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段記憶
群里消息還在熱火朝天地跳著，時嶼剛發(fā)完第三道數(shù)學(xué)題【n_03】，手指頓了頓，猶豫了兩秒，點進(jìn)了懷念的頭像。
他敲了兩個字，又刪掉。
過了幾秒，重新打字。
【時嶼】：第三題后面兩小問，有點意思。
你可以試試看。
大概不到十秒，懷念回了：【懷念】：我就知道你發(fā)給我私聊是因為后面很難【時嶼】：不然你以為我想干嘛？【懷念】：可能……是因為你突然想起我了？過了好幾秒，那邊都沒再回。
懷念撐著下巴看了眼屏幕，有點想撤回，卻在下一秒看到了回復(fù)：【時嶼】：……被你猜中了怎么辦她盯著那句話看了很久，嘴角慢慢翹起來。
然后迅速切換回群聊界面，假裝認(rèn)真寫題：【懷念（時嶼）】：第三問你是不是故意不寫全條件，陷阱男孩？【時嶼】：你不是已經(jīng)識破了嗎教室的窗戶開著，晚風(fēng)穿過數(shù)學(xué)競賽講義，翻動幾頁紙。
時嶼低頭做題，眉心微蹙，一手拿筆、一手撐著額角，顯然已經(jīng)沉入題海。
“時嶼，”林喬喬小心翼翼地湊近他桌邊，手上還捧著一本錯題本，“這個題我不太懂，可以講一下嗎？”她聲音不大，但眼睛亮亮的。
江昱恒坐在后排，忍不住輕哼了一聲，用書擋著臉笑了。
他知道，這已經(jīng)是林喬喬這周第三次來問時嶼題了。
時嶼點了點頭，把她的本子拿過來，翻到那一頁，很快就看懂了思路。
他把草稿紙拉近，干凈利落地寫了幾步推導(dǎo)過程，然后遞回去：“你這步不該代入那個臨界值，前面范圍條件錯了。
”林喬喬盯著那行字，點點頭，又忍不住問：“你晚上要不要一起去食堂？聽說今天有炸雞塊。
”“不了，我等會兒還想再刷兩套題。
”時嶼語氣不冷也不熱，像一杯剛剛好的常溫水。
“哦，好。
”她笑著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回座位，耳朵悄悄紅了。
江昱恒看得嘖嘖感嘆：“人家都快把‘我喜歡你’三個字藏進(jìn)題本里了，你還看不出來？”時嶼沒接話，只是淡淡翻開下一頁講義，語氣不緊不慢：“她想進(jìn)競賽隊，不是真的想問我題。
”“你不動心啊？”“……沒有。
”他回答得干脆，連頓一下都沒有。
江昱恒挑挑眉，沒再繼續(xù)追問。
教學(xué)樓外天色漸暗，風(fēng)有點涼。
樓下的梧桐被風(fēng)吹得輕響，像是有人悄悄走過。
而時嶼坐在燈光下，指尖一頓，突然想到幾個月前國慶節(jié)那天，她也這樣靠著茶餐廳的窗子低頭喝檸檬茶。
她是誰，江昱恒不知道，林喬喬不知道，甚至他自己都沒說出口。
但他知道，從那以后，別人的喜歡他都收不到了。
省賽前最后一次模擬測試結(jié)束時，教室里還留著余溫。
時間是傍晚五點，窗外的夕陽低垂在樓宇間，照得天邊像是被柑橘染過。
時嶼坐在靠窗的位置，左手轉(zhuǎn)著黑色中性筆，右手翻看剛才那套競賽題。
隔壁的江昱恒剛吃完一包壓縮餅干，嘴里還含著一塊巧克力豆。
“第一題你居然也寫錯？”江昱恒笑著拍他一下，“說好你是這組的穩(wěn)定輸出呢。
”“腦袋卡住了。
”時嶼淡淡說，筆尖在草稿紙上劃著字母符號。
“但你后三道全對。
”江昱恒撇嘴，“下次模擬你就別睡太晚了。
”他們正說著，林喬喬走進(jìn)來，拿著幾份整理好的資料，笑著遞給江昱恒：“老師讓你們分一下明天復(fù)盤要用的講義。
”“辛苦啦，”江昱恒接過，順手分給時嶼，“你也要一份。
”林喬喬站在他身邊，看著他低頭的側(cè)臉，想了想，還是笑著補(bǔ)了一句：“你今天的第三題很漂亮，我看了一下解析，幾乎沒差。
”“嗯。
”時嶼點點頭，沒有多說什么。
她有些不死心，試探著問：“你是不是以前也學(xué)過高數(shù)相關(guān)的內(nèi)容？推導(dǎo)太熟練了。
”時嶼沒抬頭，只輕聲回：“大概看過一點。
”林喬喬張了張嘴，又想說點什么，可他已經(jīng)開始專注地翻講義了。
她只好笑笑，站在原地猶豫了兩秒，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江昱恒看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地晃了晃手里的水杯：“你是不是根本沒意識到人家對你挺有意思的？”時嶼翻頁的手停了一下，眼神沒離開紙：“知道。
”“那你……”“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時嶼的語氣依舊平靜，“而且現(xiàn)在也沒這個心思。
”江昱恒“嘖”了一聲，沒再追問。
他其實不太好奇時嶼喜歡誰，只是每次看到林喬喬眼里那點藏不住的光，再看看時嶼這副“風(fēng)吹不進(jìn)”的樣子，就覺得挺唏噓。
晚飯時間，集訓(xùn)組在食堂靠窗的位置落了座。
林喬喬坐在他們斜對面的位置，吃到一半忽然小聲笑著問：“你們最近是不是在用一個什么‘n系列’的數(shù)學(xué)筆記？我怎么聽說很多人都在傳？”“啊，那是時嶼整理的。
”江昱恒接得自然，“我們就圖個高效，叫n_01、n_02什么的。
”“n？”林喬喬偏頭，“是‘a(chǎn)theatics
notes’的意思嗎？”“……”時嶼低頭喝水，沒回答。
江昱恒斜看了他一眼，勾了下嘴角，沒揭穿什么。
林喬喬似乎也沒多想，只是笑了一下，把這記在了心里。
她沒看到的是，時嶼手機(jī)鎖屏剛亮了一下，是學(xué)習(xí)互助群的消息提示。
他手指下意識一劃，點進(jìn)去。
【懷念】：這個題的解法能分享一下嗎？他看了一眼，眼里忽然柔了一點，手指動了幾下——【時嶼回復(fù)懷念】：你點開n_03文檔，第二頁有詳細(xì)步驟，我再補(bǔ)充一下關(guān)鍵思路給你。
【懷念】：ok，收到�。ㄐ」飞熳Ρ砬椋┧p輕一笑，沒打字回復(fù)，只把屏幕暗了。
那晚臨睡前，林喬喬照例在床上刷著校園論壇。
一個匿名帖浮現(xiàn)在首頁——【有個學(xué)數(shù)學(xué)特別強(qiáng)的男生，超級冷淡但超級帥。
我覺得我可能完了jpg】她盯著那條消息看了幾秒，嘴角笑意淺淺，卻又不知從何苦澀。
她心里明白，那種眼神里藏著故事的人，很難被真正接近。
那天是星期五，期中考試剛結(jié)束。
風(fēng)吹過校門口，連樟樹葉都帶著點輕快的味道。
江昱恒背著書包，從教室走出來，遠(yuǎn)遠(yuǎn)看見時嶼正站在校道邊低頭刷消息。
他走上前拍了下時嶼肩：“走啊，顧棲舟他們說請客。
”“他們？”時嶼抬眼。
“隔壁班那幾個，顧棲舟、沈予川、俞可兒。
”江昱恒頓了頓，又道，“還有……林喬喬，說也想一起去。
”時嶼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跟著往校門口走。
那邊幾人已經(jīng)等得不耐煩，顧棲舟手插兜站路邊，一見他倆來了就喊：“行了人齊了，走！今天吃韓料，我要點部隊鍋！”幾人邊走邊笑，一路吵鬧著進(jìn)了商場的那家韓式料理。
菜陸續(xù)上桌，俞可兒忽然看向時嶼，抱怨似的開口：“你最近那幾套n題，太狠了吧？我刷了三套，直接投降。
”“不是人干的。
”沈予川接話，“你是不是故意整我們？”“他都不屑整我們。
”顧棲舟笑鍋里咕嚕咕嚕冒著熱氣，辣醬和年糕的香氣混著燉牛肉的咸香，在密閉的韓料店里悄無聲息地擴(kuò)散開來。
俞可兒一邊撈泡面一邊抱怨：“你最近那幾套題，是打算拿我們練手嗎？我刷到n_04直接想扔筆。
”沈予川咂舌：“你那哪是筆，是命。
”顧棲舟笑：“我看時嶼就沒打算讓我們活著考完。
”“不是，你那文檔名是不是都有��？”俞可兒撐著下巴，“n_01，n_02……是縮寫嗎？‘a(chǎn)theatics
notes’？”沈予川跟著起哄：“該不會是‘ission:
nightare’？”顧棲舟順著接口：“‘a(chǎn)th
nightare’也行，反正每次打開都想哭。
”一群人笑成一團(tuán)，誰也沒注意到時嶼沒笑，只是輕輕咳了一聲，低頭去翻菜單。
坐在對面的江昱恒靜靜聽著，喝了口冰水，慢悠悠開口：“其實也有可能是‘ory_n’。
”話音一出，飯桌上頓了兩秒。
“嗯？”俞可兒回頭，“ory是什么？”“記憶。
”江昱恒笑了笑，目光不動聲色地從時嶼那邊掃過，“可能是某個名字，也可能……是某段記憶。
”“你說得還挺文藝。
”沈予川夾起一塊年糕，“不過n要真是這意思，時嶼就有點變態(tài)了。
”“atheatics
notes。
”時嶼沒抬眼，夾了一塊豆腐，“你們想太多。
”“可你從來沒解釋過。
”林喬喬輕笑，“那天我看你傳文件的時候，還看到你有個文件夾也叫n。
是統(tǒng)一命名風(fēng)格嗎？”江昱恒正咬著筷子，聽到這句，動作微頓了一下，眼神掃過時嶼。
他當(dāng)然知道，那不是風(fēng)格問題。
是他有次無意看到的——那個叫“n（ory_n）”的相冊里，全是一個女生的照片。
淺藍(lán)格的裙子，夏天的天臺，還有窗邊翻書時，被光照亮的半邊臉。
那個女生，叫懷念。
“他就是命名強(qiáng)迫癥。
”江昱恒笑著接話，幫時嶼解圍，“上次他連草稿紙都標(biāo)了編號，你還想怎樣？”“那倒也是。
”俞可兒點點頭，沒再追問。
林喬喬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語氣卻依舊輕快：“你們男生就是謎語人。
”沈予川正好舉杯：“來吧，各位謎語人和解題人，期中結(jié)束，干一杯奶茶。
”眾人哄笑著碰杯。
吃到后面，幾人都撐得說不動話。
沈予川靠著椅背打了個飽嗝：“以后誰再說期中考試沒壓力，我第一個踹他。
”俞可兒笑得眼睛彎彎：“是你們男生學(xué)太爛吧，題都刷不動。
”“還不是因為某人一口氣丟了五套‘n資料’出來，連周六都沒得休息。
”顧棲舟望向時嶼，假裝控訴，“你就是壓榨我們這些普通人的資本家。
”“n是你自己要看的。
”時嶼淡淡道。
江昱恒憋著笑補(bǔ)刀：“他打包的時候是跟我說：‘想試試他們能撐幾套。
’”“哎喲。
”俞可兒笑到咳嗽，“你們兩個簡直壞透了。
”一時間話題都圍繞著“n系列題”展開，林喬喬夾了片年糕慢慢咬著，聽他們說個不停，也插不上話。
俞可兒劃著手機(jī)，忽然抬頭：“懷念剛發(fā)了條朋友圈。
”顧棲舟立馬湊過來：“喲，她又發(fā)甜點照了？這次西多士看著挺正點。
”沈予川也好奇：“是不是她最愛的那家茶餐廳？她上次去還拍過門口的貓來著。
”“對，就是那家。
”俞可兒一笑，把手機(jī)晃了晃，“凍檸茶配西多士，她文案寫的‘還是原來的配方’。
”“她是我們小學(xué)同學(xué)。
”顧棲舟隨口解釋，“六年級那會兒剛好跟我們一班，后來上了國際初中，之后出國讀高中，現(xiàn)在人在悉尼。
”“啊……”林喬喬輕輕應(yīng)了一聲，神情若有所思，“聽起來挺特別的。
”“她確實挺特別的。
”俞可兒接話，語氣帶著笑意，“看起來話不多，但其實挺有趣的。
有一次我問她為啥老拍吃的，她說因為吃東西的時候最放松。
”“還有檸檬茶。
”沈予川也笑，“她幾乎每次都點檸檬茶。
以前班級聚餐，她人沒到，凍檸茶都要先點好。
”林喬喬沒再說話，只是低頭攪著碗里的湯，像是隨意地問了句：“她和時嶼以前就認(rèn)識嗎？”這一瞬間，原本說說笑笑的桌邊微微頓了下。
沒人第一時間接話。
最后是江昱恒笑了一聲，緩和氣氛似的說：“他們小學(xué)六年級是同班，那時候……還挺有意思的。
”林喬喬抬眼，看了時嶼一眼。
他沒說話，只是拿起水杯，低頭喝了一口，眼神淡淡的，像沒聽見剛剛那句問話。
吃完飯，商場外的風(fēng)透著微涼，幾個人在門口說笑散開。
林喬喬落在最后，她本想直接打車，但眼角瞥見時嶼正一個人站在不遠(yuǎn)處，低頭看手機(jī)，神色一如既往的安靜克制。
她猶豫了一秒，邁步走過去，語氣裝作隨意：“你也往地鐵站？”時嶼抬眼看她，點了下頭。
林喬喬心里松了口氣，嘴角帶笑：“順路，一起？”他沒說話，只是輕輕“嗯”了聲，算是默認(r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