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沈樂：我再一次看到了長安
沈樂：我再一次看到了長安
頭頂著曾經(jīng)被擊破一個大洞，現(xiàn)在還是保留著那個大洞的鐵盔。
身穿曾經(jīng)是大唐安西軍最好的甲胄之一，歷經(jīng)磨難又重新修復(fù)的鎧甲。
腰上圍著代表大唐朝廷威嚴(yán)和認(rèn)可的金帶，一部分金帶銙是他從沙漠里慢慢撿回，另一部分，是他親手鏨刻補齊。
兩肩上獅頭高昂，雙目青光吞吐，手握曾經(jīng)在戰(zhàn)場上兇威凜凜，一刀揮出人馬俱斷，又以后世科技和鋼材重鑄過的陌刀……
足踏長風(fēng)，直面異獸。
沈樂長吸口氣。冰冷的，稀薄的，飽含著冰雪靈性的空氣吸入肺里，感覺整個人都振奮了起來，全身鎧甲都發(fā)出了錚錚清鳴。
力量統(tǒng)合為一，在全身上下高速流轉(zhuǎn)，最終，于刀刃上凝成一線鋒芒：
“殺�。。 �
一線亮白，斜揮而下。
這白光異常纖細(xì)，混雜在斜照的陽光當(dāng)中，若不是它和陽光方向不同，幾乎辨認(rèn)不出來。
一揮出，就沿著刀刃的方向不斷延展，不斷向前。卻并不變寬、變厚，仍然是細(xì)細(xì)的一條，落到那雪山異獸身上，一揮而過：
“嗷……嗚？”
異獸聲音都變了。他正在蓄勢跳起，前腿已經(jīng)離地，兩條后腿蹬出到一半，差不多已經(jīng)是騰空狀態(tài)。
此刻被一線白光斬過，它整個軀體都僵硬在了原地，低頭看看自己，再嗅嗅那條凝定不動的白光，發(fā)出了疑惑的聲音：
“嗚嗚？”
須臾，巨大的身軀，開始快速崩散起來。先是構(gòu)成毛發(fā)的云霧不斷波動，不斷渙散，從蜷曲或飄揚的毛發(fā)形態(tài)，變成了大團大團的云霧；
再是構(gòu)成皮膚、肌肉的積雪簌簌落下，很快就在山坡上堆出了大片積雪，又迅速引發(fā)了又一次雪崩；
再是構(gòu)成軀干核心的寒冰，大塊大塊往下墜落。每砸下一塊，都砸出一聲巨大的轟鳴，冰橋斷裂，冰壁崩塌，滾滾而下……
“打……打死了嗎？”
沈樂驚魂未定。山腳下，無人機指揮中心，兩個關(guān)注著沈樂的地方，都是一片寂靜：
沈樂的戰(zhàn)斗力居然這么強了嗎？
不依靠器靈，不依靠別的加成，光憑他自己揮出這一刀，就能斬殺如此強悍的異獸？
“看來，對他的評估，又要重新做了，他的重要性又得往上調(diào)了啊……”
“還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人家到底是頂尖大學(xué)的高材生，是國家最優(yōu)秀的教育體系培養(yǎng)出來的……”另一個特事局官員感嘆：
“從他一貫的行為模式看，只要不惹他，他應(yīng)該……至少不會惹人吧……”
“難說，手握利器，殺心自起。他以前不喜歡打架，不代表以后不喜歡用暴力解決問題……他現(xiàn)在旅行都不喜歡公共交通，都用法術(shù)了！”
“那也是你們逼得！”前面發(fā)言的那位驀然大怒：
“你先把他當(dāng)危險人物看待，事事都用惡意揣測人家行為模式，好好的人，都給你逼到對立面去了！”
“我又沒說真的要這樣做！多做一點準(zhǔn)備，多做一份預(yù)案不行嗎？！”
兩人怒目相視。須臾，指揮中心正中，一個年紀(jì)格外大、級別格外高的中年男子，出聲打斷：
“行了�，F(xiàn)在不是吵的時候——快看，戰(zhàn)局又有變化了！”
互瞪的兩人扭頭看向屏幕。大屏幕上，鏡頭忽遠(yuǎn)忽近，卻是無人機繞著圈遠(yuǎn)遠(yuǎn)環(huán)飛，緊緊盯住沈樂和異獸的戰(zhàn)斗。
一刀斜過，那異獸全身崩塌下去，散碎成冰雪。沈樂松一口氣，剛要嘗試落地，濺射起來的雪霧，猛然被山風(fēng)吹高，開始凝成一面鏡子模樣。
那鏡子哪怕還沒有凝結(jié)完成，哪怕鏡面還有些模糊，已經(jīng)顯示出了不可思議的威能：
沈樂遠(yuǎn)遠(yuǎn)一望，心旌搖動，仿佛整個人都被攝入了鏡子當(dāng)中，又仿佛快速穿梭，瞬間就透過鏡面，看到了輝煌而嚴(yán)整的長安城……
“糟糕！”
這是幻境？
是攝魂？
還是……別的什么東西？！
無論如何，不能跟它耗下去！我在明，對方在暗，我懸在半空，對方有一整座雪山的靈氣作為支撐——
這個樣子，我會被它耗死的！二階段是幻境，誰知道三階段是什么呢？！
沈樂猛然閉眼。雙手持定長刀，凝立虛空，把全副心神都放到了鎧甲的共鳴上：
給我找出來，那半面銅鏡在哪里，我們一口氣拿到它！
甲葉錚錚。沈樂披掛的鎧甲，每一片甲葉都在鳴響，明明被他用皮繩穿好、仔細(xì)打結(jié)，這時候，卻像是龍鱗一樣在快速翕張；
肩吞上的兩只獅子同時扭頭，目光炯炯射向前方，四顆綠松石射出四道青綠光華，筆直照破云霧；
而沈樂揣在胸口的半面銅鏡，更是傳來一陣灼熱，勃勃跳動，像是一顆為了大唐，要堅持到最后一刻的心臟：
前面！
就在前面！
我感覺到它了，它也感覺到我了——向前！向前！
沈樂猛然仰頭長嘯。他雙手高舉陌刀，并不揮砍，而是緊緊攥住刀柄，往前一刺。
刀尖上飛出一縷光芒，指向前方冰鏡。瞬間，冰鏡劇烈震動起來，而沈樂心念一動，催發(fā)周身冰風(fēng)，裹著他筆直前行，一頭撞向冰鏡！
每靠近一步，身邊的幻象就清晰了一分，仿佛從21世紀(jì)穿越時空隧道，直接投向8世紀(jì)的長安城。
樂游原，曲江池，巍峨樓閣，廢池喬木。沈樂一邊告訴自己“假的，別看，當(dāng)心摔死”，一邊還是忍不住，一眼一眼地往里看：
這可是長安啊！
是他上次在鐵甲的記憶當(dāng)中看了一眼，沒來得及看仔細(xì)，很想再細(xì)細(xì)觀看的長安城��！
想要走在它的街頭，想要細(xì)看筆直的朱雀大道，想要細(xì)看每一座里坊、每一座樓閣，想要再看一遍大明宮，再看一眼含元殿……
眼看就要撞進冰鏡當(dāng)中，乳白色的冰霧已經(jīng)騰騰張開，幾乎把他包裹在內(nèi)。
每一片冰棱都光滑如鏡，每一片小小的冰棱，都映照著一片房屋或者街道，反射著沈樂站在長安城內(nèi)的身影……
沈樂一眼看過去，幾乎就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身邊劇烈震顫，托舉著他的風(fēng)旋開始渙散，他整個人筆直往下掉落——
“當(dāng)心！”
“當(dāng)心�。。。 �
（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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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樂：我再一次看到了長安
明明知道沈樂不可能聽見，山腳下的兩個特事局小哥，和指揮中心里面對屏幕的技術(shù)人員，仍然有好幾個情不自禁地喊出聲。
無人機操作手緊緊攥住雙拳，才阻止自己操縱飛機快速飛過去，把沈樂托舉起來，帶離雪山：
忍��！
一定要忍�。�
這么近距離接觸，只要稍微一失誤，那就是讓高速飛行的飛機，直接撞在沈樂身上！
這威力比汽車全力撞擊要大得多，會死人的！一定會死人的�。。�
相信沈樂，相信他的應(yīng)變，至少，也要相信他身邊的器靈們——
他這次帶了多少器靈在身邊？
它們來得及提醒他、保護他么？
“當(dāng)心！��！”
一道閃電猛然躍出，落在沈樂腦門上。藍白色的電光蜿蜒游走，沿著沒有形成閉環(huán)，因而起不到法拉第籠功能的鐵甲，把沈樂全身都電了一遍：
尖銳的刺痛，一下子把沈樂喚醒過來。與此同時，身邊兩圈光環(huán)，依次向外展開：
一圈色作淡青，幾乎透明，一閃即逝�；鬏p柔的風(fēng)漩，安安靜靜托住沈樂，讓他飄浮在半空；
另一圈七彩流離，異常華美。在外人看來只是一圈彩虹，而在沈樂看來，卻是一整個滿滿煙火氣的人間：
有珠溪鎮(zhèn)，有南華街，有天香樓。有支起一個小爐子做蛋餅，從早上五點半忙到十點收攤的阿姨；
有背著沉重的書包，非要繞遠(yuǎn)路也要走到天香樓，買兩個羊肉包子當(dāng)早飯的學(xué)生；
有坐在店門口削竹篾、蒙油紙、畫油紙傘，將一把把油紙傘懸在店門口，懸成小小一片云彩的店老板……
如此種種，無不在提醒沈樂：
醒醒！
醒醒��！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新中國了，已經(jīng)過去一千多年了，不再是唐朝了！
不要沉溺進去，不要把自己埋在幻象里，不肯抬頭！
沈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長長吐氣。再睜開眼時，雙目已經(jīng)是一片清明：
“謝謝你們。青燈、蘭妝，謝謝你們……我醒過來了！我知道了！我——不會被迷惑了！”
再沖一次，再奮力沖一把，直搗黃龍，把那半面銅鏡抓�。�
他凝神定氣，再一次引動鐵甲的共鳴。這一回，鐵甲傳來的反饋格外明晰：
就在前方！
就在下面！
只要沖過去，只要伸出雙手，就能碰到它，就能夠握住它了！
沈樂長長吸一口氣。冰風(fēng)，霜雪，再一次向他圍攏過來，以他為中心，聚集成一個厚厚的圓球；
然后，那圓球開始變形，開始拉長。頭部厚重，而尾部散漫，向外大量噴吐著雪霧：
整個圓球，以一種彗星般的姿態(tài)，一頭撞進冰鏡當(dāng)中。
一邊旋轉(zhuǎn)，一邊沖擊，冰鏡嘩啦啦地塌陷下來，投射出大片大片的里坊、市場、酒肆、宮殿，卻無論如何，無法阻止住彗星的突進：
那顆彗星，以一種決絕的，迫不及待的姿態(tài)，一頭撞進冰鏡深處。下陷，下陷，沉沒，沉沒——
山搖地動。
整座雪山上，沉寂了上前年，封凍了上千年，一層一層落下又凝固，落下再凝固的，先前異獸崩塌都沒有移動的冰川，開始坍塌下來。
它們發(fā)出喀啦啦啦的可怕爆響，斷裂成一大塊一大塊，房子大小，橋板大小，甚至半個山尖大小，翻滾著，沖撞著，咆哮成一條可怕的冰龍：
沖！
向下沖！
裹挾所有的積雪，斬斷所有的寒風(fēng)，刮開山坡上厚厚的冰層！
一直沖到山腰，沖到山腳，沖到?jīng)_不動為止！
這樣天地自然的威力，沈樂哪怕有法術(shù)保護，也不敢正攖其鋒。他緊急拉起，脫離坍塌的冰層，懸在空中，心有余悸地向下望去。
騰騰的冰霧，幾乎撲到他的腳底，身邊一片死寂：
所有的小家伙們，再怎么能打，再怎么膽大包天，這會兒全都嚇住了，沒有一個能在這等景象面前說得出話……
許久許久，直到這一片天地平靜下來，沈樂才慢慢降落，雙腳踩在冰層上。感應(yīng)四周，立刻松了口氣：
“好了，找到了！大家準(zhǔn)備一下，我們——下去！”
冰層在他腳下無聲無息化開。沈樂微閉雙目，感應(yīng)著周圍的冰雪悄然變動方位，一點一點納入他掌控；
感應(yīng)著懷里半面銅鏡輕輕震動，莫名的波動準(zhǔn)確指向斜下方；
感應(yīng)著另外半面銅鏡散發(fā)出的波動，懵懂地、欣喜地，甚至有點急不可耐地迎了上來……
“找到了！”
沈樂精神一振。雙手探出，指向?qū)γ妗１┰谒_下敞開道路，化作一條光滑的、堅固的滑梯，筆直通向那半面銅鏡。
沈樂臉上揚起笑容，輕輕一跳，順著梯子就滑了下去：
我！
來！
啦�。。�
這最后一段旅程順利得異乎尋常。沈樂半躺在冰壁上，越滑越快，越滑越快，感覺自己全程在風(fēng)馳電掣——
體驗之爽利勁爆，甚至已經(jīng)超過了哈爾濱冰雪世界那個著名的大滑梯。
耳邊風(fēng)聲颼颼，背后甚至被磨得有點發(fā)燙，光潔的滑梯沒有半點顛簸，直通目的地：
“呦吼——�。。�！”
滑到盡頭，身下猛然一空，整個人被滑道高高拋起，甩向冰壁。沈樂手忙腳亂，終于在最后一刻招呼風(fēng)旋，把他托起在半空，輕輕放下：
“呼……失策了，滑道設(shè)計失誤，差點撞死自己……”
他慢慢蹲跪下來。小油燈自行躍出，亮起一團銀光，為他照亮身邊的冰洞。
腳下，正前方，半面銅鏡安安靜靜地躺在面前，閃閃發(fā)亮，宛如新磨。
沈樂一顆心臟劇烈跳動起來。經(jīng)歷千難萬險，終于碰觸到了最后一塊拼圖，他一瞬間竟然不敢上前，不敢伸手去觸碰這枚鏡子。
好半天，他才慢慢屈膝蹲跪下來，伸出雙手，將銅鏡捧到胸口：
光芒閃耀。
身上鐵甲，膝上陌刀，手中銅鏡，一起震動共鳴，將沈樂拉入幻境當(dāng)中。
那一瞬間，沈樂真真切切，再一次地看到了——
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