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江芙呼吸混亂幾秒,很快又冷靜下來。</p>
重新扯開唇角,再次露出標準的“三米六齒”微笑。</p>
“這么多年了,我還以為小叔不認識我了呢!”</p>
“怎么會?“程伽羅收回目光,注視著面前的棋盤,“小叔對你可是……印象深刻。”</p>
江芙:……</p>
狗男人明顯話里有話。</p>
江芙只當沒聽出來,上前兩步,平靜地將托盤放到棋桌一側。</p>
臺上臺下演了四年戲,什么場面沒見過?</p>
她倒不信,他敢當著老爺子和程嘉木,把二人的風流韻事抖出來。</p>
用叉子將栗子糕裝進小盤,江芙先捧一盤給程老爺子。</p>
再將第二塊裝盤,送到程伽羅面前。</p>
兩手捧著,禮節(jié)如同對待長輩。</p>
“您也嘗嘗福錦齋的點心,我記得小叔和爺爺一樣,都喜歡吃栗子糕的�!�</p>
“難得你還記得�!�</p>
程伽羅伸過右手,接過盤子。</p>
不知是有意還是有意,他不光捏住盤子,也捏住她托在盤子下的手指。</p>
男人有些粗礪的指腹,擦過她膩滑的指背。</p>
皮膚觸碰。</p>
想起那手指對她耍的流氓,江芙的呼吸再次亂了節(jié)奏。</p>
她抽回手指,垂著長睫毛。</p>
“爺爺不能吃糖,這是無糖的,您嘗嘗,合不合您的口味?”</p>
程伽羅捏過勺子,挖一塊栗子糕送到嘴里,品了品。</p>
“挺甜的。”</p>
同樣的語氣。</p>
同樣的三個字。</p>
昨天晚上,吻她的時候,他也這么說過。</p>
臭流氓!</p>
江芙臉上有點燙,聲音卻依舊保持著平日的甜軟乖巧。</p>
“小叔喜歡就好,您和爺爺慢慢吃,我去給你們泡茶�!�</p>
坐到茶桌邊,她燒水洗杯準備沏茶。</p>
專注于手上的茶具,睫毛都沒抬一下。</p>
程伽羅側眸,目光掃過茶杯,落在她臉上。</p>
“小不點兒,十幾年不見,還學會茶藝了?”</p>
江芙聽出他的陰陽怪氣,一笑。</p>
“在小叔面前,我就是班門弄斧�!�</p>
哪個一心侍佛的男人,會隨便和女人滾床單的?</p>
大家都是演戲。</p>
狗男人有什么資格罵她茶。</p>
程老爺子哪里會聽出二人的弦外之音,笑著夸贊。</p>
“我們小芙泡的茶,那可是一流的�!�</p>
“是嗎?”程伽羅淺笑,“那我可要好好嘗嘗�!�</p>
一直沒插上話的程嘉木走到棋桌邊,看看桌上的棋盤,努力找點存在感。</p>
“爺爺,這局是不是黑棋要贏了?”</p>
程老爺子盯著棋盤,正在因為自己快輸的棋局發(fā)愁。</p>
看自家孫子哪壺不開提哪壺,頓時老臉一沉。</p>
“你就別搗亂了,圍棋你又不懂�!�</p>
程嘉木不好再插話,目光從棋盤上移過來,落在裝著栗子糕的盤子上。</p>
皺眉。</p>
福錦齋的栗子糕,不光老爺子和程伽羅愛吃。</p>
他也愛的。</p>
以前,他和江芙剛談戀愛的時候。</p>
江芙每次去給爺爺買糕點,也一定會給他買一份,放在冰箱里冰著。</p>
等他回來,她會幫他淋上一勺玫瑰醬,再配一杯她泡的茶。</p>
今天她竟然把他忘了?</p>
程嘉木斜一眼江芙,抬手伸向點心盤。</p>
啪——</p>
程伽羅落下一顆黑子,斜一眼盤子里的栗子糕。</p>
“后院荷花開了,你去剪幾只荷花回來,我要供佛�!�</p>
命令的語氣。</p>
男人聲音不高,卻含著幾分不容質喙的強勢。</p>
二人雖然是叔侄,其實只差六歲。</p>
從小天資出眾的程伽羅,一直是程嘉木想要超越,卻無法超越的存在。</p>
對這個小叔,程嘉木一向是又恨又怕。</p>
當著老爺子,程嘉木不敢造次,將手收回來,答應一聲走向門口。</p>
程老爺子從棋局上抬起頭,補充一句。</p>
“記得多剪幾支蓮蓬,小芙愛吃鮮蓮子�!�</p>
咕嚕咕嚕。</p>
水壺里熱水冒出細小的氣泡。</p>
江芙捧過水壺,泡好兩杯龍井,按照長幼順序放到程老爺子和程伽羅手邊。</p>
程老爺子皺眉看看棋盤上的棋局,沒想出破局的法子。</p>
“小芙,你幫爺爺看看�!�</p>
江芙觀察一下棋局,捏過一顆白子,放到棋盤上。</p>
一子落下。</p>
程老爺子原本要輸的白棋,瞬間活了。</p>
老人家朗笑出聲:“怎么樣,老三,我收拾不了你,有人收拾得了你!”</p>
程伽羅捧著茶杯,看向江芙。</p>
男人目光幽深,江芙垂下睫毛,沒與他對視。</p>
程伽羅將手中捏著的黑子,放回藤編棋簍。</p>
“我認輸�!�</p>
管家陳叔走過來,請幾人去餐廳吃晚飯。</p>
江芙扶住老人家胳膊,程伽羅跟在后面。</p>
手里一顆一顆捻著佛珠,一對眼睛緩緩從她挽起的長發(fā)下移。</p>
掠過被絲綢衣領裹著的頸,在纖細的腰上停留片刻,落在她細白的小腿。</p>
女孩子腳腂右后側,有個淡淡的青色手印。</p>
他捏的。</p>
程伽羅目光頓了頓,笑了。</p>
三人一起走進餐廳。</p>
程嘉木正將剪回來的荷花和蓮蓬,放進花瓶里浸著。</p>
顧硯秋站在桌邊,指揮著傭人布菜。</p>
看江芙扶著程老坐下,顧硯秋轉過臉。</p>
“小芙,去廚房把湯端過來,給大家盛上�!�</p>
程伽羅側身,剛好擋住江芙的去路。</p>
“家里窮得連傭人都用不起了,這種粗活,大嫂也要小芙做?”</p>
“老三說的對,小芙這細皮嫩肉的,燙著怎么辦,周嫂一個人要是忙不過來,你就再找個人�!背汤蠣斪有χ呐纳磉叺目瘴�,“小芙,來,坐爺爺旁邊�!�</p>
老爺子發(fā)了話,顧硯秋不敢再和江芙立規(guī)矩,轉身自己去了廚房。</p>
程嘉木走過來,想要坐在江芙身側。</p>
程伽羅不急不緩地扶住椅背,先他一步拉開江芙身邊的空椅子,入座。</p>
程嘉木無奈,只能繞過桌子坐到江芙對面,程老爺子左手邊。</p>
顧硯秋端來湯水,放到餐桌上。</p>
江芙放下筷子想要起身盛湯。</p>
腿上一沉。</p>
男人的手掌伸過來,在桌下按住她的大腿。</p>
江芙:……</p>
程伽羅,他好大的膽子。</p>
她不動聲色地伸過手掌,想要將男人的手推開。</p>
他沒松手。</p>
反而,將手指收緊。</p>
“小芙,來,嘗嘗這個。”</p>
程老爺子幫她夾過一塊兔肉。</p>
擔心露出破綻,江芙只能將手收回來。</p>
順手扯過桌布,遮住男人的手和自己的腿。</p>
“謝謝爺爺�!�</p>
將那塊兔肉送到嘴里嚼著,她側眸掃一眼程伽羅。</p>
男人臉上古井不波,右手拈起酒杯,送到唇邊啜了一口。</p>
依舊是那副清冷如出世高人的姿態(tài)。</p>
江芙暗暗撇撇嘴。</p>
一邊耍流氓,一邊裝神佛的,還能不動聲色。</p>
狗男人果然道行比她還高。</p>
對面,顧硯秋幫幾人盛好湯,笑著入座。</p>
“老三回來的剛好,我這幾天正琢磨著挑個好日子,把嘉木和小芙的婚事辦了。爸,你覺得呢?”</p>
程伽羅拈著酒杯:“小芙剛大學畢業(yè),大嫂就想讓她相夫教子?”</p>
顧硯秋一笑,“我這不是想讓老爺子,快點抱上重孫子嗎?”</p>
程伽羅:“就算如此,也要先問問小芙的意見。畢竟,結婚的是她�!�</p>
程老爺子轉過臉:“小芙,你想結婚嗎?”</p>
幾個人的目光,同時落在江芙臉上。</p>
只有程伽羅沒看她,自顧自喝著酒。</p>
似乎,一點也不關心似的。</p>
桌下。</p>
男人的手掌,依舊在原地沒有拿開。</p>
隔著單薄衣裙,灼熱掌心燙著她的皮膚。</p>
江芙捧杯喝一口果汁,潤了潤干澀的喉嚨,依舊乖巧。</p>
“我都聽爺爺的。”</p>
“婚姻大事,不是兒戲�!背汤蠣斪勇砸怀烈�,“這樣吧,你抽空回一趟江家,看看你父親的意思,到時候我們兩家人坐在一起,再好好商量�!�</p>
“好�!苯捷p應,“我今晚就回去�!�</p>
男人的手掌,從她腿上收回來。</p>
江芙斜他一眼,將腳伸過去,抬起腳后跟。</p>
高跟鞋鞋底踩上男人的皮鞋,用力碾壓下去。</p>
程伽羅仿佛沒感覺到似的,抬起手將杯子里的酒一口氣倒進嘴里。</p>
因為吞咽的動作,他的喉結很自然地上下滑動。</p>
她清楚地看到,他的喉結一側,還留著一個淺淺的粉紅色牙印。</p>
她咬的。</p>
想起昨晚被他折騰得失控,江芙唇舌又有些干。</p>
她收回目光,抓起裝著果汁的杯子喝了一大口。</p>
程伽羅斜她一眼:“我喝酒不能開車,既然你要回江家,順路送我一程�!�</p>
他用的是陳述句,不是商量的語氣。</p>
明知道出門還喝酒,狗男人明顯故意的。</p>
江芙:“我沒開車�!�</p>
程伽羅:“我開了。”</p>
江芙:……</p>
突然感覺這個話題有點曖昧。</p>
一夜糾纏總要有個了斷,她沒有再推辭。</p>
“好的,小叔�!�</p>
女孩子聲音軟軟糯糯,乖得不行。</p>
程伽羅靜靜看她演戲。</p>
飯后。</p>
顧硯秋和程嘉木一起離開,江芙將程老爺子送回房間,走出四合院大門。</p>
程伽羅正站在臺階下等她,身側泊著一輛最新款白色賓利歐陸。</p>
兩座跑車,線條貴氣典雅,又不失放肆張揚。</p>
她最喜歡的車。</p>
江芙的眼睛明顯地亮了一下。</p>
程伽羅伸過捧著車鑰匙的手掌,注意到她的眼神。</p>
“喜歡?”</p>
江芙沒理他。</p>
喜歡有什么用?</p>
眼下,買這種車還不在她經濟允許的范圍。</p>
從他掌心抓過車鑰匙,她坐進駕駛座,調好座椅。</p>
程伽羅也坐進來。</p>
江芙啟動車子,開上車道。</p>
鏡片有點反光,她抬手將眼鏡扯下來,順手撥下頭上別著長發(fā)的簪子,一起丟在風擋玻璃前。</p>
反正,她最瘋的樣子程伽羅也見過。</p>
在他面前,她沒必要再裝。</p>
淡淡地伽羅香,在車內蔓延開來。</p>
氣氛有些曖昧,讓她不自覺地想起昨晚……</p>
江芙放下車窗,風吹進來,飛揚起她的長發(fā),也吹散車內的伽羅香。</p>
程伽羅側眸,注視著女孩子的側臉。</p>
“舍得卸下你的面具了�!�</p>
“大家彼此彼此。”</p>
明明是個妖孽,裝什么佛子��?</p>
程伽羅嗤笑:“我可沒和自己睡都不想睡的人訂婚�!�</p>
江芙針鋒相對:“至少,我沒去睡自己的侄媳婦兒�!�</p>
今天在書房看到她的時候,他臉上一點驚訝都沒有。</p>
如果她沒猜錯,昨天晚上,他就認出她了。</p>
程伽羅指尖輕撫著佛珠。</p>
“這次……是你招惹我的�!�</p>
果然,她猜對了。</p>
他明知道是她,還和她亂來。</p>
江芙踩下油門,跑車猛得提速,魚一樣從兩輛車的間隙穿過去。</p>
一路風馳電掣鉆過快車道,在路邊甩尾剎停。</p>
江芙抬手,以手當梳,理開臉上滑下來的亂發(fā)。</p>
轉過臉,看向他。</p>
“程伽羅,你到底想怎么樣?”</p>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p>
“那好……昨晚的事當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你別亂來,以后我還尊稱您一聲小叔。”</p>
如果他不姓程,她不介意和他偶爾睡一睡。</p>
但是,他是程家老三。</p>
顧硯秋那個毒婦,萬一看出破綻,她四年的戲就白演了。</p>
江芙可不會為了床上那點事,影響自己的計劃。</p>
將手上指珠掛回手腕,程伽羅轉過身,墨眸對上她的。</p>
“如果,我亂來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