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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去哪兒

    “想去哪兒？”元鶴沉著臉走近一步，花筠連忙后退兩步，結(jié)結(jié)巴巴地解釋：“我，我好奇，出來隨便逛逛。

    ”“不用客氣，你想找什么地方？我可以送你去。

    ”他微微勾唇，語調(diào)里沒有半分笑意。

    花筠又后退兩步，她深刻懷疑元鶴的話沒有說完，全話其實是“送你去西天”。

    她還來不及回答，只聽元鶴步步緊逼：“原來花筠姑娘不是沒有好奇心，只是用在人類身上了。

    ”好家伙，千年老妖怎么能如此記仇，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冥思苦想，元鶴湊得越來越近，快要被逼到墻角的時候，她突然福至心靈：“我是給你買禮物！”元鶴瞪大了眼睛，一時無語，好像被這個理由鎮(zhèn)住了，花筠立刻補(bǔ)充道：“真的，真的，我聽人類說，上門做客不能空手去，要給主人家送禮，我昨天沒帶，今天就來補(bǔ)了嘛。

    ”他默然許久，才咬著牙開口：“今天村里又沒有集……”“我剛來，不知道啊，光急著想買東西了。

    ”花筠眨巴眨巴眼睛，拼命裝出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

    其實她的演技很爛，可是元鶴猶豫一瞬，還是選擇了不拆穿。

    他轉(zhuǎn)身往家走，花筠就很識趣地跟上，不遠(yuǎn)不近地跟在他后面。

    明晃晃的假話，誰會信呢。

    他們的初識就沾滿了血腥、威脅和各懷鬼胎，他忌憚她的禁制，她害怕他的修為，又不是正常請客，哪里來的禮物？只是因為那古怪的禁制罷了，既然還要彼此試探，撕破臉就不劃算。

    元鶴這樣告訴自己，就像他見花筠遲遲未歸，出門去找，也只是因為擔(dān)心她對妖盟透露自己的方位，僅此而已。

    一路無話，到院子里，元鶴去收拾茶盞，花筠便徑直進(jìn)了屋。

    還真是賓至如歸，他不由得冷笑，好像這房子是她的一樣。

    后來幾天他們各忙各的，元鶴趕著找禁制的破解之法，結(jié)果連這玩意的作用都沒弄清楚，花筠白天打坐晚上研究系統(tǒng)，還不忘隱藏自己的真實修為，她翻了好幾天面板，甚至試圖以威脅系統(tǒng)的方式弄出更多信息，結(jié)果當(dāng)然沒有用，就是找不到元鶴會因為什么生氣，唯一能算得上搭邊的只有“討厭辣椒”這個習(xí)慣，花筠苦惱地?fù)项^，要不把辣椒摻到他的茶葉里試試？她還沒來得及付諸行動，一日清早，元鶴忽然來找她了，穿了身粗布衣裳，抱著兩捆砍斷的竹竿：“走吧。

    ”“去干嘛？”花筠警惕地問。

    自從偷跑失敗，元鶴就有意無意地避著她，倆人同在一個屋檐下，卻幾乎沒有交流，但是每當(dāng)她打算翻墻出去的時候，這家伙總會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陰惻惻地看著她，仿佛某種背后靈。

    “去村里的集市。

    ”他丟下這句話，轉(zhuǎn)身就走，花筠站著不動，元鶴便丟過來一個飄游訣。

    “我自己會走！”花筠氣惱地破開陣法，偷偷沖他的背影揮揮拳頭。

    不知道為什么，元鶴沒有用妖法，一路走得極慢，就像在散步，花筠慢慢跟著，入目皆是青山秀水，林木比清安鎮(zhèn)旁邊的山林更蔥郁，花筠一邊賞景一邊記路，心緒也漸漸平和下來。

    就這樣到了山腳處的村子，不是她之前去過的白河村，花筠探頭探腦地東張西望。

    今日是十五，村子里有集，元鶴徑直找了個角落坐下，把竹竿攤在地上，也不叫賣，就靜靜地坐著，俊美的面容倒是吸引了不少姑娘嬸子的目光，只是他的表情過于冷漠，以至于沒人敢上前問價。

    花筠大大方方地坐到元鶴身邊，隨手撿起一根竹竿，往地上敲了敲，問道：“怎么賣？”“短的三文，長的五文。

    ”元鶴漫不經(jīng)心地答。

    “瞧一瞧看一看吶，新鮮漂亮的竹竿……”花筠便主動幫他叫賣，鵝叫聲洪亮，吆喝聲甚至把旁邊老伯大娘的嗓門都蓋過去了，元鶴驚訝地瞪著她，然后尷尬地往后縮了縮，想直接用妖術(shù)讓她閉嘴，又害怕在村民面前暴露，一時坐立難安，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

    好在這招奏效，周圍迅速圍了一圈人，這村子的方言沒那么難懂，花筠趕緊發(fā)動三寸不爛之舌，一會兒說這竹竿多么結(jié)實，一會兒又說用來晾衣服多么方便，她長得討喜，嘴又甜，確實說動了不少人掏錢。

    一個好心的婆婆還跟她們支招：“我說你們吶，是從外地來的吧？一看就年紀(jì)輕輕的，不會做生意，下回把這些竹竿劈成竹條，編些竹筐竹席的，手不夠巧也沒事，就拿著竹條來集上賣，六文錢一束，肯定比現(xiàn)在賺的多！”“哎，好，我們?nèi)松�地不熟��，多虧了鄉(xiāng)親們好心，謝謝您嘞。

    ”花筠陪著笑說。

    “你們從哪兒來的�。俊薄邦~……”花筠一時不知道怎么說，她不了解這邊的人類村鎮(zhèn)。

    眼看要露餡了，元鶴出聲道：“千虞。

    ”“誒喲，那可遠(yuǎn)了，”婆婆看了元鶴一眼，又和藹地問花筠，“這是你相公��？”“不是不是不是。

    ”花筠連連擺手，生怕被誤會。

    “咳，我看你倆一塊兒擺攤，又長的這么般配……”婆婆咧嘴笑了，露出稀疏的牙齒，“既然這樣，我家有個六小子，今年十九，長得可還結(jié)實，我領(lǐng)他過來，姑娘看看？”“��？”花筠一個頭兩個大，正在思考怎么婉言謝絕，一旁的元鶴站起來，擋到花筠面前：“不好意思，我們要收攤了，恐怕不太方便，多謝您的好意。

    ”花筠看不見他的表情，只看到婆婆訕訕地離去，元鶴收拾好剩下的竹竿，便自顧自地往村子外面走，花筠在原地呆立幾秒，趕忙跟上。

    “花筠姑娘是怎么找到在下的？”走到山林間，元鶴突然問道。

    花筠回想了半天，才意識到元鶴應(yīng)該是在問初遇時的事，便盡量輕松自然地答：“我四處游歷，碰巧遇見了，倒是你，閑著不修煉，賣竹竿做什么？”元鶴提起衣擺，邁過一根斜倒的樹枝：“你去過哪些地方？”“禮尚往來，我已經(jīng)回答過一次了，你也應(yīng)該回答我的問題。

    ”元鶴無奈地笑了一下：“想賺點錢罷了。

    ”“要買什么東西嗎？你也不易容，不怕村民發(fā)現(xiàn)你是妖怪？”“禮尚往來。

    ”“嘁，”花筠撇撇嘴，心想這家伙可真斤斤計較，“溟都。

    ”“在下賺錢，是想買些人類的藥材。

    至于易容，兩百年才下山一次，沒必要，”元鶴攏了攏懷里參差不齊的竹竿，“話說，花筠姑娘對人類印象如何？”花筠想起云渡，她喜歡刺繡，經(jīng)常去集市上賣絲帕，得了銀錢，又買絲線回家繡新的，樂此不疲。

    妖精偷偷與人類交流是常事，妖盟不會管，除非惹出亂子。

    也有妖特別敵視人類，他們往往是法力低微時被人類中的獵戶農(nóng)夫所傷，于是修煉成功后前去報復(fù)，妖盟明面上禁止這種行為，因為會暴露身份，而且人類的數(shù)量比妖精多太多，人族修士雖日漸沒落，卻仍不可小覷，鬧大了彼此面上都不好看，一千五百年前的兩族大戰(zhàn)就是兩敗俱傷。

    大戰(zhàn)之后，人族能夠通過大量生育迅速補(bǔ)充人口，侵占了很多妖的生存空間，妖族被迫成立妖盟，從此隱匿于暗處，盡量避免與人類發(fā)生正面沖突。

    “他們很聰明，雖然壽命短暫，”花筠隨手摘下一片銀杏葉，小扇子一樣地捏在手里，“有時我覺得，或許他們自己說的也有道理，‘天生萬物，唯人為貴’，不然妖修為什么都要以人形修煉。

    ”（注1）“只是未免太傲慢了。

    ”她補(bǔ)上一句。

    “妖精其實也一樣傲慢，開了靈智的生命，難免如此。

    ”他忽地停下腳步，花筠猝不及防，撞到他背上，揉揉酸痛的鼻尖，正想問怎么了，下一秒，濃重的魔氣鋪天蓋地，砸得她動彈不得。

    是魔物！而且等級不低，花筠哆哆嗦嗦地躲在元鶴身后，思考現(xiàn)在趕緊跑還來不來得及。

    元鶴抬手掐訣，腳下浮現(xiàn)陣法，帶起“簌簌”的風(fēng)聲，他突然轉(zhuǎn)身，以葉為鏢，向花筠打出一擊，她來不及反應(yīng)，竹葉擦著耳尖飛過，在身后炸出一聲巨響。

    一只眼眶全黑的花豹從樹影中顯現(xiàn)，它被無數(shù)飛舞的竹葉環(huán)繞，甩了甩頭，趁著魔物片刻愣神的功夫，元鶴手持竹鞭沖了過去，直奔它的脖頸。

    豹子挨了一擊，呲著牙，靈巧地躲開第二鞭，它察覺出元鶴妖力強(qiáng)不好惹，于是躲閃幾下，朝旁邊好惹的花筠撲來。

    花筠邊后退邊甩出防護(hù)咒，但是根本防不住，效果僅僅是讓豹子的速度稍微減慢了點，于是當(dāng)機(jī)立斷，轉(zhuǎn)頭就跑，希望元鶴能借助自己牽制它的機(jī)會殺掉這玩意。

    誰知元鶴卻收了竹鞭，湊到拼命施飛云訣的花筠耳邊說了句：“往山頂跑。

    ”就施施然飛走，不知道去哪兒了。

    “不是，你好歹救一下啊，不看看它有多強(qiáng)嗎？就憑我肯定跑不過，早晚被這魔物追上活撕了！”花筠喊得撕心裂肺，然而沒有回答，她心涼了半截，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只能更賣力地甩咒語。

    聽著豹子的咆哮聲，她膽戰(zhàn)心驚地跑了半天，意外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死，本來以為是系統(tǒng)偷偷加防護(hù)了，正在感動，看到四周環(huán)繞的竹葉，又覺得有些不對勁。

    回頭瞥一眼，原來元鶴沒走，不遠(yuǎn)不近地跟在豹子后面，看她快被追上了就攔兩下，距離拉得太遠(yuǎn)就趕一趕，讓她一直處在有生命危險但不會直接死掉的狀態(tài)。

    擱這趕羊嗎？這魔物也是個死心眼，不知道先去攻擊他，光攆著自己追，真是欺軟怕硬。

    花筠氣得牙癢癢，準(zhǔn)備一個飛身溜到元鶴身后，打他個措手不及，身下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陣法，是殺魔陣，她剛才忙著回頭沒看路，正好一腳踩到陣眼里，豹子被引過來，她連忙施法抽身，動作還是慢了一步，被沖天而起的妖力掀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