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1章 歸墟噬星

    冰冷的監(jiān)察意志如九幽寒潮，自那沉眠的淵瞳陣列彌漫而出，穿透破損艦首的裂口，浸透墨九霄的四肢百骸。玄墨腔壁流淌的暗紫靈紋似活物血脈，在死寂中無聲搏動。他背倚艙壁，斷骨錯位的銳痛與臟腑翻攪的嘔意交織，口鼻間鐵銹腥氣揮之不去。脊背星軌刻痕的灼燙稍緩，歸墟之瞳需陰陽雙鑰的箴言懸于識海，如芒刺在背。生息偃陣深處那化身異動的詭譎靈韻，更添一絲陰霾。

    基座在前。這滅世兇器的基石沉眠于星艦顱骸深處，淵瞳雖闔，其威如獄。墨九霄強聚殘存神念，第八竅冰魄感知凝為無形觸須，越過扭曲的艦首殘骸，如履薄冰般探向棱錐基座底部——一處靈紋匯聚、形似古碑的暗沉玉版。

    感知觸及玉版表面的剎那，非是抗拒，而是一種冰冷的、漠然的……接納。

    嗡——

    玉版之上，暗紫靈紋驟然大亮！并非攻擊，而是一股浩瀚森寒的載錄洪流，循著感知的聯(lián)系，如決堤冥河倒灌入墨九霄識海！

    非是零碎記憶。此乃歸墟之瞳本體鐫刻的、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征伐實錄。

    視角高懸于冰冷星垣之外。下方，一顆星辰緩緩輪轉。其色靛藍，七分汪洋，三分陸塊。陸塊輪廓奇異，如巨龜負島，島鏈蜿蜒似龍脊。海洋深處，隱有龐然巨影游弋，其形如鯤鵬，背生珊瑚巨林，鱗隙間流淌著靈炁輝光。此非無名星辰，其星躔軌數(shù)、云靄流轉之律、地脈靈樞之涌，皆與墨九霄識海中渾天儀所載的、他們此刻身處的這片殘骸墳場所環(huán)繞的恒星系主星——【蒼溟界】——完全吻合！

    滅世之景，于此星重演。

    冰冷的歸墟之瞳懸于天外，暗紫環(huán)翼展開，中心的永寂黑淵鎖定蒼溟。無悲無喜，唯有器靈樞核冰冷的敕令。

    湮滅靈流貫空而下。

    接觸蒼溟云靄罡風層的剎那，非是爆炸。是抹除。被靈流直擊的巨龜狀陸塊，連同其上山川城闕、億萬生靈，瞬間化為最原始的混沌之炁，連塵埃都未能留下。一個邊緣流淌暗紫劫火的巨大空洞，猙獰地烙印在星辰表面�？斩醇彼贁U張，汪洋被蒸發(fā)，形成環(huán)繞空洞的、高達數(shù)萬里的熾白炁浪。殘留的陸塊向內崩塌、碎裂，被無形巨力扯向那湮滅的核心。

    數(shù)息之間，蒼溟界近半星辰物質歸于虛無。巨大的創(chuàng)口內，裸露的地脈熔髓在真空中沸騰、噴發(fā)，又在歸墟之瞳余威的強行拘束下，迅速冷卻、變黯。

    冷卻的熔髓表面，并非自然凝結的崎嶇地貌。沸騰的白熾漿海在絕對力量與冰冷虛空的共塑下，其表層以肉眼可見之速凝固定形——化為一枚覆蓋了幾乎整個創(chuàng)口的、冰冷死寂的、由無數(shù)規(guī)則六棱玄晶簇擁而成的巨大復眼！復眼中央，一道由暗紫冷卻巖髓構成的深邃豎痕，如同泣血之疤，永恒烙印于星辰尸骸之上。

    載錄于此戛然而止。冰冷的“事實”呈現(xiàn)完畢，無因無果，唯有毀滅的果。

    墨九霄神魂劇震，污血自緊咬的牙關滲出。被抹去的，竟是他們立足之本源星系的主星！這墳場所環(huán)繞的恒星，竟是蒼溟界湮滅后殘留的孤陽！

    載錄洪流并未停歇。更多星辰湮滅的景象在識海中飛速閃過，目標各異，終局如一。直至洪流卷至載錄玉版的最末一頁。

    此頁靈紋黯淡，邊緣布滿細微裂痕，似被巨力損傷。其上不再是星辰坐標與攻伐時序，唯有一道以暗紫劫火為墨、蝕刻于玉版深處的冰冷敕令：

    【誅絕令：鏡淵叛道者。】

    【標定：心魄血符逆源�！�

    【執(zhí)行者：歸墟之瞳�！�

    【敕�。撼醮�偃師·天工血烙�！�

    敕令字跡森然，每一個符文都流淌著不容置疑的滅絕意志。尤其那“鏡淵叛道者”五字，其靈紋結構扭曲猙獰，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怨毒與必殺之意。

    滅星載錄的冰冷余韻未散，這道誅絕敕令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入墨九霄的識海。鏡淵叛道者？歸墟之瞳湮滅蒼溟界，竟是執(zhí)行初代偃師敕令，誅殺鏡淵文明的……叛徒？

    冰冷的監(jiān)察意志如亙古冰川傾軋，自那沉眠淵瞳陣列彌漫的威壓，穿透艦首猙獰的裂口，浸透墨九霄的玄鐵軀殼與神魂本源。玄墨腔壁之上，暗紫靈紋如活物血脈賁張搏動，每一次無聲的鼓蕩，都牽動著整個腔體的森寒氣息。他背抵著因撞擊而扭曲的艙壁，斷骨錯位的銳痛與臟腑翻攪的嘔意交織如麻，口鼻間彌漫的鐵銹腥氣濃得化不開。脊背星軌刻痕的灼燙雖稍緩，然歸墟之瞳需陰陽雙鑰的冰冷箴言，如同懸于神魂之上的斷頭鍘刀。生息偃陣深處那具化身傳來的詭譎靈韻，更似幽潭下潛藏的毒蛟，攪動著不安的漣漪。

    滅世基座，近在咫尺。那棱錐結構銳利如神罰之刃，淵瞳雖闔，其沉睡的威儀卻如九幽之淵，無聲地吞噬著所有靠近的光線與希望。墨九霄強聚瀕臨潰散的神念，將第八竅冰魄感知凝練至極致，化作一縷無形無質、卻又堅韌無比的寒息觸須。這觸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越過艦首犬牙交錯的破敗殘骸，緩緩探向棱錐基座底部深處——一方色澤最為暗沉、靈紋最為繁復、形如古老墓碑的玄墨玉版。此乃器靈樞核的載錄之碑，兇器過往的冰冷見證。

    感知觸及玉版冰冷表面的剎那，并無預想中的排斥或攻擊。迎接他的，是一種更為深邃的、源自造物規(guī)則本身的、漠然無情的……接納。

    嗡——

    玉版之上，原本緩緩流淌的暗紫靈紋驟然爆發(fā)出刺目的幽光！非是攻擊性的灼燒，而是一股浩瀚無垠、森冷徹骨的載錄洪流，循著感知的聯(lián)系，如決堤的冥河之水，挾著萬古的冰寒與死寂，轟然倒灌入墨九霄的識海！

    此非零碎殘像，亦非情感投射。此乃歸墟之瞳本體以絕對客觀、絕對冰冷的意志，鐫刻于其核心的——萬古征伐實錄。每一幀畫面，每一段數(shù)據(jù)，都剔除了情感的雜質，只剩下純粹的毀滅過程與結果。

    視角被強行拔升至冰冷星垣的至高之處，俯瞰下方一顆緩緩輪轉的靛藍色星辰。此星七分汪洋，浩渺無垠，其色如最深邃的靛青寶石，涌動著磅礴的生命靈炁。三分陸塊浮沉其間，其輪廓奇異絕倫——主體形如背負神山的太古玄龜，其甲殼嶙峋如連綿山岳，山脈走勢勾勒出清晰的龜甲紋路；自龜甲邊緣延伸出數(shù)道狹長的島鏈，蜿蜒盤踞，如同沉睡的巨龍之脊，拱衛(wèi)著中央大陸。汪洋深處，并非死寂，有龐然巨影悠然巡游，其形隱約如《天工遺卷》所載的北冥鯤鵬，背脊之上生有連綿的珊瑚巨林，色澤瑰麗，靈光流轉，其鱗甲開合間，流淌出的微光如同星屑灑落深海。更奇異的是，此星云靄流轉的韻律、地脈靈樞搏動的頻率、甚至環(huán)繞其運行的數(shù)顆較小伴月的星躔軌數(shù)……皆與墨九霄識海中渾天儀所載錄的、他們此刻身處的這片殘骸墳場所環(huán)繞的恒星系唯一主星——【蒼溟界】——的諸般特征，嚴絲合縫，完全吻合！

    滅世之景，于這熟悉的家園星，再次上演。

    冰冷的歸墟之瞳懸于蒼溟天外，暗紫色的巨大環(huán)翼緩緩舒展至極限，環(huán)翼中心，那吞噬一切光線的永寂黑淵，如同天道冷漠的瞳孔，精準地鎖定了下方生機勃勃的靛藍星辰。無悲無喜，無怒無嗔，唯有器靈樞核內部，一道超越情感的、絕對精確的敕令下達。

    湮滅靈流，貫空而下。

    這道無法形容其形態(tài)、無法界定其色彩的純粹毀滅能量，撕裂虛空，瞬間降臨蒼溟界的云靄罡風層。接觸的剎那，非是驚天動地的爆炸。是抹除。是存在本身被從造物的畫卷中強行擦去。被靈流正面轟擊的、那形似太古玄龜?shù)闹醒氪箨懓鍓K，連同其上聳峙的萬丈神峰、奔騰的靈脈江河、依托山勢而建的巍峨仙闕城邦、以及棲息其上的億萬生靈……在萬分之一彈指的瞬間，化為最原始的混沌之炁，連最細微的塵埃都未能留存。一個邊緣流淌著不熄暗紫劫火的巨大空洞，如同造物主被剜去的眼窩，猙獰地烙印在星辰靛藍的表面�？斩醇彼贁U張，貪婪地吞噬著周邊的一切。浩瀚的靛青汪洋被瞬間蒸發(fā)殆盡，形成環(huán)繞空洞的、高達數(shù)萬里的熾白炁浪怒濤，翻滾咆哮，卻發(fā)不出絲毫聲響。殘留的龍脊狀島鏈如同脆弱的琉璃鎖鏈，向內崩塌、碎裂，被那湮滅核心的無形巨力拉扯著，化作一道道絕望的流光，涌向那最終的虛無。

    不過數(shù)個悠長呼吸的時間，蒼溟界近半的星辰物質已歸于永恒的寂滅。巨大的創(chuàng)口內部，裸露的、沸騰的地脈熔髓在絕對真空與冰冷中瘋狂地噴涌、翻滾，熾白的漿流如同星辰泣出的血淚。然而，歸墟之瞳的余威如同無形的巨手，強行拘束著這片沸騰的熔髓地獄。漿流在絕對的力量壓制下，其狂躁的噴涌被遏制，熾烈的白芒迅速冷卻、變黯、凝固。

    凝固的過程，并非自然的造化天成。沸騰的熔髓之海在歸墟之瞳殘余意志與冰冷虛空的共同塑造下，其表層以肉眼可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速度凝固定形——最終化為一枚覆蓋了幾乎整個巨大創(chuàng)口的、冰冷死寂的、由無數(shù)規(guī)則六棱玄晶緊密簇擁而成的巨大復眼！每一枚玄晶都棱角分明，幽暗深邃，如同凍結的絕望之淚。復眼的正中央，一道由暗紫色冷卻巖髓構成的、深不見底的豎狀凹痕，如同泣血的傷疤，永恒地烙印在這顆星辰的尸骸之上，散發(fā)著冰冷非生的監(jiān)察意志。

    載錄于此戛然而止。冰冷的“事實”呈現(xiàn)完畢，無因無果，無始無終，唯有毀滅的最終果報。蒼溟界的過往輝煌，北冥鯤鵬的悠游，盡數(shù)化為這枚巨大淵瞳烙印的背景。

    墨九霄神魂如遭重錘，緊咬的牙關再也抑制不住，一股滾燙的污血猛地嗆咳而出，濺在身前冰冷的甲板上，暈開刺目的暗紅。被抹去的，竟是他們血脈所系的故土星辰！這片無盡殘骸墳場環(huán)繞的孤陽，竟是蒼溟界湮滅后僅存的、冰冷的墓碑！

    載錄洪流并未因這驚悚的真相而停歇。更多星辰在歸墟之瞳下歸于寂滅的景象在識海中飛速閃過，目標各異，形態(tài)萬千，然終局如一，皆化為冰冷的淵瞳烙印。直至這森寒的洪流，卷至載錄玉版的最末一頁。

    此頁景象殊異。其上靈紋黯淡扭曲，玉版邊緣布滿蛛網(wǎng)般細密的裂痕，似曾遭受過某種可怖力量的沖擊。頁面上不再有星辰坐標的羅列，亦無攻伐時序的精確記載。唯有一道以暗紫色的、仿佛永不熄滅的劫火為墨，深深蝕刻于玉版核心的冰冷敕令：

    【誅絕令：鏡淵叛道者�！�

    【標定：心魄血符逆源所歸�！�

    【刑器：歸墟之瞳�！�

    【敕印：初代偃師·天工血烙�！�

    敕令字跡森然如獄，每一個符文都非靜止的刻痕，其內流淌的暗紫劫火如同活物般緩緩蠕動、燃燒，散發(fā)出不容置疑、不容違逆的滅絕意志。尤其那“鏡淵叛道者”五個符文，其靈紋結構異常扭曲猙獰，如同被怨毒浸泡了萬載的毒藤，纏繞盤結，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詛咒與必殺之意，仿佛要將這五個字所代表的存在，從萬古時光長河中徹底焚滅、抹除。

    滅星載錄的冰冷余韻仍在識海中震蕩，這道突兀浮現(xiàn)的誅絕敕令，卻如同淬煉了萬載怨毒的九幽寒匕，狠狠扎入墨九霄神魂最深處！鏡淵叛道者？歸墟之瞳湮滅蒼溟界，抹去故土星辰與無盡生靈，其根源，竟是執(zhí)行初代偃師的血烙敕令，只為誅殺鏡淵文明內部的……叛徒？這冰冷的敕印，這扭曲的怨毒，與初代那漠然視星辰為塵芥的殘像，在墨九霄心中轟然碰撞，激起的非是明悟，而是更深的、凍結靈魂的迷霧與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