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吳魁
季昭沉默。
才三歲的她卻有一種感同身受的錯覺。
或許不是錯覺。
她走進門內(nèi)。
大殿昏暗,輕紗重重疊疊,月光透過琉璃瓦灑下清冷光暈。
季昭將夜間清風(fēng)帶了進來,吹起重重紗幔,似美人飄逸舞動。
隱隱約約的,看見最深處的玉臺。
玉臺上有一人獨舞,樂聲像是從天宮落下,幽遠(yuǎn)寂寥,更添清冷空曠之感。
季昭本還有些沉迷其中,可不知從何處傳來的打斗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整齊斷裂的紗幔從她眼前飄過,扭頭望去,兩個身影漸漸清晰。
一人穿白衫,是畫院的院服,背對著季昭,另一人持劍,指著對方的鼻子。
“大、大哥別殺我,有話好好說……”
被劍指著的那人干笑著退后。
季昭不認(rèn)識他,倒是持劍那人,有些眼熟。
對峙的兩人朝她靠近。
“把儲物袋交出來,自己滾出去。”持劍之人冷聲道。
季昭一聽聲音,更覺得耳熟。
“好好,你別沖動,我這就給你�!卑滓氯藦膬ξ锎锬贸隽艘恢还P,然后把儲物袋丟給對方。
“那只筆也給我。”
這下季昭知道是誰了!
剛想躲一下,對方似乎感受到她的存在,抬眼望來,正好和她的視線撞上。
是季天賜�。�
季昭渾身一僵。
同時白衣人拒絕道:“那可不行,這是我?guī)熥疬z物!”
“既然如此,那你們一起死吧!”季天賜露出一抹陰鷙的笑。
話落,他長劍凝冰,陰寒之氣四溢,只見手腕一抖,寒氣凝成冰蛇,長大嘴直奔二人而去。
白衣人罵了句臟話,抬筆迅速在空中畫出一個圓。
那圓閉合的一剎那,竟然變成了一面盾牌。
“我有妙手,可繪丹青�!�
畫筆再次一揮,憑空吹起一陣狂風(fēng),紗幔飛舞,暫且擋住季天賜的腳步。
白衣人回身撈起季昭,顧不上小孩“誒誒誒”的驚叫聲,他運氣于足底,“歘”地一下跑到大門邊,離出去僅僅一步之遙。
他眼中頓時爆發(fā)出欣喜的光芒,指尖碰到大門邊緣。
“砰——”
邊緣擦著他的指腹過去,大門重重關(guān)上了。
白衣人眼中的光芒頃刻間熄滅。
“想逃?”
腳步聲在空曠的宮殿內(nèi)清晰可聞。
只覺一陣勁風(fēng)襲面,凌厲的劍光劃過眼睛,帶來些許的刺痛。
季昭下意識擋住眼睛,下一秒雙腳再次懸空,被夾在腋下飛奔。
“我怎么這么倒霉啊啊啊!”白衣人邊跑邊喊。
身后一層層紗幔墜落,季天賜緊追不舍。
季昭張開嘴,本想說自己能解決,結(jié)果一股寒風(fēng)直直灌進嘴巴里。
她老老實實閉上嘴巴。
白衣人越想越覺得委屈,就參悟個機緣而已,咋還惹上殺身之禍了呢!
他帶著季昭往中間玉臺的方向跑,想著能一睹美人真容,死了也值得。
可越是鉚足了勁兒跑,就越是到不了。
身后的冰寒之氣越來越近。
季昭神色微妙,因為她看見了新提示。
【幻陣(執(zhí)念):惑心之陣,入陣者若執(zhí)念太深,則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她迎著寒風(fēng)艱難開口:“你、你能停一下嗎……”
白衣人腳步一轉(zhuǎn),回身筆尖一掃,一片水波紋蕩漾出去。
二人的身影扭曲片刻,消失無蹤。
一雙黑色靴子走過。
白衣人屏住呼吸,過了會兒,見對方?jīng)]有返回,才重重松出一口氣,松開捂住小孩嘴巴的手。
“我——”
“噓!不要說話!”
他打斷季昭的話。
季昭乖乖閉嘴,表情更加奇怪了。
這個白衣服的大哥哥,是不是已經(jīng)被幻境影響了呀?
叫停季昭,白衣人自己倒是開始說話了。
“你是今年進了觀星臺的那個小孩吧?我叫吳魁�!�
“我——”
“打住,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眳强俅未驍嗉菊�,“和你們這種人交往過深,總會惹上麻煩�!�
季昭欲言又止。
吳魁繼續(xù)說:“等會兒你別出聲,我們悄悄溜到門邊,我來開門,然后你先出去。”
“等一下!”季昭終于忍不住,也打斷了對方,“那你呢?”
吳魁望著宮殿中央翩翩起舞的身影,眼中灼熱:“我一定要畫到她!”
原來,這個哥哥的執(zhí)念是畫畫呀……
季昭瞧見他手里的筆。
【畫圣遺物:玄階法器,可成長。昔年畫圣與文圣共游山川,以筆墨描繪所見所感,繪山河畫卷共六十四卷,蘊含畫道感悟。畫圣兵解后,六十四卷山河畫卷引得各方勢力覬覦,圍攻墨見畫坊。吳魁作為最小的徒弟,一鼓作氣將六十四卷山河畫付之一炬。山火熊熊燃燒半月有余,萬物焚毀,獨獨留此一只黑檀木畫筆�!�
季昭想起來顧青柏師兄的山河文卷,之前那上面的提示說,文、畫卷結(jié)合,可以創(chuàng)造一方天地呢。
“為什么那么想畫她呢?”季昭有些好奇地問。
“想畫就畫咯,沒有理由�!眳强柭柤�,語調(diào)輕松,卻不自覺避開那雙剔透的大眼睛。
他總覺得,眼前這個小孩什么都知道。
很早之前,他師父還在世的時候,曾領(lǐng)著他上了一回觀星臺。
觀星臺上的那個白發(fā)男人,眼眸也如她一般剔透,仿佛從未見過俗世塵埃。
白發(fā)男人甫一開口,便是“你要死了”。
當(dāng)時,吳魁記得自己很生氣地罵了回去:“你這么多白頭發(fā),你才要死了呢!”
可是師父沉默片刻,忽然哈哈大笑:“死便死吧!活了這么久,也算賺到了!”
他把年幼的吳魁推到二人中間。
“不知尊者看我這徒兒如何?”
白發(fā)男人的眼睛輕飄飄地掃過他。
吳魁頓時覺得渾身都不自在了起來。
“你啥意思��?要拋棄我?”
他抓著師父的袖子質(zhì)問。
“為師不是那個意思,你多學(xué)點兒——”
“我不!”
吳魁惡狠狠地瞪了白發(fā)男人一眼,袖子一擦眼睛,跑走了。
然而沒過多久,師父果真如同白發(fā)男人所說的那樣——兵解了。
師兄師姐們一個個離開了畫坊,最后只剩他一個人守著畫坊了。
“找到了�!�
貼在脖子上的冰涼劍刃令他猛然回神,冷汗瞬間浸濕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