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無表面?zhèn)郏ㄎ/300珠加更)
入夜,細雨毫無征兆綿綿飄落,濕濕嗒嗒黏在行人衣衫。
老街上,布行鐵質(zhì)招牌被冷風吹動咿呀作響,不知誰家收音機中傳來陣陣地水南音,聽瞽姬用十三腔娓娓吟唱一曲《山險峻》:
“…今卜怙誰通于訴起”
“思憶劬勞恩情重”
“思憶父母兄共弟”
“去到陰司”
“阮就死去到陰司”
“一點靈魂卜來見我媽親…”
黑色萬事得緩緩駛?cè)牖〗滞?吭诓窜囄�,雨刮器來來回回劃出�?guī)整半圓弧度,昏黃路燈穿透車窗玻璃,染上女人鎮(zhèn)靜從容面龐,眼蓋上一抹檀香色畫就倔強與冷冽。
中午事發(fā)后,程嘯坤被緊急送醫(yī),齊詩允回到報社聽到的小道消息是他尚未脫離生命危險,暫時也不許媒體采訪報道。
幾乎是花了一下午時間消化復雜情緒,快速完成手頭工作后立刻折返深水埗,齊詩允趁天后廟尚未關(guān)閉前為齊晟敬上三柱香,她跪在蒲團上靜默良久,但心中并不為自己的“計劃”懊悔,更多是初次嘗試到復仇滋味的快意。
這才僅僅是個開始。
一支登喜路燃盡,她拿上背包下車,今晚方記食客不算多,阿ben都能在飯點時候同老熟客悠閑吹水聊天。
齊詩允繞過幾張小折臺,徑直走入大排檔廚房,方佩蘭正在炒一道蒜蓉炒時菜,她走到阿媽身后展開雙臂,從后向前抱住背對她正在往鍋里澆一勺高湯的微胖女人。
“哎呀!嚇我一跳!”
方佩蘭差點沒拿穩(wěn)手里的鑊鏟,轉(zhuǎn)而嘴角又上揚起來,仿佛女兒的親密舉動也緩解了她忙碌大半天的疲勞。
“今天放工這么早?餓了嗎?”
“嗯,餓了,我覺得自己今晚能吃三碗飯�!�
“阿媽,我想吃薯仔牛柳�!�
齊詩允依舊像個孩子擁著母親撒嬌,這一刻,她才覺得心臟好像重新恢復跳動,肉體真實存活在這世界上。
沙田銀城街,威爾斯親王醫(yī)院手術(shù)室外,黑壓壓簇擁著一幫人,個個神情凝重沉默不語,焦灼等待頭頂紅色指示燈變綠。
靜謐的走廊突然響起腳步聲,眾人轉(zhuǎn)過頭一看,來人是東英奔雷虎耀揚。
為首的高文彪上前同他寒暄一番,兩人站在一旁低聲傾談,雷耀揚詢問傷勢,對方告知他情況不容樂觀。
程嘯坤送入醫(yī)院時肋骨就斷了兩根,頭部因為向后倒下受到撞擊,但比起這些更嚴重的是被百威星鐵蹄踩傷的胯下,就算是脫離生命危險,今后大概也是廢人一個。
下午他突然接到程泰來電,兩人已有好一段時間未聯(lián)系,但對方開口說的消息卻令他意外,中午程嘯坤去沙田看馬,卻不知為何發(fā)生意外被踩踏致重傷。
電話那頭程泰的聲音是前所未有憤怒悲痛,甚至還能隱約聽到他老婆李美蓮在一旁吵吵嚷嚷的啜泣聲,他們兩人正準備坐最近一趟航班返港,希望雷耀揚能替他們?nèi)メt(yī)院看看程嘯坤情況。
雖然很不想管程泰家事,但礙于多年叔侄關(guān)系,雷耀揚還是略略從旁協(xié)助幫忙,了解經(jīng)過后,他總覺得這件事看似意外,卻又發(fā)生得十分蹊蹺。
若是在馬場內(nèi)賽馬,發(fā)生相互碰撞踩踏傷人事件概率極高,但當時是在馬房里,又有練馬師和好幾個保鏢,程嘯坤雖然同這匹馬不熟,可喂食草料時并沒有驚嚇馬匹的動作,不知百威星為何突然就像瘋了一樣拼命反抗。
一時間他沒有頭緒,幾個月前程泰差點死在仇家槍下,猜想這次也有可能是有人伺機報復,不知道這一家子是不是氣運快用盡,今年之內(nèi)倒霉事一件接一件。
夜里八點,程泰和李美蓮趕到醫(yī)院時,程嘯坤剛從手術(shù)室轉(zhuǎn)至看護病房,不過現(xiàn)在看來,頭部撞擊傷問題不大,肋骨斷了也是小事,但三代單傳的程家從此之后便要陷入后繼無人絕境。
事發(fā)之后和合圖將這個不宜外揚的消息嚴密封鎖,賽馬會內(nèi)部理所當然達成一致,國際瓶之前絕不能鬧出事影響賽事舉辦。
時間進入十二月下旬。
許久未見的老友wyan返港后一直忙于工作沒空見面,齊詩允放工后本想直接回家,最終還是被這禿佬軟磨硬泡拖到尖沙咀中心共進晚餐。
最近都是陰雨連綿氣候,似乎很久都沒見到過陽光,但快要臨近圣誕,商場節(jié)日氣氛也日漸濃厚起來,中心外墻每年都為圣誕費勁心思,滿眼都能見到鎢絲燈裝飾鋪砌卡通圖案,點點星光綴滿,童趣十足。
西式食肆內(nèi),wyan駕輕就熟點單,齊詩允的口味他大致也知道,兩人刀叉碰撞,開始切割各自盤中食材,搭配上wyan獨特說話風格,為她帶來國外各種新鮮怪誕見聞佐餐,氣氛是久違的輕松愜意。
兩人從郵輪一別后,已經(jīng)好幾個月沒有面對面聊天,她也習慣這禿佬重色輕友,早就不是頭一回。
本以為要跟老友大倒苦水,但齊詩允突然覺得語塞,這幾個月內(nèi)發(fā)生的錯綜復雜情感問題或許足夠wyan填詞好幾首,運氣好說不定還能讓他拿到“叱咤樂壇最佳作詞人”獎項。
最終,話到嘴邊又咽下,齊詩允只是輕描淡寫說她和郭城幾個月前已經(jīng)分手,但wyan好像早有預料,并沒有太過驚訝。
“齊小姐,難道是你的原因?”
“是不是認識了新男人?你同aaron復合之前我就覺得你不對勁。”
光頭佬抿了一口面前咖啡,齊詩允下意識猛抬頭看向他,雷耀揚的存在她只字未提,沒想到這男人還是和大學時一樣對她了如指掌。
“嘩!不是吧…你果然劈腿?!”
wyan兩眼突然閃爍八卦火光,又突然湊近桌前低聲問她:
“是誰?”
齊詩允只差在餐廳內(nèi)找個縫隙躲進去,她盡量避免提起雷耀揚那個始作俑者,不想再過多解釋,害怕越描越黑。
“wyan,或許我天生就是個壞人吧…”
“…是我對不起aaron,這輩子我都欠他�!�
她望向落地窗外維港璀璨夜景,玻璃如鏡面反射她略顯惆悵面容,腦海浮現(xiàn)最近與郭城的種種,眼角眉梢都是愧疚失落情緒。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聊了許久,齊詩允也被作詞家的奇特人生哲學說得心情如同坐過山車般起起伏伏,wyan玩笑歸玩笑,還是不停對她安慰開解: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感情這種事情好復雜,人與人之間有了羈絆就是會相互虧欠�!�
“我們兩個人認識這么多年,雖然不想深究你們具體因為什么分手,我也不會譴責你的不道德行為,
“安心啦,我始終站在你這頭�!�
同一時間地點,和尖沙咀中心連接的帝國中心ug50,某間高檔餐廳內(nèi),浮動著詭譎不明的氣氛。
“雷生品味果然不同凡響,和那些市井之徒真是天差地別�!�
“以后雷生若有機會來臺北,我一定盛情款待�!�
美艷女人拿起面前白色餐巾輕拭嘴角,一雙媚眼勾人魂魄,舉手投足都散發(fā)出成熟女人誘人風情。
“丁小姐真是好客氣�!�
“以后大家都是合作伙伴,不用太見外�!�
雷耀揚放下刀叉笑著禮貌回應,他凝視面前女人,腦中思索她接下來還有什么花招要跟自己展示。
紅色液體在晶瑩酒杯中搖曳擺蕩,涂抹丹蔻的纖纖素手纏繞一縷烏黑長卷發(fā),絳唇微微上揚,一顰一笑都好像被這久經(jīng)風月的女人精心設計過。
片刻過后,兩人步出餐廳。
女人著裝性感,蘆黃色大衣下雪白酥胸半露,似柔若無骨,有意無意貼近他身旁。
山雞才回港沒多久,這個叫丁瑤的女人就借機找上自己,冠冕堂皇說是想借助東英在澳門的勢力,讓三聯(lián)幫也能在澳門博彩業(yè)分一杯羹。
雷耀揚大致打探過丁瑤底細,她很多年前就是雷功情婦,不僅交際手段了得,更是手握部分三聯(lián)幫財政和行政權(quán)力,而她契哥“天收”是三聯(lián)幫高層,靠拳出位,搏斗手段相當殘忍,江湖號稱“寶島巨人”,是個不容小覷的強悍對手。
據(jù)說丁瑤和山雞的關(guān)系曖昧不明,具體情況尚且不清,但雷耀揚猜想丁瑤找上他不一定是山雞的計策。
他自然看出她外表下暗藏的野心,三聯(lián)幫想要在東英和洪興之間權(quán)衡利弊,為其勢力介入港島搭橋鋪路。只不過她好像選錯人,以為全天下男人都跟趙山河一樣好色到饑不擇食。
兩人走至帝國中心外等細佬將車開出,此時小雨又開始洋洋灑灑飄落。
門口侍應拿來一把雨傘,雷耀揚紳士風度盡現(xiàn),為其撐開后,和丁瑤并排走出大門。
“雷生,可否送我回酒店?剛剛酒好像喝得有點多…”
女人說完,向他貼得更近,不經(jīng)意間已挽上他臂膀,經(jīng)過這幾周相處,她覺得時機已經(jīng)成熟,俘獲男人這方面,她還從未失過手,何況雷耀揚英俊倜儻,大衣西裝也難掩他雕塑般身材,倒是個不錯的獵捕對象。
“當然可以�!�
雷耀揚笑著回應的同時,也趁機稍微離開一點距離,無奈一手持傘,只能配合丁瑤穿著高跟的細碎步伐,慢慢往路沿泊車區(qū)域走。
“你在看什么?”
wyan沿著齊詩允目光追尋,看到一輛黑色平治�?吭诼愤�,一男一女先后上車,男人只留高大背影,行為舉止風度翩翩,而那女人樣貌生得艷麗,宛若某位當紅影星。
“嗯?沒什么…我們走吧�!�
“今天真的累死,啊…明天還要起早返工…”
齊詩允迅速視線轉(zhuǎn)移,語氣顯得輕松,剛剛從餐廳出來和wyan閑逛到此處,沒成想碰巧遇到“公關(guān)先生”雷耀揚和性感女士幽會。
最近一段時間沒見,新歡果然出現(xiàn)了。
污糟男人。
要是給wyan說他就是自己的“劈腿對象”,她不得被這禿佬罵到狗血淋頭才怪。
“咚——咚——咚”
齊詩允洗過澡正準備上床,家門突然被叩響,她抬頭看了看時鐘,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接近十一點。
“詩允�!�
男人敲了好幾下門卻仍聽不到內(nèi)里動靜,住在隔壁的阿嬸好奇通過門縫悄悄窺探,卻不想被對方冷冷斜睨一眼,模樣俊朗卻兇狠異常,女人被嚇得立即關(guān)上門小聲咒罵。
“齊詩允,快開門�!�
他語氣明顯變不耐煩,敲擊力度漸重,臨近年底事多,兩人已經(jīng)好幾周沒見。
剛才在車內(nèi)后座,任丁瑤各種肢體試探雷耀揚都視若無睹,并明確表示兩人只是商業(yè)合作關(guān)系,不會再有其他發(fā)展,丁瑤當時有些詫異,也為自己的出格行為感到尷尬無比,這還是她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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