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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陳章感激不盡:“好的好的,沒問題,我不接觸,怎么樣都行,我只是想跟家里人再說兩句話�!�

    很快,在專門的監(jiān)控之下,知更福利醫(yī)院339病房的通訊被接通了。

    “喂?誰��?”通訊那頭響起了一個略顯蒼老的女聲,嗓音緩慢而溫和,是陳章的母親。

    之前燕綏之帶來的錄音筆雖然音質清晰,但總歸有輕微的變化。而且錄音和實際的通訊畢竟不一樣。

    陳章一聽這句問話,原本準備好的話突然就哽在了喉嚨底。

    他鼻翼急促地扇動了幾下,緊抿的嘴唇里是咬得死死的牙。

    通訊對面的人連問了兩句后,似乎聽見了這邊急促的呼吸,她忽然意識到了什么,試探著問道:“文��?是你嗎?”

    陳章用指節(jié)狠狠揉了一下眉心,又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清了一下嗓子道:“嗯,是我�!�

    就這樣短短一句話,最后還難以控制地變了音調。

    通信那邊的人忽然就歡欣起來,似乎是對她旁邊的人說:“我兒子!兒子來通訊啦!你看他之前就是太忙了!”

    可能是總替幾位老人不平,對陳章心懷不滿的那幾位護士。

    之前陳章有什么事不敢撥病房的通訊,都找那幾位護士,因此沒少被她們堵,但是陳章一點兒也不反感。都是些心軟的姑娘,才會不忍心看幾位病人被他這個“不孝子”丟在醫(yī)院。

    “文啊,最近是不是很忙��?”陳母絮絮叨叨地問道,“按時吃飯了嗎?沒生病吧?”

    陳章閉著眼睛,聽著她一句接一句的關切,眼眶已經熱了。他用手指揉了揉眼皮,似乎想把不斷漫涌上來的水汽揉按回去,但很快,他的眼睫還是變得潮濕起來。

    當初看到診療單的時候,他一度有點絕望。他明明還在盛年,卻強壯不了多久了,只有四五年,只剩四五年……

    等到他也跟祖父、父親以及姐姐一樣,腰腿枯朽萎縮,癱瘓在床不能移動的時候,他這多災多難的一家子該怎么辦呢……

    那段日子,他每天每時每刻,日日夜夜都在想啊想啊,卻想不出辦法。

    直到碰到那兩位找上門來的人。

    在利誘與脅迫的交織中,他一度有點破罐子破摔,覺得其實那樣也挺好的。哪怕付出的代價有點大,但是他一個人的代價,能換一家人再無后顧之憂,挺劃算的。

    真的挺劃算的。

    這樣的心理不斷加深,以至于當喬治·曼森那件案子的所有證據都指向他的時候,他突然明白了那兩位脅迫者真正的用意。于是他直接放棄了抵抗,順著所有證據錄了口供。

    最為魔障的時候,甚至拒絕被人從泥沼里拉出去。

    因為一旦拉出去,他那一家人今后的保障就沒了,又要陷入前路不明的迷茫和擔憂中,不劃算。

    他一度覺得自己非常冷靜也非常理智,甚至有點自我感動,自我佩服。但直到這時候,直到重新聽見通訊器那頭,婦人蒼老卻溫柔的聲音時,他才明白,他根本做不到那么絕。

    他還想聽這樣關切的嘮叨,還想每周忙里偷閑去醫(yī)院看看他們,被他們拉扯著捏著手臂,說他胖了點或是瘦了點。

    他還想再聽很多年。

    那邊的人輪換了好幾個,他夢游一樣渾渾噩噩地答著。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對面那些家人的話語上,反而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么。

    直到母親問他:“文啊,什么時候能不忙一點,抽空來讓媽看看你?”

    陳章張了張口……

    明天就要庭審了,他自己讓自己陷入了困境,能幫他一把的只有一位年輕的據說毫無經驗的實習生,前路渺茫。

    他根本不知道這場聽審之后,自己會是什么身份,什么處境。所以他答不出來。

    對面聽懂了他的猶豫,立刻道:“沒關系,沒關系,啊。不一定要來,你忙你的,我們很好。”

    申請下來的通訊并不是隨意的,沒過多久,限定的時間就已經到了。

    通訊截斷之后,陳章呆愣了很久,這一整晚都極度沉默,有點希望庭審遲一點,再遲一點,最好永遠不要來。

    即便他祈禱了無數遍,喬治·曼森案的庭審還是如期到來了。

    這天上午9點半,燕綏之和顧晏到了第三區(qū)刑事法庭的門口,熟練地將光腦、智能機、電子筆、文件夾等一系列東西掏出來,依次過進門安檢。

    這一次的庭審因為被害人曼森家提出申請,除了原被告及證人的家屬,不能有任何和案件無關的人來旁聽。所以這一天的1號法庭門外并沒有聚集學生或是其他公民,顯得死氣沉沉。

    因為被要求保密,所以這次進庭前還要進行一下二次安檢,說白了就是身份審核。

    前面的庭審助理沖燕綏之點了點頭,“您是?請核驗身份�!�

    燕綏之把身份卡遞過去,道:“辯護律師�!�

    庭審助理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顧晏,“你們是一起的?”

    “對,我記得辯護律師可以有兩個陪同名額�!�

    庭審助理指了指顧晏,“沒錯,所以他是?”

    “我的老師�!�

    燕綏之瞥了顧晏一眼,笑著這么介紹了一句。說得特別流利,一點兒心理障礙都沒有。庭審助理一點兒端倪都沒看出來,唯獨顧晏能聽出話音里打趣的成分。

    兩人推開厚重的大門走了進去。

    雖然庭審對外保密,但這并不代表法庭內人不多,相反,旁聽席上坐的人并不少,其中有幾位一看就來頭不小,從排場到氣質都極有壓迫力。

    如果本奇和赫西那兩位在現場,一定一眼就能將那幾位認出來,畢竟他們經常出現在某些網站報道中。

    那位穿著昂貴襯衫抱著胳膊坐在一角的男人,有著灰色短發(fā)和淺藍色的眼睛,手臂隆起的肌肉顯得他強勢、嚴刻、身材悍利。盡管他的五官跟喬治·曼森并不很相像,但他確實是喬治年長很多的哥哥布魯爾·曼森,曼森家族一名鼎鼎重要的角色。

    在他身邊,則坐著好幾名保鏢,將他圈圍在中間,頗有點兒眾星拱月的意思。

    從燕綏之進門起,布魯爾·曼森的目光就滑了過來,含著打量審視的意味,如果是膽小一點的人,被那樣的眼神瞄兩下恐怕腿都發(fā)軟。

    燕綏之從他身邊的走道經過,走到了最前排的位置上,將光腦放下來。

    顧晏在他后一排站定,并沒有急著坐下來,而是用只有他能聽見的聲音道:“布魯爾·曼森在,他是個極其敏感且多疑的人,你過會兒收著點�!�

    燕綏之了然一笑,“我當然知道。演實習生而已,伸手就來——”

    他說著,身份一秒切換,在布魯爾·曼森的盯視下,對著顧晏佯裝忐忑地拍了拍心口,聲音不高不低:“怎么辦老師,要開庭了,好緊張,說點什么好聽的安慰我一下?”

    顧晏:“……………………”

    你怎么不去戲劇學院?

    第67章

    喬治·曼森案(二)

    布魯爾·曼森的目光越過五排坐席,始終落在燕綏之身上。

    對于這位曼森家的長子,燕綏之算不上熟悉,也并非全然陌生。曾經的曾經他們有過兩次直接的交集,一次是在一位老律師組的酒會局上,兩人碰過一次酒杯。一次是在關于一位法官的案子里,審前為當事人采集有利證據時,兩人寒暄過幾句場面話。

    即便是這樣淺淡的交集,也能明顯感覺到布魯爾·曼森不止臉跟喬治·曼森不像,性格也完全不同,是位最好別惹的麻煩人物。

    燕綏之雖然正對著顧晏,余光卻注意著布魯爾·曼森的動靜。

    這種細微的差別,近出的顧晏是能覺察到的。

    “在看誰?”顧晏微垂目光看著他。

    燕綏之,“布魯爾·曼森,他一直看著這邊。顧老師,有點老師的樣子好嗎,按照正常情況你該安慰一下被趕鴨子上架的實習生了�!�

    他這兩句話的聲音壓得很低,其他人聽不見。從遠一些的角度來看,他就像是真的因為緊張絮絮叨叨了一氣,但又怕被法庭上的其他人聽見露怯……

    不管怎么說,總之見鬼的裝得還挺像。

    近處的顧晏更是為燕大教授的演技所折服,答:“按照正常情況我根本不會有實習生�!�

    而且某些人張口顧老師閉口顧老師說得是不是太自然了點?

    燕綏之不滿地“嘖”了一聲。

    顧晏垂眸看著他,好一會兒后突然平靜地道:“這只是一次庭審,不管結果如何,你在我這里的考核成績始終是滿分。”說著抬手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燕綏之:“……”

    說這句的時候,顧晏的聲音不高不低,恰好足夠后面的布魯爾·曼森聽個大概。他說完沒再看燕綏之一眼,就直接偏頭理了一下光腦和座椅,準備在席位上坐下來。

    這過程中,目光和布魯爾·曼森碰上了。

    “顧律師�!辈剪敔枴ぢ瓫_他點了點頭,打了個聲得體有禮但并不算熱情的招呼。

    顧晏也點了點頭,“曼森先生�!�

    “我倒不知道這位辯護律師居然是顧律師的實習生�!辈剪敔枴ぢ值馈�

    “不是�!鳖欔谭裾J得非常干脆,“準確地說他是莫爾先生的實習生,我只是暫代幾天�!�

    布魯爾·曼森非常淺淡客氣地笑了一下,面上看不出他對這句話有什么想法,但是燕綏之和顧晏心里都清楚,這句話至少讓他放了一半的心。

    至于另一半……

    布魯爾·曼森再次直切重點,道:“上次我說有機會一定要請顧律師嘗一嘗酒莊新釀的酒,你陪著實習生來天琴星怎么不提一句,抽空喝一杯酒的時間總還是有的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帶著寒暄客套的笑,但是話里暗示的意思卻很值得推敲。

    依照規(guī)定,辯護律師和被告人是不能隨意會見受害人及其親屬的,為了避免威逼脅迫等情況的發(fā)生。這點布魯爾·曼森不會不清楚,但是他話里卻輕描淡寫地說要跟顧晏見面喝杯酒。就是側面強調顧晏不是辯護律師,不要自己搞混身份亂插手。

    顧晏也不是第一次跟他打交道,一聽就明白他的意思。不過顧晏脾性在那里,回答的時候依然是不冷不熱的風格:“事實上我這兩天剛到天琴,如果不是得看一眼庭審,我現在可能還在第二區(qū)治安法院的簽字桌邊。”

    這話同樣表達了兩個意思,一是他根本沒那個國際時間陪實習生,二是他只是禮節(jié)性來聽庭審。綜合而言,就是他沒時間也沒興趣幫實習生處理這件案子,都是實習生自己獨立在辦。

    布魯爾·曼森另一半的心也放了下來。

    他沖顧晏道:“好吧,不為難你了,下回一定抽出空來,我那幾瓶酒還在等著你�!�

    “一定�!�

    沒多會兒,法官和控方律師也到了。

    法官燕綏之沒什么印象,倒是顧晏在他身后簡單提示了一下——

    這位頭發(fā)半白的路德法官跟顧晏和燕綏之還有點兒“沾親帶故”,他年輕時候也是德卡馬南十字律所的一名律師,只不過干了十來年后轉行成了法官。

    “路德現在還和所里一位大律師保持著聯(lián)系,因為他們當年是同期生,關系還不錯�!鳖欔痰溃昂髞碓V訟上的交集也不少�!�

    律師和法官之間很少有關系特別親近的,但也不會絲毫沒有聯(lián)系。畢竟曾經都是學法的,沒準兒是同學、師生、校友,有些情況下會避嫌,但也不至于處處避嫌。

    有一些律師為了在訴訟上占一點先天優(yōu)勢,會想盡辦法跟法官搞好關系,定期辦點酒會混個五分熟。即便不這么干的,多年案子打下來,也總會有那么些不深不淺的交情。

    燕綏之聽見顧晏這么說也不意外,順口問了一句,“哦,是么?這是哪位大律師的朋友?”

    顧晏:“霍布斯�!�

    燕綏之:“……”

    他無語片刻,要笑不笑地問了顧晏一句,“這位沒有給人強行打0分的癖好吧?這種時候可找不到一位能打100的來救場。”

    顧晏:“……”

    他原本微微傾身還打算說點什么。一聽燕綏之把那個吃錯藥的“100分”拎出來,他又面不改色地坐直了身體,靠回在椅背上。

    “提都不能提?”燕綏之挑起眉,“別這么小氣,你本來要說什么?”

    顧晏依然沒有開口的打算。

    燕綏之想笑,“行了,你氣著吧。霍布斯的朋友也沒什么,第三區(qū)刑庭的法官歪不到哪里去,多虧當年那位大法官帶的好風氣�!�

    提到這個,顧晏倒是看了他一眼。

    關于天琴星刑庭那位以板正不阿出名的大法官前輩,很多法學院上課的時候都會順嘴提兩句,所以顧晏當然是知道的。

    也許是話說得剛好順嘴,燕綏之難得提了一句自己的私人經歷:“我接的第一個案子就是那位大法官負責的,開庭前我跟他視線對上,出于禮貌沖他笑了笑,可他卻面無表情,托他的福,我第一次庭審就完全沒能緊張起來�!�

    那之后就更沒緊張過了。

    顧晏對這隨口拈來的事情居然表現出了幾分興趣,問道:“為什么?”

    “因為那位大法官全程沒換過表情,紋絲不動,所以我一直在想他的面部神經是不是有些問題�!�

    燕綏之這人擠兌起人來敵我不分,對別人含著一種“看小傻子”的笑意,說起年輕氣盛時候的自己同樣如此。

    不知道為什么,顧晏的表情略有點古怪。他看了燕綏之片刻,平靜地朝不遠處的小門一抬下巴,“開你的庭前會議去。”

    燕綏之收了笑,站起身不緊不慢地跟法官還有控方律師一起進了法庭附帶的側屋。

    跟很多時候一樣,庭前會議依然是流程化地走個過場,很快,三人便從側屋里出來,回到了各自的席位上。被告人陳章也被法警帶了進來。

    他每次出現,都顯得比前一天更憔悴。滿臉青茬,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放棄抵抗的悲觀意味。

    明明前一天會見的時候他的精神還沒這么差,也不知道這一夜他都想了些什么,把自己想得跟吃了槍子一樣。

    燕綏之撩起眼皮朝被告席看了一眼,當即被自己當事人撲面而來的喪氣瞎了眼,又毫不猶豫地收回了目光。

    他一掠而過的視線,被告席上的陳章其實看到了。

    陳章也想給自己的辯護律師一點兒回應,但是現在的他實在打不起精神。越臨近開庭他就覺得自己希望渺茫,而這糟糕的局面又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他極度懊惱。

    同時他又對自己的律師心懷愧疚,本來實習生就很難打贏官司,甚至很可能因為第一次出庭太過緊張而出點洋相,他之前還各種不配合,給那實習生又增加了難度級別。

    “輸了我也不會怪你……”

    陳章看著燕綏之的身影,心里這么說道,但是僵硬顫抖的手指出賣了他。

    對于他這種精神狀態(tài),旁聽席上有人是喜聞樂見的。

    布魯爾·曼森身邊的助理低聲說道:“看那位教練碰見世界末日似的表情,可以想象那名辯護律師有多令人絕望了�!�

    布魯爾目光未動,“顧不在,只是實習生當然掀不出什么浪。”

    事實上,他們雖然沒跟顧晏和燕綏之直接接觸,但是前些天顧晏在接受一級律師審查,以及一到天琴星就去了第二區(qū)這種事情,他們還是知道的。之前半真不假地問顧晏,也只是一種提醒而已。

    “萬一那位顧律師他就是想插手呢?”助理又道。

    布魯爾·曼森瞥了他一眼,“還記得他之前怎么安慰實習生的?‘不管結果如何’,這話基本就是一種默認。當然,不排除他是說給我們聽的�!�

    助理:“那——”

    “但是別忘了……”布魯爾·曼森道,“他剛通過一級律師的一輪審查,正要進入公示期。最需要鋒芒的一輪他已經通過了,這段時間里他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保證穩(wěn)妥。任何一位聰明人都不會選擇在公示期里接有爭議的案子,參與容易招惹麻煩的事情�!�

    助理點了點頭,立馬領悟了更多意思,“確實。照這么說,沒準兒他的實習生接到這個案子時,他比誰都頭疼。”

    喬治·曼森案子最穩(wěn)妥的處理方式是什么?

    當然是放養(yǎng)實習生,讓他大膽地辯,然后順理成章地輸。該判刑的判刑,該結案的結案,皆大歡喜。

    布魯爾·曼森再沒多看實習生一眼,目光落在被告席,片刻后哼了一聲,輕聲道:“我親愛的弟弟喬治還躺在醫(yī)院,等著法庭給他一個公道呢,誰也別想把被告從這里帶走……”

    當——

    路德法官繃著一張鋼板臉,鄭重地敲下法槌。

    庭下旁聽席位上嗡嗡的談論聲戛然而止,所有人正襟危坐,整個法庭一片肅靜。

    精心挑選過的陪審團成員就在這一片肅靜中陸續(xù)入了場,在陪審團長的帶領下,依照開庭流程,宣誓秉持公正。

    “被告人陳章,身份號住所位于天琴星第三區(qū)樟樹街19號,犯案時受雇于哈德蒙潛水俱樂部,是一名潛水教練�!狈ü俚恼Z速很慢,每一個字都咬得非常清晰,在這種環(huán)境下顯得格外嚴肅,就連旁聽的人都能感受到壓力,更別提被告席上坐著的了。

    法槌敲響的時候,陳章不受控制地顫了一下,空洞的眼神看著法官,聽他念完所有的信息,然后板著臉問道:“信息是否有誤?”

    陳章?lián)u了搖頭,“沒有。”

    “是你?”

    “是。”

    法官又確認了一遍受害方喬治·曼森的信息,控方那邊替他確認。

    “好,那么接下來就是你們的時間了,先生們�!甭返路ü贈_控方和辯方席位分別點了一下頭,然后對控方律師道:“巴德先生,可以開始你的開場陳述了�!�

    巴德看起來跟顧晏差不多年紀,作為曼森家族幾位專用律師之一,他身上透著一股天然的優(yōu)越感,并非貶義。這種優(yōu)越感讓他看起來有種盛氣凌人的效果,這在庭辯的時候并不是壞事,尤其當對方律師氣勢不足時,很容易占據心理上的優(yōu)位。同時也會給陪審團一種信號——他的主張證據充分,事實清楚,所以才能這樣理直氣壯。

    巴德站起來沖法官點了點頭,同時沖燕綏之的方向投去一個帶笑的眼神。

    可以理解為前輩對毫無經驗的后輩表現出的同情。

    “好的,法官大人。天琴星時間12月5日凌晨1點12分,喬治·曼森先生被發(fā)現昏迷在自己套房的浴缸中,體內注射有H32型安眠藥,一共三支,這個劑量足以殺死一名成年男性,這種常識眾所周知。警方對現場進行了充分的證據搜查及勘驗,形成了一條清晰完善的證據鏈,大屏上是我方的證據目錄�!�

    巴德將證據目錄投在法庭的全息屏上,足以讓陪審團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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