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且莫走，且莫走，再走怕你也無頭
且莫走，且莫走，再走怕你也無頭
“我先看看可以嗎？”
沈樂謹(jǐn)慎地盯著那艘小船，不敢答應(yīng)，卻也舍不得拒絕。
巴掌大的一艘小船，沒有船艙，沒有船艙上可以開合的窗子，沒有船頭上斜坐觀景的人，沒有茶爐、茶壺、手卷、念珠，各種各樣的細(xì)微物品。
一眼看上去，修復(fù)非常簡單，只要鋸兩塊尺寸合適的木頭，塞進(jìn)縫隙里，涂魚鰾膠，再給補(bǔ)過的地方上色，完成。
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沒這么簡單，完全沒有這么簡單——
這艘船的本質(zhì)，絕不是他看見的這個樣子！
彭先生笑了一笑，把小船往他面前推了推，示意他隨便看。沈樂還不敢上手，先把精神力探出去一絲，落到船頭……
船頭……
船頭呢？！
船頭好像和他隔了千里萬里！又好像蒙了一層強(qiáng)力的屏障，明明就在那里，偏偏怎樣都探不過去！
他暗自嘆了口氣，努力凝神，用精神力沿著船頭一路抹過去。
別說船頭，船身，就連甲板上面，那些看似空蕩蕩的地方，都罩著一層肉眼看不見、然而極其強(qiáng)力的護(hù)罩。
再仔細(xì)探查，那護(hù)罩并不是簡單的一層力量，而是根植于船身的，非常精細(xì)，層層交織的羅網(wǎng)。
以他現(xiàn)在的精神力，別說撕開羅網(wǎng)，一頭撞進(jìn)去，就算變成一根針，戳進(jìn)羅網(wǎng)的經(jīng)緯線之間，他都完全做不到！
唯一例外的，就只有船舷和船底的破口。精神力探過去，那里的護(hù)罩確實有個缺口，然而也不是可以隨意探進(jìn)去：
事實上，這破口處給沈樂的感覺，讓他想起了在玉璧里修那棵大樹，在樹干破洞邊緣感受到的驚心動魄。
那種亂流，那種撕裂感，那種直覺上的危機(jī)，真的很像，非常類似……
沈樂有點不死心，把精神力滲入銅片，依靠銅片加成，再嘗試了一次。
這一次也沒有好到哪里去，銅片能增強(qiáng)他的精神力，卻沒法增強(qiáng)他的精細(xì)操控。
更重要的是，修補(bǔ)這玩意兒，沒法以力破巧，只能一點一點攢上去。而且，他甚至沒辦法靠銅片作弊——
銅片對面前這艘小船，似乎不太感興趣的樣子……
“我恐怕修不了�！彼L長嘆了口氣，滿臉不舍，抬手做了個“把小船推回去”的手勢：
“這東西的難度有點高，不是我能處理的。也許，我再升個十七八級，說不定就行了？”
彭先生眼里有些遺憾，也有些贊許。他隨手一拂，收回木船，順手推出手機(jī)，調(diào)出微信界面：
“那我過一兩年再問問你？或者，你這個，升級……”
他語氣有點滯澀，似乎對面前坐的活人也能“升級”這種事情，還有點兒不太習(xí)慣。然而，頓了一頓，還是流暢地說了下去：
“需要什么條件？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嗎？”
沈樂猶豫了一下，還是笑著搖了搖頭。大佬愿意幫忙是大佬客氣，才
且莫走，且莫走，再走怕你也無頭
“這些東西，您花了多少錢收的？還是多少特事局積分？我轉(zhuǎn)給你？”
“啊，不用不用。”老板娘雙手亂搖：
“這些不是我買的，是別人存在我這兒的，我最多就提供個庫房。如果你想修復(fù)，能修復(fù)，我再幫你找原主去談！”
“誰這么大方？”
沈樂斜睨老板娘，得到了一個神秘的微笑。他便也不再追問，沿著架子慢慢行走，一樣一樣仔細(xì)看過去。
以前他挑選待修復(fù)物品，都是依靠物品本身的靈光，靈光強(qiáng)的就有靈性，靈光弱甚至沒有靈光的，就算修好了，銅片估計也沒啥反饋。
然而這一批東西，靈性都強(qiáng)得快要肉眼可見，挑選可以修復(fù)的東西，就考驗他的眼力了……
沈樂拿起一件，放下，再拿起一件，再放下。這些東西五花八門品類極其豐富，上到青銅器，下到民國時期的報紙、小人書，什么都有；
然而，不管是什么東西，都有一樣共同特征：
它們都像是泡過水的，甚至，像是在淤泥里埋了不知多久的……
“嘖……別的也就算了，這本民國時期的書，是怎么從水里撈出來，還能完好無損的？”
沈樂用精神力裹住書頁，小心翼翼地翻了一頁，嘖嘖稱奇。
書頁上有明顯的水痕，淤泥痕跡，甚至水草、水藻的痕跡。
然后，書頁基本平整，沒有太大的褶皺，沒有粘連，顯然被撈出來以后，得到了良好的修護(hù)……
除了臟污之外，這本書也沒有什么特別的破損，靈性也沒有觸動。沈樂放下書本，往前邁了一步：
“這瓶子也太神奇了……”
巨大的，一人多高的，厚重的瓷瓶。上面的顏色花里胡哨，讓沈樂立刻聯(lián)想到那個著名的，“清乾隆各種釉彩大瓶”：
雖然不至于像那個瓶子一樣，86厘米高的瓶子，集中了十幾種施釉方法，集高低溫釉、彩于一身，但是，色彩的繁雜，也很可觀了……
而且，這瓶子上的靈性，簡直亮得讓沈樂有點眼瞎的感覺。都不用走到旁邊，距離三步遠(yuǎn)，就感覺能聽到它在嗷嗷直叫：
【救一救……救一救……救救孩子……】
沈樂很感興趣地繞著那瓶子兜了一圈，從上看到下，從下看到上，只差找個自拍桿，伸進(jìn)瓶口里面去照一圈。
看完以后，還是遺憾地嘆了口氣：
“哎……搞不定啊……”
瓶口磕掉了巨大的一塊，瓶身上兩個大洞，上面的釉彩，東一塊、西一塊，不是磕損就是剝落。
至于到處粘附的貝殼螺螄，那都不是個事兒了——沈樂順著瓶身上的裂縫左看右看，總覺得如果不是這些小生命，瓶子早就變成碎片了……
這要把它修復(fù)，那層層疊疊的凸起釉彩，就不是用石膏倒模糊上去，然后再往上涂顏色的事兒了。
沈樂估計，自己怎么著都得重新燒一個，再把相應(yīng)的部分切下來，貼到瓶子上面去：
可是，這么高難度的多種釉彩，燒造？
這是要他死嗎？
沈樂繞著瓷瓶轉(zhuǎn)了三圈，嘆了無數(shù)口氣，終于繼續(xù)向前。他的目光一次次被吸引，又一次次遺憾挪開：
這緙絲屏風(fēng)非常美麗——不修！不修！再修紡織品我就是狗！
這紅漆盒子也很漂亮——不修！不修！我修過妝奩盒了，不想再修個漆器！
這把扇子也非常漂亮——不修！不修！這玩意是鑲玳瑁的！
現(xiàn)在這年代了，我上哪兒去找玳瑁給它補(bǔ)缺��？去找老海龜，讓他從背甲上劃一塊？
走著走著，沈樂忽然一個激靈，感覺背后起了一陣陰風(fēng)。
他猛然回頭，死死盯住背后，就看到一個無頭鬼縮在陰影里，哀哀戚戚：
“還我頭來……”
“還我頭來……”
“還……我……頭……來……”
這淹死鬼還是個斷頭鬼啊？
沈樂好奇上前一步。就這一步，耳朵里響起的聲音，已經(jīng)瞬間變了臺詞：
“且莫走，且莫走，再走怕你也無頭……”
“且莫走……”
沈樂齜牙咧嘴，摸摸自己脖子。我還就不信了！
大好頭顱在此，有誰能取了去！
他上前第二步。黯淡光芒下，無頭鬼的全身映入眼簾：
它端端正正坐在一座佛龕當(dāng)中，被一小群各種各樣的小佛像包圍著。身上顏色黯淡，斑駁碎裂——
卻是一座沒有了頭，胳膊也少了一半的千手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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