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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一章

    1

    黃昏迷局

    空氣中彌漫著陳腐的氣味,混合著灰塵、霉菌和一絲若有若無的、不祥的甜膩。沈觀猛地吸了一口氣,那味道刺激著他的鼻腔,讓他劇烈咳嗽起來。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冰冷的、布滿碎石的地上,頭痛欲裂,眼前的景象模糊不清。掙扎著撐起身體,映入眼簾的是一間異常古怪的房間。

    這房間像是從某個被遺忘的時代直接剝離出來的。斑駁的墻壁上,依稀可見褪色的壁畫,筆觸扭曲,描繪著十二生肖的圖案,但生肖們的眼睛卻被畫得巨大而空洞,在晦暗的光線中似乎閃爍著微光。壁畫下方,是一些模糊不清的受刑場面,模糊得只剩下痛苦的輪廓。房間中央,一張沉重的黑漆木長桌占據(jù)了大半空間,桌面上布滿了深深淺淺的劃痕,像是無數(shù)尖銳物體反復(fù)刻鑿的痕跡。幾把同樣破舊的太師椅歪斜地擺放著,木質(zhì)開裂,露出干燥的內(nèi)里。唯一的光源,來自房間中央懸掛的一盞白紙燈籠,搖曳著微弱、不穩(wěn)定的光線,將室內(nèi)的陰影拉得狹長而詭異。

    沈觀大腦一片空白,記憶停留在幾小時前,他還在市圖書館查閱一本關(guān)于古代喪葬習俗的古籍。下一刻,就是這突如其來的眩暈和醒來時的情景。這不是圖書館,更不是他熟悉的任何地方。

    除了他,房間里還有其他人。

    一個穿著米色職業(yè)套裝的女子,蜷縮在角落,面色慘白,雙肩不住顫抖,壓抑著嗚咽聲。她的呼吸急促而淺顯,仿佛隨時可能崩潰。

    一個體格健壯、肌肉結(jié)實的男子,正用盡全身力氣試圖推開房間唯一一扇門。那是一扇朱紅色的木門,看起來異常厚重,門上有一個模糊的、似鼠非鼠的獸首門環(huán),古樸得帶著一絲兇戾。男子額頭青筋暴起,但木門紋絲不動,反而門環(huán)發(fā)出了刺耳的金屬摩擦聲,像是在抗議他的冒犯。

    還有一個戴著一副細邊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中年男子,正蹲在墻壁邊,仔細端詳著那些壁畫。他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襯衫,文質(zhì)彬彬的外表下,眼神卻閃爍著不安的光芒。

    這是哪里誰把我們弄來的蜷縮在角落的女子終于忍不住,帶著哭腔顫抖地問道。

    試圖推門的壯漢收回手,氣喘吁吁,低吼一聲:別吵!這門推不開,像焊死了一樣!他的聲音里帶著未散去的暴躁和挫敗。

    沈觀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那腐朽的空氣讓他胃部一陣翻涌。他嘗試用最平靜的聲音開口:大家好,先別慌�?雌饋砦覀兌急焕г谶@里了。我叫沈觀。

    壯漢轉(zhuǎn)過頭,帶著審視的目光:王猛。他的眼神充滿警惕,仿佛隨時準備應(yīng)對任何威脅。

    女子怯生生地抬起頭:我……我叫趙晴。聲音細弱得幾乎聽不見。

    戴眼鏡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推了推眼鏡,看向沈觀:李文山,你可以叫我李教授。他頓了頓,指了指墻上的壁畫,壓低聲音說,看這些壁畫……它們描繪的好像是……某種審判而且,這風格……非常古老,但又有些不對勁。他的語氣雖然故作鎮(zhèn)定,但緊繃的嘴角暴露了他內(nèi)心的緊張。

    沈觀走向桌子,用手輕輕拂去上面的灰塵。他注意到那些劃痕并非隨機的涂鴉,它們排列有序,有些像是簡單的計數(shù)符號,有些則像是不認識的文字或記號。它們的存在本身就意味著,這里并非第一次有人被困。

    李教授說得對,這里很不對勁。沈觀環(huán)顧四周,沒有窗戶,門也打不開。我們可能不是被普通人帶來的。他停頓了一下,腦海中閃過一些恐怖電影的場景,但他知道現(xiàn)實往往更離奇和無法理解。大家回憶一下失去意識前有什么異�;蛘呱砩嫌袥]有什么奇怪的東西

    王猛活動了一下肩膀,檢查自己的口袋,空無一物。趙晴除了捂著臉哭泣,似乎也想不起什么。李教授則陷入沉思,似乎在努力回憶。

    沈觀一邊問,一邊不自覺地檢查自己的身體。當他的手觸碰到手腕內(nèi)側(cè)時,他感覺到一絲微弱的、奇異的麻癢感。他卷起袖子,在手腕皮膚下,隱約有一個極其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印記,形狀像一個抽象的、盤繞著的鼠字。這不是紋身,更像是一種烙印,但他沒有任何關(guān)于它如何出現(xiàn)的記憶。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沿著他的脊椎爬升。他不動聲色地放下袖子,沒有立刻告訴任何人。這個印記的出現(xiàn),是他被困在這里的唯一線索,但也充滿了未知和不祥。

    他感到一種強烈的被窺視感。燈籠的光芒之外,那些深邃的陰影似乎不再是單純的黑暗,而是某種有形的凝視。空氣仿佛變得更加粘稠,連呼吸都帶著一種沉重的壓迫感。遠處,傳來模糊的、像是算盤撥動的噼啪聲,在這死寂的空間里,那聲音突兀而令人不安。

    2

    印記與低語

    房間里的空氣越來越凝重,那股不祥的甜膩味似乎也變濃了,讓人的胃部翻騰。燈籠的光線搖曳得更加劇烈,像是隨時會熄滅,將房間徹底拋入黑暗。王猛在幾次粗暴的嘗試推門失敗后,開始在房間里焦躁地來回踱步,踢翻了一把破舊的太師椅,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媽的,這鬼地方!他低吼著,到底是誰要錢嗎直接說��!

    趙晴的哭聲從壓抑變成了低低的啜泣,她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仿佛房間里的每一個陰影都在向她逼近。

    李教授依然盯著墻上的壁畫,他的手指沿著壁畫的輪廓滑動,眉頭緊鎖。這些生肖……它們的眼睛……他喃喃自語,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顫抖,剛才我發(fā)誓看到它們動了……就像……就像真的有眼睛在看著我們一樣。

    他的話讓沈觀的背脊發(fā)涼。他再次看向壁畫,那些扭曲的生肖圖案,那些空洞的眼眶,在昏暗的光線下,確實給人一種活物凝視的錯覺。那并非簡單的視覺疲勞或心理暗示,而是一種切切實實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感受。那股被窺視感更強烈了,它不僅僅來自墻壁,仿佛無處不在,無孔不入。

    沈觀走到桌子邊,他注意到那些劃痕中的一部分似乎與壁畫上的某些線條有著隱秘的關(guān)聯(lián)。他用手指輕柔地觸摸那些刻痕,冰冷而粗糙的觸感。這些劃痕會是什么是前人留下的信息還是某種記錄他又想到了自己手腕上的鼠形印記。那印記雖然微弱,但似乎讓他對環(huán)境中的細微之處變得更敏感。他側(cè)耳傾聽,那遠處傳來的算盤聲似乎有某種規(guī)律,時快時慢,像是在計算著什么。

    他嘗試將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手腕印記上,閉上眼睛,放空思緒。除了那股微弱的麻癢感,似乎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yīng)。但當他再次睜開眼時,他注意到房間角落一個被太師椅遮擋住的暗格,之前完全沒注意到。他走過去,撥開椅子,那確實是一個小小的、幾乎與墻壁融為一體的凹陷。里面什么都沒有,只有一層厚厚的灰塵,以及灰塵下隱約可見的,與桌上劃痕類似的符號。

    李教授見狀,也湊了過來。這些符號……我好像在哪里見過類似的結(jié)構(gòu)……他皺著眉,努力回想,但似乎并沒有明確的答案。

    這說明我們不是第一批來這里的人。沈觀說,語氣冷靜得連自己都有些驚訝,或者說,這里是一個反復(fù)使用的……場所。

    王猛聽到這話,情緒更加激動:反復(fù)使用這他媽是個什么地方!我們得想辦法出去,不是在這里研究什么破壁畫破符號!他猛地一拳砸在墻上,墻壁發(fā)出沉悶的回響,但隨即,壁畫上的生肖圖案似乎更加扭曲了一瞬,那股窺視感也變得更加強烈,讓王猛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

    趙晴則發(fā)出一聲驚叫,緊緊抱住自己,縮得更小了。

    沈觀意識到,這里的環(huán)境似乎與他們的情緒和行為有著某種微妙的聯(lián)動。他們的恐慌和暴力似乎反而刺激了環(huán)境中的某種不祥力量。他開始梳理思緒,將所見所聞與自己貧瘠的、關(guān)于怪談和民俗的知識聯(lián)系起來。中式的元素(衙門、壁畫、燈籠、算盤聲)、被困、非人感的窺視……這一切指向的,似乎并非人類的行為。

    冷靜下來。沈觀對王猛說,用蠻力沒用。我們得觀察,思考。這地方一定有它的規(guī)則,或者……某種邏輯。他看向李教授,您剛才說壁畫不對勁,具體是哪里不對勁

    李教授深吸一口氣,平復(fù)了一下情緒:它們……它們雖然是傳統(tǒng)的生肖圖案,但構(gòu)成它們的線條,以及那些隱藏在背景中的細節(jié),卻有種說不出的扭曲和不協(xié)調(diào)感。像是……像是用人類的認知強行描繪了某種不屬于人類感知的存在。他推了推眼鏡,眼神復(fù)雜,而且,那些劃掉的名字……那些受刑的場面……這不像是普通的監(jiān)牢,更像是……某種篩選或者……祭祀。

    祭祀沈觀心中一凜。李教授的說法,讓整個場景蒙上了一層更加古老而殘酷的色彩。他再次看向朱漆小門,那個獸首門環(huán),那扇緊閉的門。他感到,通往真相的道路,就在門后,但也伴隨著未知的巨大危險。那遠處的算盤聲還在持續(xù)著,仿佛某種倒計時,又仿佛在計算著他們的命運。房間里的光線變得更暗了,燈籠的光芒搖曳不定,投下跳躍的鬼影。一股更深的寒意,滲入了骨髓。

    3

    司命與首輪考校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和越來越深的黑暗中,朱漆小門終于發(fā)出了一聲低沉的嗡鳴,然后無聲無息地向內(nèi)開啟了。

    門后并非更明亮的出口,而是更深邃、更令人不安的黑暗。一股冰冷、帶著金屬銹味和某種動物腐敗氣息的空氣撲面而來,讓人本能地想要后退。

    一個高瘦、僵硬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它穿著一身不合身的、像是從墳?zāi)估锿诔鰜淼耐噬糯倥郏^頂戴著一頂高高的烏紗帽,但帽檐下的面部完全籠罩在陰影之中,看不清五官,只有一種模糊的、非人的輪廓感。它的動作異常僵硬,如同一個被人用細線操縱的木偶。它手中拿著一卷發(fā)黃的卷宗,展開后,上面寫著一些沈觀無法辨認的古怪文字和符號。

    這個存在帶來的壓迫感,比房間本身更甚。那是一種源自生命本質(zhì)的恐懼,面對非人的、無法理解的它。

    王猛條件反射地繃緊身體,擺出了防御姿勢。趙晴發(fā)出一聲微弱的悲鳴,幾乎暈厥過去。李教授則臉色慘白,死死地盯著門邊的身影,嘴唇顫抖著,似乎想說什么,但又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沈觀的心臟狂跳不止,但理智告訴他,這個東西……這個它,就是這里的主宰。它并非簡單的敵人,更像是某種機制的執(zhí)行者。

    那高瘦的身影抬起頭(如果它有頭的話),用一種毫無感情、像是老舊留聲機播放出的、字與字之間沒有任何連接的語調(diào),緩慢而刻板地開口了:

    應(yīng)……選……者。

    每個字都像一塊冰冷的石頭,砸在眾人的心頭。

    入……輪回……司。

    輪回司這三個字像是帶著某種古老的重量,又像是某種冰冷的命名。

    子……鼠……輪……考……校。

    尋……蹤……覓……跡。

    司命的聲音沒有任何抑揚頓挫,完全沒有生命的氣息。它像是按照預(yù)設(shè)的程序,宣讀著他們的命運。

    時……辰……有……限。

    功……過……自……取。

    違……者……自……負。

    隨著司命的聲音落下,它手中卷宗上的文字似乎閃爍了一下微弱的光芒。它收起卷宗,用那干枯、不帶感情的手,指向了門后的黑暗長廊。那姿態(tài),充滿了不容置疑的指令。

    它是什么東西王猛壓低聲音,帶著警惕問道。

    李教授臉色鐵青,聲音艱澀:不知道……但它……它不是人……

    沈觀腦海中回響著考校、功過這些詞。這不像是一般的囚禁或折磨,更像是一種……某種詭異的測試或篩選。而失敗的后果,絕非僅僅是死亡那么簡單。

    司命似乎沒有聽見他們的對話,它只是維持著指向門后的姿勢,像一座雕塑。但空氣中那種無形的壓力卻越來越大,仿佛有一股力量在催促著他們。

    沈觀深吸一口氣,眼神掃過王猛、趙晴和李教授。他們的臉上都寫滿了恐懼和不安。然而,司命的存在本身,就宣告了他們別無選擇。抵抗似乎是不可能的,至少目前看來是如此。唯一的出路,似乎就在門后,就在它所說的考校之中。

    看來我們沒有別的選擇。沈觀說,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勉力維持的鎮(zhèn)定,它要我們進去。逃不了。

    王猛緊握拳頭,但看著司命那非人的身影和門后的未知黑暗,他知道自己引以為傲的力量在這里毫無意義。趙晴已經(jīng)完全癱軟,需要李教授扶著才能站穩(wěn)。

    在司命冰冷、壓迫性的凝視下,一行人緩緩走向朱漆小門。踏入門后的瞬間,一股更加濃郁的腐敗氣味混合著潮濕的泥土味涌來,光線徹底被黑暗吞噬,只有墻壁上偶爾出現(xiàn)的、發(fā)出微弱熒光的苔蘚或符文,勉強照亮前路。他們進入了一個復(fù)雜、狹窄、充滿未知危險的區(qū)域。

    他們,已經(jīng)被迫卷入了這場名為考校的詭異游戲。

    4

    鼠穴迷蹤

    門后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黑暗。當沈觀一行人踏入其中,朱漆小門在身后發(fā)出沉悶的砰一聲,徹底隔絕了來路。他們置身于一條狹窄的廊道,空氣中彌漫著潮濕泥土和某種地下生物特有的腥味。光線微弱得可憐,僅靠墻壁上不時出現(xiàn)的、像是苔蘚又像是某種熒光物質(zhì)發(fā)出的幽綠光芒,勉強照亮腳下的路。

    這并非尋常的走廊,而是一個扭曲、復(fù)雜的迷宮的入口。廊道向前延伸一段后,立刻分出數(shù)個岔路,有些低矮得需要彎腰前行,有些則是由腐朽的木板和生銹的金屬管道勉強搭建而成,顯得搖搖欲墜。地面時而是濕滑的泥土,時而是堆滿雜物的碎石,時而又是冰冷堅硬的青磚。

    這……這是什么鬼地方王猛低聲咒罵,聲音帶著一絲緊張的顫抖。他的高大身軀在這種狹窄的環(huán)境里顯得格外笨拙和壓抑。

    子鼠輪,尋蹤覓跡。沈觀低語,腦海中回想起司命機械的聲音。鼠穴……這意味著我們需要像老鼠一樣,在這種迷宮里尋找出路。

    像老鼠趙晴哭腔更重了,我、我最怕老鼠了……她的身體緊貼著墻壁,仿佛想把自己壓進磚縫里。

    李教授則小心翼翼地扶著趙晴,眼神在周圍環(huán)境中搜尋著。這些墻壁上的熒光……不僅僅是苔蘚。他湊近觀察,用手指輕觸那些發(fā)光體,上面好像有紋路……很淺,像是天然形成的,又像被某種力量刻上去的。

    沈觀也走了過去。那些熒光物質(zhì)確實并非普通的苔蘚,它們散發(fā)出的光芒帶著一種非自然的冷意,而其上細密的紋路,在微弱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模糊,卻隱約與李教授之前在初始房間里說過的扭曲符文有幾分相似。

    這些可能是指引,也可能是警告。沈觀說,或者……與那個司命說的‘功過’有關(guān)

    功過錢……王猛嘀咕了一句,眼神閃爍。生存的壓力讓功過錢這個目標在他心中變得具體而誘人。

    迷宮深處,不時傳來一些細微的聲響——沙沙的摩擦聲,偶爾一聲極輕的滴水聲,還有一種更令人不安的、像是物體被緩慢拖拽或啃噬的聲音。這些聲音在這死寂的環(huán)境里被無限放大,刺激著每個人的神經(jīng)。

    沈觀手腕內(nèi)側(cè)的鼠形印記似乎在微微發(fā)熱。他集中注意力,嘗試感知周圍。印記帶來的感覺并不像視力或聽力的增強,而更像是一種……對空間結(jié)構(gòu)的微弱直覺。他感到某些狹窄的縫隙或看似死路的盡頭,似乎隱藏著繼續(xù)前進的可能性;某些看似合理的路徑,則帶著一種不祥的錯誤感。

    我們不能分開。沈觀組織著,至少現(xiàn)在不能。李教授,您注意墻上的紋路和符文,看看有沒有重復(fù)出現(xiàn)的模式或指向性的標記。王猛,您走在前面,但要非常小心腳下。趙晴,您走中間,跟緊我們。我走最后,注意身后的情況。

    王猛雖然不情愿,但司命帶來的恐懼和對未知迷宮的擔憂讓他沒有反對。他粗暴地撥開擋路的雜物,率先進入一條向下的通道。

    隨著深入,迷宮變得更加復(fù)雜。通道忽寬忽窄,有時需要側(cè)身通過,有時則要爬過堆滿了碎石和腐朽木頭的障礙。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甜腥味,仿佛有什么東西在這里腐爛了許久。

    他們很快遇到了麻煩。王猛一個不小心,腳下絆到了一根隱藏在碎石下的細繩。細繩繃緊,觸碰到墻壁上的一個機關(guān)。緊接著,一陣尖銳刺耳的噪音從頭頂?shù)哪硞隱藏音箱中傳出,像是指甲劃過玻璃,又像是嬰兒凄厲的哭聲,帶著強烈的精神攻擊性。

    啊——!趙晴抱頭尖叫,蹲了下去。王猛也捂住耳朵,表情痛苦。

    沈觀和李教授也感到一陣暈眩和惡心。沈觀強忍不適,迅速環(huán)顧四周。那個噪音似乎是某種警報,因為它響起的同時,他感到周圍的陰影似乎變得更加活躍,那種被窺視感達到了頂峰。

    關(guān)掉它!快關(guān)掉它!王猛吼道。

    沈觀注意到細繩連接的墻壁上,那個機關(guān)是一個小小的、刻有復(fù)雜紋樣的金屬旋鈕。他憑借印記帶來的對細節(jié)的敏感,發(fā)現(xiàn)在旋鈕旁邊有一個極小的、幾乎看不見的凹陷。他嘗試用手指按壓那個凹陷。

    咔噠。一聲輕響,噪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大口喘息,心有余悸。趙晴還在低聲抽泣,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這些是陷阱。沈觀聲音嚴肅,而且不只針對身體,還有精神。注意看,地面和墻壁可能都有觸發(fā)機關(guān)。

    李教授站起身,臉色蒼白:這個聲音……它似乎不僅僅是噪音,更像是在模仿某種生物的痛苦叫聲……或者……吸引什么東西過來……

    他的話讓眾人再次繃緊神經(jīng)。吸引什么東西

    正如李教授所言,在隨后的路途中,他們遭遇了干擾。并非物理攻擊,而是一些速度極快、在黑暗中穿梭的小型黑影。它們沒有固定的形態(tài),更像是純粹的黑暗凝結(jié)而成,無聲無息地從他們身邊掠過,偶爾會發(fā)出低低的、像是耳語的聲音,但內(nèi)容完全無法辨別,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惡意。它們不觸碰他們,但其存在本身,以及帶來的強烈心理壓力,讓他們感到一種被獵食者審視的恐懼。

    那是什么王猛握緊拳頭,試圖看清黑影,但它們速度太快,仿佛只存在于余光之中。

    別看它們!沈觀喝道,他感到自己的印記似乎在微微震動,對抗著黑影帶來的精神壓迫,它們可能是幻覺……也可能是某種不完全存在于這個維度的東西!忽略它們,專注于找路!

    沈觀開始更加依賴手腕印記帶來的直覺。在幾個關(guān)鍵的岔路口,印記的微弱指引讓他避開了死路和明顯的陷阱。他甚至感覺到,在某些看似平坦的墻壁上,印記感應(yīng)到了一種微弱的空洞感,仿佛墻壁背后隱藏著什么。

    在一段異常狹窄的通道里,沈觀感覺到印記發(fā)熱得更厲害了。他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在墻壁一側(cè),有一個極其隱蔽的縫隙,幾乎與墻壁紋理融為一體。縫隙里,透出一絲更強的熒光。

    這里!他低聲說,然后小心地伸出手,探入縫隙。他的手指觸碰到了一個冰涼、堅硬的物體。他小心翼翼地將它摳了出來。

    那是一枚古舊的銅錢,造型像是古代的方孔圓錢,但銅質(zhì)異常沉重,上面沒有常見的年號,只有一面刻著一個模糊的功字,另一面刻著一個抽象的過字。這就是司命所說的功過錢。

    看到功過錢,眾人的眼神都亮了。生存的希望被量化成這種具體的物品,讓他們暫時忘記了恐懼。

    太好了!我們找到功過錢了!趙晴驚喜地小聲喊道。

    還有別的嗎王猛立刻湊過來,眼神貪婪,開始在縫隙周圍摸索。

    然而,縫隙里只有這一枚。這讓他們意識到,功過錢并非隨處可見,需要在危險中仔細搜尋。

    李教授則在一堵刻滿符文的墻壁前停下腳步,仔細辨認著。這些符文……我認出了一部分。他說,語氣帶著一種學者發(fā)現(xiàn)古老秘密時的興奮,混合著一絲不安,它們不是完整的道家符箓,像是被某種力量強行拼湊或改寫了……但它們確實與方位、路徑、以及某種……能量流動有關(guān)。這個迷宮……似乎是按照一種扭曲的五行或八卦陣法構(gòu)建的。

    扭曲的陣法沈觀重復(fù)道。

    對,非常規(guī),甚至有些……違背正常陣法的邏輯。李教授推了推眼鏡,這讓我想到一些早已失傳的……或者只存在于傳說中的邪門陣法……

    在李教授的模糊指引和沈觀的印記感應(yīng)下,他們小心翼翼地繼續(xù)前進。他們又發(fā)現(xiàn)了幾枚功過錢,有些藏在廢棄的管道里,有些埋在松軟的泥土下。但同時,他們也遇到了更多的陷阱和黑影的干擾。趙晴因為過度的恐懼和緊張,幾次差點觸發(fā)機關(guān),引來王猛不滿的低吼和抱怨,加劇了團隊內(nèi)部的緊張氣氛。沈觀不得不一邊應(yīng)付環(huán)境的危險,一邊調(diào)解(或至少是壓制)隊員之間的矛盾。

    時間緊迫,他們能聽到遠處傳來司命宣告時辰已過半的模糊回聲�?謶趾推v像潮水一樣襲來。迷宮似乎沒有盡頭,每一條岔路都可能導(dǎo)向更深的絕望。那股甜腥味越來越濃烈,仿佛他們正走近某種活物的巢穴。

    沈觀知道,這僅僅是開始。這第一輪鼠穴尋蹤,不僅僅是考驗他們的探索能力,更是在測試他們在極端壓力下的人性,以及對這個扭曲世界初步規(guī)則的適應(yīng)能力。而那手腕上微弱跳動的印記,似乎是他們唯一可能掌握的變數(shù)。

    5

    功過之秤

    當他們終于在規(guī)定時間(大概是時辰已過大半時)找到了迷宮的出口時,所有人都筋疲力盡,衣衫襤褸,臉上寫滿了驚魂未定。王猛身上沾滿了泥土,趙晴雙眼紅腫,李教授則顯得異常沉默。沈觀雖然表面鎮(zhèn)定,但手腕上的印記依然微微發(fā)熱,提醒著他剛才經(jīng)歷的一切并非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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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口并非外界的陽光,而是通往一個巨大的、壓抑的大廳。大廳的中央矗立著一個龐大無比的石制算盤,算珠巨大而粗糙,布滿了歲月的痕跡。算盤后,端坐著另一個司命。它的形態(tài)與之前的司命如出一轍——高瘦、僵硬、面部籠罩在陰影中,穿著褪色的官袍,手中拿著那卷發(fā)黃的卷宗。

    這里就是功過閣。

    大廳的墻壁上,密密麻麻地掛滿了木牌。木牌上刻著不同的名字,許多名字已經(jīng)被觸目驚心的暗紅色污跡劃掉。那些污跡的顏色,讓沈觀感到一陣作嘔,像是干涸的血跡,又像是某種腐敗物留下的痕跡。

    在大廳的角落,有幾個像是柜臺的構(gòu)造,由冰冷的石塊砌成,后面空無一人,只有一些同樣斑駁的木板,上面寫著模糊不清的文字和數(shù)字,看起來像是某種價目表或者兌換清單。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舊紙張、墨水以及一種難以形容的、冰冷的味道,與迷宮中的腐敗氣味不同,這里的味道更像是一種古老、陳舊的死亡氣息。

    司命抬起頭,它的頭顱以一種令人不安的平滑軌跡轉(zhuǎn)向他們,沒有任何頸部肌肉活動的跡象。它再次用那種機械、冰冷的語調(diào)開口:

    應(yīng)……選……者。

    呈……功……過。

    王猛上前一步,將手中緊握的幾枚功過錢遞了過去。司命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指節(jié)彎曲得如同樹枝,接過了功過錢。它將錢幣放到石算盤上,巨大算珠發(fā)出沉悶的碰撞聲。它在王猛對應(yīng)的木牌(如果他們一開始就被賦予了木牌的話,或者司命根據(jù)他們的出現(xiàn)臨時生成了)上刻下了記錄。

    王……猛。功……三。過……零。司命宣讀著。

    王猛松了一口氣,三枚功過錢,總算沒有白費力氣。

    李教授也遞上了他和趙晴一起找到的功過錢。我們找到兩枚。

    司命接過錢幣,在李教授的木牌上刻下了記錄。李……文……山。功……二。過……零。

    最后是沈觀。他從懷中拿出自己找到的兩枚功過錢。我找到兩枚。

    司命同樣刻下記錄。沈……觀。功……二。過……零。

    輪到趙晴了。她顫抖著,手里一枚功過錢也沒有。在迷宮里,她因為恐懼和失誤,非但沒有找到,反而幾次差點觸發(fā)陷阱,耽誤了時間。

    司命看向趙晴,那無面孔的陰影下,沈觀卻感覺到一種冰冷的審視。

    趙……晴。司命的聲音比之前更加刻板,功……零。過……一。

    一個過點。僅僅是一個過點。

    沈觀心中一緊。在迷宮中,趙晴的失誤雖然麻煩,但并沒有造成實質(zhì)性的損害,只是耽誤了些時間。然而,一個過點的出現(xiàn),讓空氣中的緊張感達到了頂峰。

    司命宣讀完趙晴的功過記錄后,突然毫無征兆地伸出了那只干枯的手。那只手,如同腐朽的樹枝,帶著一種不屬于活物的冰冷,緩緩地、精確地按在了趙晴的額頭上。

    不!王猛低吼一聲,試圖沖上前。

    趙晴!李教授也驚恐地喊道。

    但一切都太遲了。

    在司命的手指接觸到趙晴額頭的那一瞬間,空氣中似乎傳來一陣微弱的、類似靜電的噼啪聲。趙晴的身體猛地一僵,雙眼瞬間瞪大,原本充滿恐懼的眼神,以一種恐怖的速度變得空洞、呆滯。她張開了嘴,似乎想發(fā)出聲音,但喉嚨里只有一種沙啞的、像是齒輪轉(zhuǎn)動的摩擦聲。

    她沒有倒下,也沒有消失。她只是……變了。她的身體依然站立著,但眼神已經(jīng)失去了所有光芒和情感,變得如同玻璃珠一樣死板。她的嘴角維持著一個扭曲的、像是想哭又像是想笑的僵硬弧度。然后,她以一種同樣僵硬、如同牽線木偶般的動作,緩緩地、無聲地站到了司命的身后,與墻壁上的那些木牌融為一體,仿佛她本人,也變成了一個被記錄在功過閣中的檔案。

    整個過程不過幾秒鐘,卻讓沈觀等人感到徹骨的寒意。這不是死亡,而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存在的被抹去,靈魂的被格式化,變成了一個行尸走肉,成為了輪回司的一部分。

    王猛沖到一半,被眼前的一幕震懾得停下了腳步,拳頭緊握,卻無能為力。李教授捂住嘴,臉色慘白得像一張紙,身體微微顫抖。

    她……她怎么了王猛聲音干澀,帶著難以置信的恐懼。

    司命收回手,重新放在卷宗上,那姿態(tài)如同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它依然維持著機械的語調(diào),只是補充了一句:

    過……點……懲……處……執(zhí)……事……化。

    執(zhí)事化這個詞在沈觀的腦海中炸響。趙晴變成了一個執(zhí)事難道那些在迷宮中游蕩的黑影,或者輪回司其他區(qū)域可能存在的其他東西,就是這些被過點懲罰,被執(zhí)事化的人

    司命的目光(如果它有目光的話)再次轉(zhuǎn)向他們。功……點……可……易……物。它指向角落的兌換窗口,時……至……自……明。

    說完,它再次陷入了沉默,如同一個等待下一個指令的程序。

    沈觀感到一股巨大的恐懼和無力感攫住了他。失敗的后果如此直接、如此恐怖,而且完全不講道理。一個過點,就足以將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一個木偶般的執(zhí)事。而那些墻壁上密密麻麻的名字,那些被暗紅色污跡劃掉的名字,他們的下場……是否都和趙晴一樣

    他看向兌換窗口。那些模糊不清的文字和價目表,現(xiàn)在看來充滿了誘惑,但也可能隱藏著可怕的陷阱。功點不再僅僅是得分,而是避免變成下一個趙晴的救命稻草。

    李教授走到墻壁邊,盯著那些被劃掉的名字,喃喃自語:張三……李四……王五……好多名字……他們的‘過點’有多少難道一個過點就夠了還是積累到一定程度他的聲音帶著一種絕望的顫抖,這根本不是公平的考�!@是一種篩選……一種……轉(zhuǎn)化……

    轉(zhuǎn)化。李教授的詞匯與司命的執(zhí)事化隱隱呼應(yīng)。輪回司的目的,難道就是將應(yīng)選者轉(zhuǎn)化為某種存在,成為這個扭曲空間的組成部分那些功點和考校,只是為了在這個過程中提取某種能量或進行某種篩選

    沈觀感到自己的手腕印記更加灼熱了,仿佛在提醒著他,他也是被標記的應(yīng)選者之一。趙晴的遭遇,像一記重錘,將輪回司的殘酷本質(zhì)血淋淋地展現(xiàn)在他們面前。

    團隊內(nèi)部原本脆弱的信任徹底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猜忌和恐懼。每個人都下意識地與他人保持距離,功過閣內(nèi)只剩下他們粗重的呼吸聲,以及石算盤偶爾自行輕微滑動發(fā)出的嗒一聲,像是在無休止地計算著他們的功過,和距離執(zhí)事化還有多遠。

    6

    遺物與星之印

    功過閣的恐怖經(jīng)歷讓幸存者們(現(xiàn)在只剩下沈觀、王猛和李教授,以及幾個在迷宮中便失去蹤跡的倒霉鬼)幾乎精神崩潰。然而,輪回司沒有給他們太多喘息的機會。短暫的死寂后,司命再次發(fā)出了指令,宣告丑牛輪考校即將開始。

    這一次的考校場地,是一個巨大而空曠的石室,中央矗立著一座巨大的、古老石磨,周圍環(huán)繞著復(fù)雜的符文鏈條和齒輪結(jié)構(gòu)。石室的墻壁上刻滿了牛的圖案,但牛的形象同樣扭曲,有的長著復(fù)眼,有的拖著觸須狀的尾巴�?諝庵袕浡还沙翋灥�、令人窒息的壓力,以及一種淡淡的、類似鐵銹和疲憊牲畜的氣味。

    司命給出的指令依然模糊:丑牛輪,苦力求真。磨去虛妄,顯露本質(zhì)。時辰有限,功過自取。

    考校的內(nèi)容,需要他們推動那個巨大石磨,并在推動過程中,解讀石磨上和周圍符文鏈條中顯現(xiàn)出的規(guī)律,找到隱藏在其中的真物(可能是一個核心零件,或者一段關(guān)鍵信息)。推動石磨需要巨大的力量和耐心,而符文鏈條則會周期性地發(fā)出精神干擾,試圖讓他們產(chǎn)生幻覺或放棄。這顯然是對牛的特性(勤勞、耐力、笨重)的扭曲應(yīng)用。

    王猛在這種需要體力的考校中展現(xiàn)出了優(yōu)勢,但他因為趙晴的遭遇而更加暴躁,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幾次想放棄。李教授在這種重復(fù)性的體力勞動中顯得力不從心,但他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那些符文鏈條上,試圖從中找出線索。沈觀則在努力推動石磨的同時,觀察著環(huán)境和隊友的狀態(tài),同時也在尋找新的、與他手腕印記相關(guān)的線索。

    在丑牛輪的考校間隙,疲憊不堪的沈觀回到了功過閣。他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趙晴空洞的眼神,以及李教授關(guān)于篩選和轉(zhuǎn)化的說法。他意識到,單純地遵循考校規(guī)則,即便能獲得功點,也僅僅是在這個殘酷系統(tǒng)下茍延殘喘。他需要更深層的信息,需要理解輪回司的本質(zhì),才能找到真正的出路。

    他將自己僅有的功點統(tǒng)計了一下,加上丑牛輪中勉強獲得的一些,總數(shù)并不多。他走到兌換窗口,那些模糊不清的價目表讓他猶豫不決。符咒清水下一輪考校的提示這些似乎都只是表面的、臨時的幫助。他的目光掃過清單的末尾,那里有一項標價最低、描述最模糊的物品:

    遺物香囊。價值:功點

    壹。無描述。

    無描述。最低價。這反而引起了沈觀的注意。在這樣一個處處隱藏陷阱的地方,最不引人注目、最沒有價值的物品,反而可能隱藏著系統(tǒng)不認為重要的東西——也許是前人遺留下來的、關(guān)于真相的碎片

    他下定決心,用一枚功點兌換了這個遺物香囊。

    冰冷的柜臺沒有任何反應(yīng),但很快,一個破舊的、散發(fā)著淡淡腐朽草藥味的布制香囊,無聲地出現(xiàn)在了窗口上。香囊看起來已經(jīng)非常古老,表面破損,邊緣磨損嚴重。

    沈觀小心翼翼地拿起香囊,走到角落里,避開王猛和李教授的視線。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加速。這里面會是什么救命的道具還是一個無用的垃圾

    他解開香囊的系繩,一股更加濃郁的陳腐氣息撲鼻而來。里面沒有符咒,沒有道具,只有一小塊揉皺的、觸感冰涼的布片。布片上用一種暗紅色的液體——很可能是干涸的血——寫著幾行斷斷續(xù)續(xù)的字。

    沈觀強忍著惡心和緊張,借著功過閣昏暗的光線辨認著。那些字跡模糊、扭曲,仿佛寫字的人在極度的痛苦或瘋狂中完成。

    …非……生肖……

    沈觀的心猛地一跳。非生肖這直接否定了他對手腕印記性質(zhì)的初步猜測。如果不是因為生肖被選中,那是因為什么

    …是……印……

    印什么印是指他手腕上的那個嗎還是指一種更普遍的標記

    …來……自……星……

    來自星沈觀感到一股難以名狀的寒意。星這不再是地上的民俗或鬼怪,而是指向了宇宙,指向了……不可名狀的未知。

    最后,在文字的下方,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符號。它并非任何已知的文字或圖案,看起來像是一個復(fù)雜的星座圖,但線條又帶著一種機械的、電路板般的冰冷感,其中點綴著一些不規(guī)則的幾何形狀。它散發(fā)著一種令人不適的、非歐幾何的美感。

    沈觀死死地盯著布片上的信息。非生肖,是印,來自星。以及那個古怪的符號。

    這薄薄的布片,徹底顛覆了他對輪回司的初步認知。這里并非簡單地根據(jù)生肖選擇受害者進行折磨,而是基于某種他所擁有的印記,而這個印記,其源頭指向了遙遠的、冰冷的星辰。

    他立刻聯(lián)想到李教授之前在初始房間里說過的話:這風格……非常古老,但又有些不對勁。以及李教授對符文的評價:扭曲的……邪門陣法。

    他再看了一眼趙晴站立的方向,那里空無一人,只有墻壁上多了一個刻著她名字的木牌,被暗紅色的污跡劃掉了。她的執(zhí)事化,是否也與這個印記有關(guān)難道印記本身就是一種危險李教授在看到壁畫和聽到司命的話后,那種明顯的異樣和保留,是否也與這個印記有關(guān)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些什么

    沈觀感到自己的大腦高速運轉(zhuǎn),試圖將這些破碎的信息拼湊起來。非生肖,是印,來自星……這指向了一個遠超人類理解的領(lǐng)域,帶有濃烈的克蘇魯色彩。他們不是因為屬什么而被困,而是因為攜帶了某種源自星辰的印記。

    巨大的恐懼感再次襲來,但這一次,恐懼中多了一絲對真相的好奇和求知欲。生存不僅僅是為了逃離,更為了弄清楚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小心翼翼地將布片折好,藏在懷中。這個發(fā)現(xiàn)太過重要,也太過危險,他不能立刻告訴任何人。他看了看還在石磨旁艱難支撐的王猛和李教授,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他們是隊友,但也可能是競爭者,甚至在真相揭示后,可能是潛在的危險。李教授那閃爍的眼神,讓沈觀更加警惕。他到底知道多少他隱藏了什么

    擁有這個秘密,讓沈觀感到自己同時擁有了信息優(yōu)勢,也背負了沉重的負擔和更深的危險。他必須獨自消化這一切,并在接下來的考校中,尋找更多與星之印和那個符號相關(guān)的線索。

    丑牛輪的考校還在繼續(xù),沉悶的石磨聲在石室中回蕩,像是某種古老而疲憊的嘆息。沈觀感到,自己正在推磨的不僅僅是石塊,更是自己被扭曲的命運,以及那個來自遠方星辰的,令人心悸的秘密。

    7

    午馬奔流

    輪回司的考校殘酷而高效。丑牛輪結(jié)束后,又有幾位應(yīng)選者因為未能完成任務(wù)或積累了過點,消失在了功過閣,墻上的名字木牌又多了幾道觸目驚心的劃痕。剩下的幸存者寥寥無幾,除了沈觀、王猛和李教授,可能只剩下零星一兩人,他們的眼神麻木而空洞,顯然精神已瀕臨崩潰。

    經(jīng)過了幾輪不同生肖主題的考�!赡芙�(jīng)歷了需要小心翼翼潛行的寅虎輪,需要堅硬對抗的卯兔輪,需要復(fù)雜變通的辰龍輪,需要精確計算的巳蛇輪——每個人都付出了巨大的代價,身心俱疲。但他們也對輪回司的規(guī)則有了一些血淋淋的了解:司命是規(guī)則的執(zhí)行者,功過點至關(guān)重要,考校的設(shè)計與生肖特性有關(guān),但總是以一種扭曲、致命的方式呈現(xiàn),而失敗的后果是不可逆轉(zhuǎn)的執(zhí)事化或其他恐怖結(jié)局。

    現(xiàn)在,他們進入了午馬輪。

    考校場地是一個巨大無比的、類似古代校場或圍場的空間。地面不是堅實的土地,而是不斷翻涌、吞噬一切的滾燙流沙�?諝庵袕浡蚧呛透邷刈茻慕购丁I峡諔覓熘鴶�(shù)個巨大的、由生銹金屬構(gòu)成的鐘擺,每個鐘擺上都刻著火焰紋,它們以一種看似隨機、實則具有復(fù)雜周期的規(guī)律擺動著,投下不斷移動的、勉強安全的陰影區(qū)域。場地的邊緣有幾座高臺,模糊的司命身影就佇立在高臺上,如同冷酷的監(jiān)工。

    司命的聲音從高臺上傳來,依舊是機械、冰冷:午馬輪,陽炎奔流。穿越流沙,躲避灼燒。祭壇取符,時辰有限。功過自取,違者自負。

    目標很明確:穿越這片致命的流沙區(qū)域,利用鐘擺投下的陰影躲避周期性掃過的陽炎灼燒(一股灼熱的能量波,根據(jù)司命的提示,這是午馬陽剛特性的扭曲具象化),并在場地另一端的祭壇上取回一枚馬符。場地中散落著一些可以暫時立足的石柱,但司命沒有說的是,這些石柱會在流沙的吞噬下隨機下沉。

    陽炎灼燒……這他媽怎么躲王猛看著流沙和頭頂巨大的鐘擺,臉色難看。他能感覺到那種灼熱的氣息,一旦被掃到,絕無幸免。

    看鐘擺投下的影子。沈觀冷靜地說,影子移動的區(qū)域相對安全。我們需要計算鐘擺的周期和范圍,規(guī)劃前進路線。

    李教授推了推眼鏡,眼神凝重:流沙是最大的威脅,石柱是暫時的安全點,但它們不穩(wěn)定。陽炎的周期性……我需要觀察幾次才能找到規(guī)律。

    最初,為了生存,他們被迫再次合作。王猛憑借力量在流沙中艱難地開辟道路,沈觀憑借觀察力計算鐘擺的周期和落點,提醒大家陰影區(qū)域。李教授則試圖解讀那些符文鐘擺上圖案的含義,看看是否與周期性有關(guān)。

    然而,流沙的消耗巨大,精神的壓力更甚。幾次險些被陽炎掃到,以及看到幾個被流沙吞噬或被陽炎燒成灰燼的模糊物體(可能是之前的失敗者)后,每個人都緊繃到了極致。

    當他們距離祭壇只有最后一段路程,而通往祭壇的只剩下最后一根看起來相對穩(wěn)定的石柱時,人性的陰暗面徹底暴露了。馬符只有一個。

    王猛的眼神變得狂熱而貪婪。生存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看著那根石柱,又看了看身邊的沈觀和李教授。他經(jīng)歷過太多的危險,也看到過太多的同伴被淘汰。他知道,在這里,只有自己能信任。

    閃開!他低吼一聲,肌肉緊繃,猛地推向擋在他前方的李教授。

    李教授猝不及防,被王猛這含怒一推,身體失去平衡,向側(cè)邊的流沙倒去。在身體即將被流沙吞噬的前一刻,李教授的眼神異常怨毒,他死死地盯著沈觀,用盡最后的力氣,沙啞而急促地低語了一句:

    小心……那印記……會吞噬你……就像它吞噬了‘他們’……

    他們沈觀腦海中閃過趙晴空洞的眼神,閃過功過閣墻上那些被劃掉的名字。李教授的聲音充滿了警告和惡意,似乎他知道的遠不止如此。他提到的吞噬,與沈觀在遺物布片上看到的印和星聯(lián)系起來,帶來一種更加可怕的聯(lián)想。

    沈觀大腦中一片混亂,但身體卻本能地做出了反應(yīng)。他知道現(xiàn)在不是追問的時候。他看了一眼被流沙迅速吞噬的李教授(他甚至沒有時間去救他,那吞噬的速度太快了),又看了一眼已經(jīng)沖上最后一根石柱、正向祭壇沖去的王猛。

    只剩下一個馬符,而王猛顯然不會留給他任何機會。

    是獨自求生,搶奪馬符還是……

    沈觀突然想起了李教授模糊提過的符文規(guī)律,想起了自己在蛇輪中利用環(huán)境細微變化躲避攻擊的經(jīng)驗,想起了手腕上微弱跳動的鼠形印記——它對鼠穴的感應(yīng)并非偶然,而是對微觀結(jié)構(gòu)和隱藏路徑的敏感。以及那塊遺物布片,那上面除了文字,還有那個星圖符號……那個符號與生肖、與輪回司的運轉(zhuǎn),是否有著更深層的聯(lián)系

    他猛地將所有信息整合起來。他看了一眼高臺上的司命,又看了一眼祭壇上的馬符,以及頭頂鐘擺的運行軌跡和腳下流沙翻涌的規(guī)律。

    不,他不能和王猛硬搶。蠻力在這里并非萬能。他必須利用規(guī)則……或者說,利用對規(guī)則更深的理解和對環(huán)境的精確計算。

    沈觀沒有沖向最后一根石柱。他注意到在王猛前進方向的側(cè)面,流沙的翻涌似乎有一個微弱的、周期性的變化,仿佛沙層下隱藏著某種結(jié)構(gòu)。他結(jié)合鐘擺的運行周期,以及李教授之前無意中提到的一些符文組合,做出一個大膽的推測。

    他猛地向側(cè)方?jīng)_去,避開了王猛,也避開了即將掃過的陽炎陰影。他踏入了看似更危險的流沙區(qū)域,但在踏下的瞬間,他借著印記帶來的微弱感應(yīng),腳下在某個極小的瞬間借力于流沙下的一塊硬物,身體猛地向前躍出。

    這小子瘋了!王猛在高臺上看到沈觀的舉動,心中暗罵。

    但沈觀的冒險沒有結(jié)束。他沒有直線沖向祭壇,而是計算著下一個鐘擺的擺動軌跡和陽炎掃過的時間。在陽炎即將掃過祭壇的瞬間,他以一種近乎搏命的姿態(tài),在流沙中滑行了一段距離,然后猛地抓住一根從沙中露出的、刻有符文的金屬鏈條(可能是巨大石磨的延伸或某種驅(qū)動機制的一部分),蕩向了祭壇。

    在他蕩到祭壇上方的瞬間,王猛已經(jīng)抓住了馬符,正準備跳回石柱。而就在此刻,沈觀蕩過的金屬鏈條,觸碰到祭壇邊緣的一個符文節(jié)點。

    嗡——!

    祭壇發(fā)出一陣劇烈的能量波動,原本已經(jīng)被王猛取下的馬符,竟然從他手中脫離,向沈觀蕩來的方向飛去!

    這是沈觀在那塊遺物布片上的星圖符號中,結(jié)合之前考校中觀察到的符文規(guī)律,推測出的一種能量交互方式!那個符號,似乎代表著一種能量的吸引或轉(zhuǎn)移!他利用金屬鏈條的符文作為媒介,那個符號作為操控模式,在關(guān)鍵時刻啟動了能量轉(zhuǎn)移,將馬符從王猛手中吸引了過來!

    混蛋!王猛怒吼,看著飛向沈觀的馬符。

    沈觀在半空中接住了馬符。在他落到祭壇邊緣的瞬間,陽炎也正好掃過了祭壇和王猛所在的石柱區(qū)域。

    巨大的灼熱能量瞬間吞噬了王猛。他甚至來不及發(fā)出一聲慘叫,就在陽炎中化為了一團飛灰,消散在滾燙的流沙之上。

    沈觀趴在祭壇邊緣,劇烈喘息著,手中緊握著那枚散發(fā)著微弱熱量的馬符。他贏了,但他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李教授的犧牲,王猛的死亡,都血淋淋地呈現(xiàn)在他眼前。

    李教授臨死前的警告印記會吞噬你……就像它吞噬了‘他們’在他腦海中回響。沈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個鼠形印記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晰了一些,散發(fā)著一種異樣的溫熱。這印記究竟是什么它與那個來自星的符號有什么關(guān)系它真的會吞噬他嗎

    馬輪考校結(jié)束了,但沈觀的內(nèi)心卻更加沉重。他不僅要面對輪回司外部的危險,更要面對自己身上潛在的、來自星的威脅。

    8

    真相的冰冷碎片

    第七章續(xù):真相的冰冷碎片

    午馬輪結(jié)束后,空蕩蕩的功過閣顯得更加冷寂。只剩下沈觀和另外一個幸存者,一個沉默寡言、眼神麻木的女人,她似乎早在之前的考校中就失去了大部分情感。王猛的木牌上多了一道暗紅色的劃痕,李教授的名字木牌則完全被污跡覆蓋,像被從輪回司的記錄中徹底抹去。沈觀自己手上的功點寥寥無幾,但手中的馬符散發(fā)著微弱的熱量,以及懷中那塊遺物布片帶來的沉重秘密,是他僅有的資本。

    李教授臨死前的警告印記會吞噬你……就像它吞噬了‘他們’……像詛咒一樣纏繞著沈觀。他知道,那個他們不僅僅是指那些被劃掉名字的人,可能還包括趙晴,甚至可能包括司命口中那些被執(zhí)事化的存在。而印記——他手腕上的那個鼠形印記——竟然是危險的根源之一

    他需要更多信息。他不再僅僅滿足于在考校中茍活,他必須弄清楚輪回司的本質(zhì),星之印的真相,以及李教授到底知道什么。

    接下來的幾輪考�!旰镙喌溺R像謎題與感官欺騙,酉雞輪的精確計時與邏輯排序,戌狗輪的忠誠與背叛考驗——更加殘酷而精神折磨。幸存者數(shù)量銳減,那個沉默的女人也在戌狗輪中,因為無法通過忠誠的考驗(或許是對司命或某個象征物的忠誠),被某種無形的壓力壓垮,化為了一地灰燼。

    現(xiàn)在,只剩下沈觀一個人了。孤身一人面對這無止境的恐怖考校。

    然而,孤獨也意味著不再需要顧忌隊友的猜忌和爭奪,可以完全專注于解密和探索。李教授在丑牛輪試圖解讀的符文,王猛在午馬輪試圖破壞的金屬鏈條,以及自己在各輪考校中觀察到的環(huán)境異常、非歐幾何結(jié)構(gòu)、周期性出現(xiàn)的奇怪符號,所有這些碎片信息在他腦海中匯集。特別是那遺物布片上的星圖符號,它在馬輪考校中展現(xiàn)出的能量轉(zhuǎn)移能力,讓沈觀意識到,這個符號絕非偶然,它與輪回司的運作邏輯息息相關(guān)。

    在戌狗輪的考校場地——一個由無數(shù)旋轉(zhuǎn)的齒輪和鎖鏈構(gòu)成的巨大機械犬內(nèi)部——沈觀并非全力以赴地尋找出口或狗符,而是利用他對機械結(jié)構(gòu)的敏感和對周期性規(guī)律的觀察(或許結(jié)合了鼠印記對微觀結(jié)構(gòu)的感應(yīng)),尋找那個星圖符號的蹤跡。

    他發(fā)現(xiàn),在機械犬核心的某個隱蔽齒輪上,赫然刻著一個微弱的、與遺物布片上幾乎一模一樣的星圖符號。這個符號并非機械結(jié)構(gòu)的一部分,更像是一個后加的、不起眼的標記。

    沈觀憑借直覺,觸碰了這個符號。那一瞬間,他感到一股強大的能量波動席卷全身,并非攻擊,而更像是一種空間被強行扭曲的感覺。眼前的機械結(jié)構(gòu)模糊扭曲,下一刻,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個完全不同的地方。

    這里沒有古代衙門的腐朽氣息,沒有迷宮的泥土腥味,也沒有校場的流沙熱浪。這是一個冰冷、空曠、充滿非人幾何結(jié)構(gòu)的空間。墻壁并非平直,而是呈現(xiàn)出一種令人目眩的扭曲弧度,上面嵌滿了閃爍著幽光的晶體。晶體內(nèi)部有復(fù)雜的光線流動,像是某種數(shù)據(jù)流,又像是微縮的星辰軌跡�?諝庵袕浡环N類似臭氧和金屬摩擦的冰冷氣味。

    這里不像任何人類已知的建筑,更像是一個龐大的、活著的機器的內(nèi)部,或者某種宇宙尺度的計算中心。

    沈觀意識到,他無意中觸碰到了一個隱藏的節(jié)點,進入了輪回司的核心控制區(qū)域或檔案室。

    他小心翼翼地在這個冰冷的空間中探索。沒有司命巡邏,只有遠處傳來輕微的能量共鳴聲和數(shù)據(jù)流動時的低語。那些低語并非語言,更像是一種純粹的信息洪流,沖擊著他的意識。

    在空間的中央,他看到了司命的本體。它們并非他之前看到的穿著官袍的身影,那些不過是外在的終端或操作界面。真正的司命,是一些連接著巨大晶體、懸浮在半空中、呈現(xiàn)出復(fù)雜幾何形態(tài)的裝置。它們表面光滑,流動著幽光,內(nèi)部似乎有無數(shù)精密的結(jié)構(gòu)在運轉(zhuǎn)。它們沒有面孔,沒有身體,完全是冰冷的、非生物的存在,被某種未知的能量驅(qū)動著。它們散發(fā)出的氣息,是一種純粹的、無機質(zhì)的冰冷和高效率。

    司命……并非生物,而是程序是機器

    這個發(fā)現(xiàn)讓沈觀感到一絲荒謬,同時更加恐懼。與一個有血有肉的敵人搏斗尚有可能,但如何與冰冷的、無感情的程序?qū)?br />
    在其中一個大型晶體下方的平臺上,他發(fā)現(xiàn)了一些堆疊的、由不知名材質(zhì)制成的紙張或記錄。它們散發(fā)著微弱的光芒,上面的文字并非任何已知的語言,但隨著沈觀靠近,那些文字似乎在他腦海中直接顯現(xiàn)出含義,帶著一種不屬于人類認知的邏輯。

    這是一份殘缺的記錄,用一種冰冷、客觀的視角,記錄著輪回司的職責和目的。

    …輪回司……守門人……職責……篩選……標記……應(yīng)選者……

    …標記……非凡……來自……星辰……無意……散播……污染……

    …星之印……種子……緩慢……改變……宿主……吞噬……轉(zhuǎn)化……

    …宿主……成為……外神……適應(yīng)體……或……能量……

    …阻止……污染……擴散……現(xiàn)實……

    …考�!^程……提取……火花……或……力量……

    …失敗者……執(zhí)事化……融入……系統(tǒng)……協(xié)助……守衛(wèi)……

    …成功者……未知……或……歸零……

    沈觀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所有模糊的線索,所有的恐懼,在這一刻匯集成了最恐怖的真相。

    輪回司……是守門人。它并非是為了折磨或消滅他們,而是為了篩選和處理他們——那些被星之印標記的人。

    星之印不是他們的力量或身份象征,而是一個來自星辰的種子,一種來自某個古老、不可名狀的外神的污染!

    那個印記,會緩慢地吞噬他,改變他,最終將他轉(zhuǎn)化為適合那個外神存在形態(tài)的適應(yīng)體,或者僅僅是汲取他的生命作為能量。

    李教授的警告是對的!那個印記,那個來自星辰的標記,會吞噬他!就像它吞噬了那些被執(zhí)事化的人——他們并非是失敗者被懲罰,而是被印記完全吞噬后的最終形態(tài),成為輪回司的一部分,協(xié)助這個守門人系統(tǒng)運轉(zhuǎn)!

    趙晴的空洞眼神再次浮現(xiàn)在沈觀腦海中。她不是因為一個過點而被隨意懲罰,而是她體內(nèi)的印記因為某些原因(或許是極度的恐懼加速了轉(zhuǎn)化)被司命激活,徹底吞噬了她,將她變成了執(zhí)事。

    輪回司的存在,是為了阻止這種星之印的污染擴散到現(xiàn)實世界是為了將這些標記攜帶者隔離在這里,進行處理而考校,則是這個處理過程的一部分提取他們的智慧火花或者某種更抽象的能量

    沈觀感到一股巨大的、來自宇宙尺度的冰冷和渺小感。人類,在他原本的世界中,是萬物靈長,是主宰者。但在輪回司背后,在那個外神面前,他們不過是被隨機撒下的種子,是被收集和處理的污染源。

    他體內(nèi)的星之印——手腕上那個現(xiàn)在似乎更加清晰、甚至帶著一絲冰涼跳動的鼠形印記——不再僅僅是一個身份標識,而是一個定時炸彈,一個外神在他體內(nèi)種下的標記,宣告著他遲早會被吞噬的命運。

    李教授所說的他們,也許是更早期來到這里、被印記完全吞噬的人;也許是那些在迷宮中神出鬼沒的黑影——不完整的、正在被轉(zhuǎn)化的存在。

    司命冰冷、機械的行為,并非是因為它們是無情的殺手,而是因為它們是守門人的程序,按照預(yù)設(shè)的邏輯,處理著這些被污染的應(yīng)選者。它們的目的不是毀滅,而是隔離和轉(zhuǎn)化,以保護它們試圖守護的現(xiàn)實世界。

    沈觀的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絕望和荒謬。他一直以來拼命想逃離的地方,竟然是一個試圖保護現(xiàn)實世界的緩沖區(qū)而最大的威脅,竟然來自他自己體內(nèi)

    然而,絕望之中,也誕生了一絲渺茫的反抗意志。如果輪回司是程序,那么程序就有漏洞。如果星之印是一種污染,那么污染也許可以被清除,或者至少被抑制。如果守門人有職責,那么它的邏輯鏈條也許可以被利用,被扭轉(zhuǎn)。

    他看向那些冰冷的、懸浮的司命本體,看向墻壁上流淌著星圖數(shù)據(jù)的晶體。這里是輪回司的核心,是守門人的樞紐。那個遺物布片上的星圖符號,那些李教授曾試圖解讀的符文,那些各輪考校中隱藏的規(guī)律,所有的一切,都指向這里。

    他不再僅僅是為了逃離而生存,而是為了理解和反抗這個來自星辰的命運,反抗那個試圖吞噬他的外神,反抗這個將人類視為污染源的冰冷系統(tǒng)。

    他的目標,從逃出輪回司,變成了利用輪回司的機制,找到一條徹底解除星之印,或者至少,阻止污染繼續(xù)擴散的方法。而這一切的關(guān)鍵,很可能就在那個星圖符號,以及與它相關(guān)的最終解密中。

    這個冰冷的核心區(qū)域,既是真相揭示之地,也是通往最終考校的入口。沈觀知道,他即將面對的,將是比之前所有恐怖加起來都要致命的挑戰(zhàn)——與自己的印記為敵,與司命的程序為敵,甚至,與那個遠在星辰之外的不可名狀的存在為敵。

    9

    星盤之上

    沈觀帶著守門人真相的巨大沖擊和對自身命運的恐懼,離開了輪回司的核心控制區(qū)域。他知道,他現(xiàn)在身處的這個空間,就是最終考校的場地。

    這里是一個巨大得望不到邊際的虛空,只有腳下有一座巨大的、由復(fù)雜金屬和晶體構(gòu)成的構(gòu)造,像是一個懸浮在宇宙深處的渾天儀或星盤。這座構(gòu)造不斷發(fā)出低沉的能量嗡鳴聲,緩慢而有規(guī)律地旋轉(zhuǎn)著。周圍是深邃的黑暗,點綴著無數(shù)像是星星的光點,但細看之下,那些光點并非尋常的恒星,而是扭曲的、發(fā)出幽光的符文,有些甚至呈現(xiàn)出巨大的、類似單眼的形態(tài)——李教授之前猜測的陰氣符文似乎在這里具象化了,它們散發(fā)著一種冰冷、惡意的精神波動。

    腳下的平臺并非一體,而是由無數(shù)不斷旋轉(zhuǎn)、拼接的板塊構(gòu)成。每個板塊上都刻有不同的圖案:有十二生肖的變形紋樣,有五行的符號,更多的是各種沈觀之前在核心區(qū)域見過的扭曲符文,以及他懷中遺物布片上那個冰冷的星圖符號的變體。平臺板塊的拼接和旋轉(zhuǎn)似乎遵循著某種復(fù)雜的、難以捉摸的規(guī)律,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重新組合,改變路徑。

    中央,一個發(fā)出耀眼幽光的幾何體懸浮著,它不斷地變換著形態(tài),從立方體變成多面體,再變成更加詭異、非歐幾何的形狀。它散發(fā)出的能量波動,讓沈觀感到一陣陣眩暈和惡心,但他也隱約感覺到,這可能是輪回司的核心,是連接著外神的節(jié)點,也是解除星之印的關(guān)鍵。

    司命沒有出現(xiàn),但沈觀感到無數(shù)雙冰冷、無形的眼睛正從周圍那些偽星辰般的符文中注視著他。考校已經(jīng)無聲無息地開始了。

    這不再是簡單的迷宮逃脫或體力考驗,而是對智慧、知識和意志的終極挑戰(zhàn)。他必須整合所有獲得的線索:各輪生肖考校中隱藏的規(guī)律,李教授關(guān)于符文和陣法的知識碎片,他在核心區(qū)域看到的司命運作模式,以及最重要的——遺物布片上的信息:非生肖,是印,來自星,以及那個星圖符號。

    目標:找到解除星之印的方法,或者至少中斷輪回司與外神連接,阻止污染擴散。

    巨大的精神壓力撲面而來。周圍偽星辰散發(fā)出的精神攻擊,如同低語般在他腦海中回響,試圖摧毀他的意志,讓他徹底屈服或瘋狂。那些聲音帶著宇宙的冰冷和虛無,講述著人類的渺小和掙扎的無意義。他的手腕上,星之印開始灼熱跳動,那不是力量的覺醒,更像是一種內(nèi)部的侵蝕,試圖與周圍的偽星辰產(chǎn)生共鳴,將他徹底同化。

    會吞噬你……就像它吞噬了‘他們’……李教授臨死前的警告回蕩耳邊。沈觀能感覺到印記正在試圖掌控他的身體和思維,帶來一陣陣眩暈和方向感的錯亂。

    沈觀咬緊牙關(guān),強迫自己忽略那些精神干擾,專注于腳下的平臺和周圍的環(huán)境。他意識到,平臺板塊的旋轉(zhuǎn)和組合,似乎與十二生肖的順序、五行的相生相克,以及某種他尚不理解的星辰規(guī)律有關(guān)。那個星圖符號,必須是破解這個謎題的關(guān)鍵。

    他嘗試回憶遺物布片上的符號,并在平臺板塊上尋找與之相似的圖案。他發(fā)現(xiàn),那個符號并非固定不變的,而是在不同的板塊上呈現(xiàn)出不同的變體或組成部分。這像是一個巨大的密碼鎖,而那個符號是鑰匙,但鑰匙本身也散落在各處,需要他重新拼湊和理解。

    他開始根據(jù)生肖的順序,配合五行的規(guī)律,小心翼翼地在平臺上移動。每一步都必須精準,因為踏錯一步,腳下的板塊就可能突然下沉,或者觸發(fā)來自偽星辰的致命射線。他利用鼠印記帶來對細微結(jié)構(gòu)和隱藏路徑的敏感,發(fā)現(xiàn)了一些看似無法通行,但實際上可以通過特定組合或操作才能穩(wěn)固的板塊。

    在移動的過程中,他注意到某些板塊上的符文并非隨機排列,而是形成了某種復(fù)雜的路徑或序列。他想起李教授關(guān)于扭曲陣法的說法,以及自己在核心區(qū)域看到的那些數(shù)據(jù)流。輪回司的運作,可能是基于一種非常規(guī)的、將傳統(tǒng)玄學與某種宇宙技術(shù)結(jié)合的復(fù)雜程序。

    那個星圖符號,也許代表著這個程序的某種核心指令,或者一個通往守門人邏輯深處的密鑰。在馬輪考校中,它展現(xiàn)了能量轉(zhuǎn)移的能力。在這里,它可能代表著對平臺結(jié)構(gòu)、能量流動甚至司命程序的某種操控權(quán)限。

    沈觀一邊躲避著周期性掃過的致命能量線(類似之前午馬輪的陽炎,但更加集中和精準),一邊在腦海中不斷重組那些破碎的信息。生肖、五行、符文、星圖……這些看似不相關(guān)的元素,在這個扭曲的空間里被強行聯(lián)系起來。

    他想起了李教授曾提到過,某些古老的星圖不僅僅是描繪星辰的位置,更是一種能量導(dǎo)引的陣圖。而遺物布片上的那個符號,并非純粹的星圖,而是帶有機械和幾何感的結(jié)合。這暗示著,那個符號,可能是一個星圖的簡化或程序化版本,用于在輪回司這個物理空間中,模擬或調(diào)用來自星辰的某種力量或邏輯。

    他需要找到那個星圖符號在整個巨大星盤構(gòu)造上的激活點,并以正確的順序和方式,將散落在各處的符號碎片連接起來,或者在特定的生肖五行符文板塊組合上,執(zhí)行某種操作。

    時間緊迫。隨著考校的深入,周圍的偽星辰變得更加活躍,精神攻擊和物理威脅也越來越密集。他的理智值正在迅速下降,眼前開始出現(xiàn)幻覺——死去的王猛扭曲的面孔在流沙中向他伸出手,趙晴空洞的眼神在高臺上冰冷地注視著他,李教授沙啞的聲音反復(fù)重復(fù)著吞噬你……吞噬你……

    手腕上的鼠形印記跳動得越來越劇烈,一股冰冷的力量試圖從印記處蔓延開來,侵蝕他的意識。他能感覺到,這是星之印試圖完全控制他,將他變成下一個執(zhí)事的征兆。

    沈觀知道,他不能再等了。他必須在徹底被吞噬之前,完成解密。

    他將目光投向中央那個不斷變換形態(tài)的幾何體。那個幾何體上,偶爾會閃爍出與遺物布片上星圖符號相似的紋路。那里,很可能是最終的操作點。

    憑借著對所有線索的理解,以及印記在關(guān)鍵時刻帶來的微弱指引(并非直接指示,而是一種危險或正確路徑的微感),沈觀開始在平臺上快速移動。他根據(jù)計算出的鐘擺和能量線周期,以及平臺板塊的組合規(guī)律,以一種近乎舞蹈般的精確,在不斷變化的板塊之間跳躍。

    他找到了幾個刻有星圖符號碎片的核心板塊。每一個碎片的激活,都伴隨著巨大的精神反噬和來自偽星辰的集火攻擊。但他咬牙堅持,憑借著對守門人真相的理解——他不是祭品,司命也不是神,只是程序——他將對未知的恐懼轉(zhuǎn)化為一種冰冷的反抗。

    他將那些星圖符號碎片按照一種他推測出的順序——可能與遺物布片上符號的結(jié)構(gòu)有關(guān),或者與之前考校的生肖順序有關(guān)——在平臺上的特定位置激活。每一次激活,周圍的能量波動都會變得更加劇烈,中央的幾何體變換形態(tài)的速度也更快。

    當他激活了所有關(guān)鍵的符號碎片,并將它們在平臺上形成了一個完整的、與遺物布片上符號一致的序列時,腳下的整個巨大星盤構(gòu)造都劇烈地顫抖起來。周圍的偽星辰發(fā)出刺耳的尖叫,瘋狂地向他發(fā)射能量線。手腕上的星之印前所未有地灼熱和跳動,仿佛要將他徹底撕裂。

    他知道,關(guān)鍵時刻到了。他必須在徹底被吞噬之前,到達中央的幾何體,完成最終的操作。

    他縱身躍向中央的幾何體。幾何體發(fā)出耀眼的光芒,散發(fā)著強大的排斥力。沈觀用盡全身力氣,伸出手,將手腕上灼熱跳動的星之印按在了幾何體表面一個與星圖符號中心結(jié)構(gòu)吻合的凹陷處。

    接觸的瞬間,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巨大能量洪流猛地從幾何體中涌出,通過他的手臂,席卷全身。那并非溫暖的力量,而是純粹的、冰冷的、帶有宇宙尺度的信息流。他感覺到自己的意識被無限拉伸、扭曲,仿佛要融入那冰冷的星光之中。手腕上的印記,在此刻像一個被點燃的引爆點,瘋狂地吸收著這股能量,同時也在向外散發(fā)著一種毀滅性的力量。

    在極致的痛苦和眩暈中,沈觀聽到了無數(shù)模糊的聲音在耳邊低語,那是無數(shù)被印記吞噬者的哀嚎,是司命冰冷的程序代碼,是來自遙遠星辰的呢喃。他看到了幻象——現(xiàn)實世界在他眼前崩塌扭曲,被純粹的黑暗和非人的幾何形狀吞噬。這是污染擴散的景象嗎還是他的意識即將被徹底格式化

    我不是你們的祭品!沈觀用盡最后的力氣,在內(nèi)心深處發(fā)出咆哮。他將自己所有的意志、所有的憤怒、所有的對現(xiàn)實世界的留戀,都凝聚在那接觸點上。他不是要摧毀這個系統(tǒng),而是要利用它,利用星之印與它的聯(lián)系,找到那扇通往逃離的門,或者,找到那條切斷連接的密鑰。

    在意識即將模糊的前一刻,他腦海中閃過遺物布片上的最后一個信息:……星……他突然明白,那個符號不僅僅是能量轉(zhuǎn)移,它更像是一個定位器,一個指向星的方向,或者……一個通往星的錨點!

    他并非要切斷連接,而是要利用這個連接,將自己從輪回司這個緩沖區(qū)中,錨定回現(xiàn)實世界!

    他集中所有意識,將那個星圖符號、自己對現(xiàn)實世界的記憶、以及手腕上正在被點燃的星之印,全部注入那個幾何體。

    巨大的能量反噬達到了頂峰。沈觀感到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意識像被打碎的玻璃。他不知道自己成功了沒有,不知道這個操作會帶來什么后果。他只知道,他必須這樣做,這是他唯一能做的,最后的反抗。

    眼前的景象扭曲,破碎,被耀眼的白光和純粹的黑暗吞噬。他失去了所有的感官,所有的知覺。

    在徹底陷入黑暗之前,他似乎聽到了一個遙遠的、帶著一絲意外的非人低語:

    …錨點……啟動……

    10

    歸來的代價

    沈觀猛地驚醒,身體像被從高空拋下般重重摔回地面。他大口喘息著,冷汗浸透了衣衫。眼前的景象,是熟悉的——市圖書館的書架,堆滿了泛黃書卷和現(xiàn)代印刷品。柔和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灑落進來,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紙墨香。

    這是現(xiàn)實世界。他回來了。

    他掙扎著坐起身,身體傳來陣陣虛弱和疼痛,仿佛經(jīng)歷了一場大病。頭痛欲裂,關(guān)于輪回司的具體細節(jié)模糊不清,仿佛被蒙上了一層濃厚的霧霾。那些恐怖的迷宮、冰冷的司命、血跡斑斑的木牌、滾燙的流沙……都變成了支離破碎的畫面,像是一場極其真實、卻又荒誕不經(jīng)的噩夢。

    但他知道,那不是夢。

    他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手腕內(nèi)側(cè)。那個鼠形印記,依然在那里。但它不再是淡得幾乎看不見,也不再是灼熱跳動。它呈現(xiàn)出一種更加深刻、帶著一絲青灰色的形態(tài),仿佛紋身一般烙在了他的皮膚上。摸上去,帶著一種非自然的冰冷感。

    一種強烈的、刻骨銘心的恐懼和壓抑感從印記處蔓延開來,清晰而真實,遠比噩夢的殘留更甚。那并非是對經(jīng)歷的恐懼,而是一種源自印記本身的、深入骨髓的不安。

    他顫抖著站起身,身體虛弱得幾乎站不穩(wěn)。他走出圖書館,踏上了熟悉的街道。陽光依然溫暖,車輛依然穿梭不息,人群依然喧鬧忙碌。一切都顯得那么正常,那么充滿生機。

    但沈觀眼中的世界,已經(jīng)徹底改變了。

    陽光不再只是溫暖,它帶著一種過于刺眼的、不自然的白光,仿佛某種能量的直射。人群的喧囂不再是背景音,而是變成了無數(shù)模糊、重疊的低語,讓他心煩意亂,難以分辨。某些尋常的圖案——人行道上的方磚拼接、建筑物的多邊形窗戶、廣告牌上螺旋形的裝飾——在他看來,都帶著一種令人不適的、非歐幾何的扭曲感,讓他感到一陣惡心和眩暈。

    他試圖回憶輪回司的細節(jié),特別是最后的解密過程,但那些關(guān)鍵的符文、星圖、司命的指令,就像被某種力量強行從他腦海中抹去了。他只能記住那種冰冷的邏輯、那種宇宙尺度的渺小感,以及同伴們的悲慘結(jié)局。

    他嘗試聯(lián)系王猛、李教授,甚至模糊記得名字的趙晴。他通過網(wǎng)絡(luò)搜索他們的名字,查找他們的聯(lián)系方式。

    結(jié)果令人心驚。

    王猛,查無此人。仿佛這個世界上從未有過王猛這個人。

    李文山,確實有一位李教授,但他的信息停留在幾個月前,顯示他死于一場意外——在一次野外考察中,失足跌落山崖。意外沈觀想到了他在午馬輪中被流沙吞噬的場景,想到了李教授死前那怨毒的眼神和關(guān)于印記吞噬的警告。那真的是意外嗎

    趙晴的名字,更是毫無信息。仿佛一個不存在于世的人。

    那些功過閣墻上被劃掉的名字,他們的結(jié)局可能都與現(xiàn)實世界的意外或查無此人相吻合。輪回司,這個守門人,似乎以一種扭曲的方式,處理著那些未能通過考校的應(yīng)選者,甚至影響了他們在現(xiàn)實世界存在的痕跡。

    沈觀感到一種巨大的孤獨感和無力感。他成功逃離了,但他可能是唯一的幸存者,而那些曾經(jīng)與他并肩(或為敵)的人,都以一種令人不安的方式消失了。

    他回到自己的公寓,熟悉的房間,熟悉的物品,卻讓他感到無比陌生。他在鏡子里看到自己,臉色蒼白,眼神深邃,帶著一種超越了他年齡的滄桑和疲憊。手腕上青灰色的鼠形印記,像是一個永久性的標記,提醒著他所經(jīng)歷的一切。

    他試圖像往常一樣生活,但做不到。工作(如果他還有工作的話)變得遙遠而不真實。與人交流時,他發(fā)現(xiàn)自己常常走神,腦海中閃過的是司命冰冷的聲音或偽星辰扭曲的光芒。他對日常的煩惱和快樂都感到麻木,仿佛他的靈魂還在那個冰冷的虛空中飄蕩。

    更可怕的是,他開始在日常生活中看到細微的異常。走在街上,他會不自覺地看到某些建筑物的陰影處,似乎隱藏著與輪回司中相似的扭曲符文;聽到某些遠處的雜音,在他聽來像是模糊的算盤聲或司命的低語;偶爾,他會感覺到那種熟悉的、被冰冷目光窺視的感覺,仿佛司命或者那個外神的觸角,已經(jīng)延伸到了現(xiàn)實世界。

    手腕上的印記,有時會微微發(fā)癢或發(fā)熱,似乎在回應(yīng)著這些異常,或者在警告他。他隱約感覺到,那個印記并未徹底消失,只是暫時蟄伏。李教授的警告印記會吞噬你并非空穴來風。他在最后的考校中,是利用了印記與星圖符號的聯(lián)系才逃離的,但這種聯(lián)系可能并未被完全切斷,反而讓印記以一種新的形態(tài),將他與那個來自星的威脅永遠綁定在了一起。

    他逃離了輪回司,但可能帶出了它的碎片或詛咒。他也許切斷了輪回司的隔離功能(至少是對他而言),但卻將潛在的污染帶回了現(xiàn)實�;蛘�,更可怕的是,他所認為的現(xiàn)實世界,本身是否也只是另一個、更大維度的輪回司的表象那些看似正常的規(guī)則,是否也隱藏著非歐幾何和宇宙恐怖的邏輯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再是原來的沈觀了。他的世界觀已經(jīng)被徹底顛覆,他的心靈留下了永久的創(chuàng)傷。他是一個帶著星之印的幸存者,一個知曉了部分恐怖真相的污染源。

    夜晚,他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窗外,城市的燈光像是無數(shù)微弱的偽星辰。他感到一股徹骨的寒意。他不知道下一次考校何時會來,不知道手腕上的印記何時會徹底吞噬他,也不知道那個來自星的外神是否會通過他,將更可怕的污染帶到這個世界。

    他是一個逃離了囚籠的老鼠,但他的身上,卻永遠留下了鼠穴的印記,以及來自遙遠星辰的窺視。

    結(jié)局并非希望的曙光,而是更深的陰影。生存的代價如此巨大,而那不可名狀的威脅,似乎從未真正遠去,只是換了一種更加隱秘、更加難以捉摸的方式,潛伏在他的身邊,潛伏在這個看似正常的現(xiàn)實世界里。

    他,以及他身上殘留的星之印,成為了一個新的,令人不安的懸念。

    沈觀站在窗前,看著窗外喧囂的城市。陽光依然明媚,但他的眼中卻只有無盡的晦暗。手腕上的印記冰冷地提醒著他所經(jīng)歷的一切,以及那從未遠去的威脅。他是一個從深淵中爬出來的幸存者,但他知道,深淵的烙印已經(jīng)刻入了他的骨髓。

    那些關(guān)于迷宮、司命、功過、星圖的記憶,像破碎的玻璃碎片,在他腦海中時不時閃過,帶來一陣陣刺痛。他試圖將這些碎片拼湊起來,試圖理解那個外神的目的,理解星之印的本質(zhì),理解自己身上的印記是否還有救贖的可能。

    他開始研究那些關(guān)于古老星象、失傳符文、甚至是一些隱晦的克蘇魯傳說。他的研究不再是學術(shù)興趣,而是為了自救,為了理解自己體內(nèi)的那個定時炸彈,為了尋找對抗那來自星辰之外的冰冷力量的微茫希望。

    他在人群中行走,觀察著每一個擦肩而過的人。他們臉上平靜的表情,在他看來充滿了諷刺。他們對隱藏在現(xiàn)實表象下的恐怖一無所知,他們生活在一個脆弱的幻夢中,而他,一個污染源,卻帶著清醒的理智,行走在這幻夢之中。

    他曾想過將真相公之于眾,但誰會相信那些恐怖的經(jīng)歷,司命的存在,外神的低語,星之印的威脅……在旁人看來,只會是精神錯亂者的胡言亂語。而且,他擔心自己的揭露反而會加速印記的擴散,或者引來輪回司(如果它還存在的話)更直接的關(guān)注。

    他是一個孤獨的守夜人,一個帶著黑暗秘密的流浪者。他的生存,是巨大的不幸,因為他必須永遠面對那個來自星的恐懼,永遠擔心印記的爆發(fā),永遠在正常與異常的界限上徘徊。

    手腕上的印記再次微微發(fā)癢。他低頭看向它。那青灰色的形狀,像是一只抽象的、扭曲的鼠,又像是一個古老的符號。在某些角度下,它似乎與那個在遺物布片上看到的星圖符號隱隱吻合。

    它不僅僅是一個標記,它是一個連接,一個讓他無法徹底擺脫輪回司和那個外神的連接。他逃離了考校,但成為了那個更高維度存在的信標

    沈觀感到一種滲透靈魂的疲憊。他的抗爭還在繼續(xù),但那是一場看不到盡頭、勝負難料的戰(zhàn)爭。敵人是來自星辰之外的恐怖存在,是他體內(nèi)流淌的污染,是隱藏在現(xiàn)實表象下的扭曲邏輯。

    他知道,自己也許永遠無法獲得真正的平靜或安全。但至少,他還活著。他還帶著那份來之不易的真相碎片。他還能嘗試去理解,去尋找,去抵抗。

    他看著遠方的夜空,那些看似平靜的星辰,在他眼中卻變得充滿了未知和不祥。

    在不可知的宇宙力量面前,人類的智慧和掙扎,如同星空下微弱的燭火。但即使是燭火,也能在黑暗中帶來一絲微弱的光芒,指引著方向,哪怕只是一瞬間。

    沈觀深吸一口氣,空氣中除了城市的喧囂,似乎還混雜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屬于另一個世界的冰冷氣息。

    他知道,他的故事,遠沒有結(jié)束。帶著星之印,他將繼續(xù)行走在這扭曲的現(xiàn)實與未知的恐怖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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