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在人間等了楚臨淵十年。
他飛升前，承諾要接我去天上團聚。
可每次他要下凡的時候，他的小師妹總有各種緣由阻礙。
要么，小師妹修煉受傷需要他照顧。
要么，小師妹比武大賽需要他教導(dǎo)。
要么，小師妹飛升大典不能錯過。
……失約九十九次后，他告訴我。
他要等小師妹成功渡過天劫，才能接我上天。
我終于死心，決絕地喝下忘情水。
三日后，我會徹底忘掉楚臨淵。
1今天是我的生辰，也是楚臨淵最后一次說要接我去天上團聚的日子。
每次我想追問楚臨淵要個確切答復(fù)，他都只是敷衍了事，又上天去找小師妹了。
周圍所有人都在為我打抱不平，勸我死心，再嫁良人。
我不肯，依舊在家里等他。
他來見我了，卻始終未能踐行諾言。
他看著我滿臉歉意：“今天天庭開啟神仙升階考核，我怕瑤瑤一個人應(yīng)付不來，就陪著她去了。
”“你放心，等她通過考核之后，我定當兌現(xiàn)承諾。
”“你這段時間也別總是用傳神器去打擾她，害她修煉不得安寧。
”后面的葉瑤瑤也從天上飛下來，我全身發(fā)抖。
葉瑤瑤走到我的面前，滿臉歉意。
“清歌見諒，都因我參加升階考核，耽誤了你們相聚，都沒來得及給你過生日。
”不等我開口，楚臨淵便出聲安慰。
“她在人間又不用修煉，這沒什么的。
”見他如此維護，我心早已麻木不仁，這般情形已是家常便飯。
從前我定會躲著楚臨淵不讓他找我，但十年光陰已逝，我也看得開了。
我輕聲道：“我沒事，你們走吧。
”楚臨淵聞言，眉頭緊鎖。
“何必又鬧脾氣，我向來一諾千金。
”“天快亮了，我得帶著瑤瑤去參加考核了。
”“你且安心等候，下回定與你相聚，廝守終生。
”說罷拉著葉瑤瑤離開了，他們親密地牽著手，旁若無人。
我心中涌起苦澀。
想當年他還在人間，與他游歷時來了葵水，腹痛難耐。
我盼他幫我揉揉肚子。
他卻將我拋在原地，自己去玩了。
2“你真是矯情。
”“更何況在外面，舉止親昵路人怎么看！”可我當時真的快疼暈過去了。
此刻我方才明白，我并不是矯情，他也并不是怕外人說閑話，只因他不愛我，不想和我親密罷了。
望著他二人身影漸漸消失在云端，我找到東華帝君。
東華帝君下凡渡劫，正巧被我救下。
他為報恩，許諾可以幫我辦一件事。
“可否讓我暫上仙界，切斷這些因緣糾葛。
”這些年來，我刻苦修煉，對楚臨淵的一片癡心他也盡收眼底。
“可以，但你修煉不夠，只可在天上停留兩日，兩日后你沒有回人間，就會被困在虛無之間，你當真要去？”“我要去。
”我抵達仙界后，看見楚臨淵和葉瑤瑤的房中燈火明亮。
我欲近前一探，卻聽得女子嬌笑聲愈發(fā)清晰。
透過窗欞，只見楚臨淵為葉瑤瑤擦拭身體。
我看得出神，不期與葉瑤瑤四目相對。
她登時驚叫出聲，楚臨淵忙給她穿上衣服輕聲安撫。
待她平靜，他這才想起門外還有我。
他慌忙開門，見我時不自覺退后幾分。
“你怎么來這里了？”我佯裝未見他退避之態(tài)：“東華帝君欠我一個人情，特許我來仙界走一遭。
”聞我此言，二人神色稍霽。
3近前細看，見楚臨淵衣衫沾滿透明液體。
楚臨淵素來清高，從不屑與我親密。
只是遇上葉瑤瑤，便把持不住了。
見我目光停駐在他衣上污漬，他面露窘色。
“瑤瑤練功受傷，我不得已用雙修之法為她調(diào)理。
”“你莫要誤會，我已疲憊不堪。
”我不再看他，轉(zhuǎn)而打量室內(nèi)陳設(shè)。
滿屋都是葉瑤瑤的畫像。
畫中人滿臉柔情蜜意。
我當即拿定主意，將一封休書擲于案上。
我若與楚臨淵仍有牽連，必污我修行之路。
“楚臨淵，你我緣分至此。
”我正欲說明我只能在仙界待兩日，葉瑤瑤卻開口打斷。
“臨淵哥，我心法大亂，想是方才受了驚嚇，可否幫我調(diào)理？”楚臨淵不再看那休書一眼，將葉瑤瑤攬入懷中疾步而去。
行至門邊隨口應(yīng)付道：“你且在此等候，待我歸來再議其他。
”他轉(zhuǎn)身離去，獨留我一人。
地上一枚血玉映入眼簾，積塵甚厚，想是被人踩踏許久。
那是我十年前以自身精血煉制的血玉。
為煉此玉，我耗盡精血，幾近喪命。
他在外歷練，我只盼他平安無恙。
那時他見我臉色蒼白，淚如雨下。
“蘇清歌，待我修成正果，定讓你享盡榮華。
”“我楚臨淵在此立誓，絕不棄你而去。
”為這誓言，我守候十載。
終究是一場空。
我拾起血玉，擲于地上摔得粉碎。
昔日種種，已然面目全非。
天上短短兩日，我決定做些從未嘗試之事。
譬如觀賞蟠桃盛會、參與仙人比試、游覽瑤池仙境，更要一覽天宮勝景。
我方至考核之地，便與葉瑤瑤一行撞個正著。
楚臨淵見我，神色大變，急忙拉我至一旁。
“你來此作甚？此地乃修行之人考核之所，你修為不夠，還未飛升，來此豈非自取其辱？”葉瑤瑤款步而來，語帶嗔怪。
“都是你！昨夜鬧得這般晚，害我渾身酸痛。
”“清歌姐，在人間時你未能享福，如今他開竅了，當真令人難以承受呢。
”她雖作嗔怪狀，話中炫耀之意卻是毫不遮掩。
她故意挽住我肩頭，將頭倚在我身上，簪花精巧華美。
我避開目光。
不多時有人喚道，說是考核將始，請各就其位。
我尋到位置，不想葉瑤瑤就在身旁。
楚臨淵壓低聲音告誡。
“瑤瑤苦修多時，你莫要用那些旁門左道窺視她的法術(shù)。
”4“這次升階考核，瑤瑤定能名列前茅。
”心頭一片冰涼，他竟當著我的面如此維護旁人。
他又轉(zhuǎn)身叮囑葉瑤瑤考核時要注意的事項，遲遲不愿離去。
升階考核開始，這些法術(shù)我早就在東華帝君身上見過無數(shù)遍了。
我施展了一些高階法術(shù)，贏得眾人連聲贊嘆。
葉瑤瑤卻在一旁立著不動，眉頭緊蹙。
半天都未能施展出一道法術(shù)。
眼看時辰將盡，她趁著考官轉(zhuǎn)身之際靠近我。
“借你的法術(shù)一用。
”我伸手阻擋，她卻不依不饒地湊近，用吸神法偷走我的功法。
我畢竟修煉不夠，倒地之后胸口染出一片血色。
監(jiān)考的仙官目光掃來，面露怒色。
“你們兩個在做什么！”升階考核乃是修行大事，任何差錯都要嚴懲，更不能窺視。
我和葉瑤瑤被留了下來。
天色漸晚，我的身體漸漸撐不住了。
我每天晚上都要去帝君的寢宮一趟，那里的靈氣，能讓我的身體恢復(fù)力氣。
可如今我身陷囹圄，無法脫身。
“你們兩個，最好說清楚事情的原委！不然今晚就在這里待著吧。
”歸心似箭，我立刻開口解釋。
“她想要偷我的功法，還請仙官明察。
”葉瑤瑤嚇得渾身發(fā)抖，面如紙色。
仙官反復(fù)追問，她卻一言不發(fā)。
眼看她就要被拿下，楚臨淵匆忙趕至。
“且慢！我有證據(jù)！”他步履匆匆，目光落在葉瑤瑤身上滿是憐惜。
“我以修為擔(dān)保，瑤瑤絕對清白。
”他是天界仙君，一言九鼎。
他們隨即釋放葉瑤瑤，反將我按倒在地。
我的身體劇烈震顫，仿佛下一秒就要灰飛煙滅。
楚臨淵將葉瑤瑤攬入懷中，輕輕安撫她。
確認她無恙后，他轉(zhuǎn)向我。
“清歌，我沒想到你為了飛升，居然能做出陷害瑤瑤的事。
”“十年過去了，你已經(jīng)變得讓我陌生。
”“我與你之間再無情分可言。
”字字如刀，令我神魂恍惚。
5望著他的背影，我心如死灰。
他明知我為人如何，卻還是將這莫須有的罪名強加于我。
他們?yōu)榱藨土P我，將我丟入鎖妖塔。
痛徹心扉的哀嚎中，楚臨淵始終無動于衷。
我失去了升階考核的成績，葉瑤瑤卻因此事被直接提拔。
其他修行者紛紛唾罵，說我是害人精，斷送了他們成仙的機會。
腐爛的果實紛紛砸來，伴隨著惡毒的咒罵。
“你這賤人！若非你從中作梗，成仙之位豈會被別人奪走！”“愿你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惡言相向此起彼伏，我心如止水。
目光掃向人群盡頭，只見楚臨淵輕掩葉瑤瑤雙耳，柔聲安撫。
“莫要看這些，免得擾了清夢。
”直至夜幕低垂，這場折磨才告一段落，我渾身沾滿污穢。
腳步虛浮，我蹣跚著往楚臨淵的住處走去。
東華帝君借我的靈鏡能助我返回人間，但今日怕被搜身，留在了他房中。
全身劇痛難當，視線模糊不清。
來到楚臨淵的住處，窗內(nèi)燈火通明，案上擺滿靈果。
恍若無事發(fā)生。
楚臨淵憐惜地看著葉瑤瑤手腕的勒痕，輕輕一吻。
“抱歉，若我來遲一步被丟進鎖妖塔的就是你了。
”“每每想及此事，我便心驚膽戰(zhàn)。
”葉瑤瑤依偎在他懷中，輕聲撒嬌。
“幸好有師兄。
”“清歌姐該如何是好，她雖有過錯，到底是你人間的夫人。
”“住口！莫要再提她。
”“她今日陷害于你，我定要與她一刀兩斷。
”雙腿一軟，我跌倒在門前。
聽聞動靜，他們來到門口。
葉瑤瑤欲扶我起身，楚臨淵卻攔住她。
“不必管她，她最善于裝可憐。
”“我已上過太多當，不會再受她蒙騙。
”他領(lǐng)著葉瑤瑤回屋，重重關(guān)上門扉。
我掙扎著站起，不住地捶打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