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秘書的動機
江冽并沒有立刻接過文件袋。他的目光從秦意臻顫抖的手指,緩緩滑過那單薄的文件袋,最終又落回到她低垂的臉上。那目光帶著一種審視的重量,仿佛能穿透她所有的偽裝,看到她內(nèi)心深處的恐懼和……那一絲連她自己都不愿承認的、屬于‘角色’的期待。
他微微前傾身體,一股強大的壓迫感撲面而來。寬大的辦公桌像是一道鴻溝,隔開了他們,卻又奇異地將他們束縛在這扭曲的權力游戲中。
“抬起頭。“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
秦意臻的心臟猛地一跳,身體比大腦更快地做出了反應。她像個被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僵硬地、緩緩地抬起了頭。
燈光下,江冽的臉部輪廓分明,眼神深邃。他沒有戴眼鏡,那雙眼睛此刻顯得更加銳利,仿佛能洞悉一切。他薄薄的嘴唇緊抿著,看不出什么情緒,但這平靜本身就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威壓。
對上他目光的瞬間,秦意臻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滯了。
她仿佛又變回了那個初入職場、面對頂頭上司時手足無措的小文員,緊張、惶恐,甚至帶著一絲卑微。她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直視,視線慌亂地飄向他身后的書架,又很快移回來,落在他的下巴上。
江冽看著她這副驚慌失措、如同受驚小鹿般的模樣,眼底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笑意,轉瞬即逝。
他終于伸出手,卻沒有去接那個文件袋。他的手指修長有力,骨節(jié)分明,此刻卻如同帶著某種魔力,輕輕地捏住了秦意臻的下巴,迫使她再次抬起頭,正視著他。
他的指尖帶著微涼的溫度,觸碰到她肌膚的瞬間,秦意臻忍不住瑟縮了一下,身體更加僵硬。
“看著我�!八穆曇粢琅f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幾乎是催眠般的力量,“你在怕什么?“
怕什么?她怕他,怕他此刻扮演的這個角色,怕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更怕自己……怕自己在這場由他主導的、以她的幻想為劇本的游戲中,徹底迷失。
但這些話,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只能被迫迎視著他深不見底的眼眸,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都要被吸進去。
“文件袋里……是什么?“他終于將目光移向了她懷中那個沉甸甸的牛皮紙袋,語氣帶著一絲探究。
秦意臻的嘴唇動了動,聲音干澀:“是…是您要的文件,江總�!八忠淮�,不由自主地用上了那個稱呼。
“哦?“江冽挑了挑眉,手指依舊捏著她的下巴,另一只手終于伸過來,卻不是拿文件袋,而是用指背輕輕滑過她因為緊張而繃緊的脖頸線條,帶來一陣細微的戰(zhàn)栗。
“我什么時候……讓你送文件了?“
江冽的話像一把鑰匙,猛然打開了秦意臻記憶深處那段不堪回首的情節(jié)——那個她親手寫下的故事:深夜送文件的秘書,并不是單純履行職責,而是借著工作的名義,帶著曖昧不清的動機,走進了老板的家。
她的臉瞬間漲得通紅,羞恥感如潮水般涌來。她知道,從踏進這棟別墅起,她就已經(jīng)被強行塞進了‘秘書’的角色,她的每一個舉動,都將在江冽的視角里,被扭曲成另一個版本的劇情。
“還是說……”江冽俯身靠近,聲音低沉而誘惑,“……文件只是個借口?”
他的目光像實質(zhì)般在她身上掃過,令人喘不過氣。
“你真正想送來的……是別的東西?”
這句話刺痛了她內(nèi)心最隱秘的角落。
秘書之所以深夜造訪老板,并不僅僅因為暗戀或工作壓力,而是為了父親的治療費,她不得不用最卑微、最孤注一擲的方式換取希望。
那個曾為角色設定的動機,如今卻像一面鏡子,將她自己的處境反射得淋漓盡致。
她為什么要寫這個?!為什么要給那個虛構的秘書加上如此卑微、如此令人難堪的動機?!這簡直是親手為江冽遞上了一把可以更加變本加厲羞辱她的刀!
一股強烈的、噬骨的悔意瞬間淹沒了她。
她后悔自己為了追求所謂的‘刺激’和‘深度’,而編造出這樣一個充滿了屈辱和交易意味的情節(jié)�,F(xiàn)在,她自己被迫站在了這個‘秘書’的位置上,感受著那份虛構的絕望,仿佛也變成了真實。
她的臉色因為內(nèi)心的劇烈掙扎而變得更加蒼白,眼神中除了恐懼和羞恥,還多了一絲難以掩飾的……絕望。那是屬于‘秘書’角色的絕望,此刻卻真切地映照在她自己的眼底。
江冽一直仔細觀察著她臉上的每一個細微變化。
他或許不知道秦意臻此刻腦海中翻騰的具體內(nèi)容,但他敏銳地捕捉到了她眼神中那一閃而過的、更深層次的絕望和掙扎。那不僅僅是被迫扮演角色的羞恥,更像是……一種走投無路般的凄涼。
這和他從那些文字里讀到的感覺,何其相似。
他捏著她下巴的手指微微收緊,迫使她無法逃避他的注視。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幾乎是殘忍的了然:
“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總是會做一些平常不會做的事情�!八恼Z氣很輕,卻像重錘一樣敲在秦意臻的心上,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付出一些……代價�!�
他的目光緩緩下移,掃過她緊緊抱在胸前的文件袋,又重新回到她驚恐的眼睛上。
“所以,這個文件袋,“他用指尖點了點那個牛皮紙袋,發(fā)出輕微的聲響,“或者說,是你這個人……今晚出現(xiàn)在這里,是你的……最后一根稻草嗎?“
他沒有明說,卻字字誅心。他將她此刻的處境,與那種為了生存或救贖而不惜一切代價的絕望聯(lián)系在了一起。
秦意臻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巨大的恐懼和羞恥感幾乎要將她撕裂。她感覺自己像是被剝光了衣服,連同內(nèi)心最隱秘、最不堪的幻想和設定,都赤裸裸地暴露在了這個男人的面前,任由他審視、玩弄。
“我……“她想否認,想尖叫,想告訴他那只是故事,不是她,但喉嚨卻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她只能徒勞地搖著頭,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
江冽看著她這副泫然欲泣、拼命否認卻又無力反駁的樣子,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他松開了捏著她下巴的手,轉而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動作帶著一種安撫般的、卻又無比殘忍的意味。
“別急著否認�!八逼鹕恚匦驴炕匾伪�,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恢復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掌控者的姿態(tài)。“是不是借口,想送的是什么……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弄清楚�!�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那個文件袋上。
“現(xiàn)在,把‘文件’給我�!八貌蝗葜靡傻恼Z氣,重復了之前的命令。這一次,那“文件“二字,被他說得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