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朝廷的人也各懷鬼胎

    “你以為，提個(gè)名字，就能嚇住我？”

    “你以為，我走到這一步，還怕什么后果？”

    冰冷的刀鋒，已經(jīng)輕輕貼上了御史脖頸的皮膚。

    那點(diǎn)子寒意，瞬間擊垮了御史剛剛鼓起來的那點(diǎn)可憐的勇氣。

    “別…別殺我！我說！我都說！”他嚇得魂飛魄散，褲襠里的騷臭味更濃了，“我說！我有用！我對你們有用！”

    顧文清手里的刀沒動(dòng)，也沒放下，就那么懸著。

    “說。”

    “蠻…蠻子！蠻族大軍！”御史語無倫次地喊，“他們…他們很快就要來了！大軍！比赤狼那次多得多！”

    “楊…楊將軍跟他們說好了的！這次一定能踏平寒鴉谷！”

    “沒…沒有我！你們死定了！都得死！”

    這話一出來，不光顧文清，連旁邊圍著的馮子厚、李四，還有所有寒鴉谷的兵卒，全都愣住了。

    蠻族大軍？

    楊敬跟蠻子說好了的？

    這狗官怎么會(huì)知道得這么清楚？！

    一股子涼氣，從所有人心底冒出來。

    勾結(jié)！

    這他娘的才是真正的勾結(jié)！

    江寧府的指揮使，跟蠻子攪和到一塊兒去了！

    怪不得！怪不得寒鴉谷的補(bǔ)給總是到不了位！怪不得他們在這兒拼死拼活，后頭卻總有人捅刀子！

    “金礦。”顧文清盯著御史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吐出兩個(gè)字，“寒鴉谷下面，是不是有金礦？”

    老王頭打探回來的消息，還有那封燒焦的信，此刻全都連起來了。

    御史聽到“金礦”兩個(gè)字，整個(gè)人猛地一顫，臉上的血色徹底褪干凈了。

    他像是被抽掉了最后一根骨頭，癱在地上，眼神渙散。

    “是…是有…”他聲音細(xì)若蚊蠅，“都…都說這谷底下有大礦…富得流油…”

    “具體在哪兒，我…我這等身份，哪能知道…”

    “楊…楊大人他們，早就盯上這塊肥肉了…”

    “可寒鴉谷這地方邪門，以前派來的百戶，沒一個(gè)能站穩(wěn)腳跟的，不是死在蠻子手里，就是自己嚇跑了…”

    “所以…所以楊大人他們才跟蠻子那邊搭上了線…既然守不住，那就一起拿下寒鴉谷，到時(shí)候，礦挖出來，兩家分…”

    “誰知道…誰知道你…你這個(gè)張洪業(yè)來了之后，居然…居然把赤狼都給宰了，還守住了谷口…”

    “蠻子那邊不干了，楊大人也沒辦法，這才…這才想了這么個(gè)法子，說你們通敵，先把你們拿下，把谷口奪回來，再跟蠻子慢慢談…”

    御史倒豆子一樣，把知道的全說了出來。

    真相，血淋淋地?cái)傞_在所有人面前。

    為了金礦，勾結(jié)蠻族，出賣袍澤，構(gòu)陷忠良！

    整個(gè)寒鴉谷，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火把燃燒的噼啪聲，還有眾人粗重的喘息。

    然后，是壓抑不住的，如同火山爆發(fā)前的低吼。

    “狗娘養(yǎng)的！”馮子厚第一個(gè)反應(yīng)過來，那張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臉扭曲得不成樣子，一拳狠狠砸在旁邊的木樁上，發(fā)出沉悶的巨響，“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咱們的命，在他們眼里，連個(gè)屁都不算！”

    “為了金子！他們把咱們往死路上推！”

    “怪不得沒糧！怪不得沒藥！全他娘的是這幫畜生搞的鬼！”

    “殺了他們！殺了這幫畜生！”

    積攢了太久的怨氣、憤怒、絕望，在這一刻，徹底引爆了。

    所有寒鴉谷的兵卒，眼睛都紅得嚇人，死死盯著那幾個(gè)被捆著的俘虜，恨不得立刻撲上去，把他們撕成碎片。

    他們終于明白了。

    明白自己為何而戰(zhàn)，又為何而死了。

    不是為了什么狗屁的大周，也不是為了什么朝廷。

    他們，就是一群被當(dāng)官的和蠻子合起伙來，要活活耗死在這山溝里的犧牲品！

    顧文清看著眼前群情激奮的弟兄們，心里頭也是翻江倒海。

    但他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

    憤怒解決不了問題。

    蠻族大軍要來了。

    這才是眼下最大的麻煩，能要了所有人命的麻煩。

    他緩緩站起身，手里的刀，指向了那個(gè)癱軟如泥的御史。

    “你剛才說，蠻族大軍，什么時(shí)候到？”

    顧文清手里的刀，穩(wěn)得嚇人，就那么懸在御史的脖頸前。

    那點(diǎn)冰涼，像條小蛇，哧溜一下鉆進(jìn)了御史的心窩子里。

    “五……五天！”御史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差點(diǎn)就尿出來了，“最多五天！蠻子的大軍！就壓過來了！”

    “楊將軍！他跟蠻子那個(gè)新頭領(lǐng)，叫赤霸的！早就他娘的約好了！這次……這次是鐵了心要踏平這里！一個(gè)不留！”

    五天！

    就五天！

    這兩個(gè)字，跟兩把大鐵錘似的，哐哐砸在周圍每一個(gè)寒鴉谷兵卒的心口上。

    才剛從鬼門關(guān)爬回來，身上還淌著血，腿肚子都在轉(zhuǎn)筋。

    現(xiàn)在，告訴他們，五天后，來的蠻子比赤狼那伙兒更多！更狠！

    完了。

    一股子涼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不少人臉都白了，手下意識攥緊了家伙，可那點(diǎn)力氣，輕飄飄的，跟握不住的煙似的。

    顧文清沒管周圍一下子死掉的氣氛。

    他就盯著御史那張嚇到變形的臉，腦子里亂七八糟的線頭，嗡一下炸開，又飛快地?cái)Q在了一起。

    御史的話。

    楊敬的算計(jì)。

    燒掉的信。

    礦。

    還有……他們剛打贏的那幾仗。

    為什么？

    為什么偏偏是他們剛弄死赤狼，燒了蠻子糧草，顯出點(diǎn)能打的樣子，這位欽差就火急火燎地帶著兵，扣個(gè)“通敵”的帽子沖過來？

    楊敬要是真只想跟蠻子聯(lián)手搞金礦，干嘛不早點(diǎn)動(dòng)手？

    或者干脆看著他們被赤狼滅了，不是更省事？

    一個(gè)更毒，更冷的念頭，嘶嘶地吐著信子，在他心底冒了出來。

    “黑吃黑……”

    顧文清幾乎是咬著牙，從牙縫里擠出這三個(gè)字。

    他猛地站起來，看都懶得再看地上那灘爛泥。

    轉(zhuǎn)過身，對著身后那群臉色灰敗，眼里只剩下麻木的弟兄們。

    “弟兄們，想明白了沒？”

    他聲音不高，卻帶著股子冰碴子味兒，扎得人耳朵疼。

    所有人下意識抬起頭，茫然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