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脾氣
在校門遇到了出去聚餐的三個舍友,因此回到宿舍時,林星對于空蕩房間已有心理準備。
往常,面對這樣空曠的宿舍是一件不太愉快的事。
宿舍四人偶爾會一起出門吃飯,但更多時候是各自約局——林星是每周六和鐘朗吃飯,途中與兩家父母視頻,尾聲總是家長們叮囑“林星不要太晚回去”。
鐘朗的學校在二三環(huán)交界,林星在五環(huán)外。每周吃飯逛街當然是往市中心走,因此林星回校耗時長,每次至多吃完晚餐,鐘朗就會提出送她去地鐵站。
舍友們卻常到深夜才回來,甚至通宵不歸都是不需過問的正常情況。
昨天比往常更早。天氣預報說傍晚有雪,他們擔心天氣太冷,催促兩人早些回校,于是林星不到下午三點就與鐘朗分別。
林星回校路上一直心情不佳。一個原因是鐘朗對于她感情的拒絕,另一原因就是討厭回到狹窄昏暗的宿舍,每次一個人待著都覺得沉悶。
沒想到天氣預報不準,后來沒有下雪;她昨天也沒有回宿舍。
今天回來還是只她一個人。但林星莫名覺得宿舍給她的感覺亮堂了許多,不像往常獨處時感受到的那么壓抑無聊。
林星站在敞開的門口,手扶著門把,看宿舍里側(cè)的陽臺門,又仰頭看陽臺門正上方的窗。
透進來的光線與之前并沒有區(qū)別。
那么她的感受是為什么呢?錯覺嗎?
林星想起從小就在語文課上學過的,景與情相互映襯之類……
她現(xiàn)在確實心情很好。所以看宿舍也順眼許多。
“叮鈴鈴鈴,叮鈴鈴……”
新手機的來電提醒還是默認鈴,林星一開始沒反應(yīng)過來,好一會才從羽絨服兜中拿出手機。
屏幕上是一串號碼,沒有顯示來電人。
手機摔后直接報廢,現(xiàn)在通訊錄里只有爸媽兩人,其余都沒來得及重新錄入。
但是這個號碼很眼熟,她大致知道是誰。
“喂……”林星接起來。
“林星�!�
“嗯,”她放開門把手,走到桌邊坐下,輕聲答,“鐘朗�!�
的確是他。
鐘朗的聲音有點不同,但只是很細微的一點。他用與以往相似度百分之九十的語氣問:“昨天怎么沒和我報平安?”
林星怔了下。
她才發(fā)覺,自己又忘記了。原本這么習慣性的事情,最近居然隔三岔五地……
“……你沒有來問我�!绷中钦伊艘粋不太正當?shù)睦碛�。聊到“昨天”時,面對鐘朗有和面對爸媽時一樣的心虛。
他沉默片刻。隨后林星似乎聽見一聲嘆息,輕得仿佛沒有,她幾乎懷疑又是錯覺。
林星安靜地等了一會,鐘朗卻沒有說話。
然而通話還在繼續(xù)。
以前聊天,到了沒有話題時就會自然地結(jié)束道別,他們從未有過這樣相對無言的時候。
沉默幾乎變成煎熬了。林星于是將自己的問題作為話題提出:“你把昨天的事情告訴我爸媽了嗎?”
“是�!辩娎收f。
等了幾秒,沒有下文。
“……”林星艱難憋出下一句,“你怎么和他們說的?……為什么要說?嗯,你,你……”
鐘朗突然輕笑了一聲。
林星閉了嘴,在電話這邊皺起眉。心中有些悶悶的煩躁,卻不知如何提出自己的感受。
“林星啊……”這次林星聽清了,他確實是在嘆息。
“……嗯。”還是應(yīng)了。
聽見她的語氣,鐘朗又笑了下——又是那種熟悉的、帶著喜愛意味的笑。
以往林星喜歡他發(fā)出這樣的笑�?墒乾F(xiàn)在她知道了,這樣的笑其實什么也不代表。于是再聽見時,她只覺得不解。
……不過,奇怪的是,她卻不像昨天那樣失落。
“我和叔叔阿姨說,”鐘朗終于回答她的問題,“你可能會不太高興,讓他們多陪陪你。”
“就這樣嗎?”林星問,“但是,他們昨天……”
“當然不止啊�!彼抡f,“他們肯定要追問發(fā)生了什么,還有我既然知道的話,為什么不陪你……”鐘朗有些無奈地笑了下,“所有我只好告訴他們,是我讓你不高興的�!�
林星:“……”
鐘朗:“然后叔叔阿姨猜了下,立刻就猜對了。”
“……哦,”林星,“知道了�!�
林星感覺鐘朗面對她的狀態(tài)已經(jīng)完全調(diào)整好了。說這幾句完整的話時,所有情緒聽著與從前毫無區(qū)別。
得體自然又大方,帶著些許笑意,“無奈”與“自嘲”都溫和。鐘朗表現(xiàn)出來的一切都無懈可擊。
有時候林星回想小時候,會疑惑,那個讓所有大人都頭疼的搗蛋鬼是如何慢慢長成這樣的。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他就變得溫潤體貼,仿佛永遠自控,永遠沒有脾氣。簡直如同帶著假面。
林星垂眸,看著還未脫下的羽絨服的袖口。
袖口也有一些與帽子同樣的垂墜裝飾,進門后沒有整理,現(xiàn)在有些凌亂地散著。她的眼神沒有聚焦,思緒禁不住飄開。
……其實,莊承揚也仿佛沒有脾氣。
林星總覺得看不透沒脾氣的鐘朗,覺得他像濃厚的霧。但不知為何,面對莊承揚時,卻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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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這章挺長,寫了好久。因為想快點寫到下次見面。
以及,珍珠珍珠。
(伸出兩手)求一下珍珠u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