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夢魘 捕風捉影,談狐說怪
菜飯一一備妥,雙福和木槿便快手快腳地帶著食盒去給蘇昭送面,蘇綿和蘇皓各打著傘在雨中慢行。
“三妹的手藝越發(fā)精了�!碧K皓走在前頭,微微側(cè)身給她擋了擋風:“二哥才離府不幾日,恍惚覺著這府里像是換了一番天地�!�
蘇綿聞言一怔,但也并不避諱蘇皓所詢。
她與先時的那個蘇綿縱然有再多相像,但總歸還是有些不同,她不可能一輩子裝傻裝愣,日日戴著面具過日子。這蘇府眾人對“蘇綿”疼愛頗多,自己最親近的人有所變化,自然也是會有察覺的。
當日她半昏半迷之時,曾聽到一個極是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對她說了一番話,直到她在這具軀殼里清醒過來,也一直清楚地記得那番話的內(nèi)容。
前世種種,今生重生,這件事另有玄機,但現(xiàn)下不可言說,一旦她此時將真相盡數(shù)說出,便會給自己和身邊的人帶來滅頂?shù)臑碾y。
穿書重生,得奇妙神物,她本就心有疑慮,又何敢貿(mào)然開口,牽累無辜。所幸先時府中所奉的那位“云鶴仙師”已經(jīng)為她解決了這個困擾。
在她醒來之前,這位云鶴仙師便已匆匆離府,離開之前還曾暗示府中人她從前乃是魂魄有缺才會一直體虛怯弱,神慧不足。而今得遇機緣,殘魂歸來,想來與從前總是有些差別的。
有賴于這位仙師這番似是而非,云山霧罩的話,對于她醒來之后的種種轉(zhuǎn)變,蘇家眾人只有欣喜安慰的,并無絲毫的猜疑忌諱。
“我也不知道,只是覺得過往種種仿佛是大夢一場,那一日清醒過來,像是方才遠途而歸,我好像忘了些什么,具體如何,我也說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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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皓沉默半晌,搖頭一嘆,卻道:“我早知道你有些不同,只是這些話與家里人說說罷了,旁人是半個字都不能出口的。”
這世上多有捕風捉影,談狐說怪的,一旦拿住了這個把柄,說不得要編造出什么樣的惡毒流言。
“二哥放心,我知道的。”
蘇綿含笑答應,接著在記憶里翻找關(guān)于這位云鶴仙師的過往。
可無論她怎么想,也總是對這位仙師印象模糊。記憶里,二人相見的時候不多,除了她體弱將死,余下時候二人極少相見,連話也沒說過幾句。
這位仙師好像在有意地回避“蘇綿”。
越想越是頭痛,蘇綿揉了揉腦袋,決定不再為難自己。
如今那位女師傅也已經(jīng)杳然無蹤,不論這一切前由如何,不論她這一身有著什么樣的秘密玄機,都已無從探尋。
之后的一路上,蘇皓都沒有再提過這事,看樣子也毫不介意。
可此事離奇,又豈能真的毫無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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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蘇皓并不是在猜忌小妹的身份,他只是想起了很多從前的事。
小妹自出生起就一直大病小災不斷,身子弱得讓人日日安不下心。他們一家為著小妹,什么法子都試過了,無可奈何之下,也不得不說天信命,不知往寺里廟中奉了多少的香油錢。之后過了六歲,小妹總算是見著了康健的影兒,偏偏的卻總是比同齡人反應要慢上一些。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只是有些稚弱,更是單純得過分。
到了七歲上,小妹忽地染了風寒,那一場病癥幾乎要了她的性命,虧得當日云鶴仙師云游到此,救了小妹的一命,從那以后,蘇家便一直將其奉為座上賓。素來不說鬼神的父親更是下令為云鶴仙師修筑了一處清雅別院,供她日常清修靜思。
說也奇怪,從那之后,小妹雖仍舊怯弱,可也再沒有經(jīng)什么生死大關(guān)。
父母叔嬸豈能不望小妹康健快活,可仙師說這是命魂里帶來的弱癥,即便是她,也難摻手干預,是好是壞,只看將來機緣何如。
而今小妹遇到了這樣奇也怪哉的事,云鶴仙師也在朝中賜婚之后悄然離去。
這一切,究竟是好是壞,是福是禍。
是小妹的機緣還是又一場災劫?
兄妹兩人沉默地踏入棲霞院時,蘇昭正倚在床頭慢慢地吃著面,也不知是不是喝了熱湯的緣故,方才還幾無血色的臉上也慢慢泛出了一點紅暈來。
翡翠驚喜地給蘇昭喂著面,見她一口一口吃得香甜,絲毫沒有排斥的表現(xiàn),臉上也帶出了笑意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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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面實在是香,瞧著湯清見底,卻引得人不住地要流連它溫暖的香甜。
“要不,要不姑娘再吃一碗吧”瞧著湯都喝到了底,翡翠心疼蘇昭,想著好容易能吃下東西了,多吃些也不要緊。唐心蓉卻將她攔了,只讓蘇昭又吃了一塊點心,便不教她再胡亂進食。
許是先頭被這一碗面開了胃,這會兒蘇昭吃著這棗泥餡兒的點心就覺著十分不足,且十分珍惜。
唐心蓉看得心疼又心酸,偏偏大夫說了蘇昭胃口久久不開,如今不能依著她的性子隨意地吃,只能慢慢地調(diào)理起來。
用了飯,服了藥,蘇昭幾乎是沾著枕頭便沉沉睡了過去,臨睡前她問過楚楚的所在,又緊緊攥住唐心蓉的手,才肯合眼休息。
屋中留了翡翠侍候,唐心蓉將若梅一道留了下來,有個什么,也好應對。而后她便帶著蘇皓蘇綿兄妹倆到了外間暫坐休息。
兄妹兩個都是一樣的苦瓜臉,唐心蓉給他們二人盛了熱湯,讓兩人安心坐下驅(qū)驅(qū)寒氣。
“事已至此,多思無益�!彼聪蛱K皓:“說說今日這事�!�
她今日只忙著昭兒的事,旁事未及理會,這會兒安置好了蘇昭,她也就有了些空閑。
“是�!碧K皓坐著與唐心蓉行了禮,才道:“我已審過幾個聶宅的小廝護院,今日這事,的確是全衡一人所為,且”蘇皓有些猶豫:“目下看來聶麟并未參與,照孩兒看,聶麟雖該死,但并沒有欲害長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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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有意�!碧K綿氣呼呼地喝了一大口熱湯:“今日種種,他至少也有九成的錯�!�
蘇皓很認同這話,只是方才審問過程中得了一些消息,讓他心中不能不存了許多的疑慮,對聶麟的痛恨失望也一直存著疑影兒。目下許多事都沒有理清個頭緒,聶麟那頭兒還要與父親二叔密談,他心知此中必有內(nèi)情,但此時仍舊開不得口。
這次回來,許多事都已經(jīng)變了,在北院時柴嬤嬤的一舉一動猶在眼前,這府中已經(jīng)存了不少的暗棋,此后言行,他不得不謹慎再謹慎了。
他一口飲盡姜湯,起身道:“我現(xiàn)在就去看一看,有什么消息,明天來告訴二嬸。”轉(zhuǎn)眼瞧見三妹眼巴巴地瞅著自己,他便又補了一句:“也告訴妹妹。”
蘇皓走后,唐心蓉才伸出手去捏了捏女兒的臉蛋兒:“不用苦著臉,今日的事不會就這么算了,不管有多少煩難,總都會慢慢解決的�!�
天明時雨才將將停住。唐心蓉在棲霞院守了一夜,這會兒又放心不下女兒,轉(zhuǎn)道過來瞧了瞧她的寒暖。
蘇綿這時辰依然沒能起身,唐心蓉坐在床沿,拿過帕子抹了抹她頸窩的細汗,又轉(zhuǎn)頭輕聲問:“昨晚玥兒又被夢魘著了嗎?”
“回夫人的話,姑娘昨夜睡得安穩(wěn),是快天亮時才說起了夢話,這次好像并不嚴重�!蹦鹃然亓嗽�,又遞上一塊棉帕:“夫人,姑娘這兩日雖說漸漸地好了,可若是強行喚醒,她一天都會很不舒服只是今日究竟是大日子,您看是不是定要叫姑娘起身?”
“不必�!碧菩娜鬲q豫了片刻,看著女兒蒼白的臉容和輕蹙的眉頭,心口便是一陣悶痛:“外頭的事有我,你們在這里照顧好她,旁事勿理�!碧菩娜卦谶@里洗漱了一番,略略整了整精神,便一徑往前院去了。
“今日納征,想來定有許多的珍奇寶物,回頭家里點過了,定會拿來給姑娘瞧,到時也讓姑娘熱鬧熱鬧,高興高興。”雙�?粗鹃弱久疾徽Z的模樣,不想讓她太過憂愁,自己強笑著說了一番熱鬧話,可臉上也都是藏不住的不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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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槿倒是被她這模樣給逗笑了。她搖搖頭,轉(zhuǎn)身回了寢閣,拿起針線慢慢做著。
珍寶再多有什么用?皇家用這些死物來換蘇家女兒一生的幸福,就算是龍肝鳳髓,金心玉魄,這府里又有誰會稀罕,誰能甘心?
“也不知道姑娘夢著了什么。”雙�?粗K綿眼角沁出來的淚珠兒,禁不住湊近了細細去聽:“我好像聽著了個‘風’字”
木槿將她拉起來,將簾帳掩好,合身坐在了腳踏上,輕輕按了按額頭:“什么風啊雨的,今后不許混說�!蹦鹃葒@了口氣,呆呆望著一處出神。
先時夫人也想知道姑娘夢中都見著了什么,可怎么聽都聽不清楚,聽不明白。
后頭是云鶴仙師說了不必強求,才沒有再追究下去。
她們心里著急,心疼,可也到底難除了姑娘這病癥。
好容易姑娘較從前更好了,卻又添了這樣一個夢魘難醒的弱疾,如今也只盼著這病癥快些過去,否則入了宮,只怕更添煩難。
日頭漸漸地上來了,蘇綿也迷迷糊糊地起了身。
夢中殘余的心悸仍未消散,她卻已幾乎將夢境忘了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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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閣外有丫鬟求見,蘇綿更了衣,也想出去散一散。
出得寢閣時,雙福落了一步,回頭提了個廚房進上來的紅漆圓盒來,里頭是一些點心小食,姑娘出去散步,尋個安靜雅致的地方用一些也好。
“姑娘,你為什么總往左邊瞧?”外頭陽光正好,昨兒一夜風雨,這會兒碧空如洗,空氣濕潤清新。雙福跟在蘇綿身后,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這一句,倒將蘇綿給問住了。
蘇綿又往身側(cè)瞧了一眼,仔細一想,仿佛是有這么一回事,可讓她認真說來,她又說不上什么根由。
主仆二人齊齊將這話略過,見著那傳話的小丫頭,蘇綿讓人給她抓了把果子吃,笑吟吟地問她有什么事。
“姑娘,宮里送了兩位教導嬤嬤來,此刻就在大夫人屋里,大夫人說讓奴婢來瞧瞧,等您有了空,吃過了飯,歇好了,再讓奴婢侍候您過去見一見�!�
“伯娘今日看著還好嗎?”蘇綿讓擺了桌,打算在院里吃過飯就到伯娘屋里去看一看。
宮中的嬤嬤且不提,她擔心伯娘的身子,也擔心伯娘知道長姐之事后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