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龍隕之地,萬惡之源
“去吧”
不等林辰回過神來,骸骨的意念輕輕的朝著林辰一指,一道光門出現(xiàn)在林辰身后,瞬間把他吸入其中。
一陣空間撕裂的感覺,并非穿過一道門那么簡單。
林辰的意識與肉體,像被投入一臺正在高速運轉、由無數(shù)空間碎片構成的離心機。撕扯、擠壓、扭曲,這些詞匯過于溫和。那是一種存在本身被解構成無數(shù)個不連續(xù)的“點”,再被強行重組成“線”的過程。若非他的神魂與肉身剛剛經歷了一場匪夷所思的重鑄,單是這次傳送的余波,就足以讓他道基崩潰,神魂湮滅。
當那股瘋狂的眩暈感如潮水般退去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懸停于千丈高空。
風是灼熱的,裹挾著濃郁的硫磺與血腥氣味,吸入肺中,像是在吞咽燒紅的鐵砂。
他向下望去。
視野所及,再無半分隕龍山脈往日的蒼翠與崎嶇。大地龜裂,一道道深不見底的峽谷縱橫交錯,如同一道道無法愈合的傷疤。暗紅色的巖漿,在這些巨大的傷疤中緩緩流淌,散發(fā)著不祥的光。天空被一種鉛灰色的、厚重不祥的魔氣所籠罩,陽光無法穿透,讓整個世界都處于一種壓抑的黃昏色調之中。
山脈,已經死了。
這里,變成了一片真正的、字面意義上的……龍隕之地。
他的目光,穿透稀薄的空氣與蒸騰的熱浪,最終鎖定在了這片末日景象的中心。
那里,曾是黑霧谷的所在,如今已化作一個直徑超過百里的巨大熔巖湖。湖水粘稠如汞,翻涌著暗金色的氣泡,每一次氣泡的破裂,都向外擴散出一圈足以讓空間產生漣漪的恐怖能量。
而在熔巖湖的正中央,一個龐然大物,正在緩緩地從湖底升起。
那是一頭龍。
一頭無法用任何已知的妖獸標準去衡量的、活著的山脈。它的身軀太過龐大,僅僅是露出巖漿湖面的部分,就足以讓黑山郡城在其陰影下顯得渺小。構成它身體的,并非血肉,而是由無數(shù)骸骨、怨魂、以及被魔氣侵染凝固的巖石所強行拼接而成。森白的骨刺,從它扭曲的脊背上野蠻生長。兩條如同干涸河床般的巨大骨翼,在它身后緩緩展開,每一次扇動,都會掀起足以撕裂金丹修士護體罡氣的魔氣風暴。
它沒有眼睛,取而代之的兩個巨大空洞中,燃燒著兩團幽綠色的、如同鬼火般的魂焰。那魂焰中,只有最純粹的、對一切生靈的憎恨與毀滅欲望。
幽冥地龍。
在墓地深處,那位骸骨意志口中的“被污染的看門犬”,此刻,以一種遠超林辰想象的、堪稱滅世的姿態(tài),降臨于此。
而真正讓林辰心臟驟停的,是盤踞在地龍頭頂,那塊巨大顱骨正中心的東西。
那是一枚巴掌大小的令牌。
令牌通體由一種非金非玉的黑色物質構成,表面布滿了如同生物脈絡般不斷蠕動的暗紫色魔紋。它就像一顆活物的心臟,每一次搏動,都會從周圍的空間中,瘋狂抽取著天地靈氣,將其轉化為最為精純、也最為惡毒的九幽魔氣,再源源不斷地灌輸入下方幽冥地龍的體內。
它才是這片末日景象的根源。是污染了地龍,撕裂了山脈,引動了地火的……萬惡之源。
真正的【九幽令】。
就在此時,幽冥地龍那龐大的身軀,終于完全脫離了巖漿湖。它仰起那顆由白骨與山巖構成的巨大頭顱,張開了那足以吞下一座山峰的巨口。
“吼�。。�!”
一聲無法用聲音來形容的咆哮,轟然爆發(fā)。
那不是聲波,而是一種混合了龍威、死亡法則、以及九幽魔氣的、全方位的沖擊。
沖擊波以扇形,向著整個隕龍山脈的廢墟橫掃而去。
大地在咆哮中進一步開裂。殘存的山體,成片成片地崩塌、滑落,被下方的巖漿所吞噬。天空中的魔氣云層,被這聲咆哮震出了一個巨大無比的空洞,露出了云層之上,那片更加深邃、更加冰冷的虛空。
在這片毀滅性的沖擊波擴散的路線上,并非空無一人。
在距離熔巖湖數(shù)十里外的一處相對完整的山脊之上,數(shù)十道身影正懸空而立,每一個都散發(fā)著遠超尋常修士的強大氣息。他們分屬不同的陣營,涇渭分明,正是被此地異象吸引而來的黑風城各方勢力。
城主府一方,以一名身穿銀色戰(zhàn)甲的中年男子為首,他手持一柄方天畫戟,身后數(shù)名金丹修士神情凝重,他們布下的軍陣靈光,在這聲咆哮中劇烈閃爍,如同風中殘燭。
百寶閣的隊伍,則由一名容貌美艷、氣質冰冷的宮裝婦人帶領。她祭出了一面流光溢彩的寶鏡,鏡面朝外,射出一道道柔和的光幕,堪堪抵擋住沖擊。但她身后的幾名供奉,已是人人面色煞白,嘴角滲出了血跡。
最為桀驁不馴的,是黑風盜的人馬。為首的是一個騎著一頭猙獰黑色巨狼的獨眼壯漢,他渾身肌肉虬結,散發(fā)著兇悍的血氣。面對咆哮,他沒有防御,反而發(fā)出一聲狂笑,手中的巨斧向上猛然一劈,一道凝練的血色斧光,竟硬生生將前方的沖擊波劈開了一道缺口。
然而,他們這些金丹強者,也僅僅是能夠自保。
在他們身后更遠處,那些聞訊趕來、試圖渾水摸魚的筑基修士和散修們,則遭遇了滅頂之災。
咆哮席卷而過。
沒有慘叫,沒有掙扎。
數(shù)以百計的修士,他們的護體靈光如同紙糊的一般瞬間破碎。緊接著,他們的肉身,如同被風化的巖石,在短短一息之內,迅速干癟、失去水分、化作漫天飛灰,消散于空中。他們的神魂,甚至來不及離體,就被那股死亡法則徹底碾碎,連輪回的機會都沒有。
一吼之威,清場百里。
這,就是四階巔峰、甚至已經半只腳踏入五階門檻的妖王,所擁有的、不講道理的偉力。
山脊之上,幸存的金丹強者們,臉上再無一絲一毫的貪婪,只剩下最深的恐懼與后怕。他們終于明白,那枚懸浮于龍頭之上的令牌,根本不是他們能夠染指的機緣,而是一張通往地獄的……催命符。
林辰同樣處于這聲咆哮的覆蓋范圍之內。
那股足以讓金丹修士手忙腳亂、讓筑基修士瞬間蒸發(fā)的恐怖沖擊,在抵達他身前三尺之時,卻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阻礙。
他沒有祭出任何法寶,也沒有催動任何防御功法。
僅僅是站在那里。
他丹田之內,那枚由萬千靈力壓縮而成的“靈力奇點”,在感受到外界壓力的瞬間,旋轉速度陡然加快。一股精純到極點、凝練如實質的混沌靈力,自奇點中涌出,沿著他那被重鑄過的、烙印著暗金色道紋的經脈,流轉全身。
那股侵入他體內的死亡法則與龍威,就像是投入了滾油中的冰雪,在接觸到這股更高層次的靈力的瞬間,就被嗤啦一聲,碾碎、分解、最終被強行同化,成為了滋養(yǎng)奇點的一絲微不足道的養(yǎng)料。
他的身體,紋絲不動。
他的衣角,甚至都沒有揚起分毫。
這場足以清掃戰(zhàn)場的滅世咆哮,對他而言,僅僅是……一陣稍微有些喧囂的風。
這就是差距。
這是本質上的差距。是靠外物堆砌的“道基”,與他這用“蠻荒本源”重鑄的“完美道基”之間,云泥之別。
他此刻的實力,雖仍在筑基之境,但其真正的戰(zhàn)力,早已不能用境界來衡量。
然而,林辰的心,非但沒有放松,反而在一瞬間沉到了谷底。
麻煩了。
他心中閃過這三個字。
因為,就在他云淡風輕地承受住這一吼的瞬間,下方熔巖湖中,那頭幽冥地龍,燃燒著魂焰的巨大眼眶,動了。
它的“目光”,越過了數(shù)十里外那些如臨大敵的金丹強者,無視了周圍所有的一切,精準地鎖定在了高空之中,那如同一粒塵埃般渺小的……林辰身上。
那一瞬間,林辰清晰地感覺到,一股比之前那聲咆哮要恐怖百倍的、充滿了貪婪與渴望的意志,將他牢牢鎖定。
他立刻就明白了原因。
不是因為他擋住了咆哮。
而是因為他體內,那座剛剛被修復、被重鑄的青銅熔爐之中,正盤踞著一縷……真正的【蠻荒本源】。
對于幽冥地龍這頭被【九幽令】魔氣污染而成的怪物而言,九幽魔氣是維持它存在的“食物”。但林辰體內的那縷【蠻荒本源】,其位格,要遠遠高于九幽魔氣。
那就像是一個靠吃泥土果腹的乞丐,突然聞到了皇室御宴上傳來的、最頂級的山珍海味的味道。
那種誘惑,是源自本能的,是無法抗拒的。
在幽冥地龍的感知中,山脊上那些金丹強者,是一盤索然無味的沙子。而高空中的林辰,則是一枚蘊含著無上神韻、能夠讓它產生終極蛻變的……無上神丹!
“吼……”
幽冥地龍的喉嚨里,發(fā)出了一聲低沉的、充滿了極度渴望的嘶吼。
它放棄了所有其他的目標。
它那龐大的、如同山脈般的身體,以一種與其體型完全不相稱的、驚人的速度,開始移動。它沒有飛,而是直接攪動著整個熔巖湖,向著林辰所在的正下方,狂暴地沖來。
一時間,巖漿滔天,巨浪席卷,整個世界仿佛都在這頭巨獸的沖鋒下顫抖。
遠處的山脊上,所有人都驚呆了。
“怎么回事?那孽畜……發(fā)什么瘋?”城主府的銀甲將領失聲喊道。
“它的目標……不是我們?”百寶閣的宮裝婦人眼中閃過一絲劫后余生的慶幸,以及更深的困惑。
所有人的目光,都順著地龍的沖鋒方向,望向了高空。
然后,他們看到了那個懸停于空中的、黑衣獨身的青年。
是他?
一個……筑基修士?
這個荒謬的念頭,在所有金丹強者的腦海中同時升起。他們無法理解,為什么這頭足以毀滅一切的妖王,會放棄他們這些強大的目標,而去攻擊一個在他們看來,隨手就能捏死的螻蟻。
但事實,就擺在眼前。
林辰的臉色,已經變得無比凝重。
他成了唯一的、最優(yōu)先的攻擊目標。
他沒有任何僥幸的心理。他知道,自己能擋住咆哮的余波,不代表能擋住這頭巨獸的正面一擊。那是足以讓金丹后期強者都飲恨的力量。
逃?
念頭剛剛升起,就被他掐滅。他已經被那股恐怖的意志牢牢鎖定,無論他逃到天涯海角,都無法擺脫。而且,這巨獸攪動天地的威勢,已經讓周圍的空間變得極不穩(wěn)定,任何空間挪移的手段,都只會讓自己死得更快。
唯一的生路,只有……硬抗!
幽冥地龍已經沖到了他的正下方。
它張開了那深淵般的巨口,沒有噴吐龍息,也沒有使用任何法術。
它只是猛地向上,一口咬來!
這一咬,簡單,純粹,卻也最為致命。它調動了整個熔巖湖的力量,裹挾著足以粉碎一切的物理沖擊,以及能夠凍結神魂的九幽魔氣。它要將林辰連同他所在的那片空間,一同吞入腹中,徹底碾碎、消化。
林辰的視野,被那片迅速放大的、由骸骨與巖石組成的黑暗所徹底籠罩。
死亡的陰影,再次降臨。
比在墓地面對那一指時,更加直接,更加狂暴。
他體內的靈力奇點瘋狂旋轉,所有的力量都被調動了起來�?墒牵@不夠,遠遠不夠。
他的手,已經下意識地摸向了自己的儲物戒指。
那里,靜靜地躺著一截慘白色的指骨。
【寂滅指骨】。
那具骸骨意志贈與他的、能夠發(fā)出一次“寂滅之光”的、最強的底牌。
用,還是不用?
這個念頭,如同電光石火般,在他的腦海中閃過。
用了,他就失去了在這片危機四伏之地最大的保命手段。未來再遇到無法抵擋的危險,就是十死無生。
不用,他現(xiàn)在,立刻,馬上,就會被這頭怪物連皮帶骨地吞下去,化作它向更高層次進化的養(yǎng)料。
這,根本不是一道選擇題。
“混賬!”
林辰心中發(fā)出一聲怒罵。不是罵地龍,而是罵自己。罵自己剛剛脫險,就立刻陷入了必須動用終極底牌的絕境。這種命運被他人左右的感覺,讓他無比憤恨。
但憤恨,無法解決問題。
就在他下定決心,準備不計代價催動指骨的瞬間。
異變,陡生!
一道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如同絲線般的劍光,毫無征兆地,自極遠方的天際,一閃而逝。
這道劍光,初看時,還在天邊。
再看時,卻已經跨越了數(shù)百里的空間,精準地、悄無聲息地,刺在了那枚懸浮于幽冥地龍頭頂?shù)摹揪庞牧睢恐稀?br />
叮。
一聲清脆到近乎悅耳的、如同玉珠落盤的輕響,在這片充斥著咆哮與巖漿爆裂聲的嘈雜世界中,清晰地傳入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
正向上瘋狂噬咬的幽冥地龍,那龐大無匹的身體,猛然一僵。
它那燃燒著魂焰的眼眶,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種……名為“恐懼”的情緒。
下一瞬。
以那枚被劍光刺中的【九幽令】為中心,一道道肉眼可見的、蛛網般的黑色裂痕,瞬間布滿了地龍那如同山脈般的龐大身軀。
沒有爆炸。
沒有哀嚎。
在山脊上所有金丹強者那呆滯、震撼、無法置信的目光中。
那頭不可一世、足以毀滅一切的幽冥地龍,那龐大的、由骸骨與巖石構成的身軀,就那樣……無聲無息地、一寸寸地……化作了最細微的黑色粉塵。
如同被風吹散的沙畫,被陽光照射的積雪。
龐大的身軀,在短短三息之內,徹底、干凈地……消散在了空中。
只留下了那枚【九幽令】,在失去了能量供給之后,魔光暗淡,從空中無力地墜落,掉向下方翻涌的巖漿湖。
而那道發(fā)出了驚天一擊的劍光,在擊碎地龍之后,并未消散。它在空中靈巧地一轉,仿佛擁有自己的生命,向上一挑,精準地接住了那枚即將落入巖漿的令牌。
隨后,劍光倒轉而回,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向著它來時的方向,破空而去。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快到極致。
從劍光出現(xiàn),到地龍泯滅,再到令牌被奪,前后加起來,不超過五息。
直到那道劍光徹底消失在天際,那股懸于眾人頭頂?shù)目植劳䦃翰啪従徤⑷ァ?br />
山脊之上,死一般的寂靜。
無論是城主府的銀甲將領,還是百寶閣的宮裝婦人,亦或是黑風盜的獨眼壯漢,這些平日里在黑風城作威作福、眼高于頂?shù)慕鸬娬邆�,此刻,都一個個臉色煞白,渾身冰涼,冷汗浸透了衣衫。
他們甚至……連出劍的人是誰,都沒看清。
他們只知道,有一種力量,已經超越了他們的認知,達到了他們只能仰望、甚至連仰望的資格都沒有的……神話領域。
林辰,同樣懸停于空中,怔怔地望著那道劍光消失的方向。
他比任何人,都更能感受到那一劍的恐怖。
那一劍,沒有驚天動地的威勢,沒有毀天滅地的能量波動。
它只是……純粹的鋒利,純粹的精準。
它斬斷的,不是地龍的身體,而是【九幽令】與地龍之間的……因果聯(lián)系。
是“理”的層面上的攻擊。
這種手段……
他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xiàn)出墓地深處,那具骸骨意志抬起一根手指,抹殺一切的畫面。
是同一種層次的力量。
是誰?
是敵?是友?
為何要出手?又為何只奪走了令牌,而對他這個近在咫尺的“異數(shù)”,視而不見?
無數(shù)的疑問,在他的心中升起。
但很快,他就將這些疑問強行壓了下去。因為他知道,糾結這些,毫無意義。那個層次的存在,其所作所為,不是他現(xiàn)在能夠揣測的。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活下去,然后,變得更強。
強到,自己也能斬出那樣的一劍。
強到,自己也能成為制定規(guī)則的人,而不是在別人的規(guī)則下……隨波逐流。
他的目光,緩緩下移,落在了下方那片剛剛失去了主宰的、翻涌不休的熔巖湖上。
地龍雖死,但它存在了不知多少歲月,其攪動的地脈煞氣,以及因它而匯聚的龐大能量,還未散去。
這片剛剛埋葬了無數(shù)修士的死亡之地,此刻,在他的眼中,卻變成了一片……等待他去收割的、充滿了無盡寶藏的……風水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