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入道
圖南努力想了想，發(fā)現(xiàn)關(guān)于入道之前的記憶，已經(jīng)很模糊了。
“挺早之前了，沒印象。”
那都是百多年前的事了。
圖南抱著小土豆在蒲團(tuán)上坐下，粗糙的大手揉亂了她的頭發(fā)。
山上他們四個當(dāng)中，只有風(fēng)瑾的手巧，會編辮子。
“那當(dāng)時是什么感覺？”季昭再問。
圖南沉默，一些零碎的記憶在眼前一一閃過。
他彈了季昭一個丁殼：“出去后少問這些，容易結(jié)仇�！�
季昭嘟著小嘴：“問問也不可以嗎？”
“你說呢？”圖南反問，然后把季昭從腿上放下來，“入道入道，道就是路，入道就是走你想走的路，想清楚之后，自然就引氣入體了�！�
季昭似懂非懂，腦子里亂糟糟的，像塞了團(tuán)亂麻，理不清。
“我要走的路？”
季昭想修仙，想報仇，但不知道自己要走什么路。
她越想越想不明白，師兄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離開了。
“要走什么路呢？”
她干脆側(cè)躺在蒲團(tuán)上，蜷縮起來，盯著手中的圓盤看，不忘問自己。
小小的孩子才來到這個世界三年，就已經(jīng)有了許多凡人一輩子都沒有過的經(jīng)歷。
可她對這個世界依舊是懵懂的。
“道”之一字，就像橫亙在她和修仙界之間的大山。
圓盤上的刻痕看得人昏昏欲睡，季昭的眼皮子越來越沉。
“不能睡……哈欠……”
她最終還是沒有抵擋住睡意，呼吸變得悠長均勻。
夢中一片白茫茫似雪。
季昭漫無目的地走了好久好久，她感受不到累，但難免會害怕。
“圖南哥哥、二師姐、三師兄、小風(fēng)師兄……”
季昭眼眶微紅，吸著鼻子，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也變得嬌氣愛哭了。
正癟著嘴，她忽然看見前面的石臺上坐著一個人。
【楚堯的石床，內(nèi)含劍道至理，重一萬三千五百斤�！�
坐著的人有長長的白胡子、白眉毛和白頭發(fā)，正是季昭的師尊。
“師尊！”她倒騰著小短腿，嗚咽著撲上去。
這一撲，就把自己撲換了地方。
青山萬里，飛鳥成行。
季昭眨眨眼，發(fā)現(xiàn)自己也變成了一只小鳥，停在枝頭。
不遠(yuǎn)處，有一人對陣百人。
“楚堯，你連挑百宗，究竟意欲何為？”百人中，為首的老者怒聲呵斥對面那一人。
楚堯？
師尊好像也叫這個名字！
季昭聞聲望去，發(fā)現(xiàn)那個叫“楚堯”的人頭發(fā)黑黑的，也沒有長胡子長眉毛。
不是師尊呀……
她失落地想。
不過還是很好奇！
季昭無師自通學(xué)會了扇動翅膀，像真正的小鳥一樣飛了起來，飛到另一個離現(xiàn)場更近的樹枝上。
名叫楚堯的年輕人掏掏耳朵，痞里痞氣地說：“無聊唄�！�
“你！”
老者氣結(jié)，也不廢話，直接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器。
“都說你楚堯是當(dāng)今劍道第一人，老夫倒要領(lǐng)教領(lǐng)教�！�
“正有此意！”楚堯短促一笑，長劍出鞘，劍鳴聲響徹天地。
高手過招，勝敗在瞬息之間。
季昭還沒有看清楚他們是怎么出招的，老者就已經(jīng)仰天吐血了。
“哇，好強(qiáng)！”
她發(fā)出感嘆的啾啾聲：“我也想變得這么強(qiáng)！”
要是有這個哥哥那么強(qiáng)，就能保護(hù)師兄師姐啦！
“哈哈哈，東洲第一大宗，不過如此！”楚堯仰天大笑，瀟灑離去。
季昭連忙跟上，賣力扇著小翅膀：“等等我呀等等我！”
她追到山間小路上，和師尊一個名字的哥哥沒了蹤跡。
“哎呀，還想請教他是走的什么道呢！”季昭發(fā)出一連串啾啾啾，喪氣地垂下小鳥腦袋。
如果能走和大哥哥一樣的道，是不是也會變得那么強(qiáng)大呢？
她想著，旁邊忽然伸出來一只手，輕輕握住她的身體。
“我當(dāng)是誰，原是只山雀兒�！背䦂颡M長的眼睛微微瞇起，點(diǎn)點(diǎn)小山雀的腦袋，“小雀兒，干嘛跟著我？”
小山雀歪歪腦袋，發(fā)出清脆的啾啾聲。
楚堯失笑：“我也是瘋了，和只雀兒說話。”
他把小山雀拋向空中，看它在上空盤旋，大聲說：“快走吧，找你娘去！”
大哥哥又要走了！
季昭急急忙忙要追上去，卻見天空突然變暗，隨后更是裂開一道大口子。
大口子里伸出一只巨大透明的金色手掌。
“嗯？你怎么進(jìn)來了？”
巨大的手掌輕攏住小山雀。
“救命啊，殺鳥了！”
季昭發(fā)出一聲凄慘的鳥叫。
眼前一花，又換了地方。
“哪里來的小雀兒，擾我清夢？”
季昭聽見聲音，瞧見長及地上的白胡子和白眉毛，于是高興道：“是我呀師尊！”
發(fā)出的還是啾聲。
“呀，我怎么沒有變回去！”小山雀著急地?fù)淅庵岚蛱綆熥鹜壬稀?br />
楚堯樂呵呵的，摸著小不點(diǎn)蓬松的小腦袋：“原來是我們昭昭兒，怎么進(jìn)師尊的夢里來了？”
小山雀眨巴著琥珀色的豆豆眼：“我也不知道，我在白白的地方走了好久好久，才看到師尊的！”
她展開翅膀，試圖向師尊展示那個白白的地方到底有多大。
“哦，這樣啊，那還真是辛苦我們昭昭兒了。”楚堯很捧場，又問，“昭昭兒是不是有想問師尊的？”
他看見小山雀上下點(diǎn)頭，憨態(tài)可掬。
“師尊的道是什么？”
“我的道啊……”楚堯摸著胡子，目光變得悠遠(yuǎn)。
“我出生在凡間的一個小漁村，二十一歲那年，有仙人御劍而來，只一劍，便將我的村子在地圖上抹去。那時候，我就想啊，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可難道仙人就能罔顧百姓死活嗎？”
楚堯頓了頓，長嘆一聲。
“我想不明白，想問個明白。”
“所以師尊的道，是問問題嗎？”小山雀天真地問。
“唔，也可以這么說�！背䦂蛐χ�。
小山雀跳到他的膝蓋上，仰頭再問：“那師尊明白了嗎？”
楚堯搖頭，再次嘆氣：“等我入道，那位仙人早就已經(jīng)死在了一次爭斗中。所以師尊現(xiàn)在還是不明白。”
“我覺得，那個仙人做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