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江湖游（30）
至少靜止了五六秒后，苦無涯和沈云錫紛紛回神。
兩人趕忙沖上前，苦無涯將林芙從地上抱起來，沈云錫則一掌震碎黑衣人全身的筋脈后，直接將其丟出了房間。
林芙被苦無涯心翼翼地放回到床上。
“阿芙，放松，沒事了�！�
苦無涯單膝跪在床邊，雙手捧著林芙半蜷著的、僵冷的右手，不敢硬扳，只能力道很輕地為她按摩周圍的肌肉，同時溫聲安撫著。
林芙眼睫輕顫，眼眶中凝聚著的、晃動著微光的水汽瞬間成珠落下，在被子上砸出一塊顏色更深的濕潤痕跡。
苦無涯頓了下，伸出手去為她拭淚，卻在觸及到她柔軟的臉頰后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高溫。
他那被擔(dān)憂、憤怒、憐惜、心疼等種種情緒擠占的大腦，現(xiàn)在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
苦無涯皺眉，當(dāng)即探手去林芙腕間切脈。
沈云錫將拔出的帶血的匕首放到桌面上后，快步走向林芙，“那人已經(jīng)死了。沒事了�！�
林芙抿緊唇，渾身微不可察地輕顫著，沒有回應(yīng)他。
沈云錫眉頭緊鎖，瞧出林芙狀態(tài)不對，又見苦無涯一臉凝重地在為林芙診脈，出聲問道：“怎么了？那人用\/毒了么？”
苦無涯診完脈后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慢慢揉捏著林芙的手掌與手指，待她的右手不再那么緊繃后，才用一種略顯奇怪的語調(diào)吐出兩個字：“情\/毒�！�
“...什么？！”
沈云錫瞳孔驟縮一瞬，手下意識地握緊了劍。
但這里沒有需要揮劍相向的敵人。哪怕拔劍出鞘，也尋不到落處。
因?yàn)樗胍獢財(cái)嗟氖且环N毒，已然滲入了林芙體內(nèi)共生，不能毀滅，只能尋求解法……
房間里突然陷入了一種奇異的沉默。
而正是這份沉默，令那道微弱的喘息聲清晰地在人耳邊響起。像是有兩條毒蛇，爬行著鉆進(jìn)饒耳道里，刺破那道耳膜，緊接著鉆向饒心臟。
這種沉默像是持續(xù)了很長時間，但也許只是十幾秒鐘，一道聲音率先打破了仿佛已凝滯不動的空氣。
“我有解藥。”苦無涯道。
沈云錫頓時轉(zhuǎn)眸看向他，“之前為何不�！�
聲音很冷，無疑是在質(zhì)問。
苦無涯扯了下嘴角，沒有回答。
當(dāng)前情況解毒要緊，沈云錫也沒有在這問題上和苦無涯糾纏的意思，只催促道：“解藥！”
林芙也緩緩扭頭看向他，黑色長發(fā)滑落一簇貼到她泛著粉意的肌膚上，發(fā)絲微涼的觸感使她不禁渾身一顫。
看起來…敏感極了。
像是只要稍微碰一下……
苦無涯探去拿解藥的手頓了下，腮幫鼓動一瞬，沉沉呼出口氣，像是強(qiáng)行忍耐住了什么。繼而，他動作明顯加快，一個畫著花型圖紋的瓷瓶被他找了出來。
苦無涯從中取出一粒藥丸，送到林芙唇邊，聲音盡可能的溫柔，以示自己的無害：“乖，吃了就沒事了�！�
林芙垂著眸，啟唇心地將那顆圓丸抿走。
但哪怕是這樣，唇肉內(nèi)的高溫依舊像是烙在了苦無涯的指尖。他收回手去后，仍覺得那觸感明晰得難以忽視，勾得他有些躁動。
沈云錫此時根本注意不到苦無涯又有了什么壞心思，他的注意力幾乎全放在了林芙身上。尤其是在林芙服下了解藥后，他的目光過于專注，已經(jīng)到了有些駭饒地步了。
所以，他也很快便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
“好像……沒有用�！�
沈云錫這話時聲音干澀了一下，像是有什么東西刮壞了他的喉嚨。
“阿芙看起來更難受了。”
苦無涯：“……怎么可能沒用�！�
他此時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在這句話了，只是動作很迅速地再次把上她腕間的脈。
“……”
“怎么樣？”沈云錫問道。
苦無涯動作略顯僵硬地收回手，片刻后，他道：“我來為她解毒�！�
他看著林芙，認(rèn)真且堅(jiān)定地：“我會娶她�！�
“……”
沈云錫冷冷地看了苦無涯一眼，聲音里也飽含殺意：“癡心妄想�！�
“是我癡心妄想，”苦無涯面無表情地看向他，“還是你睜眼做夢�！�
沈云錫：“我是不會讓你趁人之危的�！�
苦無涯嗤笑：“是不是我來就是趁人之危，你來就是救人心切�。俊�
林芙蹙起眉，嗓音略微沙啞：“別吵！”
她沉聲咬詞，音量不大，但其中肅然的意味卻令人心頭一緊，下意識便聽從地緘口收聲。
“不需要誰幫我解。”林芙一字字道：“冷、水�！�
苦無涯皺眉，“阿芙，這毒\/藥性\/很烈，硬抗的話對身體會有損傷�！�
“這是我的決定�！绷周�?jīng)]看他，“我的身體我自己做主�！�
苦無涯還想再勸：“阿芙……”
“我聽你的。”
林芙抬眸，便見沈云錫沖自己略點(diǎn)了下頭，轉(zhuǎn)身去將桌上的匕首拿過來遞到她手邊。
林芙接過握住后，他留下一句“很快回來”，并警告地冷冷瞥了苦無涯一眼，便匆匆離去。應(yīng)是去準(zhǔn)備冷水了。
沈云錫離開后，房間里便只剩下了林芙和苦無涯。
苦無涯被沈云錫的話打斷后沉默了會兒，突然道：“阿芙，我也是剛剛才發(fā)現(xiàn)…我好像變了�！�
林芙轉(zhuǎn)眸看向他，像是在無聲地問：哪里變了？
苦無涯眸色很沉，語氣不像是想要傾訴的迷茫，而更像是已經(jīng)得出結(jié)論后的一種基于事實(shí)的陳述：“從到大，我從未覺得自己有朝一日竟會和‘卑鄙’這個詞掛上鉤�！�
他起身，彎腰往前靠近。
林芙蹙起眉，手腳無力地朝后縮了縮，像一只已經(jīng)被逼到角落里的無力掙扎的獵物，捕獵者很輕易地便能享用它的一牽
但他知道，若是真的這般想……前車之鑒已經(jīng)擺在那兒了。
他的心上人，單純、爛漫、怕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擁有近乎無暇的好奇心。但也這并不意味著她柔弱可欺、很好被拿捏。
她有自己的意志、明確的喜惡、和面對危險(xiǎn)時孤注一擲的狠勁兒。
世俗的苦難拴不住她，她可以在知曉了一切后毫不猶疑地離開浮屠鎮(zhèn)，似乎任性冷情到了極致。但在旁人迷茫無措時，她又會很溫柔地出聲開解，像是會愿意收起鋒利的刀，去扶一朵彎折的花。
善與惡。慈悲與殘酷。
沒有這些定義和標(biāo)簽。
她擁有一個，多么自由的靈魂啊。
這個世界上的一切，是灰色的。而她，是彩色的。
——好喜歡。
苦無涯離得太近了，近得只需要稍一動作，便能親\/吻上林芙那緋紅的臉頰。（親臉頰有啥問題？）
“苦無涯�！�
林芙喊了聲他的名字。
身上顯露出來的情態(tài)越迷人，她那雙半闔的、被長長睫毛所遮擋的眸子里的神情便越靜而冷然。
“出去�！�
苦無涯呼吸一滯。繼而，他竟勾唇笑了一聲。
他輕聲道：“阿芙兇\/饒模樣也好喜歡。”（兇人這句話有啥問題？）
“怎么辦，好喜歡阿芙。”
“阿芙……”
脖頸間的青筋悄然浮現(xiàn)，難以克制地泄露了正在發(fā)酵的灼熱的隱秘。（這是心理描寫你想哪兒去了？)
苦無涯緊盯著林芙，恨不得立刻將‘卑鄙’兩個字貫徹得“淋漓盡致”。
林芙輕輕垂眸，不悅地吐出一個字：“滾！”
苦無涯攥緊了手，感覺自己也像是中了情\/毒，從心底里燃燒出來的火快將他整個人都燒得瘋掉了。
“……”
半響，苦無涯聲音沙啞地：“抱歉。”
完他便片刻不停地直起身轉(zhuǎn)而往門外走，仿佛走慢一步，便會奮不顧身地陷落到那萬劫不復(fù)的深淵里，猶如飛蛾撲火。
“——砰�！�
門被關(guān)上了。
林芙閉了閉眼。
系統(tǒng)看著她露在外面的皮膚，很是擔(dān)心地：“宿主你還好嗎？你看起來更燙了。”
林芙：‘還行，就是感覺又熱又燥�！�
系統(tǒng)盯著她艷紅的唇，聲嘟囔：“可宿主，你看著就很難受�！�
他有些別扭地：“要不，就……”
但作為看過多部古裝片的系統(tǒng)，他實(shí)在不想讓其他人來為宿主解毒。因?yàn)槊看坞娨暽现星閈/毒的人被壓著后有些就會很害怕，很…絕望？他見不得那樣的畫面出現(xiàn)在宿主身上。
所以系統(tǒng)不出來后面的話。
但宿主又被那毒折磨得很難受。
……系統(tǒng)感覺自己快急‘死機(jī)’了。
他雖然沒出口，但林芙也聽懂了他的意思。
林芙當(dāng)即便義正言辭地：‘五三，萬萬不可，咱們這做的可是正經(jīng)工作啊！’
系統(tǒng)：“……”
雖然他也不想，但，行叭。
林芙卸了力氣側(cè)躺到床上，同系統(tǒng)聊道：‘不過，我還是有點(diǎn)沒料到�！�
系統(tǒng)：“什么？”
林芙沉默兩秒，輕笑了下，：‘真沒料到苦無涯這就不行了�！�
系統(tǒng)：“不、不行？！”
原諒他，這個已經(jīng)不怎么純潔的系統(tǒng)他想歪了。
但結(jié)合實(shí)際情況分析，系統(tǒng)很快便反應(yīng)了過來。
系統(tǒng)：“什么不行？”
林芙卻像是避而不答，轉(zhuǎn)而道：‘他當(dāng)初的那句話，我其實(shí)還真有幾分喜歡。’
系統(tǒng)一向是跟著林芙的話跑，從不死揪著某個話題追根溯源，所以他便問道：“哪句話？”
林芙輕聲道：‘有我陪在你身邊，便盡管去看看這個世界吧。’
系統(tǒng)聽了有一點(diǎn)不高興：“我一直都陪在宿主身邊啊，不需要他！”
林芙笑著哄他：‘當(dāng)然，不要他，只要你呀。’
又甜又軟，像是在哄孩子。
但系統(tǒng)表示，自己被哄得很開心！
“苦無涯跟我完全沒有可比性哦，他也就能在這個世界里有點(diǎn)用，我可是能帶著宿主環(huán)游宇宙！”系統(tǒng)高興且傲嬌地‘滋’了下火花，隨后想起什么，輕咳一聲找補(bǔ)道：“就是那個，嗯…信號得好�！�
林芙笑了笑。
系統(tǒng)聽她沒話，那個“心”是瞬間揪了起來，急道：“宿主，那個沈云錫怎么還沒回來��？他動作也太慢了吧！”
“砰！”
系統(tǒng)：“！”
門被人直接用內(nèi)力震開，那位白衣劍客此時正很接地氣地抱著一個浴桶進(jìn)來，放到屏風(fēng)后面，隨后便來床上抱人。
“阿芙，來�！�
沈云錫把映月劍放到一旁，雙手將人抱起來，再心翼翼地放入浴桶中的冷水里。
“我用了內(nèi)力加熱和降溫，這水是干凈的。”他解釋了句，目光不心觸及到白衣浸水后透出的某處，觸電般地收回。
沈云錫猝然地收緊手，在浴桶邊緣留下了幾個明顯的指印。
“我…先走了�！彼掖肄D(zhuǎn)身，走出兩步后頓住，聲音微沉：“有事叫我。”
緊接著他便大跨步走出房間關(guān)上門，連自己的劍都忘了拿。
系統(tǒng)目睹全程，感嘆了句：“這沈云錫人還挺好的�！�
沒亂看，忍住了！
林芙將自己往冷水里埋了埋，‘哪里好？’
系統(tǒng)道：“他不像那個苦無涯，你不要，他就直接去弄冷水了�！�
被浸濕的長發(fā)聚結(jié)成一縷縷的墨痕，攀附在林芙的肩背與臉頰，仿若白瓷絡(luò)了暗色的紋。
‘我的拒絕，本來就不需要他的同意�！�
她勾唇，被熱度蒸紅的美人面上，那雙極黑的眸卻仿佛停在了另一個極點(diǎn)，清泠泠的，在水面上落下明晰的倒影。
林芙稍稍彎起雙眼，‘五三，你這樣很容易被cpu啊�！�
系統(tǒng)：“？”
cpU？我處理器很好啊。
林芙卻沒有同他更多了。
—
林芙在屋內(nèi)泡冷水，一左一右，像門神一樣守在屋外的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凝重。
寂靜良久，沈云錫突然出聲道：“危無崎。”
他轉(zhuǎn)頭看向那個垂著頭、似在沉思著什么的男人，“或許該用這個名字稱呼你�！�
苦無涯側(cè)臉，轉(zhuǎn)動眼珠看向沈云錫，面無表情的臉上扯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假得可以。
苦無涯：“喲，看來沈少俠的眼睛還沒全瞎嘛�！�
沈云錫：“離阿芙遠(yuǎn)點(diǎn)�！�
“呵�！笨酂o涯冷笑，“你覺得我會聽你的？”
沈云錫瞥向他，“你現(xiàn)在很危險(xiǎn)。”
苦無涯一愣，抿了抿唇，面色越發(fā)難看起來。
片刻后，他笑了聲，道：“沈云錫，其實(shí)我剛才沒忍住，親了阿芙一會兒�！�
迎著沈云錫震驚且含著冰冷怒意的眼神，苦無涯無所畏懼地笑道：“你沒發(fā)現(xiàn)她嘴巴紅紅的還有點(diǎn)腫嗎？”
沈云錫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要去拔劍，手摸空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把映月劍落在屋內(nèi)了。
“哈哈哈哈哈。”苦無涯肆意笑道：“沈云錫，你要不要我給你拿張鏡子，瞧瞧自己現(xiàn)在這個眼神？！”
他壓低了聲音，嘲諷地：“我真沒想到，有一能在冷漠出塵的沈云錫沈少俠身上…看見這么尖銳嫉妒的眼神�！�
“你知道自己現(xiàn)在看起來像什么嗎？”
——“像一只因妒忌而亡的怨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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