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這一場雨最難忘。
江陸這次生病一連兩天也不見好轉(zhuǎn),齊安安一顆老母親的心簡直要操碎了。
他生起病來也安靜,從來不咳嗽,只是看著沒精神,比平常少了幾分凜冽,流露出一分他自己不曾察覺的脆弱。
眼看著于天揚都已經(jīng)生龍活虎了,自己家崽崽還是蔫蔫的,齊安安心里著急,這天放學(xué)終于忍不住提議:“江陸,還是我陪你去校醫(yī)院掛水吧,你這病一直拖著怎么行�!�
江陸左手虛虛握成拳抵在唇邊,聽到齊安安的話,他的拳頭僵硬片刻,稍微捏緊了一些。
頓了兩秒才說:“不用,我很快就好了�!�
“不許不去,一直發(fā)著燒不管怎么能行�!饼R安安蠻不講理的戳了戳江陸的衣袖,“快點跟我去校醫(yī)院。”
崽崽居然不聽話了,明明吃藥的時候很乖的,看看這臉憔悴的。她女鵝這不定什么時候就出現(xiàn)了,他們兩個的初遇,形象可是關(guān)鍵。
一個健康有活力的少年和一個虛弱的病號比起來,哪個更能給人留下好印象,還用說嗎?
江陸的袖口被齊安安兩根手指捏住,他垂眸去看,她的手指細白纖長,像百合花瓣一樣透著稚弱的勁。
他掙扎了一下,齊安安趕緊用力揪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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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別跑,你都病了多少天了,難不難受?哦……你該不會是害怕打針吧?”
她貓一樣的那點力氣,江陸卻沒掙開。
他低低嘆氣:“不是�!庇终f,“好�!�
算了,就當(dāng)做是貪婪的收下一份禮物,以后這一生天南海北,他們應(yīng)該也不會有交集了。他回憶起年少過往時,總不至于是完全的黑暗。
……
剛才外面還是陰天,出了教學(xué)樓,卻看見外面又在飄小雨絲,齊安安伸手接了接:“江陸你等我一下,你現(xiàn)在不能淋雨,不然病該加重了,我回去拿一下雨傘�!�
雖然從他們教學(xué)樓走到校醫(yī)院只有幾十米的距離,但崽崽生著病,還是別讓他淋到雨了。
齊安安話都沒說完就轉(zhuǎn)身跑,快的江陸都來不及出聲阻止。
因為發(fā)著燒,他的眼睛濕漉漉的,齊安安背影消失很久了,他才重新轉(zhuǎn)向外面。
綿綿的雨絲無聲無息,江陸學(xué)齊安安的樣子,伸出手接了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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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在他手上的雨輕的像一片霧,可這樣輕的力道,卻順著肌膚進入血管,逆流而上,在他心上輕輕蜇了一下。
他小的時候,因為母親帶回來的男人嫌他礙事,他們將他趕了出去。那個晚上,他同樣發(fā)著燒,天上電閃雷鳴,瓢潑大雨像是一盆盆水從天上往下灌,甚至找不到避雨的地方。第二天在路邊昏昏沉沉醒來時,他身上的衣服還沒有干透。
從那個時候起,他的世界大雨經(jīng)久不息,從沒停過。
直到剛才,那個小姑娘用那副嬌嬌糯糯的嗓音說“你不能淋雨”,她可知道,他淋過的每一場雨都比此刻的雨要大的多。
可注定是這一場雨最難忘。
江陸輕輕地嘆了口氣,他看見齊安安的身影從走廊那邊出現(xiàn),小跑著過來撐開傘,努力的舉在他頭頂:“我們走吧,小心哦別踩到水坑�!�
她個子嬌小,努力伸直胳膊的樣子讓人看著心里發(fā)軟,江陸的眼中閃過模糊又柔軟的笑意,拿過傘柄:“我來吧�!�
校醫(yī)院人不多,輸液的時候,江陸配合醫(yī)生脫下校服外套,下一刻,醫(yī)生和齊安安一起皺了眉。
齊安安更快一步:“江陸你怎么穿這么少?這兩天多冷啊,怪不得你生病一直不好�!�
女孩子略帶抱怨的細細嗓音讓醫(yī)生眉頭一跳,原本要說的話咽了回去。他又穩(wěn)又準(zhǔn)的扎好針,沒忍住目光在齊安安臉上掃過,又看了看江陸,最后皺皺眉什么也沒說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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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表現(xiàn)的不動聲色,可江陸卻抬頭注視醫(yī)生的背影良久。
他從小嘗盡人情冷暖,性格早慧敏感,通常別人一個眼神,他就看得懂其中含義。
那醫(yī)生回去后,那邊還傳來了零零碎碎的交談聲:“現(xiàn)在的孩子啊……是啊太早了……咱們當(dāng)時那會兒……哎呦管不了……”
江陸目光空蕩蕩的轉(zhuǎn)回來,帶著寂寂的涼意。
齊安安倒是對這一切都毫無察覺,她坐在江陸身邊的椅子上,嘴里還在不住的埋怨他。
“這兩天降溫,你怎么沒有多添點衣服啊?你一直沒穿外套,我還以為你里面的衣服穿得厚,誰知道也這么薄。唉,這也怪我,我要是早發(fā)現(xiàn)肯定早就提醒你了……”
“齊安安,”江陸打斷她,低聲說,“你先回去吧�!�
嗯?怎么好好的突然趕她走?難道是自己太吵了?可能是,她剛才喋喋不休的樣子,像極了逼孩子穿秋褲的老母親。
齊安安瞄了瞄江陸的表情,可他垂著眼,清冷的側(cè)臉沒什么表情,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緒。
被這樣一雙清潤的眼眸盯著,江陸只覺嗓子更干了,他努力忽略這道灼熱的視線,也忽略心中突然泛起的情緒:“我想一個人呆一會,謝謝你送我來醫(yī)院,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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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還是離他遠一些吧。
齊安安雖然品嘗不到江陸話中的深意,卻能看出他比剛才還要疲憊的神態(tài)。只好點點頭答應(yīng)他:“……好吧,那我先回去,你一個人好好照顧自己,這一瓶水掛完之前,記得去找醫(yī)生換下一瓶,要不然該回血了�!�
齊安安起身背書包,把雨傘遞過來:“雨傘留給你,回去注意不要淋到雨……對了,明天記得穿厚一點的衣服,明天我會檢查你的,如果你還穿這么薄,我就……”
說的順嘴,然而齊安安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沒什么可以威脅到他的,挫敗地接下去:“反正要穿厚一點,再燒下去你這么聰明的小腦袋就燒傻了。”
啊,當(dāng)親媽好辛苦,有操不完的心,齊安安心中感慨,還好女鵝是個貼心的小可愛,到時小可愛來照顧這個不乖的崽崽,她就可以省心的磕糖了。
齊安安徜徉在自己甜蜜的幻想里,完全錯過了江陸望過來的那雙深邃眼睛。
他臉色雖然蒼白,眼眸卻亮,像裝了星星,有細碎而清晰的光芒。
……
江陸輸完液,天色已經(jīng)有些暗了,校門口三三兩兩有幾個學(xué)生,有的在買零食,有的結(jié)伴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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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前方是一對小情侶,兩個人都穿著白色的校服,小手在寬大的袖子下悄悄的拉在一起。
男孩高大挺拔,女孩嬌小,梳著一個可愛的丸子頭。
以往這種場景是江陸最厭惡看見的,但今天卻很反常,他多看了兩眼,心中竟然沒有什么不適。
女孩子的腳步輕快,蹦蹦跳跳的十分討人喜歡,江陸目光清潤,望著她的背影,微微抿起唇。
走著走著,前面的女孩忽然側(cè)過頭,踮著腳尖,大膽的在男孩臉上親了一下。
她的側(cè)臉十分陌生,一瞬間像是擊碎了什么虛無的夢境,江陸一下頓住腳步。
他皺著眉,伸手捂住了胃。
過了好久,江陸壓下那股強烈的惡心感,手緩緩垂下去,閉著眼睛嘲弄的扯了扯唇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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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陸回到家時,秦夢正站在鏡子前擦口紅,那只口紅顏色很艷,也顯得很廉價。
她穿著正紅色的低胸裝,裙擺只到大腿根部,艷俗又漂亮。
看江陸進來,秦夢往這邊瞥了一眼,淡淡嗤笑:“你每天穿著這身皮上學(xué)放學(xué)有意思么?你以為這樣,我就能順了你的意,讓你安安心心的讀書考大學(xué)?小賤種,你別做夢了,你的價錢我都已經(jīng)談好了�!�
江陸仔細的將雨傘上的水珠輕輕拭去,認認真真的折好雨傘,對秦夢的話充耳不聞。
秦夢輕笑一聲,擺著腰肢走過來:“你不愿意也沒辦法,這是你的命,老娘辛辛苦苦把你生下來,給了你一副這么好的皮囊,又讓你安安穩(wěn)穩(wěn)的活了十幾年,對你仁至義盡了�!�
“辛辛苦苦生下來,”江陸慢條斯理的將這句話重復(fù)了一遍,“但沒想到人家不認你的私生子,這賠本買賣做得很后悔吧?”
秦夢的臉色驟然陰沉,江陸的話像一把刀,狠狠捅在她心上。這是她一輩子不能提的痛楚,在風(fēng)月場上橫行這么多年,沒想到最終還是老馬失前蹄,不知被多少人暗地里嘲笑。
當(dāng)年那人滿口應(yīng)承著帶她回去,說家里那位他不喜歡,只喜歡她。懷孕后他還不慌不忙的讓她生下來,還說他的長子取名叫江海,如果她生下兒子,就叫江陸,是他們家的二少爺。他會把他們母子接回去,讓他做二太太。
她明明深諳世上男人的話都是逢場作戲的花言巧語,但仍然被豪門美夢騙得陰溝里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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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夢死死地盯著江陸,恨得渾身發(fā)抖。這么多年,江陸從來不跟她講廢話,凡是開口都能讓她失了理智。
秦夢聲音像寒冰,連對那個男人的恨一并加在江陸身上:“說賠本也沒有賠的太徹底,這不還有一個你么。我是在污泥里洗不干凈骨頭了,但你也別想好干凈�!�
“我不會放過你的,你和那個賤男人欠我的,我都會從你身上一筆一筆討回來,”秦夢像惡鬼一樣盯著江陸,“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想往上爬,想往出跑,想擺脫我是不是?”
說到這秦夢哈哈大笑:“聽說你成績不錯,那你可要考個狀元出來讓我看看。到時候,我肯定會讓天下都知道,咱們狀元的媽是個什么貨色,你又是個什么下賤胚子�!�
“你應(yīng)該沒有忘那年,你得什么狗屁全市三好學(xué)生的事吧?”
秦夢尖利的笑聲中,江陸舔了舔牙,他當(dāng)然不會忘,他從校長手里接過獎狀時,那個瘋子不知從哪里沖出來,撕了他的獎狀,奪過話筒說他是賣肉的小賤貨,怨毒污穢的咒罵持續(xù)了快一分鐘,才被如夢初醒的保安們制止了。
從此,不僅他的榮譽被收回,他的人生也進入無邊噩夢,身上的污水再也洗不掉。
而秦夢恨極的怒罵還在繼續(xù)。
“你記住了,就是死我都會毀了你!你想光芒萬丈享受鮮花和掌聲?你做夢!我會在你最風(fēng)光的時候,扒了你的皮讓大家看看你是個什么惡心的怪物!直到把你扯進深淵,讓你認命的再也不敢往起爬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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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陸面無表情地聽著。
忽然秦夢的話一頓,她的目光落在江陸手上那把小黃傘上。傘面上是一個個小黃鴨的圖案,一看就是女孩子用的傘。
她微微挑眉,若有所思的瞇了瞇眼,伸手就要去拿:“這是哪兒來的傘。”
江陸倏然將手抬高:“別拿你的臟手碰它�!�
秦夢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他面對自己時有這么大的反應(yīng),他一向游刃有余無動于衷,像看跳梁小丑一樣,今天地反應(yīng)實在是有趣。
她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這是哪個女孩送你的?我出去打聽打聽。沒想到你還挺有手段,爛到骨子里的人竟然還有人愿意過來貼。我生的小東西真是天賦異稟,果然和我是一路人�!�
江陸很慢很慢地笑了,終于認真的正視秦夢,他此刻的氣息仿佛是地獄中爬上來的惡鬼,陰冷的讓人不寒而栗。
他輕輕啟唇,一字一頓:“秦夢,你可能不太了解我,所以我提醒你一次,如果你敢出去亂說一個字,我一定讓你體會到,什么是真正的深淵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