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她的聲線格外輕緩低柔,滿是對小輩的疼寵。
“好!”小太子應(yīng)答得響亮,一雙小短腿掛在太師椅邊上,興奮得一晃一晃的。
她便凈了手,用帕子包起了一只滾圓的柑橘,細心地開始剝了起來。
他們距離很近,他的視線范圍內(nèi)無法避免地看到少女那雙正在剝橘子的細嫩白皙的手。她的五指纖纖,一雙手骨肉勻停,手掌小巧,手指細長柔軟,指甲蓋是粉潤可愛的色澤。此時正捏著一片橘瓣,指尖細細地將其上的白色脈絡(luò)剝下,然后送進張嘴等著她的姜珵口中。
兩根玉指摁在男娃紅潤的小嘴上,姜珵將橘瓣吃進口中還不滿足,調(diào)皮地伸出小舌頭舔了舔她的指尖。少女削蔥根的指尖上立馬染上了亮晶晶的口水,她嗔怪地嬌斥了他一句,用帕子擦了擦指尖,接著便用白嫩的指尖輕輕戳了戳他的腦門。
姜紹鈞垂下頭,捧起了手中的書卷,擋住了余光中少女的那雙手。
吃完了一個橘子,青黛用帕子沾了清水給姜珵擦了擦嘴角,柔聲問:“還吃嗎?”
姜珵搖了搖頭,早已從剛剛被皇叔考校功課時端端正正的坐姿,變成了歪在她懷中,對于這位皇叔他雖然很喜歡,但皇叔的臉太冷了,姜珵更喜歡皇嬸香軟甜柔的懷里。
青黛干脆把姜珵抱到自己腿上,看他在自己懷里窩了一會,便聽到窗外隱約傳來小廝們的吆喝聲。她朝窗外看去,院子中種了幾株棗樹,如今正是枝上掛滿棗子的季節(jié),兩個小廝拿了長棍和布兜,正在樹下打著棗子。
姜珵的目光顯然也被吸引了,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小廝們打棗子的動作,臉上露出向往的神色。
“可想出去看看?”青黛微微俯下了身子,輕聲問道。
男娃抬頭看她,眼神中很是渴望,但一直以來所受的持重端方的君子教誨卻讓他無法主動說出想去。
“皇嬸想去看看,珵兒能陪皇嬸去嗎?”青黛干脆換了個問法,笑吟吟地道。
男娃的雙眸瞬間亮了起來,小雞啄米般點頭,迫不及待地從她的膝上跳下地,拉著她的手道:“皇嬸我們走。”
拉著她走了幾步,姜珵似是想起了什么,圓滾滾的小身子一扭,轉(zhuǎn)頭用另一只手去拉坐在桌案后翻書的姜紹鈞,“皇叔也去!”
姜紹鈞抬頭,一雙清冷幽靜的黑眸對上姜珵期盼的目光。「館里Q;d291268d2673」
“皇叔一起�!苯炗靡桓∧粗腹粗腥说拇笫只瘟嘶�。
叔侄倆一大一小相似的鳳眼對視片刻,姜紹鈞終是敗在了姜珵的執(zhí)著下,妥協(xié)般抿了抿唇,緩緩起身。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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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紹鈞考校姜珵的題出自《論語?衛(wèi)靈公》。
0126
嬌妻稚兒
定王府前院的棗樹生得高大蔥蘢,今年樹上結(jié)的果子格外多,各個飽滿的棗子紅綠相間,看起來分外喜人。
打棗的兩個小廝見王爺王妃和小太子來了,忙忙放下手中的木桿和布兜行禮。
青黛抬手讓他們起身,注意到姜珵的視線一直落在他們手中的木桿和布兜上,蹲下身問他,“珵兒可想試試?”
“可以嗎?”男娃的黑眸睜得大大的,看到她微笑著點了點頭,立即興奮起來,拿過小廝遞來的長桿,朝著青黛道:“那珵兒來打,皇嬸來接�!�
青黛便依言展開那布兜,站在棗樹下。
姜珵一滿周歲便被封了太子,童年幾乎沒有玩樂的閑暇,不是被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教授學(xué)業(yè),便是被皇上或皇后考校功課,性子比起其他同齡的孩童都要老成持重得多。
只是再如何穩(wěn)重,終究只是個孩子,出了皇宮,又到了他最喜愛的皇嬸身邊,就像一只飛出了籠的歡快鳥兒。
姜珵握著長桿,勾著樹梢上的棗子拍打,在大人眼中看來枯燥又無味的事他偏偏做得樂趣十足。
男娃精力充沛,一邊放縱地咯咯笑,一邊舉著長桿在樹下亂跑,東一棍西一棍地打著棗子。惹得兜棗的少女也追著他四處跑,一條繡著海棠花暗紋的煙羅裙在冬日的晴陽下如一朵絢麗綻開的繁花,少女眉眼彎彎,玉白的面頰上浮起奔跑后的粉潤,清透的臉蛋看起來像那新鮮水靈的蜜桃,鮮嫩得讓人恨不能咬下一口。
姜珵越跑越來勁,手中長桿揮舞,他還擰頭朝身后追著他跑的青黛笑:“好多棗子被皇嬸漏下了!”渾然不覺前方正立著他的冷面皇叔。
少女光顧著抬頭接棗,口中嬌聲埋怨:“珵兒跑得太快了,慢些……”話音還未落,她便猛然撞進了一個堅實清冷帶著淡淡檀香味的懷抱。
姜紹鈞看著姜珵如一個小炮彈般朝他沖來,怕他摔了就站著沒躲。直到他用單手穩(wěn)住了撞到他大腿上的姜珵,下一瞬,懷中便撲進了一個馥郁溫軟的身子。
一股清幽好聞的桂花香繚繞,為了不讓她撞上他被夾板固定的肩膀,他下意識地用左手臂扶住了她的腰。少女的腰細得不可思議,似乎他輕輕一掐便能折斷,他們之間只隔了一個剛到他大腿的姜珵,兩人的上半身幾乎是貼在了一起。
他能感覺到,她胸前鼓鼓的兩團柔軟被他硬實的胸膛擠了一下,隔著層層布料,他似乎感覺到了那兩粒圓圓的突起。
兩人相貼只有一瞬,姜紹鈞馬上放開了她。她則面色緋紅,香汗酡腮,嬌喘微微,含情目轉(zhuǎn)著濕潤的光。
“王爺,妾身失儀了,沒壓到您傷口罷?”她喘息初定,很是惴惴不安地瞥向他的肩膀。
“并無�!苯B鈞退開了一小步,側(cè)顏依舊清冷若雪,唯有握過她腰肢的那只左手,緊緊攥在身側(cè)。
被兩人夾在中間的小太子抬頭,左右分別望了兩人一眼,抬手拉著姜紹鈞喚道:“皇叔也來一起打棗子�!�
“你皇叔傷了肩膀,需要靜養(yǎng)。”青黛忙阻止。
“那皇叔拿著這布兜慢些走罷�!苯灤侏M心起,非要他神仙般俊朗出塵的皇叔拿著那花紋俏麗的花布兜站在樹下看他們打棗子。
姜紹鈞拿他無法,只能單手捧著與他氣質(zhì)十分不匹配的青花布兜,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們身后。
正平拿著一張披風(fēng)站在不遠處,看著嬉笑開朗的男娃、溫婉柔美的少女,和跟在他們身后、清冷的面上透出些無奈的男子,不由冒出了一個極為不敬的想法——這可真像極了一家三口。
歡聲笑語在這方院落里經(jīng)久未散,讓這處已寒冷孤寂了許久的院子重新升起了一絲絲溫暖的煙火。
寒露漸重,清風(fēng)從窗欞的間隙里劃過,浮動架子床上懸著的淺青色帳幔。
姜紹鈞又在夢中看到了她。
他已經(jīng)有段時日未曾夢見她了,他立即拔腿朝她追了上去。
“初蕾!”
她定住腳步回了頭,發(fā)現(xiàn)是他,明麗的面上綻出一個真摯又開心的笑意,朝他跑了幾步,投入他懷中。
姜紹鈞緊緊擁著她,他心中無比清楚這又是他的一個美妙夢境,醒來之后一切都將化為烏有,但為了這一刻飲鴆止渴的甜蜜,他甘之如飴。
“初蕾,你好久未曾來了,為何……?”他低聲喃喃,就怕聲音大了些便驚醒了這個美夢。
他懷中的人卻徒然抬起了頭,那張總是帶著天真開朗的笑顏的面上此時卻布滿了淚水。她淚眼婆娑地望著他,眸中滿是控訴。
“你已有了嬌妻稚兒在懷,可有想起我半分?”她哽咽著說完,一推他的胸膛,轉(zhuǎn)身便跑走了。
“初蕾,我沒有……”
姜紹鈞猛然睜開了眼,天光灰蒙,透過層層窗紗細細曬過,灑在寢房的青磚地面上。
他緩緩自床榻上坐起了身,一手撐住布滿細汗的額頭,微微閉上了寒星般的眸子。
青黛今日是打算在王府中晃一晃偶遇姜紹鈞的,只是她在冬日愈發(fā)凜冽的天氣里逛了半天也沒遇上,干脆直接去了前院書房,只得了一個“王爺不在書房”的消息。
她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乖乖回了自己的南菱院中,剛吃了晚膳準(zhǔn)備看會話本,便見到桃香面色有些詫異地從外間進來了。
“怎么了?”「館里Q;
“是正總管,說要找王妃有事相商,已在正廳候著了�!�
也不怪桃香會驚奇,自她入了定王府后,這管家權(quán)就不在她手上,內(nèi)院的事也一直是正平管著的。正平事雜繁忙,平日若有事要尋她,大多是派個婆子來傳話,輕易不會像現(xiàn)下這般直接來找她。
她想了想,讓桃香給自己換上一身秋香色的家常裙衫,朝著院中正廳而去。
正平已在正廳中等了一會,正兀自坐立難安,丫鬟給他呈上的茶也未喝,立在廳中不時望一眼通向內(nèi)室的那道門扉。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正平精神一振,恭謹(jǐn)?shù)剞D(zhuǎn)身面對那被撩起的細布棉簾,朝著來人施禮,“奴才見過王妃。”
“正總管此時前來,可是有何急事?”少女輕柔的聲線響起,正平在眼角余光中看見一片隨著她的蓮步綻開的繡藕荷暗紋裙擺,劃開一片漣漪,走到他近前五步距離外。
“奴才來此,確有事想求助于王妃�!彼D了頓,腰身躬得更彎,抬眸左右掃了一眼。
青黛會意,將正廳伺候的仆婦遣下,身邊只留下桃香一人。
正平這才急聲說道:“王爺一直將自己一人關(guān)于屋中,只叫人送進去一壺酒,已是整整一日粒米未進了!王爺?shù)膫未愈,奴才這些下人也勸不了王爺,還請王妃幫著規(guī)勸王爺,莫再糟踐自己的身子!”
青黛愣了愣,前幾日小太子來探望他時,他還好好的,今日怎就突然發(fā)起了瘋,不顧傷勢酗酒絕食起來了?
“王爺在何處?”
正平明顯沉默了片刻,然后微微抬首,不敢直視她的雙眸,只將視線落在她的下巴上,雙唇蠕動了一下,開口:
“王爺在蘭初院,今日,是先王妃的忌日。”
%進群找Q②⑨②⑥⑧②⑥⑦③夢中星推文一妾皆夫(np)不破不立
不破不立
正平說完后,根本不敢抬眼看她的神情,更不敢猜測她此時的心情。丈夫在前妻的忌日關(guān)在前妻的院子里懷戀故人,任是哪個女子都會覺得委屈罷。
“正總管放心,我這便過去�!闭街挥X得過了有幾個秋冬的時日,才聽到了少女平靜溫婉的聲音。
緊接著,正平便看到眼角余光下的那片裙擺從他身邊經(jīng)過,很快便出了正廳門外。
正平愣了愣,趕緊快步跟了上去。
南菱院和蘭初院在定王府中是兩個距離最遠的對角,此時已是華燈初上,阡陌的青石板路旁一盞盞蓮花地?zé)羯l(fā)著瑩潤幽然的光華。
花草蓁蓁院落精巧的蘭初院已近在眼前,院門前并無人值守,卻沒有人敢闖進去。院中只有廊下的幾盞孤燈亮著橘紅的光,讓這座費心打理得繁盛的院子還是透出了些久無人居的幽冷。
雖然上回被姜紹鈞警告過,但青黛的腳步?jīng)]有遲疑,徑直便入了院門,朝著那透著微光的正房而去。之前她只是進了院子,并沒有進屋,真正進來了才發(fā)覺,院子的景色不過是這座華美院落的冰山一角,屋中的陳設(shè)布局,竟是比姜紹鈞的書房還要奢靡精細。
一色的黃花梨木桌椅,木質(zhì)紋理細膩,前廳正中掛著一幅用金玉鑲嵌的字,字跡清秀娟麗,偏廳里還擺著一張被絨毯妥帖蓋著的焦尾琴。
青黛環(huán)顧正廳一圈,邁步轉(zhuǎn)過東側(cè)的一面八扇繪朱雀纏云屏風(fēng),內(nèi)里便是寢間了。
她要找的人便在這里,坐在一組嵌青白色玉瓷面的茶幾旁,幾上是一套清雅的蓮花狀茶具,后方布了一張紫檀木大床,其上懸著層層疊疊的煙粉色紗帳,帳前垂著如意紋鏤空銀球。
側(cè)對著她而坐的男子修長的手指間捏著一只琉璃酒盞,聽到動靜轉(zhuǎn)身側(cè)眸,看到來人,鳳眼中神色驟然冷凝,聲線沉冷如寒冰,幾欲把人凍僵。
“出去!”
“王爺傷勢未愈,萬不能酗酒傷身,且用了膳再喝藥罷�!鄙倥畬ι纤哪抗�,聲線柔軟如同棉絮,溫聲勸道。
“出去!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姜紹鈞對她的關(guān)心勸慰充耳不聞,見她不為所動擅闖禁地,聲線更為冷厲,那身玉面修羅在戰(zhàn)場上殺伐的氣勢也傾瀉而出,漠然清淡的眉眼間盡是嚴(yán)酷。
“王爺,這里未燃炭火,您穿得單薄,會染上風(fēng)寒的�!鄙倥畢s上前了一步,渾然不懼他凌冽的氣勢,手中抖開方才從正平那拿來的玄色繡麒麟暗紋斗篷,想披在他肩上。
“讓你出去,你沒聽到?”他從圓凳上站了起來,音量雖不如方才大,只是語氣中隱藏的凌然怒火卻讓人膽寒。他一把扣住了她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腕,力度如鐵鉗般大,讓她吃痛地“嘶——”了一聲,嬌嫩的手腕上霎時便被勒出了一圈醒目的紅痕。
站起身來的他氣勢更盛,高大的身軀完全將面前身形嬌小的少女壓制,兩人拖長的影子被燭火映照在這間香閨寢房中,勾勒出兩道交疊纏綿的身影,就像是他將少女擁在懷中一般。
他似是被刺了一下,倏而放開她的手腕,再次厲喝:“出去!不然孤不介意讓人來將你請出去�!边@便是暗示她再不乖乖聽話,便要強制把她扭出這里了。
少女卻沒有害怕也沒有生氣,纖細的手指扣著自己隱隱作痛的手腕,一雙漆黑的杏眼平靜地望著他,粉色的唇瓣微微開啟,“王爺是在懷戀先王妃?”
姜紹鈞已是怒極,自九年前這日后,這是他第一回有如此大的心緒波動。因為她擅闖禁地,因為她觸到了她不該碰的地方,還有他如今尚未意識到的,因為這個逾距的人,是她。
“已過去了九年時光,王爺依舊無法忘懷,便這般糟踐自己的身體,懲罰自己,既不敢開懷而笑,也不能愉悅而談,背負罪惡感生活?”她的話如一把利劍既穩(wěn)又準(zhǔn)地直直扎進他深藏起來的傷口,讓生了膿瘡的陳年舊疤被狠狠撕開,帶出鮮血淋漓的血肉。
他不知是酒意上頭,還是這番話的威力太甚,高大的身形微不可查地晃了晃,一雙漆黑眼眸深得探不見底,周身都覆蓋了冷到了極點寒卻又縈繞著揮之不去的哀,發(fā)白的菱形雙唇有些微地顫抖,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王爺念了她整整九年,那么王爺可還能清楚描摹她的音容相貌,可還記得她最喜歡穿的衣裳是何種繡樣,可還能挑出她最常佩戴的耳墜?”她似是尤嫌不夠,連續(xù)拋出了一個接著一個的問題,問完后便抬著頭,靜靜地望著站在她面前的他。
他張了張嘴,下意識想回答,但話到嘴邊腦子里卻一片空白,連昨夜出現(xiàn)在他夢境里的面容都變得模糊不堪。
“九年了,不管王爺再如何用一些外物提醒自己,不管王爺內(nèi)心再怎么暗示自己,你已經(jīng)開始忘卻了,這是不可逃避的事實。”她的聲線滑過他耳邊,明明輕緩低柔,于他而言卻宛如驚雷在耳畔炸響。
“我沒忘——”姜紹鈞向來冷清寡淡不帶情緒的面容好似被殘忍撕裂,露出了被怒意燒紅的丹鳳眼和藏在其中的一絲惶惑。
“那么最了解她的王爺,認(rèn)為她——希望王爺,就這般孤孤單單、冷冷清清如行尸走肉般獨自走過剩下的漫長歲月,時常糟踐、折騰自己身體,讓周圍關(guān)心王爺、敬愛王爺?shù)娜艘哺鴵?dān)心嗎?她是這樣一個自私的人嗎?”少女的黑眸盛著桌上桐枝燈反射的燭光,如一汪透徹晶瑩的墨玉,倒影出他俊逸的面容。
“她是這世上最良善美好的女子,即使是那段她臥在床榻上的日子,”他說到這頓了頓,一抹傷神極快滑過,嘶啞的聲線如絕望悲痛中的哀鳴,低吼出聲:“她最大的希望也不過是讓我活下去!”他壓制不住自己心中升騰的怒火,本來他不該和她辯駁的,初蕾是個怎樣的人他最清楚不過,但他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忍受來自于他人——特別是她的分毫詆毀。
他的目光幾欲將她狠狠穿透,若是換個人來承受這位平了南疆的王爺?shù)亩κ⑴�,估計早已嚇得腿軟了,少女的面色卻依舊如常,聲線平穩(wěn)。
“她希望你活下去,但她會想看到你這般活下去嗎?這般——全然不顧愛你之人,了無生趣、只知守著早已逝去的過往,永遠活在過去的時光里�!�
少女眉眼清澈,不躲不避地望著他,他發(fā)現(xiàn)在他印象中溫柔乖巧的她,也會有這樣認(rèn)真堅決的表情,好似從柔弱的芍藥蛻變?yōu)榱枞痪`放的傲梅。
“逝去之人該當(dāng)懷念,卻不是將自己也禁錮。你所剩下的,只有折磨自己也折磨他人的執(zhí)念。”
她一字一句緩緩道:
“你的時光停止了九年,也該放下執(zhí)念向前看了�!�
形同陌路
形同陌路
青黛回了南菱院后,立即癱倒在了自己的美人榻上,讓桃香幫自己把被冷汗浸濕的中衣給換下。
剛才姜紹鈞的神色暗沉冰冷得可怕,她都以為她要被他一劍捅個對穿,拿她祭天去給先王妃作伴了。
將余悸壓下后,青黛點開了系統(tǒng)界面,發(fā)現(xiàn)這一通堪稱在姜紹鈞雷區(qū)蹦迪的行為終于被系統(tǒng)認(rèn)可,“不破不立”的任務(wù)完成了!她的點數(shù)漲到了七百六十六點,但距離兌換免死金牌還是不夠。
她立馬看向系統(tǒng)里更新出來的第三個小任務(wù)——
心頭朱砂。
簡介:你是他心上最濃墨重彩的一筆。
獎勵:剩余天數(shù)300,點數(shù)220,經(jīng)驗120。
她看完后直接癱倒在柔軟噴香的床褥上,重重嘆氣。
她剛把他的陳年舊傷惡狠狠地挖出來,在他雷區(qū)瘋狂蹦迪,她離開時他那眼神,恨不得她完全消失在他眼前,再也見不到她,她還得迎難而上接著勾搭他。
青黛抱著柔軟的被子轉(zhuǎn)了個身,回想起姜紹鈞提到前妻時冷情眉眼間的那一抹動人的溫柔,她著實有些不忍。
其實對于早逝的馮初蕾來說,姜紹鈞確確實實是一個大周朝難得的好男人了,她都不太忍心把他拉出獨自懷念亡妻的世界里。
但是死道友不死貧道,誰讓他成了她的任務(wù)對象呢。
姜紹鈞在青黛走了之后,便自己一人在蘭初院里坐了許久,一動不動。
月色灑進雕花窗欞,落在他宛如雕刻般的面容上,銀輝將他陌上君子般俊朗的五官襯托得更加如若天上謫仙下凡。
他靜靜地望著掛在屋內(nèi)正中的那一幅美人拈花像許久,在正平小心地將一碗清淡的龍須面端來放在他手邊時,他手臂動了動,終于轉(zhuǎn)過了身,拾起筷子,夾起一箸溫?zé)嵯滔愕拿鏃l送入口中。
湯面的熱氣蒸騰,模糊了他的神色,微燙的溫度刺激著他的舌尖味蕾,他慢慢咀嚼后,咽下口中的面條,忽而道:“不要擅作主張�!�
他抬起眸,一雙丹鳳眼隱含威嚴(yán),直直看向躬身而立的正平,語氣冷沉,“若有下次,軍規(guī)處置。”
正平在他如有實質(zhì)的目光下出了一腦門的汗,喏喏應(yīng)是。
他還是十來歲時便跟了當(dāng)時還是七皇子的定王,這些年來,正平親眼看著主子自先王妃過世后過得清冷孤寂,身旁連個知冷知熱的人都沒有,身上逐漸沒了半點溫?zé)釟�,很是心疼,只盼著這位好不容易主子開口妥協(xié)娶進來的新王妃能把主子給捂熱了。
今日他實是太過憂心自己主子的身子,這才自作主張將新王妃請過來,方才二人在里間的爭執(zhí)聽得他都心驚膽戰(zhàn),為這位瞧起來文弱,膽子卻大得能捅破天的新王妃捏了把汗。
沒想到新王妃居然全須全尾地出來了,而在她走了之后,王爺好歹愿意吃東西了。即使這回被王爺警告了,但正平心中,這位新王妃的地位不免又抬高了一截。
自馮初蕾的忌日后又過了差不多一個月,青黛連姜紹鈞的一片衣角都沒見著。直到姜紹鈞的傷都養(yǎng)好了,太后遣了內(nèi)侍來王府傳話,召她和姜紹鈞入宮,青黛才又在太后的慈寧宮中見到了他。
“臣妾見過母后�!�
少女穿著一身茜色宮裝,單螺髻上插著珊瑚茱萸翡翠花鈿,耳邊綴著米粒大小的一串玉珠耳墜,搖曳著殿內(nèi)灑落的輝光,將她細膩的皮膚襯得愈發(fā)玉潤瓷白。她的腰肢被繡著蘭花云紋的銀紅色腰帶掐著,腰帶上垂下由銀絲線串著的水紅色瓔珞珠,隨著她的走動柳腰纖纖款擺,不盈一握。再看她幾乎只有巴掌大小的瓜子小臉和小巧精致的下巴,模樣似乎清減了不少。
“阿黛怎生瘦了這么多,快來讓哀家看看�!碧髲牡裰P飛于天的美人靠上直起身子,示意她起身后,便拉著她的手讓她坐在一旁的繡墩上,很是關(guān)懷地問道:“可是王府中廚子做的飯食不合胃口?”
“母后,臣妾只是看起來瘦而已,實際上這些日子還長了幾兩肉呢�!彼鬁睾偷匦α诵�,語氣輕松地打趣道。
太后顯然不信,王府中有宮里出來的人,府中的事她也有所聽聞,看著她的目光越發(fā)憐惜,撫了撫她的手背,看向坐在東面的男人,“紹兒也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阿黛,她初初嫁過來,總會有些不適應(yīng)。”
青黛這才順著太后的視線望向一直神色冷凝端坐在一旁的男子,他肩上的夾板已經(jīng)拆了,面容俊朗出塵,眉眼卻清冷如昔。聽聞太后提起她,連一點眼風(fēng)都未曾朝她這邊掃來,只是淡淡地應(yīng)了太后一聲。
少女眼角微垂,嬌弱如荷的面容上是顯而易見的失落,讓任一個男人看了都會忍不住心疼,姜紹鈞卻像是完全沒看到般,自顧自斟了茶。
太后有些不滿地蹙了蹙眉,但即算這是從她肚子里爬出來的兒子,她也不能強壓著他的頭讓他同媳婦和和美美,只得道:“過幾日圣上要帶著百官去冬狩,紹兒同阿黛也一起去罷。”
姜紹鈞終于轉(zhuǎn)頭望向了太后的方向,語氣中很是不贊同:“母后……”
“你還沒帶阿黛出府游玩過罷?趁這個機會,也讓阿黛去散散心�!彼未說完,太后便將他的話打斷了,雖是面容慈和,一雙久居高位浸染出威儀的雙眸卻定定注視著他。本文唯一更.新扣號:一七】六】二四】一六】捌三
姜紹鈞沉默了片刻,沒再出言,算是默許了。
太后又拉著青黛的手,和藹地問了她幾句日常起居,便讓二人回去了。
姜紹鈞率先起身,同太后行禮后便徑自朝殿外而去,青黛跟在他身后,兩人之間隔了差不多一個人的距離。
這對名義上的夫妻形同陌路般出了宮后,一個上馬,一個登上馬車,全程未有一句話的交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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