿足不了你的條件,所以很遺憾�!�
房東反應(yīng)不過來:“什么條件?”
“那兩條禁令你忘了?”
“哦——你是說不能養(yǎng)動物,以及不能帶女朋友回來這兩條?”房東很納悶,“怎么?你又改主意想養(yǎng)動物了?”
燕綏之:“不是�!�
萬年老光棍房東突然敏感:“你別告訴我是因為第二條啊,前幾天你不還跟我一樣是光棍嗎,這么快就找到女朋友啦?”
“不算是�!�
房東敏銳地抓住了重點:“不算是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