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價交換
孟凝只能沉默著,被半摟半抱地帶出了劇院。
懷中的琴盒像是她的救命浮木,也是她唯一想要抓住的此世留念之物。
至于司空璉想從她這里得到的,就算是她尋回寶物的代價了。
劇院外的天空仍舊灰沉,但方圓一公里連風聲也無,更不用說那些尖厲的怪物嘶鳴了。
這片區(qū)域凝滯得如同被按下靜止鍵,或者說,被抽去了所有聲息。
這就是空氣系的異能強者嗎?
孟凝心中苦笑,這還不如有喪尸跑來跑去呢。
病毒之惡,至少是無意識的。但人之惡…
孟凝雖然心中隱有預感,卻不敢深思。
“你住哪?”
他閑適得像是與新認識的好友聊天。
“…就在這條路盡頭的西柏灣公寓。”
孟凝語帶艱澀地告知了自己的現(xiàn)住址,就半垂眸看著腳前。
地面光潔得連灰塵都被除盡,司空璉像是給她鋪了一條歸家的紅毯,同時也是一條走往牢籠之路。
強者的殷勤護送,到底需要她付出怎樣的報酬?
被恩師呵護鼓勵著長大,踏上學院派音樂道路后,周圍的人大多沉醉而狂熱,這一切造就了孟凝的純粹和樂觀。
但經(jīng)歷了兩個多月的禁閉后,她不敢輕易對司空璉做任何過于積極的猜測。
所幸他沒有再閑聊,只是專注地把她送到了公寓閘口。
那里守著一位面容威嚴的中年女子,她身穿安保的制服,身邊跳躍著炙熱的拳頭大小的火球——她是四級的火系異能者。
也是她和另一群覺醒了異能,等級不一的公寓管家、住客們合力守護著這棟孤零零的小樓,暫保了孟凝和其他人這段時間的安穩(wěn)。
“小凝,拿到琴了?這位是?”
“高姨,他是司空璉…下午在劇院救了我�!�
孟凝不敢賭。
就司空璉剛剛無聲無息就解決了附近一公里的喪尸的手段,高姨對上他,恐怕也落不了好處。
聽到是孟凝的救命恩人,高鳳岐的眉眼也放松了些。
“好好好,謝謝司空先生啊。小凝多得您的照顧了�!�
“高姨,您客氣了�!�
司空璉彬彬有禮地微一欠身,在一百米距離外就放下了的大掌,重新牽住了孟凝白皙柔膩的手,十指相扣。
隔著微糙的戰(zhàn)術手套布料,傳來了炙熱的溫度,讓孟凝不適地掙了掙。
卻在對上高姨懷疑隱憂的目光時,她一個激靈,反手緊握了回去。
這是投誠,也是牽制。
“我先帶他回去了�!�
孟凝拉著司空璉穿過入口處的簡易喪尸掃描門,活人的紅外熱成像并不會引發(fā)檢測的異響,加上司空璉身上的作戰(zhàn)服背書,經(jīng)過的住客和工作人員們頭也不抬,視若無睹。
異能者在陷落的城市中,本就是特權階層。尤其是明顯隸屬于強大隊伍的異能者,就更加不容普通人提出質疑。
他們順利進入布置了消殺區(qū)的大堂。
身后是高姨若有所思的目光,頭頂是司空璉意味不明的注視,但孟凝別無選擇。
從前的教養(yǎng),不允許她怠慢把她從喪尸的重重圍困中帶出的恩人。
而力量差距的現(xiàn)實,也不允許她隨意擺脫這明擺著有所求,且強勢的異能者。
電梯早已停擺,打理得整潔的樓梯間,只回蕩著他們二人緩慢的腳步聲。
孟凝多希望這段路能再長一點。
但再長的路,也有終點,六層到了。
每一層只有兩戶,對面恰好是空置的,因此也不會有人責怪孟凝隨便帶陌生人回來。
公寓門的電子鎖失效了,她把琴盒放到一旁,從領子里掏出鑰匙,微微俯身去對準鎖孔,卻因著心中的不安,好幾次都滑開了,金屬剮蹭聲細微卻刺耳。
持鑰匙的左手,掌心已濡濕。而另一只手,仍被他緊緊牽著。
“我?guī)湍�?�?br />
司空璉的話聽似熱心。
但他松開了交握的那只手,也放下了裝著單簧管的樂器包,轉而從后環(huán)上孟凝的腰,覆著她的手背,輕輕對準孔洞、扭動鑰匙。
門開了,孟凝和琴盒都被他扛著走進了客廳。
她住的這間套房,大概七十平方,裝潢低調奢雅,除了少量壘在客廳的物資箱,看著并不算邋遢。
多虧了劇院大方,給孟凝預付了三個月的房費,租期跨度從春末直至濃夏。
加上她是第一次踏足深城,想在周邊體驗和采風,順便度過溫暖的初冬,就又續(xù)了半年的合約。足足九個月的租期,只過了一個多月,末世就降臨了。
而公寓的管家們足夠厚道。
在初現(xiàn)異象的時候,就把囤積的大量生活用品和食品分發(fā)給了住戶,并且迅速補給了一大批,成功在城市陷入秩序崩塌之前,把這棟小樓的未來一到兩年的基本物資都備好了。
沒有異能的住客力所能及地幫忙打理內務,有異能的住客則和管家安保們交班巡視,擊殺靠近的喪尸。
她們在努力守護著這方凈土。
因此,孟凝這兩個多月過得不算糟糕。
只是沒有愛用琴的相伴,另一臺練習琴也不可能在這里奏響,免得引來樓外徘徊的喪尸。
“司空先生,請坐�!�
被安放到沙發(fā)上的孟凝利落地跳了起來,橫擺手示意。
司空璉近一米九的修長身軀落座,把柔軟寬敞的米色短絨三人座沙發(fā)都襯得窄小起來。
“您喝水、果汁,還是茶?都是瓶裝的。”
末世前的瓶裝飲料,是沒被污染的,因此也成為了難得一求的交易品。而孟凝的套間廚房里,成箱成箱地堆放著,給他喝倒也不心疼。
若他能拿走幾箱充當報酬就好了。
但顯然不可能。
“凝凝,叫我司空吧。”
“…好。”
他沒選,孟凝遞過去一瓶水。
而司空璉接過后放到了一旁,轉而把身上的防護層,諸如戰(zhàn)術背心、手套、頭盔、關節(jié)護具等一件件褪下,扔到了腳邊。
厚重布料和護具墜地的悶響,也在孟凝心中砸出了一個大洞,細微的風吹過都能讓她悲哀得刺痛。
她眼睫眨動得如慢放,眸光黯淡地看向司空璉。
他覆面之下的容貌,的確無愧于那雙溫柔深邃的棕色眼睛,英俊典雅得如同古希臘雕像,光潔的肌膚也顯示著健康的狀態(tài)。
他男主人似的招呼孟凝坐到身側,一手扯開脖頸上的防護領魔術貼放松,一手捏著水瓶,似無戒備地喝下了大半。
孟凝拘謹?shù)嘏c他保持著一臂距離,小口啜飲著蘋果汁補充糖分,悄悄在心里祈禱著他趕快拿了報酬走人。
但司空璉就跟打算駐扎在這里似的,喝完水就起身在套房內踱步參觀,唇角帶著悠閑的笑意。
孟凝趕緊跟了上去,生怕他要做些什么。
他忽然停住了腳步。
“怎么了嗎?”
孟凝在他背后謹慎地柔聲詢問。
他抬手看了看腕上震動的裝置,一掌長的屏幕上快速閃過行行暗綠光,那是由字母組成的指令。
“我有事,先走了�!�
還沒等孟凝松一口氣,那道身影籠罩了過來。
她被扣著腰拎起,雙腿被迫夾著他的腰,手臂也環(huán)著他的脖頸,狀若無比親昵的戀人。
司空璉眼眸內是勢在必得的濃重貪意,湊近吻了吻她的額。
“乖乖等我,好嗎?”
孟凝早已被這樣的親近嚇呆了,只能僵硬地任由他親吻,然后被他抱著放回沙發(fā)上。
司空璉穿戴好裝備,輕輕掩上門,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