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章四 某少女失去自我的夢
間章四
某少女失去自我的夢
差不多了吧…已經(jīng)差不多了。
空桐…今天,身體還好嗎。
[啊…沒問題的,今天的精神還算不錯。]
已經(jīng)差不多…撐不下去了。
面對千謠的慰問,桐也只能用吵啞的聲音去響應,沙啞得甚至不像是人類的聲音,至于為什么會這樣,只因她的頸部的一部份連同聲帶,都被棕色的樹皮所覆蓋著。
距那天又過了半個月,桐的身體漸漸變得和那些怪物無異:最初是從心臟開始,然后擴散到左肩,腹部,頸部…現(xiàn)在的她,雖然勉強能活動,可已有近半身軀被樹皮覆蓋。
短發(fā)少女很清楚,那些樹皮并非是長在自己身上,而是更根本地,自己的肉體開始化為樹木,化為那些恐怖的怪物。
和靈魂崩壞不同,不管少女吃再多的SL-PL,也絲毫沒有減慢樹化的速度,說明這是另外的一種癥狀。
所以不管千謠再擔心也沒用,他無法阻止發(fā)生在桐身上的異變,只能期望奇跡會突然發(fā)生,盡全力照顧好已經(jīng)行動不便的少女。
雖然他想過讓桐待在大廳里,這樣環(huán)境也會舒適一點,但少女就堅持要待在地窖中,他也沒有辦法,只得答應少女。
不如先喝口水,吃點什么吧你都連續(xù)幾天滴水不沾,也沒吃過什么東西了,再這樣下去,身體會撐不住的。
[不用了,我不渴,也不餓…大概已經(jīng)沒有進食的必要了。]
青年都已經(jīng)把水和干糧拿了出來,可桐依然只是搖了搖頭,蜷縮著身體,連油燈也不點,只是躲藏在陰影之中。
看見桐現(xiàn)在這副模樣,千謠不禁感到憂心忡忡,擔心地將水瓶放到桐的唇邊,打算有點硬來也要讓桐活得像個人類。
不是這個問題…如果連你也覺得自己不是人類,那就真的無可挽回的了…!
[無可挽回…不是早就已經(jīng)無可挽回了嗎遙先生,即使不點亮油燈,我也能清楚地看到周圍,我甚至開始感受不到我的心跳…這樣的我,還能說得上是人類嗎]
聞言,桐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千謠,露出了一絲無可奈何的苦笑;即使只有放置在入口處的油燈的光芒,青年也能隱約看到,樹皮已經(jīng)覆蓋至她的左臉頰位置。
不對,只要一天還沒放棄,肯定還有什么方法…
[遙先生,能別煩著我嗎,現(xiàn)在又不是你要變成怪物,能不要隨便勉強別人去努力嗎。]
!
少女的語氣變得尖銳起來,加上她那異常沙啞的聲音,竟有那么一剎那讓千謠感到一陣陌生。
而在看到他那與其說是驚訝,不如說是被打擊到的表情后,桐也意識到自己剛才是說得有點過份。
她張了張口,像是想向千謠道歉,可最后還是閉上了嘴巴,把頭深深地埋進雙膝之中,不再看向?qū)Ψ健?br />
[我…不想讓遙先生看到我這副模樣,不要…看我。]
自己還是太天真,太高估自身所能承受的壓力的極限了。
本以為只要千謠一直在身邊,那么就算死也再沒什么好怕的了,可當身體漸漸變得不屬于自己時,恐懼與不安就像蟲子一樣,慢慢從腳下爬上。
當回過神來時,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因為太過害怕自己不知會變成什么樣的怪物而說出了不應該說的話,就算想后悔也來不及了。
就算閉著眼睛,少女仍能感覺到,千謠只是站在了自己面前,沒有說話,也沒打算離開。
在過了好一會后,他才伸手輕撫了撫桐的頭頂,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但肯定是和以往一樣,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
對不起呢,沒考慮到你的心情,我明白了,我暫時不會打擾你的,待你冷靜下來后,我再來找你好嗎
如此說著,千謠便緩緩步上了地窖的樓梯,罕有地沒有再對此表示什么。
也是呢…雖然這么說,遙先生肯定生氣了吧,明明他只是擔心我,卻被我這樣冷漠對待,生氣了也是正常吧…
喪氣的少女不由自主地將頭埋得更深,地窖回歸死寂與黑暗,彷佛與外界隔離,連時間也不再有意義。
明明是人生中第一次有了喜歡的人,可卻自己親手把關系弄得如此僵硬,她實在是怎么也提不起精神來。
距離自己完全變化為怪物,喪失掉最后的理智已經(jīng)沒剩多少時間了,想不到最后的時間卻會浪費在這樣的地方。
其實即使只有一會也好,桐也想千謠多待在自己身邊,可另一方面,她又不想青年看到自己現(xiàn)在這副丑陋的模樣。
若果讓他看到我這樣的身體,肯定會討厭我吧…已經(jīng)連人類也不是的我,也沒有資格去要求他留下吧…
矛盾的心情,讓少女感到極度的慌亂,她嘗試伸出已經(jīng)全部樹化的左手,雖略嫌僵硬,可仍然能夠自由活動,很快整個身軀便都會變成像左手這樣的狀態(tài)吧。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自己并不是那種像扭曲了的人體拼圖那樣可怕的形態(tài),會是植物形態(tài),是因為名字中的桐嗎
或許這就是報應,為了生存而殺了那么多人的報應;只要是能讓自己活下去,不管什么也能做得出,那么和外面那些怪物也沒有什么分別吧。
所以…遙先生肯定會討厭這樣的我…
已經(jīng)連走出地窖的勇氣也沒有了,本以為只要待在漆黑一片的地方就能不用看見自己這副身姿,可老天爺卻像是耍她一樣,讓她在無光線的環(huán)境中也能清楚地看到所有事物。
若果就這么死了…會不會就不用那么痛苦了呢,比起死亡的可怕,看著同伴一一死去,變成不知名的怪物,不能再見到遙先生…這些原來還要可怕百倍。
對了…遙先生又會獨自一人出去吧,明明跟他說了那么多次,這是很危險的,可他還是不聽我的…即使這樣也能一直安然無恙,遙先生肯定和我不同,是被上天所喜愛的人吧…
這么想到后,桐至少是能露出一絲苦笑,收回了伸出的左手,好不容易才驅(qū)使著不便的四肢,從地上站了起來。
[最起碼,也要在宅邸內(nèi)走走吧…或者就如遙先生所說的,本來能治好的,一直待在地窖,也會無法治好吧…]
既然千謠不在,那在建筑的范圍內(nèi)散散步應該也沒有問題。
邁著艱辛的腳步,少女一步一步踏上了樓梯,雖說沒有久違的陽光,但外面的空氣怎么也要比地窖的好。
可是,沒了地窖中特有的霉悶的味道,空氣中反而多了另一股氣味。
[…!]
這股氣味的獨特,讓少女馬上便認出了這是什么氣味,亦迅速找到了氣味的來源。
[為什么…血!]
在那不起眼的角落的地面,鋪著一層鮮艷奪目的紅色,至于血液的主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怎么會…剛才遙先生的舉動…難道!
…
…
…
這是已經(jīng)塵封已久的博物館,雖然從其規(guī)模看,這絕對是一間大型博物館,可在展覽廳的一個個玻璃展柜中,仍有不少里面仍放置著展品的殘骸。
就連這樣的大型博物館,也無法將珍貴的展品轉(zhuǎn)移到安全的地方,令人不由得想象起當年究竟發(fā)生了怎樣的災難。
不過這已是毫無意義的事,現(xiàn)今的世界,不論是多珍貴的藝術品或是遠古的化石,都已經(jīng)是一點價值也沒有的垃圾。
但是,這里依然是曾記錄著人類歷史的地方,由遠古時代的石器,戰(zhàn)國的青銅兵器,中世紀的火繩槍,近代的書法字畫…可以說這里擁有人類發(fā)展至今所有輝煌的足跡。
那么,對于想認識人類的我,這里是一個再適合不過的地方,你不這么認為嗎
擁有綠發(fā)碧眼的少年從某個玻璃柜上一躍而下,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帶著淺淺的笑容看向蹣跚地走進來的千謠。
和初次見面不同,若說當初的它只是披上了人類外皮的怪物,現(xiàn)在的他就是在此之上又披上了人類應有的表面功夫,而這些全都是從千謠身上或是他的描述中學來的。
只不過依然能一眼看出他是個可怕的怪物罷。
我想認識人類,所以想借你的經(jīng)驗,一點一點地去進食,可看來你已經(jīng)撐不住了啊。
…是啊,我也差不多,快要撐不住了,所以這就是最后一課了…之后你就如約地,把我吃掉吧。
千謠揚起一副苦笑,和對方一起坐到了往常的位置:不知它從哪里撿來了一套生銹了的金屬坐椅組合,然后還撿來了許多蠟燭和油燈,把兩人對話的地布置得像是哪兒的茶會一樣。
人類不都是怕死的嗎我襲擊過的所有人類,在臨死之際,全都在向他人求救,作垂死掙扎,但你,好像不害怕死亡呢。
少年不知從哪里拿到了些理應只有在伊甸內(nèi)才能兌換到的食物,隨手散在桌子上后,又拿起了一片白面包一口吃下,并用那空洞的雙眼盯向千謠。
人類都是怕死的…這點是沒錯,只是就算你不吃掉我,我也已經(jīng)活不久了…那也沒有什么分別吧。
我問的不是這個問題,你,不怕死嗎
少年臉上的淺笑沒有絲毫的改變,畢竟也只是模仿回來的東西,大概他根本就對于表情完全沒有半點理解。
不過,好歹也算是相處了一段時間,千謠也已經(jīng)見怪不怪,何況都已經(jīng)是將死之人,在意這些也只是浪費時間。
不…是不可能的吧,誰也不想受傷,也不想死去,然后…也不想離開喜歡的人啊。
邊苦笑著,千謠拿起了桌上的一顆糖果放入口中,他也不期望對方會理解自己所說的話,歸根究底,少年只不過是將自己所說的當作知識記下來而已。
對了,你不是還有一個同伴嗎你愿意被我吃掉,那你想拋棄她嗎
當然不是,相反,我恨不得把你千刀萬剮,然后回到她的身邊,她是我最重要的人,對她出手了,就算是你我也不會放過的。
喔真能說呢。
就算被千謠笑著這么說,少年也完全沒有要動手的意思,繼續(xù)一口接一口地吃下桌上的食物。
如果是當初的青年,肯定沒有這種勇氣,可不知是因為習慣了,還是已經(jīng)確定的死亡反而讓他不再恐懼,現(xiàn)在的千謠能毫不在意地說出這種話。
而對方也絲毫不在意,大概是根本沒將千謠的挑釁放在眼內(nèi),畢竟對他來說,殺掉眼前這脆弱的人類就和動根手指頭一樣簡單。
殺掉與被殺掉也完全沒有半點關系的兩人…或者說一人一怪物,就這樣維持了絕妙的均衡,和平地坐在桌子的兩邊展開對話。
怎么說呢…死是很可怕,可有時有些事情比死更加可怕,而當這兩件事一起發(fā)生時…那自然會覺得就算是死也不是那么恐怖的事吧。
比死更可怕的事說來聽聽
我的伙伴…她快要變成你這樣的怪物了,不過大概沒有你這么高級吧,大概就和外面那些沒有意志的怪物一樣。
那真是件傷心的事呢。
少年這么說著,卻沒表現(xiàn)出除了微笑以外的表情,這個時候千謠倒是有點希望他也學會除了微笑之外的表情。
是啊,無論是誰也不可能接受自己會變成你這群怪物的,我沒法說服她,所以她煩躁得把我趕出來了,不過也是理所當然吧…
因為我也一樣。
千謠輕輕嘆了一口氣,拉開襯衣的領口,露出的是一張空洞的人臉,而且那張臉的嘴巴還在微微張合著,顯得好不嚇人。
我也很害怕,我也在逃避,卻要她去正視這個問題…所以無法說服她也是正常的事吧,我根本就沒有這個資格。
真可惜呢。
對方只有這一句短短的感想,實在讓千謠感到一陣不快,只是自己本來就不是來找他談心的,在深呼吸了一口回復平靜后,便繼續(xù)說了下去。
我能理解她不想自己的模樣被我看見的心情,因為我也不想讓她看見,而且我的狀況可能惡化得比她還厲害。
偶爾,當回過神來時,眼前的是一堆被破壞掉的物件,墻上留下一個個拳頭大小的窟窿,唯一可能留下這些痕跡的,就只有千謠自己。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種狀況暫時還沒有在桐的面前發(fā)作過一次,只是,這樣下去總有一天,突然就在桐的面前發(fā)作.
他害怕,當某天取回意識時,眼前的不是壞掉的椅子或木柜,而是桐冰冷的尸體。
只有這件事,絕對不能讓它發(fā)生。
嗯哼,原來如此,比起自己的死,更加害怕殺死自己重要的人嗎,人類真是復雜的生物。
在將最后一塊面包也吞進肚里后,少年上下打量了幾眼千謠,看上去像是在吃完前菜后,滿心期待地等待著主菜的美食家一樣。
而千謠也不甘落后,彷佛在可憐對方般的干笑了笑。
對啊…不過連名字也沒有的你,是不會明白的吧,人類的這種感情。
是啊,我不明白,但在把你的所有都吃下之后,我就會明白的吧
不,就算吃了我,你也不會明白,作為怪物的你,永遠不會明白人類的感情。
喔…你,這么肯定嗎
這是第一次,少年一直都平靜如水的語氣中,第一次隱約夾雜了一絲惱怒,放出的氣息頓時猛烈了好幾倍,彷佛要讓人窒息一般。
然而,千謠卻對此不屑一顧,腦海中想著的盡是桐的身影。
你不會明白的…她不會想讓我看到她化為怪物的姿態(tài),我也一樣…所以我選擇了來到這里。因為…不管我做什么,結果都只會是讓她傷心啊…
和她在一起的時光我實在是很開心,表明了我的感情,而她也接受了我,更是讓我幸福得像是在作夢一樣,可是在這個世界,幸福是有代價的。
因為我的任性,因為我選擇了往前走一步,結果卻是變成現(xiàn)在這樣,不管我是繼續(xù)留在她身邊,還是像現(xiàn)在這樣突然消失…也只會恨恨地傷到她的心。
是我的任性,我的自私…如果我不表明感情,她也就不用那么傷心了吧我甚至想過,只要她比我快一步變成怪物,那就不用知道我亦在變成怪物這件事…我甚至想過這么殘忍的事…!我竟然在希望她變成怪物!
如果早知道…不!明知道說出來的話就會傷害到她!可是我卻依然說出來了,結果不就變到現(xiàn)在這樣了嗎!我恨不得回到當初,直接殺掉當初的我!或者當初我們根本沒有相遇的話…!
激動地站起來,撞倒了椅子也有察覺的千謠卻是在說到一半突然頓了一頓,呆了一拍,又露出了迄今為止最為苦澀的慘笑。
看啊…我又說出了這么殘忍又自私的話了…這個既任性又自私的我,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一個絕對不應該喜歡上的人,又做出了如此大錯特錯的決定,這種悔恨,簡直想將自己碎尸萬段的忿恨…你這個怪物又會明白嗎
你…不會明白啊…明明最不想讓她受傷的是我,可最后傷得她最深的…也是我啊。
千謠再也笑不出來地跌跪在地上,雙手像是要撕破自己的臉皮一樣,在臉上留下了深深的十道爪痕。
情緒爆發(fā)過后,他已經(jīng)沒有任何的力氣;自責,內(nèi)疚,悔恨…無數(shù)的負面感情,讓他幾乎是拼了命才忍住了舉起刀刃自行了斷性命的沖動。
…這樣嗎,看來我確實是不會明白。人類真是復雜的生物。
不知為何,少年又一次重復了剛才說過的話,或許此刻他的心境有了什么改變也說不定,可這頭怪物真的會能理解嗎只有人類才有的,這種復雜的感情。
而現(xiàn)在…我又一次要傷害到她…你,殺了我吧。
不知過了多久,青年才能再一次說出話來,他看向少年,語氣中彷佛帶著一絲祈求。
他的嘴角流下了一道血痕,怪物的侵蝕已經(jīng)連他的內(nèi)臟也影響到,大概在桐之前他會更快成為那些可怕的怪物。
真奇怪,從你剛才的話來推斷,你應該不會做出這個決定才對。
我實在是太過軟弱了,那孩子的感情是沒錯的,可無論我再怎么想,也只能得出否定她這份感情的答案…我做不到…這次是我逃跑了,她要怎么恨我也沒有關系,就算我成了一個怎樣的人渣也沒有關系…!
只有她…我實在是不想讓她再受什么打擊了…比起知道我也會成為怪物,也許我隨便死在哪兒,對她的傷害會少一點吧…至少就如她希望的,我不會看到她化為怪物的身姿。
真是笨蛋呢…明明我就沒有介意過。
這樣嗎,那好吧。雖然還想知道更多有關人類的事,我就不那么費事,直接把你的所有都進食掉吧。
少年回復到開始的模樣,嘴角彎起那一絲沒有任何溫度的弧度,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千謠的面前。
你,最后還有什么遺言嗎
…如果可以,真的想在原來的世界與她相遇,然后帶她一起飛上天空呢。雖然已是絕不可能的事吶…你,能理解嗎
千謠并沒有作任何的反抗,只是輕輕地舉起了手,作出了投出紙飛機的手勢。
也許把你吃下去后,就能理解了吧。
然后,少年張開了口,這之后回響在博物館中的,只有人體被撕碎,以及不斷地嚼咀的聲音。
吃掉,吃掉,吃掉,肌肉,脂肪,內(nèi)臟,血液,骨髓,腦漿,經(jīng)驗,記憶,知識,靈魂,存在,一切,全部全部都一一撕裂咀嚼吞食消化掉。
直到,房間回歸死寂為止。
果然,還是不理解啊。
少年只是以手背抹了抹沾到各種液體與碎粒的嘴角,也不顧身上的衣服被弄得有多臟,彷佛滿足走站了起來,走向了展覽廳的入口。
那么你呢能理解他的感情嗎
走出了展廳,少年以饒有趣味的目光看向抱膝坐在入口旁邊,已經(jīng)有一半身軀化為了樹木的少女。
[…怎么可能明白啊…!那個笨蛋!為什么要做出這樣的決定…!]
桐的淚水不斷地從眼角淌下,聲音因為嗚咽而變得越發(fā)地沙啞;在少年進食的時候她一點聲音也沒有發(fā)出,只是不斷地強忍著,強忍著。
[我完全不介意啊…!遙先生向我告白,那是我最高興的一刻,我完全沒有后悔,也沒有打算怪責他!可現(xiàn)在他自己一個逃跑了…為什么他總是那么狡猾!就因為他是大人嗎!]
[好狡猾…太狡猾了啊,遙先生…為什么總是要搶先一步…你不在的話,要由誰來拯救我啊…]
胸口好痛,痛得像是被緊緊揪住了一樣,痛得少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哭聲,大聲地哭喊了起來。
你就是他的那個伙伴吧,他真是殘忍呢,選擇了以死亡去逃避,留下你自己一個…
[你給我住嘴!遙先生他…!遙先生他絕對不是一個軟弱的人!他只是…!]
不知花了多少努力,拼命地跟著千謠來到這里的她,已經(jīng)連撲上去和少年拼死的力氣也沒有了,樹化的半邊眼睛也已失去視覺,很快就連大腦都會被樹化吧。
[沒錯…遙先生是大人,所以才那么的狡猾…而我也一樣,如果我能夠再坦率一點的話…結果也不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吧。]
[我沒有后悔啊…即使變成現(xiàn)在這個結局,我也沒有后悔…只是,如果能夠再一次與他相遇的話,我會比遙先生更早一步,說出我喜歡你,這樣的話…他也就不用怪責自己了吧…]
…這樣嗎。
最后,少年看著漸漸變得沉默的桐,沒有表示什么,轉(zhuǎn)過身去便緩緩走向出口。
人類真是復雜的生物。
他再三地重復著同樣的句子,可表情卻和當初的彷佛有著微妙的不同;在把人類進食掉后,他有變得更接近人類嗎答案只有他自己知道。
[至少…讓我在這里永遠陪伴著你吧…]
然后,不知過了多少年,在博物館之外,立起了一棵高大的樹木,又或是一朵巨形的花朵,它只是待在博物館之外,把所有接近的事物盡數(shù)驅(qū)趕。
就和名為桐的人類一樣,背靠著自己最愛的人葬身之處,花中的少女今天依舊遙望著遠方的天空。
理應沒有神智的它,也許只是在發(fā)呆,但也許是在期盼著不知哪一天,天空中會無端飛過一架紙飛機,耳邊響起了那個人的聲音…
那就是少女變成孤身一人之前的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