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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教期間,那部被擱置整整八年的電影也被抬上日程。
我聯(lián)系了沈星祈過去的劇組。
李睿也給足了我資源和幫助。
電影的前期籌備工作漸漸步入正軌。
仿佛心頭那塊因沈星祈離去而留下的巨大空洞,正被一點點填補起來。
周末,我?guī)е鴰讉孩子去山里寫生。
不知不覺走到一片河灘。
是當(dāng)年泥石流的發(fā)生地。
孩子們歡呼著散開去寫生。
我找了塊干凈的大石頭坐下。
目光卻怔怔地投向河灘對面的山坡。
我低下頭,用力眨了眨眼。
才把那股酸澀逼回去。
一個略帶遲疑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請問......是溫老師嗎
我抬起頭,看到一個面容淳樸的中年婦女站在我面前。
眼神里帶著幾分不確定和激動。
哎呀!真的是您!
婦人臉上瞬間綻放出驚喜的笑容。
我是小宇他媽呀!您還記得小宇嗎就是當(dāng)年沈?qū)Ь认碌暮⒆印?br />
我驚訝地站起身。
王嫂我記得您!小宇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哎!好著呢!那孩子爭氣,去年考上大學(xué)了,去了省城讀書。
王嫂提起兒子,臉上滿是驕傲和感激。
但隨即又紅了眼圈。
當(dāng)初多虧了沈?qū)Ш湍�,要不是你們,我們家小�?.....
她指了指不遠處山坡上幾間新建的磚瓦房。
溫老師,那就是我家。當(dāng)年村里重新選址建房,我就選在了這里。
我們都惦記著沈?qū)У亩髑椋瑳]什么能回報的,就想著住在這,也算是守著他陪著他。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
又酸又脹,說不出話來。
溫老師,您這次回來是
我想把星祈當(dāng)年沒拍完的電影,繼續(xù)拍下去。
王嫂的眼睛瞬間亮了,用力點頭:
沈?qū)б侵懒�,一定高興。
她熱絡(luò)地拉起我的手。
走,溫老師,去家里坐坐,我正好有樣?xùn)|西想交給您。
王嫂讓我坐下。
轉(zhuǎn)身進里屋捧出了一個用布仔細包裹著的東西。
布包里,是一個沾滿了泥垢的黑色相機包。
我的呼吸瞬間停止。
溫老師,這是我們前幾年在山坡上開荒的時候挖出來的。
她拉開相機包的拉鏈,露出了里面那臺——
我無比熟悉的。
沈星祈的攝像機。
旁邊,還靜靜地躺著一枚銀色的戒指。
是沈星祈一直戴在手上的。
聯(lián)合國兒童基金會的愛心戒指。
是他,真的是他的東西!
王嫂說她找到后就想交給我。
但一直聯(lián)系不上我。
便收好了等著我哪天回來了,再親手交給我。
我捂著嘴的手瘋狂顫抖。
眼淚終于無法抑制地洶涌而出。
沈星祈,這是不是你留給我最后的東西。
因為年代久遠,加上受損嚴(yán)重。
我拜托李睿去修復(fù)了錄像帶。
李睿傳回消息的時候。
我坐在電腦前,很久。
才敢按下播放鍵。
在一起時,我從沒有看過沈星祈相機里的內(nèi)容。
直到今天,我才看到。
他眼中的世界。
有竹坪連綿的青山。
有孩子們純真的笑臉。
有他對這部電影的構(gòu)想,有留守問題的嚴(yán)峻。
外界對這里的想象,往往是浪漫化的田園牧歌,或者是簡單的物質(zhì)匱乏。
但深入其中你才會發(fā)現(xiàn),比貧窮更可怕的,是愛的缺失,是精神的荒蕪,是看不見的傷痛。
我希望能用鏡頭,記錄下他們的真實生活,不僅僅是苦難,還有他們的堅韌,他們的渴望,他們眼睛里的光。
這個長達五小時的錄像帶的最后。
畫面晃動了一下,出現(xiàn)了沈星祈的臉。
他似乎猶豫了一下,才對著鏡頭開口。
喬喬,今天又跟你吵架了......抱歉,最近壓力有點大,脾氣不太好。
我捂住嘴,泣不成聲。
是那次,他為了救一個受傷的村民涉險。
我擔(dān)心他,跟他大吵了一架。
你說得對,我不該那么沖動,讓你擔(dān)心了。
他嘆了口氣,揉了揉眉心。
但我沒辦法,看到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我做不到袖手旁觀。就像你,看到那些孩子受委屈,你也總是第一個沖上去。
我們......好像都是這樣有點傻的人。
他低聲笑了笑,眼神滿是寵溺和無奈。
這部電影,可能比我想象的還要難,但我一定會拍完它。為了這些孩子,也為了我們。他頓了頓,深深地看著鏡頭。
仿佛能穿透時間和空間。
看到現(xiàn)在的我。
等這部電影拍完,我們就結(jié)婚吧。
然后帶著外婆一起看這部電影的首映,好不好
錄像帶播放完了。
房間里只剩下我壓抑不住的嗚咽聲。