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程渡
程渡已經(jīng)連續(xù)兩天沒睡了。
警局的燈光刺目,咖啡的苦味在口腔里彌漫,她揉了揉太陽穴,看著面前一沓厚厚的卷宗,眼神沉了沉。
她接手王佳音的案子,已經(jīng)是案發(fā)后的第七天。
她一來,就接到了上級的指示:盡快結(jié)案,不要在學校制造更大的恐慌。
學校那邊的態(tài)度更明確——影響要控制,輿論要壓住,案子要盡快畫上句號,別讓這件事拖得太久。
程渡坐在辦公桌前,看著卷宗里王佳音的照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操,什么“盡快結(jié)案”?他們要的根本不是“破案”,只是想盡快找個交代,把這事兒壓下去。
可她偏不。
她的嘆了口氣,拿起桌面上擺的相框,照片上的女孩,大概十五六歲,扎著高馬尾,笑得明亮。她的手上捏著一張電影票,站在商場門口,身后是一片昏黃的燈光。
她的妹妹,程思。
七年前,失蹤。
尸體一周后在河里撈起來,被剖腹,傷口整齊,胃里有強效鎮(zhèn)靜劑以及一塊13斤的石頭,死亡時間為消失的第二天。
當時警方認為是流竄作案的殺人犯干的,甚至列出了幾個嫌疑人,但最終案件不了了之,兇手始終沒有落網(wǎng)。
母親崩潰大哭,父親把警局砸了一遍,最終只能抱著妹妹的骨灰沉默地回了家。
她就站在警局門口,看著冷漠的辦案人員走來走去,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個可以被遺忘的普通案件。
——可她忘不了。
所以她成了警察,從最基層的刑偵隊干起,一步步走到今天。
她發(fā)誓,這輩子一定要把那個混蛋從黑暗里拖出來,讓他付出代價。
程渡不是那種典型意義上的“精英警察”。
她二十七歲,警校出身,家里沒有背景,全靠自己在基層一點點拼上來。她破案多,火氣也大,在局里出了名的不好惹。
她的搭檔曾經(jīng)調(diào)侃她:“程隊,你這脾氣,遲早得把自己搞沒了。”
她嗤笑一聲:“等我真把自己搞沒了,也得先把一堆罪犯送進去墊背�!�
她不信這些官場套路。她只信證據(jù),只信真相。
所以,當她被指派到這個案子時,她沒有按照上級的意思隨便定個結(jié)論,而是第一時間去了學校,把所有能調(diào)的監(jiān)控和證據(jù),全都看了一遍。
然后,她發(fā)現(xiàn)了一些讓她極其不爽的東西。
她把筆在桌上摔了一下,盯著屏幕上的監(jiān)控畫面,皺起眉。
——王佳音死亡的當天晚上,清潔工陶鳳英曾出現(xiàn)在案發(fā)現(xiàn)場。
——更重要的是,她的垃圾袋里,發(fā)現(xiàn)了一塊燒焦的、染血的布條。
她盯著這塊布條的照片,眼神幽冷。
如果這是誤丟的垃圾,為什么血跡的分布看上去像是被刻意擦拭過的?
如果只是巧合,為什么布條的燒焦痕跡不規(guī)則,像是有人在急于銷毀它?
她低頭翻著卷宗,手指慢慢收緊。
——這女人,有問題。
審訊室里,燈光明亮,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煙味。
陶鳳英坐在桌前,雙手交握,低著頭,一臉疲憊。
程渡走進來,在她對面坐下,單手把卷宗扔到桌上,啪的一聲,打破了沉默。
陶鳳英的肩膀猛地一抖,抬頭看了她一眼。
“陶鳳英�!背潭煽吭谝伪成希抗庀囟⒅�,“你再說一遍,那塊布條是怎么回事?”
陶鳳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聲音沙啞:“……我不是說過了嗎?那天晚上,我收垃圾的時候,在垃圾桶里看到的,以為是普通的布料,就撿起來了……”
程渡瞇起眼,冷笑了一下:“是嗎?可監(jiān)控顯示,你在晚上十點左右,清理完畢準備下班時,才把這塊布條放進垃圾袋。”
“……”
“你收工時間是九點半,為什么十點還在教學樓外?”她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鋒利,“是有人讓你處理這塊布條,還是你自己撿到后,覺得不對勁,想毀掉它?”
陶鳳英的臉色瞬間變了。
她的手指緊緊攥住衣角,嘴唇顫抖了一下,卻沒有立刻回答。
程渡盯著她的眼睛,眸色沉沉:“你知道這塊布條意味著什么嗎?如果你是無意中撿到的,那你沒事,可如果你是故意處理它的……那你的罪名,可就不一樣了。”
空氣變得壓抑。
陶鳳英的呼吸變得急促,冷汗順著額角滑落。
她知道,自己說錯一個字,可能就出不去了。
程渡沒有催促,只是安靜地看著她,等她自己崩潰。
審訊室里,氣氛死一般的沉默。
然后,五分鐘后——陶鳳英的手,終于開始發(fā)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