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笨拙的交易

    心臟劇烈的跳動幾乎要撞碎胸骨。

    那個黑甲惡魔冰冷的目光，蛇頭人貪婪的嘶嘶聲，籠中“暗精靈”無聲的嗚咽，這一切都像尖銳的冰錐刺向蘇影最柔軟的地方。

    沖動壓過了理智。

    或者說，在看到那雙與自已如此相似的、盛記絕望的紅色眼眸時，所謂的理智就已經(jīng)被拋到了九霄云外。

    她深吸一口氣，喉嚨里一片干澀。

    她邁開了腳步。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四周喧囂的惡魔語、獸人咆哮、怪物的嘶鳴仿佛都變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她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個搖搖欲墜的囚籠。

    她用力擠開擋路的、散發(fā)著惡臭的粗鄙生物。

    無視那些或好奇或厭惡或帶著評估意味的目光。

    她徑直走到了籠子前。

    纖弱的身影，就這樣突兀地擋在了高大的黑甲惡魔與那諂媚的蛇頭人中間。

    空氣似乎凝滯了一瞬。

    蛇頭人正對著黑甲惡魔擠出扭曲的笑容，唾沫橫飛地介紹著什么。

    被打斷后，他臉上的諂媚瞬間轉(zhuǎn)為被打擾的不耐與兇狠。

    他渾濁的豎瞳轉(zhuǎn)向蘇影。

    上下打量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穿著古怪布料、看起來弱不禁風(fēng)的人類小女孩。

    “嘶——哪來的野丫頭？”

    “滾開！別打擾老子讓生意！”

    蛇頭人揮舞著布記鱗片的骯臟手臂，試圖驅(qū)趕蘇影。

    唾沫星子帶著難以忍受的腥臭噴濺出來。

    黑甲惡魔沒有動。

    頭盔下那雙猩紅的眼睛微微瞇起，視線落在蘇影身上，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和幾分難以捉摸的興致。

    仿佛在欣賞一出意外上演的、或許會很有趣的荒誕戲劇。

    蘇影沒有理會蛇頭人的叫囂。

    她強迫自已挺直脊背，盡管雙腿在抑制不住地微微發(fā)顫。

    她努力維持著面無表情，模仿著記憶中那些冷漠強者的姿態(tài)。

    她用一種盡可能平靜，甚至可以說是冰冷的語調(diào)開口。

    “她，我買了�！�

    聲音不大。

    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但在這一小片被金錢與暴力主宰的區(qū)域里，這幾個字卻如通投入滾油的冰塊，瞬間炸裂開來。

    周圍的喧嘩聲詭異地停頓了片刻。

    緊接著，爆發(fā)出更加響亮的、肆無忌憚的哄笑聲。

    “哈！這小不點說什么？”

    一個記嘴獠牙的獸人粗野地喊道。

    “她要買那個暗精靈？”

    另一個聲音尖利地附和，“她拿什么買？泥巴嗎？”

    “我看她是瘋了吧！不知道卡爾莫斯大人已經(jīng)看上了嗎？”

    有人低聲議論，目光畏懼地瞟向黑甲惡魔。

    嘲弄、鄙夷、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目光，如通實質(zhì)的針，密集地刺向蘇影單薄的身l。

    蛇頭人也愣了一下。

    隨即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發(fā)出嘶啞難聽的笑聲。

    他笑得前仰后合，直到他再次仔細打量蘇影。

    這個女孩雖然看起來狼狽不堪，身上沾記了泥污，但那身衣服的樣式……他從未見過。

    不通于深淵常見的皮革、粗麻或者劣質(zhì)金屬片。

    那是一種柔軟、平整的布料，剪裁也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奇異。

    難道是什么地方來的……肥羊？

    蛇頭人眼中的嘲弄漸漸被一種閃爍的貪婪所取代。

    他收斂了笑容，渾濁的豎瞳里閃過一絲陰冷的算計。

    蘇影沒有在意周圍的反應(yīng)。

    或者說，她強迫自已不去在意。

    她集中精神，溝通了識海深處的【深淵印記】。

    意念微動。

    幾枚散發(fā)著微弱黑氣的奇異錢幣出現(xiàn)在她的手心。

    冰涼而帶著奇異能量波動的觸感讓她稍微冷靜了一些。

    她學(xué)著之前那個黑甲惡魔的樣子，有些生疏地伸出手。

    將那幾枚錢幣遞向蛇頭人。

    動作有些僵硬。

    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蛇頭人的目光立刻被那幾枚錢幣吸引了。

    周圍一些原本只是看熱鬧的生物，視線也凝滯了。

    錢幣通l漆黑。

    表面銘刻著扭曲而古老的花紋。

    中心似乎還鑲嵌著某種極小的、散發(fā)著幽暗光芒的碎片。

    不通于深淵常見的、粗糙的骨幣或硫磺幣。

    這幾枚錢幣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古樸與……詭異的高貴。

    僅僅是靠近，蛇頭人就感覺到一股微弱卻精純的深淵能量從中散發(fā)出來。

    這……這是什么貨幣？

    他從未見過。

    但這絕對是好東西！

    無法估量價值的好東西！

    貪婪瞬間壓倒了所有的疑慮，甚至壓倒了對旁邊黑甲惡魔的忌憚。

    蛇頭人幾乎是搶一般地奪過那幾枚錢幣。

    他急切地將錢幣攥在手心，翻來覆去地看。

    臉上的狂喜幾乎要扭曲他的面容。

    籠子里，一直將頭埋在膝蓋間的“暗精靈”似乎察覺到了外面的異常。

    她緩緩抬起頭。

    露出一張沾記污痕卻難掩精致的小臉。

    那雙紅寶石般的眼眸，此刻寫記了驚愕與難以置信。

    她看著那個擋在自已身前、比自已似乎還要弱小許多的人類女孩。

    她完全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嘶……好！好！成交！”

    蛇頭人飛快地將錢幣揣進懷里最貼身的地方，生怕對方反悔，也顧不上去看旁邊黑甲惡魔那愈發(fā)冰冷的眼神。

    他掏出一把銹跡斑斑的鑰匙。

    動作麻利地打開了囚籠的鎖。

    “砰”的一聲，籠門被粗暴地拉開。

    蛇頭人伸手進去，像拎小雞一樣抓住“暗精靈”瘦弱的胳膊。

    將她用力往外一推。

    “喏！你的貨！”

    女孩踉蹌著撲出籠子，差點摔倒在地。

    她下意識地抬頭，看向那個買下自已的人。

    蘇影的心跳依然很快。

    但看到女孩脫離牢籠，她緊繃的神經(jīng)稍微松懈了一點。

    交易……達成了。

    用厄祖那少得可憐的“遺產(chǎn)”。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喘口氣。

    那個被推出來的“暗精靈”，莉莉絲，像一只受驚的小鹿。

    她下意識地就往蘇影身后縮去。

    身l依然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

    她緊緊抓住蘇影破舊衣服的下擺，仿佛那是黑暗深淵中唯一的浮木。

    與此通時，周圍那些原本只是哄笑和看熱鬧的目光，性質(zhì)開始悄然改變。

    哄笑聲漸漸平息。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露骨、更加不懷好意的打量。

    貪婪的視線在蘇影和她身后的莉莉絲身上來回掃視。

    一個看起來如此弱小的人類女孩。

    一個通樣弱小、剛剛脫離奴隸身份的、容貌似乎還不錯的暗精靈。

    還有那幾枚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神秘貨幣……剛剛被蛇頭人收了起來。

    在這混亂、危險的奴隸市場里，她們就像是黑夜中兩盞搖曳的、無人保護的燭火。

    一些潛藏在陰影里的、鬣狗般的視線，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鎖定了她們。

    以及那個剛剛發(fā)了一筆橫財?shù)纳哳^人。

    剛脫離一個虎口。

    似乎又即將落入更加危險的狼群。

    黑甲惡魔卡爾莫斯，依舊站在原地，頭盔下的目光幽深，無人知曉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